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紅樓 第三章 綺夢仙緣

  探春照顧賈環許久,在房中待悶了,如今遇見古里古怪的寶玉,她當然要作弄一番。

  「呀!」

  驚聲尖叫在寶玉的耳邊炸響,與此同時,探春的玉手抓向寶玉手中的書本。

  「啊!」

  寶玉下意識彈跳而起,如常人般嚇了一大跳,好一會兒,驚魂未定的他才發覺手中的書不見了!

  「寶哥哥,嚇著沒有?咯咯……」

  眾女中,探春的玉臉最是明媚,擁有雕塑般美麗的臉部曲線。

  歡聲一笑,探春表現出少女特有的活潑一面,輕揚手中戰利品,驕傲地笑道:「什麼東西呀,你竟看得這般入神?讓本姑娘也瞧一瞧!」

  「看不得,三妹妹,看不得……」

  寶玉心中發虛,畢竟此等「好書」要是讓探春看到,那還得了?「咯咯……」

  見寶玉面色發急伸手就搶,探春及時將書藏到身後,笑意中更添無比好奇,道:「寶哥哥,不就是一本書,有什麼看不得?我非要看看不可!」

  「好妹妹,聽我說,真的不能看!」

  臉色發燙的寶玉止住腳步,雙手急速搖晃,示意探春停下翻書的動作。

  見探春毫不在意,對他的警告絲毫不放在心上,寶玉只得強忍難堪,隱晦說:「這書不適宜女子看,你是大家閨秀,更不能看!」

  「哼,又是這一套!」

  寶玉好心的解釋卻換來探春滿心的怨懟,她自小就心高氣傲,憤憤說出心中積壓已久的話語:「憑什麼我們女子這樣做不得,那樣不能做,天下好事都被你們男子佔遍,可我們卻連大門也不准出!」

  話音未落,探春看著愕然呆立的寶玉,繼續埋怨道:「我們女子天生又不比你們笨,憑什麼說我們無才便是德?哼,你能看,為什麼我就不能看?」

  對呀!這倒是事實!寶玉來自未來,他自然不會反對探春的論調,但這本書的確女人不宜。

  寶玉深吸一口氣,一臉真誠道:「三妹,我也覺得你說的甚是在理,誰說女子不如男人?你們女兒家同樣能頂起半邊天!不過……不過,這書你不能看,它……它是禁書,你們不能看:」

  「哦!」

  探春聞言,芳心不由得大為歡喜。想不到寶玉竟然如此開明,比她想像中還要尊重女子,不由得頓生知音之感。

  探春明媚的玉臉光華一閃,突然直視著寶玉道:「寶哥哥,你看過《水滸傳》沒有?」

  「看過,但這與……」

  「咯咯……看過就好,那我也要看這書!」

  探春輕快的打斷寶玉話語,絕色玉臉上浮現堅定自信的神色,悠然道:「不是說男不看《水滸》女不看《西廂》既然寶哥哥都可以看《水滸》那妹妹我又為何不可以看《西廂》我就不信一本書能將我怎麼樣!」

  唉,又說不過探春!寶玉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最後努力道:「三妹,我從外面帶回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兒,很好玩,要不這樣,你將書還我,我每日送你一件好東西,怎麼樣?」

  寶玉雖是話語誠懇,一臉心疼不捨之狀,但探春卻絲毫不為所動,說:「好啊,等我看完後再拿書跟你換禮物,就這樣說定了!」

  話音未落,探春已急步離去,似乎生恐寶玉追上去一樣。

  寶玉就此痛失所「愛」但樂觀懶散的他卻一點也記不住煩惱,未到一時三刻,他已經在怡紅院眾女的笑顏中深深迷醉。

  一轉眼又過了三五日,賈蘭、賈環與巧兒的病情非但未見好轉,反而還發起燒,這下可急壞他們的母親。

  好幾個有名的大夫進入賈府,集體診斷為小風寒,李紈,趙姨娘及王熙鳳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中大觀園籠罩在陰霾中,而寧國府上下則是暗流湧動,陰風大作。

  「混帳東西,賈寶玉那小兔崽子為什麼一點事也沒有?」

  「砰」的一聲,賈珍砸碎茶壺,他面色鐵青地看著賈蓉,恨不得將賈蓉像茶壺那樣砸個粉碎。

  「父親,孩兒親眼所見,道長的確對賈寶玉下了毒,發病的卻是三個小孩子,會不會是賈寶玉將毒素轉移給他們?」

  賈蓉胡亂猜測,還真被他朦對幾分。

  「他媽的!」

  一種即將失敗的預感在賈珍心中湧起,他摸了摸胸前靈藥真人賜予的符咒,眼中煞氣一湧,鬥志重新湧了回來。

  「賈蓉,你叫上信得過的下人立刻去玄真觀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真人,記住,給我找遍方圓百里的道觀,一定要找到他!」

  「是,孩兒馬上去辦,一定找回那個老道。」

  賈蓉暗自吐了一口氣,立刻轉身離去,模樣無比狼狽。

  「等一等。」

  賈珍突然叫住走到門前的賈蓉,心煩意亂下,他的慾火充斥眼眶,話鋒一轉,道:「你前些日子說的那什麼春藥還在不在?」

  「在在在,父親,你的意思是?」

  賈蓉無比興奮地回到賈珍面前,將烈性春藥遞過去,滿臉歡喜之狀,對於先前的斥罵渾不在意。

  「嗯!」

  賈珍眼中的慾火熊熊燃燒,他拿起玉瓶仔細看過後,道:「找個機會將它放到你二姨她們茶水裡,咱們父子要好好享受一番!」

  「太好啦,孩兒就等父親這句話,嘿嘿……」

  興奮嚎叫後,賈蓉卻面色微變,無奈歎息道:「不知是不是二姨她們有所察覺,她們最近的飲食茶水都特別小心,我們不易插得上手呀。」

  賈珍一愣,近日來他的心思都放在家主之位上,還不知道有這等事情,但他可比賈蓉狡猾許多,神色一轉,計上心來道:「那先別急著動手,以免打草驚蛇。先將這藥放進你母親茶中搞定她,再由她對尤家母女下手,定能十拿九穩!」

  「父親高明。」

  禽獸父子得意的淫笑聲在空間迴盪,就連亙古不變的清風也為之膽寒。

  「呼……」

  一股凌厲的陰風憑空突現,徹骨的寒氣讓賈珍父子的奸笑聲戛然而止,他們不約而同驚棒不已,下意識環目四顧,卻只聽呼呼風響,並未看到風起何處。

  「父……父親,有……有……」

  賈蓉嘴唇發抖,費盡全部心力也說不出那個恐懼於心的字眼,他原本高大的身形瞬間狗僂萎縮,躲在賈珍的身後。

  「混帳,青天白日哪來什麼鬼怪?」

  色厲內荏的賈珍大聲喝斥替自己壯膽,隨即揚聲指著虛掩的門窗道:「只是風吹,你怕什麼?還不將窗戶關好!」

  片刻後,陰風不見了,憎恨——滔天的憎恨則充斥秦可卿的雙眸,她不僅恨賈珍父子,也恨五莊觀的道人。

  五莊觀道人為了善始善終,封印秦可卿的靈力後才飄然離去,在他們想來,這是做了一件好事,防止人間又一樁殺戮,但他們卻沒有想過,秦可卿變成普通孤魂野鬼後,面對仇人卻不能報仇,那種痛苦是何等鑽心蝕骨?

  這段時日如果沒有尤家姐妹的陪伴,秦可卿定然會走火入魔,不是化為厲鬼,就是化為飛灰。

  片刻後,尤二姐的驚怒之音脫口而出:「什麼?」

  她銀牙緊咬,發自靈魂的咒罵道:「這對禽獸,不得好死!」

  「二姐兒,你說現在怎麼辦?我的靈力被封,三姐兒又回去道場,你們還是逃吧!」

  善良的人總是多幾分軟弱,秦可卿唯一想到的就是逃走。

  「不行!我與母親走了,大姐怎麼辦?」

  尤二姐不愧是一個「妖女」毫不猶豫拒絕秦可卿的提議,她不由自主摸了摸懷中匕首,寒聲道:「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絕不能便宜那兩個禽獸雜種!」

  「二姐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秦可卿急聲勸說:「要不也帶上婆婆,趁早離開這兒,你們可以回自己家,也可以去大荒山找三姐兒。」

  情急之下,秦可卿連生前稱呼也脫口而出。

  「妹妹,這賈家財雄勢大,我們回家同樣逃不過賈珍的魔爪,大荒山離此又豈只千里之遙,怎麼去呀?」

  尤二姐在哀聲歎息中也逐漸恢復平靜。

  尤二姐美眸一眨,突然靈光閃現,沉聲問道:「可卿,你剛才說……李紈兒子生病是妖道下毒,你聽清楚了嗎?」

  「我絕不會聽錯,狗賊說的道人應該就是前些時日出現的那個修真者,他有點道行,幸虧我躲得快,不然就被他發現了。」

  秦可卿眼中閃過一抹驚悸,隨即迷惑地追問道:「二姐兒,你問這個做什麼?

  還是趕緊想辦法,看怎麼樣才能躲過這一劫。「「我正是在想這件事。」

  尤二姐紅潤的臉頰沒有風騷氣息,內藏的靈秀化為深邃的目光,略顯得意道:「賈寶玉雖然是我們的目標,但不是我們的仇人,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幫他,他肯定還會感激我們,對我們的防範心就會大大減低。」

  秦可卿生前也是靈秀人兒,隨即也明白過來,歡聲道:「好主意,咱們還可以利用寶二叔對付狗賊父子,等三姐兒回來再設法偷取通靈寶玉也不遲!」

  話語微微一頓,秦可卿的靈體在原地飄忽一下,興奮地催促道:「那你趕緊過去呀。」

  尤二姐玩弄男人在鼓掌之間,對人心自然很瞭解,微笑道:「這事急不得,三個小孩子的病情剛剛發作,還不明顯,我們現在去說,賈寶玉不一定會相信,只有在他最焦急的時候出現,效果才會更好。」

  「那……會不會害了三個孩子呀?」

  「不會的,如果賈寶玉有本事,他就能救得了賈蘭他們,如果他本事不夠,咱們不管什麼時候說他都救不了。」

  尤二姐強自穩住呼吸,心情輕鬆幾分,自信地笑道:「咱們先將此事告訴大姐,讓她也多防範一下,要想接近賈寶玉還要靠她出力。」

  畫面一閃,尤氏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她不堪承受如此消息,不禁眼前一黑,就此昏了過去。

  「大姐、大姐……」

  尤二姐急忙俯身抱住尤氏,一連串的焦急呼喚下,終於喚醒悲痛欲絕的尤氏。

  「女兒,你怎麼啦?別嚇著為娘。」

  尤夫人正好也前來探望尤氏,就看見這一幕。

  在尤二姐母女倆合力之下,手腳發軟的尤氏終於躺在枕榻上,片刻後,她才恢復一絲清醒意識,道:「母親、妹妹,我們怎麼辦呀?嗚……」

  「女兒別急,跟我說說到底是什麼事?」

  尤夫人雖貪慕虛榮,但本性並不壞,聽完後不由得臉色又青又白,同樣怒火滿胸,道:「這……這……世間怎麼會有……這等禽獸?」

  「母親、大姐,現今我們只能……」

  尤二姐美眸閃動堅定的復仇之光,壓低聲音將計劃說出來。

  為了掩藏秦可卿的存在和尤三姐的目的,尤二姐不得不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只說是要托庇於榮國府,躲避禽獸騷擾。

  「二姐兒,這行嗎?我們與榮國府沒什麼關係,只是外人而已。」

  尤夫人無奈下也只能同意尤二姐的提議,但卻滿面愁容地歎息道:「這賈珍可是寧國府大老爺,只要他一句話,誰敢收留我們?咱們還是走吧,回老家去。」

  尤夫人的心思與秦可卿倒是差不多,面對強權,她下意識想逃避。

  尤二姐又重新解釋一遍,隨即握住尤氏的手腕,鄭重地道:「大姐,我們最好的去處就是稻香村,只要拖上一段時日,等三妹一回來,就可以收拾賈珍父子。」

  說到這兒,尤二姐手上猛然用力,抓得尤氏手腕生疼,無比沉重道:「像賈珍這種相公、賈蓉這種兒子,千萬不要再抱半點奢望,否則一定會落得生不如死。大姐,我與母親的安危全靠你了。」

  「那好吧,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奢望呀!」

  兩行淚花湧出尤氏的眼角,一聲悲鳴後,她強自振作心神分析道:「我素日與李紈還有交情,知她為人最是好心,而且老祖宗對她也甚是看重,只要我們將實情與她細說,在稻香村躲避一段時日應該不會有問題!而且……」

  尤氏抹去滑到嘴角的苦淚,說:「李紈的兒子剛好得了病,需要人幫忙照看,咱們就以這為借口過去找她,也勉強說得過去。」

  「好,大姐這主意甚好!」

  尤氏的主意與尤二姐不謀而合,尤二姐頓時一喜,完善計劃道:「母親、大姐,你們趕緊先過去,今晚就不要回來了,我則留在這兒,以免賈珍起疑。」

  「可是……」

  尤夫人的玉容浮現憂喜之色,本想開口相勸尤二姐一起離開虎口,但卻再次被尤二姐打斷。

  「母親,就這樣決定了!我留下是因為另有要事,放心吧,我有自保之策,不過……」

  說至這兒,尤二姐與尤氏四目相視,再次沉聲道:「大姐,我現在要收拾賈蓉這小畜生,你會不會捨不得?」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捨不得。」

  尤氏慘然一笑,還未乾涸的淚痕又滑過淚水,她心一橫,咬牙道:「我就當為世人除害吧,這等小畜生還是早死早超生好!妹妹,反而是你要小心才是。」

  「大姐,那我就放心了!」

  母女三人抱在一起,激動的熱淚接連奔流而出。

  清靜多年的稻香村突然熱鬧起來,寧國府大奶奶尤氏與其母尤夫人造訪,而且一來就沒回去,無比熱心幫李紈照看賈蘭,令賈母也不禁對尤夫人刮目相看。

  而李紈的態度也很出人意料,不僅一反常態留下尤氏母女居住,而且在第二天當賈珍派人來接尤氏回去的時候,她還予以回絕,最後更搬出賈母。

  賈母只以為李紈寂寞太久,很想有人陪伴,再加上尤氏一番巧妙的說詞,她自是站在李紈一方,還斥責賈珍一頓。

  賈珍父子無言反駁,也沒有懷疑,只能徒自咒罵老天不作美,還好寧國府內還有一個風情萬種的尤二姐,無奈下,他們同時轉移目標。

  時光一晃,又過了兩、三日,賈蘭三人的怪病終於露出端倪。

  真相浮現,不過卻將府中眾人嚇個魂飛魄散——天花,賈蘭三人竟然得了可怕無比的瘟疹。

  原本不停前來探病的人潮頓時消失一空,就連三個院子的丫鬟、奴僕也無不縮到牆角,似乎小主子已經變成惡魔、厲鬼。

  李紈當場暈厥,趙姨娘哭成淚人兒,王熙鳳雖然堅強,但也是花容慘淡。

  天花可不是尋常小病,不僅死亡率極高,而且傳染性很強,即使是賈寶玉所處的時代也是一種會死人的疾病。

  最慌亂的一刻,王熙鳳只想到寶玉,她顧不得旁人的目光,第一時刻就衝入怡紅院。

  面對王熙鳳充滿期待的目光,寶玉卻發出無奈的歎息,無論是他的法力還是五色神石,對付疾病同樣無能為力。

  能殺人不等於能救人,寶玉看著床上的巧姐,同樣感到心痛,但他神色充滿自信地道:「鳳姐姐,別怕,有我在,一定會還你一個活潑亂跳的女兒。」

  「真的嗎?」

  王熙鳳神色大喜,不顧一切撲入寶玉的懷中,好在這裡已經成為禁區,如此一幕只有平兒看到。

  「寶玉,你若是治不好巧姐,我與你沒完!」

  「呵呵,好姐姐,她的命包在我身上了!」

  寶玉用力拍打著胸膛,心中卻發虛,不過這等時刻他已經成為王熙鳳唯一的希望,自然不敢露出絲毫破綻。

  這時,賈母的悲嚎聲從窗外飄進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賈家這又是造了什麼孽呀!」

  賈母不敢進入內院,只得在院門外守候,一干小姐、夫人也紛紛湧到王熙鳳的院子外,而賈璉這個父親一聽說巧姐得了天花,早已不知躲到哪兒。

  薛寶釵學識淵博又見多識廣,不禁緊皺眉頭道:「真是怪了,巧姐不是已經種了人痘?怎麼還會患上天花呀?」

  「也許是種痘沒有成功吧!」

  探春的美眸也充滿擔憂與迷惑,道:「賈環也種了痘,還有賈蘭,但他們都被傳染了。」

  林黛玉望了望緊閉的院門,細膩的心思想得更加深遠,道:「他們三個人種痘的時間並不一樣,也不是同一個大夫,怎會全部失效呢?真是奇怪。」

  香菱站在王夫人與薛姨媽身邊,忍不住接過話頭道:「大家不用慌,寶玉肯定會有辦法。」

  情急之下,香菱沒有多想,但她這話語一說出口,立刻引來幾個靈秀少女異樣的目光,越瞭解香菱的人,越為她此時的語氣詫異。

  一絲羞窘瞬間爬上香菱的臉頰,但薛姨媽比她還慌亂,急忙出聲道:「寶玉出來了,快問問巧姐是不是真的得了天花,也許是庸醫誤診也說不定。」

  緊急的病情果然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寶玉的回應卻令她們心情更加沉重。

  真的是天花,死亡率極高的瘟疫。

  寶玉像安慰王熙鳳那樣安慰眾女一番,隨即大手一揮,他的人生又有一個新角色——治療天花的總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