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紅樓 第五章 妙玉回山

  「啊!」

  半聲驚呼戛然而止,妙玉偷襲不成,反落魔爪,就此獻上香吻。

  良久之後,嬌喘吁吁的妙玉用力一晃,立刻掙脫出寶玉的懷抱。

  「大壞蛋二家修煉這麼辛苦,還是比不上你這懶傢伙,上天真不公平!」

  天仙美女墜入凡塵,玉手一抖,長劍變回玉簪插入髮髻,雙唇微翹,給寶玉一記天下最美的白眼。

  對妙玉無奈的嬌嗔,寶玉當然引以為樂,歡欣的眼眸悄然湧動,顯然還沉浸在與妙玉那醉人的熱吻中。

  「仙子姐姐,你要回山嗎?」

  綠蔭掩映間,一對天間璧人的身影若隱若現,閒庭信步,自然的融入勃勃春色中。

  「嗯!」

  妙玉微點玉首,隨即話鋒一變,半真半假地嚇唬道:「如果你今兒不來,明兒一早我就走了,也不再回來。」

  「呵呵……沒關係!」

  寶玉悠然輕笑,話語大出妙玉的意料之外,但妙玉還未發狠,寶玉就道:「你不回來,我就到大荒山搶人,你要不想我被你師父打成豬頭,就乖乖回來吧:」

  「無賴!」

  妙玉剎那間化嗔為喜,芳心一陣甜蜜,讓她好似鍍上美麗的光暈,更加飄逸而動人。

  「寶玉,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不能回來了,你……」

  妙玉腳步微頓,臉頰浮現絲絲愁雲,深邃美眸凝視著寶玉,道:「那時你千萬不許衝動,我如今法力雖然強大,但如果惹得修真各派聯手,你還是會有危險。」

  「妙玉,你為什麼會不能回來?是因為你師父要你做那狗屁宗主嗎?」

  寶玉以肯定的眼神等待妙玉回話,他可不想心愛女人去做那勞心費神的一宗之主。

  「你都知道了!」

  妙玉神色黯然地一聲低歎,但對於寶玉對師門的不敬並未在意。

  幾秒神傷後,妙玉眼中閃現緬懷之色,感慨道:「是師父將我從荒野中拾回,對我有活命之恩,又收我為徒,傾囊相授,有授藝之德,更慈愛有加,視為女兒般關懷,有父女之情!」

  說至這兒,妙玉低沉的聲音透出深深的無奈:「師父對我有大恩,而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要我繼承衣缽,光大我大荒山一脈。」

  無盡的矛盾在妙玉的眼底顯露無疑,她少有的軟弱歎息,語帶哀聲道:「寶玉,你叫我如何取捨?」

  妙玉無助的話語好似利箭般射進寶玉的心海,讓他心房發疼,不由得雙臂一展,將妙玉抱入懷中。

  「妙玉,做人當然應該知恩圖報,但報恩也可以用不同的辦法。」

  妙玉可沒有寶玉那般灑脫,她雖是修道之人,但生在這時代,自有這時代之人的特性,嬌軀一晃就要據理力爭。

  大手用力一緊,寶玉又將妙玉抱回胸前,自信的笑容止住她剛要出口的話語。

  「你師父不就是想光大教派嗎?這累人的事怎能讓我的寶貝老婆來做?不如這樣,我幫你們大荒山威震人間,你師父把你許給我當老婆如何?」

  對於寶玉興致勃勃的話語,妙玉又氣又笑、又羞又喜,嬌嗔道:「你以為我們大荒山是做買賣的不成?我又不是貨物,你想得倒美!」

  「呵呵……我就是要娶你當老婆!」

  寶玉一笑後,剎那間神色一正,略顯疏懶的寶玉回歸識海,而狂野不羈、蔑視天地的寶玉則橫空出現。

  「妙玉,無論如何你都是我老婆!」

  男兒慷慨之氣頂天立地,寶玉的決心化作鏗鏘之言擲地有聲,甚至透出幾分殺氣:「如果你師門敢有半點阻攔,看我如何打上大荒山,打個片瓦不留!道場都沒了,你這宗主當然也當不成,哈哈……」

  「你……你敢!」

  面對信誓旦旦要滅自己師門的寶玉,妙玉卻生不出怨懟之心,反而暗地裡喜意翻轉。

  「不要胡鬧,我師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最多人家聽你的就是!」

  「好姐姐,你記著,我只等你三個月!如果到時不回來,你老公我定會打上門搶人,哼!看誰能擋我?」

  妙玉美眸一顫,千滋百味齊聚心頭,她想起寶玉當日大發神威的一幕,又想起警幻仙姑所說的話語,玉臉不由得多了幾分凝重,再次叮囑道:「寶玉,你可千萬別胡來,我會向師父好好陳述利害的。」

  「嗯,為了你,我會盡量講道理。」

  月光下,溫馨的情潮輕輕蕩漾,一對有情人隨波蕩漾,地上的影子緩緩抱在一起,為這寧靜美妙的天地增添一幕醉人的風景。

  完美的畫面持續不到一刻鐘,男人的影子開始變得不規矩,妙玉一聲嬌嗔,突然踢出一腳,將寶玉踢回怡紅院。

  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寶玉難得老老實實地待在怡紅院一天,正當要與襲人諸女大被同眠時,不料王熙鳳意外出現,並驅散他寫意快活的心情。

  「寶玉,你快到紫菱洲去見迎春,她病得不輕,唉!」

  王熙鳳感慨萬千,對迎春未來的命運充滿擔心,並回憶起她年少出嫁時的情景。

  王熙鳳天生聰慧,但也未能逃過被迫糊塗的命運,雖然對於賈璉人品不甚喜歡,但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強大壓力下,最後她還是成為璉二奶奶。

  正是因為芳心深處有那麼一分怨氣,王熙鳳才逐漸變成人見人怕的鳳辣子,如今雖與寶玉兩情纏綿,沒有心靈的缺陷,但她想起以往還是不免暗自遺憾,自然不想迎春步她後塵,也被所謂的「父母之命」壓搾一生。

  「二姐怎麼會病了?鳳姐姐你開玩笑吧,我昨兒在靈堂見到她還好好的呢。」

  「唉,還不是東府那老不羞幹的好事!」

  王熙鳳已經不將賈璉當成丈夫,自然也不會將賈赦放在眼裡,氣憤下先罵了賈赦幾句,這才將孫紹祖求親之事說出來。

  「真他媽的討厭!」

  寶玉的怒火更遠超王熙鳳,一怒之下甚至動了殺機。

  自從皇宮之行後,寶玉已將迎春視為自己的女人,賈赦此舉無疑是觸犯天下男人的逆鱗——動自己女人者,殺無赦!「我這就去探望二姐!」

  「寶玉,天色已晚,還是明兒一早更好。」

  平兒的話語條理分明,在情在理的勸道:「素日你到處閒逛,不過都是青天白日,大家看見也不會有間話,如果夜間還去探望,萬一落入碎嘴下人眼中,豈不弄出許多是非?」

  襲人諸女也紛紛出聲附和,一時之間鶯聲燕語此起彼伏。

  寶玉與迎春回到賈府後,再也沒有獨處的機會,因此他們之間的曖昧情形至今還是一個美妙的小秘密,眾女的思緒自是有所顧慮。

  美人情重,寶玉的心中則另有所想。

  「你們不要勸了,二姐那麼難過,家中上下除了我能幫她之外,又有誰能幫她,誰敢幫她?怎能因為怕別人說三道四,害她繼續擔心受怕。」

  說著,寶玉身子一振,一道懾人的精光在眼中一閃而現,朗聲道:「再說,誰敢說我的閒話,不信就讓他們試試看!」

  話音未落,寶玉已經大步離去。

  雖然王熙鳳覺得寶玉所言充滿男兒氣概,但她心思縝密,還是立刻亡羊補牢地道:「你們趕緊跟上去,有你們隨行至少好一點,否則孤男寡女就說不清了。」

  襲人一向只為寶玉而活,用力點了點頭,就帶著麝月追上去,而秋紋與玉釧兒則留下來看家。

  鴛鴦本來也想跟去,但服侍賈母休息的時辰到了,她只得強自壓下衝動,在平兒相送下走出怡紅院。

  「略、咚、咯!」

  清脆的敲門聲透出急躁的氣息,打破紫菱洲別苑的陰雲愁霧。

  「誰呀?這麼晚了!」

  司棋是迎春的貼身侍女,她誤以為是哪個院子的丫鬟婆子前來串門子,微帶埋怨的打開半扇門扉。

  「啊三爺?」

  意外的驚喜讓司棋頓時面如春花綻放,下意識整了整衣襟,想不到賈家所有婢女的「夢中人」會突然出現,猝不及防的司棋想不慌亂也難。

  若在平時,寶玉還會逗逗司棋,說不定還會吃豆腐,不過此刻念及迎春的處境,他自然失去嬉戲之心,微微點頭示意後就穿門而入,直向迎春臥房而去。

  「唉!」

  一縷失落瀰漫司棋的臉頰,良久之後,她隨即意識到現在可是夜間,心想:二爺竟然直闖姑娘閨房,豈不有點……

  司棋越想越覺得不妥,不過並未生出將寶玉趕走之心,而是下意識反手用力。

  「司棋,等等。」

  大門還未完全閉合,襲人兩女的呼喚已從門縫鑽進來。

  司棋思緒一轉,又是歡喜,又是莫明的失落,她打開大門,問道:「襲人姐姐,你們是在找二爺嗎?他剛進去探望我家姑娘了。」

  「二姑娘的心情好點沒有,頭還疼不疼?」

  襲人白日已經來過一次,對於一向待人溫和、和藹可親的迎春有此不幸,也大為黯然。

  「唉,還不是那樣!」

  司棋重重一聲歎息,主子的命運也就是下人的命運,她身為迎春的貼身侍女,遠比襲人等女更擔憂。

  「唉……」

  今天的紫菱洲出現最多的就是無奈、悲傷、苦楚的歎息。

  一間雅致的臥房內,並無過多飾物,素雅中頗見蕙質蘭心,可惜此時此刻室內瀰漫的全是陰鬱氣息。

  迎春雙眸淚痕未乾,斜臥窗前軟榻上,媚骨天生的玉體在春衫掩映下跌巖起伏、驚心動魄,身材曲線別說與少女相比,就連絕大多數豐盈婦人也黯然失色。

  青春年少本該是笑靨如花時,可惜迎春望著窗外的弦月卻一臉黯然,怔怔出神,腦海中一想及白日向賈赦求情時的情景,不由得悲從中來。

  賈赦非但未念在父女之情放棄,反而勃然大怒,連在旁勸說的邢氏也遭到訓斥,那無情冷酷的話語至今仍在迎春的耳邊迴響。

  「你這賠錢貨,為父為了將你養大花費那麼多,如今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也不能做到,養你又有何用?養隻狗也比你強!那孫賢侄有權有勢,官拜將軍,你嫁過去哪點不好?」

  罵至此處,賈赦更是話鋒再增凌厲之勢,再次斥責邢氏。

  「還有你這賤人,自娶你進門就是一個沒用的女人,當初見你邢家還有幾分權勢,想不到剛進門你家就落魄了,根本幫不上我的忙,如今讓你女兒籠絡孫賢侄,你竟敢吃裡扒外,反了不成?」

  凌厲的喝斥像尖刀般刺穿迎春的心房,讓她不能也不願承受,再加上對命運的叵測悲傷,更猶如雪上加霜,讓迎春心海一冷再冷,若不是茫茫心海還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支撐,還有那最後一絲希望,恐怕迎春早已病倒。

  「唉!寶玉你在哪兒?」

  迎春神思遠揚,呢喃自語,只盼心中人從那咬潔的弦月上踏著如水的月光飛身而至,將她帶到那傳說中的幸福新天地,心想:嗯,就像那傳說中的梁山伯與祝英台一般。

  少女的呢喃自語果然神奇,夜風一蕩,她的心中人竟隨風而至。

  寶玉掀起門簾,正好聽到迎春癡癡的低語,心中又喜又疼,情不自禁快步上前,一把將迎春擁入懷中。

  「二姐,我來了,寶玉來了!」

  別含深意的話語讓迎春嬌軀一僵,隨即猛然回身緊盯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片刻之後,這才回過神來。

  「寶玉,真的是你,你終於來了!嗚……」

  剎那間,迎春所有的無助、全部的幽怨、滿心的哀傷都找到發洩的對象。迎春一聲悲泣,撲入寶玉的懷中,在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中,粉拳連連揮動,不停的打在來得這麼晚的寶玉身上。

  悲傷的淚花奔流不休,迎春的苦楚雖因父親而起,但又豈止於此?

  回賈府的這幾日,每當午夜夢迴,迎春總會夢到宮中的一幕幕,總會不由自主笑出聲,可是夢醒後,她眼中只有苦潔的淚花。

  多少次迎春都想走向怡紅院,也像元春那樣「死」一次,不過寶玉卻沒有表示,而她也沒有那麼勇敢,只能在午夜夢迴中淚濕枕巾。

  「二姐別怕,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寶玉雙手輕捧迎春的玉臉,看著迎春的雙眸充盈堅定的信心,先前的怒火與此刻的憐愛讓他忍不住脫口而出:「既然你父親不念父女之情,要將你當貨物般賣掉,那我就去收拾他!」

  「不要、寶玉不要!他始終是我父親,女兒怎能對父親有加害之意?」

  說著,迎春拉住寶玉的衣袂。

  「好姐姐放心,我不是要殺他,只是用法術改變他的心意而已!」

  寶玉輕柔地握住迎春的玉手,面帶微笑,解釋自己「溫和」的手段。

  迎春先是芳心一喜,但隨即又想到被寶玉法術「弄」得發狂的李公公,剎那間頭搖得像波浪鼓般,道:「不行,這樣也不行,你會害死他的!」

  老實之人往往也是倔強之人,特別認死理,任憑寶玉如何反覆保證,迎春就是不相信,最後更哭求、威脅寶玉放過賈赦。

  「寶玉,你向我發誓不傷害我父親,無論他怎麼不對,都是生我之人,他不仁,我不能不孝!求求你,為了我,你就同意吧!」

  面對迎春性子裡的固執,寶玉是又氣又笑,心想:怎麼最後自己反倒成為惡人?罷了、罷了,為了如此善良的二姐,自己就做一回好人,希望別成東郭先生就是。

  在寶玉極其認真的回應下,迎春破涕而笑,片刻後,她終於想起自己才是「元兇」玉臉一紅,道:「那……那你要怎麼樣……說服我父親改變主意?」

  寂靜突然降臨。

  不能用野蠻手段,寶玉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好辦法。

  「要不這樣吧!」

  反倒是迎春在壓力下勇氣倍增,美眸波光瀲黯,羞澀無比地道:「要不,你也讓我像大姐那樣假死一次,然後我就與大姐生活在一起。」

  迎春雖未明言,但美眸的異彩早已說明一切。

  假死雖不是真死,但也要放棄現在一切,不僅是身份地位,還有朋友親人,若不是情思支持,誰會走這最後一步?

  「二姐!」

  寶玉情懷大動,再次將迎春摟入懷中,對於如此美人的傾心以待,他倍感生活美好,心想: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幾秒的情懷激盪後,寶玉沉聲道:「大姐情形特殊,她是必須那麼做,但這對你太委屈,代價太高了!」

  雙目光華一閃,寶玉終於恢復平靜,這些時日的蠻橫後,因為迎春的倔強,他無意間突然清醒過來,心想:不對勁,自己這段時間有點不對勁,力量變強了,但智慧卻被蒙蔽,長此以往,恐怕真的會像警幻所說那樣——走火入魔!

  「嘶——」

  瞬間寶玉唇舌一顫,一口涼氣倒吸而入。

  也在這一瞬間,虛無幻境裡,警幻仙姑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寶玉的資質果然沒有令她失望。

  頓悟來得如此突然,也如此及時。

  五色神石微微一顫,更多霞光鑽入寶玉的體內,他雙目靈光一閃,一個絕妙的計劃立刻浮上心頭。

  「二姐,我有辦法了!」

  寶玉悠然微笑,從容自若的話語卻讓迎春花容失色、哀怨欲絕。

  「我要讓你嫁給——石鈺,我最好的朋友,呵呵……他可是禮部侍郎,相信你父親也會滿意的。」

  「寶玉,你……你說什麼?」

  滿懷希望的迎春瞬間跌入深淵,震驚之後,悲傷的清淚四溢橫流,在寶玉不停自說自話時,她眼前一黑、嬌軀發軟,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