「好個臭道士,偷偷換口氣都給你知道!」
廳角壁上,一道掛著的卷軸畫無風自落,軸畫於半空悠悠蕩蕩,看上去飄落的速度甚緩,卻及時擋住了水箭,「簌簌」聲傳來,水箭裂帛有聲,畫軸尚未委地,只聽「咯咯突突」聲響,置於廳角處的一座怒目僧根雕木像彷彿突然「活」
了過來,嗔目怒腮,提臂揚足,僵直的身軀迅疾地劃過地面,撲向廳中,其勢迅猛。幾名坐著的全真道士紛紛起避,木像觸椅,後勁續發,如驚濤拍岸,連排座椅與椅間茶几被撞得相疊而起,沖空有一人多高,與廳堂正中的座椅相構犄角,搭成的危架巍巍而顫,群道四下躲閃,一陣手忙腳亂,賈似道也是一驚而起。
富春子冷聲一笑,一拍旁椅,隔物傳勁,疊高的座椅茶几相繼落回,回復原狀,餘勁直透木像,像身嘎然迸裂,但像內像外,除了升騰的一縷輕煙外,並無他物。
「呔!」
只聽紀紅書斥喝一聲,她身法也是極快,身形掠動間,先遞出一道長長的飄直的彩綢,彩綢一彎,似乎縛系出一團奔動的人影,但那只是極短的一瞬,在又一篷煙霧過後,人形已失,只有一襲白衣落地。
「地上,在地上!」
數名全真道士指著地面齊叫。
迥出常理,一人竟如游蛇一般,飛快地在地面竄動爬行,其狀奇詭萬分。
「噹!噹!當!」,一連數聲,杯裂水濺,卻是宋恣擲出的幾隻青瓷杯走空,那人的蛇身竟能如意搖擺,躲過追襲。隨即霍姑娘撒出一手黑豆,卻是遲了,那人身腰一擺,陡然轉向,竄入人群密集處,眾多武藝較低微的全真道士與賈似道侍從措手不及,有的往旁急躲,有的向後退避,人影一亂,那人又如憑空消失一般。
「守住門窗,不可讓他乘亂逃走!」
紀紅書尚未說完,京東人語與宋恣見機最快,離門廳窗口也近,一人奔向廳口,一人守往側窗,他倆迅疾閃動之際,身高勢危,龐然帶風,廳內空氣陡然被攪得大為緊張,而適才那人所放的兩道輕煙,漸漸往廳內人群處擴散,不知誰喊了一聲:「小心煙氣有毒!」眾道士侍從於是愈加驚慌,既擔心吸入煙氣,又顧忌那人竄至自己腳下,一面勾頭四下尋望,一面奔走推擠,亂成一團,一名中年道士錚然拔劍,喝道:「大伙莫慌,都站著莫動。」
霍錦兒與胡九不約而同,均飛身守於我身畔,我被霍錦兒擋住了視線,只聽廳中人群「啊!呀!」呼叫連聲,許多道士與侍從被人擊飛,身揚半空,慘叫不絕,我歪身從霍錦兒腰側探頭,只見富春子如雲龍之騰,迅速盤臨於眾人上方,拂塵揚掃,眾人當頭披靡,或被撥倒,或被推開,轉眼中間站著的人所餘無幾,卻還是不見那人蹤跡。
「不好!」
霍錦兒似乎嗅到什麼危險的氣息,一手按我腦門,護著我機警地退後,退得有些急了,沒顧上我坐在椅上,不能隨她後移,她一個收勢不及,一屁股跌坐入我懷中。香體入懷,我渾身一個激靈,塵根受她香臀的壓迫,尤為亢奮,騰騰然舉身而醒。我心知不妥,霍錦兒是個守身如玉的老姑娘,論輩分,更是「我」的姨母,怎可對她如此「失禮」?但底下那東西不由自控,於此身周極為混亂的情形下,「它」卻渾然忘我,挺直前伸,於霍錦兒的臀下脈動漲跳!這鬼東西!平日惟恐它不夠威風,此時卻嫌它未免太過「顯眼」,想要霍錦兒不注意到它,卻是難了。
霍錦兒果然察覺,低呼了一聲,耳根騰地一下通紅,掙扎欲起,我一眼瞅見前方有異,猛地攬住她小腹,向後仰倒,急叫:「小心前面!」
前方不到數尺的地方,一件不知哪位道士遺落的道袍攤在地面,這時那道袍忽然「皺」了起來,轉瞬鼓飽而實,似乎袍下藏得有物,瑟動中道袍下鑽出一個腦袋,那人額際高突,雙頰窄陷,下頜尤為尖瘦,雙目卻大放精光,他腦後薄衣覆地,瞧去彷彿是個無體之人,情狀甚為駭人。那人電目一閃,仰起頭來,道袍向後一滑,現出曲撐的雙臂,正是前撲攻擊的跡象,而我與霍姑娘此時情形尷尬,全無抵抗之力,可說是極為凶險!
霍姑娘也見到了,急欲出手功敵,手臂卻被我連腰腹一道攬住,她又羞又急,低聲斥道:「快放開!」
當下我也不及與霍姑娘辨說,伸足在下方一踮,念動發力,連人帶椅向後飛快竄退,那人此時出手發難,「彭」的一聲,卻是胡九飛前,接了那人一掌。
胡九的愚公拳,並無過多花巧,每每仗著主動出擊,恃勇取勝,此時倉促應敵,真氣顯然尚未凝聚,登時如送上前的靶子,不堪一擊,一掌過後,倒身連退,身背重重地撞在霍姑娘身上,餘勁未消,三人一椅相疊,俱往後挫,「乒乒乓乓」,後邊響成一片,也不知是撞翻了花架,還是磕倒了屏風。
後移未止,眼見那人一提一縱,又一個前撲攻來!匆急間,胡九不及立穩,背倚霍錦兒之身,沉肘立掌,掌根一挫,翻掌前推護成守勢,霍錦兒也擺脫了我的臂攬,於胡九肋下出掌,而我凝氣運掌,則從霍錦兒腰畔遞出,拘於情勢,我們三人四臂幾如拉開的屜匣,出掌亦機栝發動,前後相繼。
「噗!噗!噗!」
胡九的掌勁遠不及那人,連累我與霍錦兒皆受其難,所幸那人掌力受霍錦兒牽制,為避霍錦兒擊到肘彎,臨時改向沖高,消去了大半掌勁。我臂長不及,僅挾勁的掌風遙擊那人小腹,這卻成了那人唯一受創之處,得以建功。
那人驚「噫」了一聲,收腹後躍,連連吸氣,道:「丹……丹氣?」
丹氣是真氣修煉到結丹的程度,所發的內勁。與未成丹時的真氣相比,真氣傷敵,只在一時的勁力強弱,丹氣則於襲敵之後,還能依附敵身,發酵衍變,擴大敵身的傷勢,其效仿若鷹擊術的種氣成疾,其傷敵之威,遠較未成丹時的真氣為甚。以我的修為,離結丹尚遠,我不知他為何會有此誤會。
此時紀紅書的長綢揮至,前來施援,我又被胡九、霍錦兒擋住臉面,那人尚未看清傷他的究竟是何人,已不及細究,腳下一滑,旋身飛避。
「啊!」
那巨力深壓之痛,延後半晌才發作,我雙眼翻白,感覺腰胯相連之處疼楚如裂。這倒還罷了,實際上,感受最巨還是胯下那飽脹成棍形的塵根,深戳於霍姑娘嬌軟如綿的臀肌中,好像皮都被掀褪了一層,但卻酥透連心,既痛又爽,奇妙難言,讓我忍不住哼叫出聲。
這一叫,引得廳口與窗旁的宋恣、京東人語同時投來關注,驚聲相問:「少主,怎麼了?」
「沒……沒事……!」我慌忙應道,霍姑娘整個嬌軟的香軀仰倒在我懷中,臀下受我無禮戳頂,實在是不堪聞問。至於我那一叫,因何而發,只有我與霍姑娘互相清楚,心中有數了。
前頭的胡九蹌步踏前,尚未立穩,霍姑娘便紅著臉兒,從我身上悄然躍下,不敢回看一眼。
在她躍下的一瞬間,那腰臀的輕微扭擺,無疑又加重了它那無可名狀的快美,一道酥麻過後,我只覺懷內空空,陡然失去那甜蜜的疊壓之重,心間頓時泛起一種悵然若失之感。
「原來是你這叛徒!」
聽到紀紅書的一聲叱喝後,我才抬頭前望,只見那人於繞廳飛掠中,腳下一頓,身形拔地而起,直直飛沖廳頂。
紀紅書仰著頭,口中叱道:「想逃麼,給我下來!」彩綢挾風升空,呼啦一下彈伸而直,利如片刃,硬生生「砍」向那人腰身!
那人嘿然一哼:「究竟誰才是叛徒?」手背在綢帶前端一撞一收,將變軟的綢端握在掌心,趁紀紅書佈於綢身的內勁未消,那人就勢支撐,身橫半空,如浮水面,身子一搖一蕩,兩人一個凌空,一個在地,便似紀紅書舉了一根長竹竿將他頂起一般。
紀紅書不甘被用,才剛收勁,綢身一軟而復直,卻是那人的氣勁沿著綢身急下,紀紅書顯然吃了個暗虧,同時受自身內勁與敵勁襲體,腳下不由踉蹌而退。
退得數步,紀紅書穩住腳下,清叱一聲,身衣獵獵,鼓蕩而起,好似雀鳥開屏,隨即右臂微顫,綢帶抖起一陣如浪的波紋,向上方延伸急竄,左手勾回,向胸前一引,一道火箭,噴然急出,仰射那人飄於半空的身子。
那人一臂持綢與紀紅書相持,另一臂亦如紀紅書,向身上一引,吐一道火箭,卻是向下攻來。他引訣捻指之狀,與紀紅書如出一轍,彷彿同門較藝一般。
富春子護在賈似道身旁,此時仰目上望,腕上一抖,幾絲拂塵像針箭般射出。
賈似道也正仰頭,突然看清那人面容,不由失聲叫道:「啊,是他!太子府的羅侍衛!」
那人受富春子射來的拂塵襲擾,猛一發勁,擊退紀紅書的同時,借力又升,身背貼於屋頂,陡如陀螺飛旋,剎時破頂而去。
富春子騰身上追,那人於穿破的洞口撒下一陣紅霧,富春子閉氣落地,頹然搖頭道:「追不上啦!」
只聽那人的長笑聲斷斷續續傳來:「拜帖一封,今已送到,賈似道,你且收好了!」
隨著紅霧飄散,一封拜貼居中而折,於空中半張半合,飄飄揚揚,向賈似道懷中掉落,賈似道向後急避,拜貼飄然委地。
廳中一時寂然無聲,屋頂遺下的那個破洞,開敞透亮,彷彿是那人正張口嘲笑。
賈似道向身旁一名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侍從小心地從地面拾起帖子,微顫著指頭,打開拜帖,展開讀道:「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抿了抿唇,又念道:「奪妻恨,殺父仇!昔日怨,今時報!」
賈似道面色迷惘,舉頭喃喃道:「奪妻?殺父?不會的,我昔年只不過是替相府奔走遞告的小嘍囉一名,他要報仇,怎會找上我?」
富春子道:「那人是太子府的侍衛?你認得?」
賈似道兀自皺眉不解,點頭道:「我沒錯認的話,他應是當年廢太子濟王府的羅侍衛,濟王被廢喪身,這羅侍衛亦受牽連。不過,這些都出於奸相史彌遠之手,我那時年輕好動,又不懂事,與相府幾人相熟,便時常去打個秋風,混些吃喝,不時也勞動些腿腳,權以為報。照理,羅侍衛欲報妻父之仇,再怎麼也不能找到我頭呀?」
「這是你誤會了,與你有妻父之仇的,並非羅侍衛,應是另有他人!」激鬥之後,紀紅書便靜立一旁,閉目運氣,此時呼吸調勻,睜開雙目道:「羅侍衛原為本教的隱侍者,濟王當年貴為皇儲,羅侍衛與李元其師兄等幾人皆由本教派至濟王府,擔負護衛之責。」說到這裡紀紅書不由歎了口氣,才又續道:「羅侍衛從未娶妻,於濟王府之變前,其父早亡,當然不會與你有什麼妻父之仇!」
「難怪那人如此了得!其靈幻多變的身法、召火之術與雀使你又如此相似,原來他是貴教的前輩高手!」京東人語這時從廳口走近,忍不住道。
「我起初只道那人的身法,是隱遁術呢。」富春子道。
「怨憎會的確有人通曉一門罕見的『偕隱術』,卻非羅侍衛。本門隱侍者所擅者,乃是一些縮身、藏形的小巧法門,尚稱不上『隱』字,羅侍衛入了怨憎會後,多半又習得了『緘口藏形十勝法』,十勝法中的形勝法,與隱遁術頗為相類。
隱遁術須耗力隱形、變身,形勝法則本來就是於『像物』中取功,不影響內力施展,兩者相較,形勝法的威力卻要大多了!「紀紅書一邊解釋著,一邊卻眸凝旁思,似乎正心神不屬。
「怨憎會竟有這等高手,看來實力不容小窺啊!」富春子道:「那拜帖一到,是否喻示怨憎會要開始動手了?」
「這是『下書』,怨憎會行事雖凶厲狠毒、詭秘難測,卻也有他們的一套規矩,譬如披麻作孝、蓄警等,下書之後,不見得會立即展開行動,其意欲令孽主憂思繁慮,但凡令孽主焦心難受的事,他們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不過,下書過後,他們一般也會留給孽主一個『罵辯』的機會。」
「罵辯?」
「罵辯即是以罵作辯,他們當然不會平心靜氣聽孽主一一述說分辨,不過,在步步收緊之後,孽主對仇敵不管是心中有數,還是混沌不解,私下裡往往會口出怨惡之言,洩露一些口風,對施臨其身的事加以辨說。怨憎會最重因果,對事發之『因』,從孽主嘴裡說出,當然也很有興趣聽上一聽。私下憤怨之語,更有可能發自肺腑,若是內中果有曲折誤會,當年之『因』,另有真相,那麼,怨憎會旁窺潛聽之下,自然收在耳中,由貞苦士作出判斷。」
「那怨憎會豈不是等於自設公堂,而由原告斷案?」
「那沒法子,他們總是相信自己的貞苦士的,但依常理而論,貞苦士也不願報錯仇,放走真兇呀……罵辯過後,貞苦士又往往會『示證』與孽主,讓孽主知道因何遭受報應,從而痛悔於自己當年的惡行,而這也正是貞苦士的報復之樂。」
「若孽主壓根不知仇家是誰,罵無可罵,這『罵辯』一節,豈非落空?」
「那就只有等他們先『示證』了,屆時真相自明……」
「那……」
京東人語與紀紅書一個追問,一個應答,到後來,紀紅書有些難以招架,面現薄嗔,搶白道:「亢總管,你當我是萬事通呢?還是當我怨憎會的奸細?什麼都知道?」
京東人語嘿然作笑:「雀使既然把貨賣予我東府了,我不過助你將貨出清,免留遺漏!」
紀紅書白了他一眼:「就數你滑頭!」
這是紀紅書第二次稱京東人語「滑頭」了,我暗下奇怪,這京東人語在東府眾人中算是穩健了,喜歡胡亂吟詩,看上去還有點呆頭呆腦的樣子,紀紅書為何總說他「滑頭」呢?隱約之中,我只覺紀紅書與京東人語之間,似乎有點打情罵俏的意味。這京東人語瘦竹竿一個,又人過中年,鬢髮已露微白,有何過人之處,竟讓紀紅書瞧上眼了?
正疑思間,見紀紅書忽轉向富春子,叫了一聲:「道長!」
富春子雖在一旁側聽,卻微瞇著眼,似乎正沉於「神定」,這也是修道者常見的毛病。他聽紀紅書叫喚,眸中神光一醒,灼而生亮,應聲道:「雀使有何指教?」
「可惜!」紀紅書似笑非笑:「今日機會難得,本可拿住羅侍衛,逼怨憎會現身,我們便可化被動為主動,卻不知道長為何不盡全力,讓那逆徒逃去?」
「雀使高看貧道了,」富春子唇邊凝笑:「貧道就這點能耐,全用上了,留不住人,如之奈何?」
「是麼?」紀紅書顯然不信。
「不過,我也留了道暗符於羅侍衛身上,我們或可籍此追到怨憎會的蹤跡!」
說著,富春子晃了晃拂塵,也不知是否指方才射出拂塵絲,便是他布下「暗符」
之舉。
「道長失算了!」紀紅書臉上變色,道:「本教隱侍者最擅甩脫追蹤,羅侍衛又向來謹慎,只怕你的算計要落空!」
富春子聽了,略一皺眉,旋即閉目「神定」,不一時,睜開眼來,神色大變,望向廳口。
眾人不知所為何事,也扭頭而望。
只聽「喵」了一聲叫,一隻花貓從院中的矮牆上躍下,隨即一件道袍飄落地面,那花貓「喵、喵!」地叫了幾聲,又回頭叼起道袍一角,在那拖拽玩耍。
紀紅書愣看半晌,驀地「噗嗤」一聲,破容出笑。霍錦兒道:「府中禽畜俱亡,這貓顯然是以役物術驅來的,那件道袍……」
「暗符在道袍上!」富春子容色甚為難看。
一名執事模樣的中年道士,轉過身,低聲傳告同伴:「吩咐眾人,往後巡府之人,連貓犬也不得放入!」
「敵暗我明,靜等不是辦法,而今之計……」紀紅書緩緩道:「唯有以事相激,逼那怨憎會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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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府一方,高手俱在,而怨憎會只羅侍衛一人,廳中一場激鬥,卻死傷了多名道士與侍從,胡九也內傷不輕,幸得宋恣及時救治,得保不身殘功廢,但半月之內,休想運功行走了。
這頭一仗,算是徹底慘敗虧輸,眾人面上無光,商議了應敵對策後,便各自回歇宿之處。
為便賈妃降尊居停,府內本專辟有一個大院待駕,雀使等人此前隨行時,向來與賈妃同住那個院子,如今賈妃一去,雀使及隨後趕來的門下眾人卻不便越禮鳩佔,恰好棋娘不在,便全都住進了棋娘院中。東府一行,卻在我院中騰出兩間房,僅別男女,男房擠雖擠了點,也還湊合,眾人寧願擠在我院中,也不願於別處安置,我的小院,在賈府倒自成一番天地。
「恭喜少主,這麼快又再次做新郎!」
「可惜,這次婚儀由賈似道操辦,賈似道向來小氣,這回收的禮金,大約是不能落入東府囊中了!」
客房自有僕從丫鬟收拾,宋恣與京東人語東府幾下放下簡單的行裝後,便探頭探腦,走到我房中說話。霍錦兒不知是否因方才廳中與我的尷尬接觸,留在客房,侍侯受傷的胡九,並沒有跟來。
聽了宋恣與京東人語兩人的道喜,我咬牙苦笑,紀紅書所謂的「以事相激」,就是立即著手操辦我與陸小漁的婚事。怨憎會欲令賈府淒惶難安,我們偏將賈府上下,鬧得喜氣洋洋。怨憎會瞧不過眼時,自然現身破壞,那麼敵方由暗轉明,眾人周密佈置之下,可趁機破之。換而言之,怨憎會若是忍住不動,任由賈府鬧騰,那我方士氣提振,敵方幽悶於心,也算是敵方輸了一陣。
我所暗歎者,為的是陸小漁。小漁一心想要一次堂堂正正的婚儀,沒想到婚事最後還是要被他人利用。況且敵仇窺視下,婚儀鬧得再歡,那也是表面文章,閤府上下,究竟會有幾人是內心真正的喜樂,可想而知。
以陸小漁的明事知禮,雖知其中另有曲折,又與私願相違,也不會反對的,這或許會成陸小漁一輩子暗藏於心的憾事。只是,此議眾人一致贊成,賈似道也覺得可行,我雖不願,但一時怯於當眾表白對陸小漁心願的維護之意,處事經驗又太嫩,也沒想起以其他借口表示出言反對,此事轉眼已成定議,我只能暗下後悔了。
直至此刻,我才忽然發覺自己其實是多麼喜愛那個長睫大眼、個性獨異的女子,不能成全她的心意,讓我心懷難安,鬱鬱不樂,偏偏宋恣與京東人語還為此事稱賀,我心中掠過一絲惱怒,靜了靜氣,才未失態,也不接兩人話頭,旁以他語,淡淡道:「是了,那富春子的原名……解道樞很有名氣麼?你們與雀使一聽其名,不僅全都知曉,還很在意的樣子?」方才廳上,我就在納悶,忍到此時,才問了出來。
京東人語欣然笑道:「少主問事,越來越上道了。」
我聞言一怔,我關注留意全真教道士,自有我的私意在,卻不知京東人語此言何意。
宋恣也笑道:「我們兩個方才也在談這解道士。少主問他名頭響不響,只須想一想,這解道士為『全真雙靈』之一,『全真雙靈』與『全真十八子』相比,雖整體聲勢上略有不如,但雙靈只有區區兩人,竟與薈萃了全真教第三代精英的十八子並論,可見這雙靈大不簡單。實際上,雙靈中任何一人,實力威望都比十八子中除李掌教外更強許多。」
京東人語道:「應該說『除李掌教外』,大概還要再除一個宋德方,宋德方既是『全真雙靈」,又列身於十八子,名望之隆,僅次於掌教,也是一個奇人!
唉,也不知是否異數,全真教這一代人才鼎盛,比前代強了何止數倍!「宋恣道:」無論如何,品論人物,這解道士在全真教內的排號也能擠進前面三、四位,該與教中的左右鷹使地位相當。這解道士的有個極難得之處是特立獨行,不像其他全真道士那般野心勃勃,面目可憎。「京東人語道:」說他沒有野心,也不見得,只不過各人所圖不一樣罷了。解道士醉心修道之術,以往入世並不太深,此番他出觀南下已是奇怪,居然結識賈似道,為其護身,不惜塗污寶刀,就不知其用意何在了。「
「兩位說得不錯!解道士在全真教中地位尊崇,南來不會無意,據我推測,應該與傳聞中全真教總壇大會要在南方召開有關!」
三人聞聲回望,卻是紀紅書悄無聲息地飄了進來。
(第完結,欲知後事如何,詳情請見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