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頭師 第八章 惡鬼反擊

  老者讓我當他們的面切斷命根子,以同樣斷香火的下場,來結束前世和今世的恩怨之仇。其實我斷了他們的香火,他們斷我的後代,這個條件是很公道,只不過有些不人道罷了。

  「混蛋。簡直欺人太甚!」

  火狐憤怒激罵之後,從腰間掏出幾個空瓶子擺在地上,接著雙腿盤坐,雙掌合十,神情專注,臉呈兇惡之態,怒瞪地下的瓶子,雙手舞動,似在畫上符咒,最後閉上眼睛默唸咒語。

  雨艷不敢怠慢,即刻守在火狐的身前,企圖防止惡鬼做出反擊。

  瞬間,火狐的雙手隨著咒語由慢至快的速度,逐漸開始起了變化,原本一對潔白的手掌,此刻形成了赤紅之掌,而她的臉和粉頸的肌膚,同樣由白變紅,再由紅成赤,雙眼張開之際,其相更是兇惡無比,簡直教人看了不寒而慄。

  火狐口念的咒語越是大聲,其勢越是兇惡,比殺豬的屠夫還要凶狠數倍。我今天雖是第一次看她作法,亦瞭解此刻她的專注力已到無可騷擾的境界,而她意念的焦點,就是投射在地面上的瓶子,當她拿起地面一個瓶子的時候,我發現她的眉間好像浮現一個怪異的符號,而這個符號在巫爺石像的小屋裡是從不曾見過的。

  火狐拿起地面的瓶子,右指比出一個很怪的姿勢,正當準備揚起右手之際,老者推開了老婆婆,並大喊一聲:「七陰混體!」

  瞬間!七隻惡鬼以極快的速度離開懸樑的圈索,並在空中胡亂飛躍。其實他們是有次序的,有時候他們緊捉對方的腳部,形成一個大圓圈,有時候肩膀搭肩膀的一字排開,有時候左右前後,四散東西的飛越,但其轉身的速度比光線的速度還耍快,實在無法估計會從哪一個方向攻過來,我也不知不覺中捱了一記,被轟出十幾步之外,這時候,我方知其殺傷力是何等的厲害呀!

  「嗚……嗚……嗚……嗚……」

  一陣既淒慘又刺耳的哭聲響起!

  惡鬼們飛越的速度已經快得難以辨別,加上陣陣黥耳的哭聲,簡直教人難以忍受,我發現幾位小師妹已經忍不住用雙手掩護耳朵,如果她們是惡鬼要攻擊的目標,中門大開就是一個死穴,幸好七隻惡鬼只攻向火狐一人,而雨艷則在一旁忙於招架,結果顧得了前,卻顧不了後……

  聖凌師太驚訝的叫說:「二妹!那是鬼哭神號中的鬼哭奪靈,千萬不要受他們的哭聲所影響呀!」

  火狐手中的瓶子似乎有了反應,只見它在不停地顫抖,可是火狐遲遲掩不上瓶蓋,這等於說她的力量不足以應付七隻惡鬼,畢竟它們的速度十分之快,如果一對一或是二對一,我必買火狐贏,可是她要應付的,是鬼數之中最兇猛的七數,而且還是屬於第二兇猛的上吊鬼,想要收服它們,談何容易。

  我察覺火狐和雨艷的體力開始下降,亦明白火狐是知道自己鬥不贏七隻惡鬼,只不過為了我,拚命冒險一試,企圖以先下手為強的手段,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先收服一、兩隻,再用來威脅其它五隻,可是她忘記老鬼是最精明的,他豈會不知道呢?最後形成了拉鋸戰,而落敗的必是火狐無疑,畢竟人和鬼怪的精力有個差距。

  此刻,鬼的哭泣聲越來越大聲,哭聲亦顯得越來越淒慘,我也開始受不了,耳膜快要被刺耳的哭叫聲給震破,然而為我身陷苦戰的火狐和雨艷,想必是苦不准言。我絕對不能讓她倆受傷,畢竟身後還有也篷和十二魔星的追殺,況且火狐勝出,只會加重惡鬼們的怨氣,而那七個無辜者可能會死得更快,看來我要當機立斷,方可扭轉局面。前世我可以當無鳥太監,但今世絕對不能當粒龜蛋!

  突然,火狐頭上出現一個很大的白色光圈,雖然惡鬼們的速度加快,但也能瞧得出這道光圈是他們七位彼此間手搭肩膀,所連成的一個圈圈,而七張嘴巴的哭叫聲所集中的焦點,正是坐在圈中央的火狐,然而最糟糕的是,惡鬼旋轉的圈圈正慢慢收窄,換句話說,哭聲的殺傷力逐漸增強,火狐和雨艷所承受的壓力,變柑加倍的沉重,情況十分之惡劣。

  「嗚……嗚……嗚……」

  七猛鬼加強哀傷的哭泣聲。

  「二姐,快閃!」

  雨艷忍受不住,雙腿軟下倒地,雙手則掩著耳朵,發狂叫喊!

  「火狐姐!火狐姐。快閃開呀!」

  眾人不停地叫喊著。

  聖凌師太果然沒說錯,七隻猛鬼走在一起,其威力果然驚人,如果此刻再跑出一群餓死鬼,那火狐想逃也難,肯定必死嫵疑,然而,眼前這一幕,足以令我深信,餓死鬼相吊死鬼,屬於第一和第二類最兇猛的惡鬼。

  火狐的脾性是死不服輸,但這也是她成功之道,而她現在的堅決,更是當降頭師的一本好教材,就是寧死也不退縮的膽量。雨艷的勸告雖是明智的決定,不過降頭師最需要的,就是面對死亡也不懼怕,並擁有一顆敢拚死的膽子,那才能夠成為霸氣的降頭師,因此我相信火狐日後在降術的造詣上,絕對凌駕於雨艷之上,亦可能會在我之上。

  「火狐!二妹!快退開呀!」

  聖凌師太和眾小師妹,雖然無法見到惡鬼的攻擊,但見到雨艷疲憊的狀況,無不感到緊張,眾人也齊齊發出呼叫聲。

  火狐在眾人的勸阻下,仍死命頑抗惡鬼的攻擊,毫不退縮,雨艷已抵受不住,雙手護著雙耳,身體軟下倒地,正當我欲衝前拉開火狐之際,電媚突然衝了過去,可是臨門一腳卻被轟了出去,結果不但無法接近狐艷二人,還摔了一大跤。

  我不再猶豫,即刻死命衝前,正當被一股很大的迴旋力在前面阻攔之際,發現電媚脫下身上的虎牙,拋向火狐的上空,奇怪的是虎牙竟然成功進入盤旋的圈圈中,非旦沒有被轟走,反而成功墜落在火狐的身邊,並且聽到惡鬼們一聲慘叫,白光的圈圈亦被摧毀。

  我停下腳步,望向火狐和惡鬼們的方向,火狐是見著了,安然無恙的盤坐於地上,可是七隻惡鬼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正當以為雨過天晴、恢復光明平靜的一刻,一句惡罵之語的響起,極速將我們剛湧現的喜悅,從高處拉回了谷底。

  「他媽的。不知死活的東西!找死,七陰迭峰!上!」

  上空傳出老者的聲音。

  剛才見識過七陰混體的厲害,此時聽到七陰迭峰,想必是更厲害的一招,於是不要命撲到火狐身邊,雖然我身上沒有法力,但起碼能給她相雨艷一種行動上和精神上的支持,並搶過她身上的降頭刀,準備為她二人打頭陣。

  七鬼雖是出現了,但不是攻向火狐,而是化成七道白光,一隻一隻很有秩序,並快速的撲在電媚的身上,而倒在地上的電媚原本剛好要爬起身,可是很快被白光那鏖一壓,背朝天的趴在地上,而七道白光層迭式的一道一道往上壓。一道白光是一隻惡鬼,七道白光等於七隻鬼同時壓在電媚的身上,這回她真是被鬼壓了。

  以前曾聽過不少人說過被鬼壓的感覺,那是身體和四肢皆無法動彈,如今親眼見到鬼壓人的一幕,發現原來並不是無法動彈,而是手腳和身體都能移動,只是不管如何使勁的揮動身體,都無法爬起身罷了。現在電媚就像一隻想翻轉身的烏龜,不管怎麼樣的擺動,皆無法轉過身爬起來。

  我原想衝前拉走電媚,可是接近她的身邊時,老者揮揮袖口,一陣陰風便將我擋了回去,火狐上前就更不妙,七惡鬼同時出手,他們這個動作無疑把我看扁,真是既氣噴又難堪。

  我們幾個望著電媚被鬼壓,卻只能站在一旁,束手無策的乾著急,意外的是,鳳姿和雷情竟然上前助電媚一臂之力,可惜情況和我們一樣,都是徒勞無功。

  電媚激烈掙扎了幾次後。不知是體力不支,還是暈眩過去,竟然動也不動的躺著,嚇得我們直呼大叫:「電媚!電媚!電媚……」

  我望著躺在地上沒有絲毫反應的電媚,不禁傷心欲絕,再次奮力往前一衝,同樣無法接近她的身邊,眼看著她無辜的犧牲,我開始懊悔把她帶在身邊,而原有的鬥志精神已告崩潰,只希望現在投降能來得及救回她一命。

  正想跪在地上,懇求惡鬼放過電媚,火狐激動的叫了一聲:「對!對了!電媚!勇敢的爬起來。千萬不要倒下!不要睡著呀!」

  火狐激烈的吶喊聲,喊出了一線曙光,我當場打起精神,加把聲支持電媚的振作,可是情況並不是很理想,她似乎使不出勁,只能動一動手指,手臂輕輕移了一下,接著又進入昏睡的狀態,當我們喊了幾聲後,她的腿又悄悄動了一下,我們開始不停地叫喊,情況還是一樣,沒有什麼進展。

  我們不知喊了多久,電媚的手和腿終於一塊動了起來,情況是有了好轉,但不是很理想,畢竟大一點的掙扎動作還是未見到,漸漸的,喊聲已大不如前,可能個個都喊到喉嚨沙啞。

  正當我們的喊聲停下來之際,電媚的動作似乎又大了一些,起碼身體也開始動了,這時候火狐叫我們先別出聲,靜觀其變。

  火狐說:「大家靜一靜……先別喊……」

  果然,我們的喊聲是停止下來,電媚的動作卻大了起來,手腳和身體不但開始擺動,肩膀偶爾也聳了幾下,奇怪的是,原本壓在她身上是七隻惡鬼,竟然一隻無故的被彈開,接著又一隻被彈開,彈開的速度越來越快,瞬間已彈走身上最後一隻,但電媚仍沒有爬起身,只是翻轉了身體,雙掌合十,慢慢的舞動身體……

  我被電媚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心想不會是鬼上身,還是撞了邪吧?但火狐相雨艷神情很怪異,只顧凝望著電媚,而不願多說一句話,導致想向她追問的念頭暫且打清,不想因此妨礙了她的思緒。電媚開始站起身,但下身仍貼在地面,只是撐起了上半身,雙掌仍是合十,並且左右的擺動,好像在朝拜什麼似,接著雙腿慢慢開始移動,成了半跪的姿勢,跟著又朝不同的方向叩首,她這般異常的舉動令我十分憂心,想向火狐詢問根由,卻怕會打斷她的思緒,最後只能暫時當個觀眾。

  拜了幾拜之後,電媚終於在地上站了起來,看她神遊太虛似的,好像忘記了我們的存在,只顧朝拜和叩首,心想能夠令她朝拜的對象,恐怕只有巫爺一個,莫非他老人家出手相助,替她彈走身上那七隻惡鬼,所以她不停做出感激的謝恩相虔誠的跪拜。事情肯定是這樣,準不會猜錯,可是巫爺今次為何不找我呢?

  不對!電媚的雙眼雖是緊閉,但腳步的移動和身體的動作根本是在跳舞,而且是跳著慢舞,不過這是屬杪什麼舞,我可不認識亦不曾見過,但好像又在哪裡見過似的,如此看來,巫爺應該沒有出現,那她向誰跪拜?跳舞給誰看?為何會跳出這種怪舞?耐人尋味的是,為何在這個時候跳起舞來呢?

  我終於忍不住問火狐和雨艷說:「你們知道電媚在發什麼癲嗎?她是不是中了邪,還是被鬼上了身呢?快回答我呀。有什麼可以幫到她的?」

  火狐和雨艷一一人,被電媚跳舞的動作所迷住,只是拍拍我的手,表示仍在觀察中,我只好再次望向電媚的身上。此刻她不再忙於跪拜,而是翩翮起舞,雖然我不懂她跳的是什麼舞,但瞧她身體和步伐的配合,倒是舞出美妙的舞姿,有時候彎曲著身體,左手擺在腰臀邊,右手貼在耳旁,十指張開或緊合,都有次序逐漸慢慢更換動作,舉止優雅不在話下,偶爾瞼上還會露出淺笑,奇妙的是她和火狐的眉間一樣,都浮現一個怪異的符號。

  漸漸的,我們都被電媚的舞姿深深吸引,包括那七隻惡鬼亦看得癡然如醉,這時候,電媚的右腳貼著地面往前伸,身體往後仰,雙掌合十,從小腹栘至胸前,再從胸前舉向頭頂,直到與身體形成直線之際,終於張開了雙眼,接著以尷尬的表情,速速走到火狐身邊。

  火狐大聲的說:「是奴拉!」

  雨艷同意的說:「對,是奴拉的祭神舞!」

  聖凌師太帶著眾人,走過來問火狐說:「二妹,你教過電媚跳奴拉舞嗎?」

  火狐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說:「我本身都不會跳奴拉舞,又怎會教電媚跳呢?電媚,我和你相交甚深,為何不曾聽你向我提起,你會跳奴拉舞呢?」

  電媚摸不著頭腦的說:「什麼奴拉舞?你們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呢?」

  雨艷說:「二姐,看來電媚真是不懂什麼叫奴拉舞。」

  我忍不住問說:「到底什麼是奴拉舞?」

  聖凌師太說:「主人,奴拉舞是暹羅舞,這種舞蹈至今已分成兩種,剛才電媚跳的那段屬第一種,亦是原始的那一套,王要是用來拜祭天神,如今泰國很多人拜四面神都請舞孃跳舞,有的講究原始原味,所以要求舞孃赤裸身體的跳,但多數只會跳一部分,因為很多步伐已經失傳。」

  我追間說:「哦!我倒是聽說過,有人到泰國拜四面神,確實足請四位或八位舞孃在神像前跳舞。香港也有一位明星信奉四面神,據說曾在神像前圍起白布,自己赤裸著身體在神前跳舞。那另一套又是什麼呢?」

  聖凌師太說:「另一種的奴拉舞,其實是將這套舞蹈重新包裝,更改某些部分,王要是保留舊泰國暹邏的文化藝術,至今很多公開慶祝的活動,都會跳這套舞叢不對文化的尊重。不過,帶頭更改奴拉舞之人,在更改後的第二天便暴斃身亡。」

  我終於明白奴拉舞是怎麼一回事,難怪之前會覺得似曾見過,但電媚怎會跳奴拉舞的疑問,至今還是個謎,於是問說:「電媚,你怎會跳這奴拉舞呢?」

  電媚小聲的說:「主人,我們似乎還有另一件事尚未解決哦……」

  我回答說:「對!不!不!慢!為何我們停了下來,那七隻惡鬼也不吵咱們呢?莫非被電媚那一彈傷了元氣?還是準備了什麼東西,用來對付我們嗎?」

  火狐激動的說:「主人,我不擔心那七個惡鬼,只擔心您體內那點陰氣,不知還能不能撐得住,噢!咳……咳!咳……」

  電媚拍拍火狐的背部說:「你怎麼了?」

  火狐說:「我不礙事,主要是主人別出事就行了,雨艷已受了傷,待會……還是我繼續打頭陣,你們照原有的計劃,萬一出了什麼事,一定要保護眾師妹先行離去。」

  我認識的火狐,從不說喪氣話,即使來鬼屋之前,也從不擔心會敗陣,更不會為逃離一事費心,看來我不能讓她再度冒險,之前我不是說過,前世我可以當無鳥太監,今世絕對不能當粒龜蛋嗎?

  我思考一陣之後,歎了口氣說:「火狐已經受傷,待會一切由我撐著,你們別讓她行動壞我好事就行了……

  火狐猛地捉住我的手說:「主人,您不是想答應他們的條件吧?」

  我說:「火狐,五位使者可以不要命的護著我,我又怎會輕易犧牲自己呢?而她們七個是最無辜的,雖然她們錯在跟我們一塊前來,但我沒有極力反對她們,所以最錯的始終是我一個,況且我不能讓卿儀出事,我們欠她的已經夠多了,如果要她把命也交給我們,那不是很過分嗎?」

  卿儀說:「法師,千萬別這樣說,鬼屋是我帶大家來的,罪魁禍首是我才對!」

  雨艷小聲的說:「主人,您是想消除七隻鬼的怨氣?」

  我點點頭的說:「要救出她們七個,只能消除七鬼的怨氣,眼前我只有這條路可行,別無他法。」

  老者吵鬧的說:「你們談好了沒有?我已經沒有耐性了!」

  我說:「再等等吧。反正你們已等了我半個世紀,不差多等我幾分鐘。」

  雷情貼向電媚耳旁小聲的說,從她羞怯的表情,似乎已猜出她想問什麼,而電媚則有些尷尬,不知怎麼回答。

  我爽快代替電媚回答雷情說:「沒錯!萬一到了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只能接受七鬼的條件,以救回你的師傅和五位師妹,還有卿儀……」

  雷情難以接受的說:「這怎能答應呢……不行呀……鳳姿……你快勸勸他吧……」

  激動的雷情果真忘了我和鳳姿不和之事,還以為我是鳳姿的大哥。

  鳳姿沒有回答雷情的要求,但從她傷感的表情和那無奈的目光,我知道她很想勸我三思,只是始終都說不出口罷了。

  我不選擇逃避鳳姿,並且面對面的對著她說:「鳳姿,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我今天死掉,或救了她們七個人,相信你大哥下一世必是一個大富之人,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相信我!」

  說完後,我望也不望鳳姿一眼,獨自走了出去,當著七鬼的屍前說:「我談好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