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紅樓 第二章 神石感應

  北靜王妃三女的目光都集中在寶玉身上,美人眼中的期待越是濃烈,寶玉的壓力就越是如山。

  情勢微妙變化,王熙鳳的立場瞬間轉換,她不想看著寶玉被人眨低,插嘴道:「王妃,前面有一座亭子甚是幽雅,還可以看到花園小湖,咱們過去歇一歇吧。」

  北靜王妃看向自己姐姐,冷艷美婦人似乎知道王熙鳳是為寶玉解圍,若有若無地搖了搖頭,隨即回給北靜王妃一個同意的微笑。

  北靜王妃這才對王熙鳳說:「那好,我也有點乏了,就歇一會兒吧。」

  話語微微一頓,北靜王妃溫柔似水的美眸看向寶玉,善解人意地道:「寶兄弟不須介意,唐宋文豪也不是每時每刻都能做出好文章,要不你先……」

  北靜王妃雖然話語輕柔,但那意思明顯是要請客送人。

  寶玉思索的目光不變,冷汗卻直透重衫,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如坐針氈、芒刺在背。

  這時,一群童稚清脆的笑聲從柳蔭中傳來,無意間打斷北靜王妃趕人的話語,化解寶玉的尷尬。

  孩童的笑聲最是天真無邪,所有人都看向笑聲傳來的方向。

  幾秒後,賈蘭、賈環與一群小孩子從柳蔭間衝出來,人人手拿紙鳶跑向湖邊空地,一看就是想趁著春風徐徐,放紙虞玩耍。

  「平兒,你是怎麼做事的?我不是說不許打擾王妃雅興嗎?」

  王熙鳳自然不會真的斥責平兒,如此一說半是做給北靜王妃三女看,半是為了轉移眾人的注意。

  「鳳姐姐,小弟這就帶蘭兒他們離開。」

  寶玉何等聰明之人,身子一展就欲借口逃離。

  「不用了!」

  出乎寶玉的意料之外,發話阻止的竟是冷艷美婦人,她望著一群天真可愛的孩童,剎那間冰霜解凍,流露出溫馨的目光,道:「他們只是一群小孩,不礙事的,好久沒看見人放紙鳶了,唉。」

  「還是姐姐待人最好!」

  北靜王妃邁步上前與自己姐姐兩手相握,姐妹之情在此刻更顯珍貴。

  「寶公子,你想好沒有?我還等著呢!」

  太子妃的瓜子玉臉往上一抬,微帶得意的窮追猛打道:「你可別謙虛,我還想拿一首你的大作回去讓家中姐妹們羨慕一下呢,咯咯……」

  「太子妃殿下,那我就獻醜了!」

  不待王熙鳳出聲幫助,寶玉突然散發出自信,他收回眺望紙鳶的目光,隨即向前緩步走去,一步一頓,一頓一句,最後四步成詩。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倉。」

  靜,落針可聞的靜、出奇反常的靜,賈家花園內突然一片靜謐。

  寶玉為了模仿高人,故意背對著眾女,那持續的寂靜令他逐漸忐忑不安:這紅樓世界似乎是從明朝初期開始出現歷史的分岔,難道自己記錯這首詩的年代,這千古佳句早已出現?唉,以後再也不做騷人墨客了,真是——危險呀!

  「好詩!」

  不知是誰率先一聲驚叫,然後鼓掌讚揚,緊接著一陣掌聲從小到大,由疏到密。

  寶玉頓時呼出一口大氣,心神終於落地。

  寶玉緩緩轉過身,頃刻間就被眾女灼熱的目光完全淹沒,就連早已習慣他種種不凡的王熙鳳、平兒也目放異彩、臉帶容光,想不到自己的情郎還有如此本事。

  尷尬的氣息瞬間化為雲煙,寶玉的雙目隱約閃爍自信的光彩,好似夜空的星辰。

  太子妃與北靜王妃看著寶玉,目光閃爍意菜,不料那冷艷美婦人卻眼簾低垂,突然恢復冰冷的氣息,好似一道瀑布隔斷寶玉散發出來的光芒。

  「妹妹,時辰已經不早,咱們回……去吧。」

  冷艷美婦人一說出口,北靜王妃的腳步立刻改變方向,太子妃雖然還沒有盡興,但看了看冷艷美婦人的神色,就乖乖地閉上小嘴。

  王熙鳳愣了一下,面對冷艷美婦人突兀而果斷的去意,她甚至說不出客套的挽留話語。

  在王熙鳳的示意下,平兒帶著一干丫鬟婆子當開路先鋒,而寶玉也想隨行相送,不料冷艷美婦人卻柳眉微蹙,王熙鳳立刻半強迫地將寶玉趕出隊伍。

  北靜王王妃三女所經之處,無論是賈府後宅、二重門還是外宅,甚至是府門口都沒有看見閒雜人等,彷彿賈家瞬間變成空宅一樣。

  豪華香車迅速遠去,寶玉的身影從府門閃現,看著遠去的馬車,迷惑地感歎道:「好大的架子呀!」

  王熙鳳與平兒相視一望,隨即一言不發地走回管事房。

  寶玉不由自主追上去,房門還未緊閉,他的耳朵已經遭了一劫。「寶玉,你也太胡鬧了,她們的主意你也敢打,想害死全家人嗎?」

  王熙鳳惱怒的話語還未散去,平兒也生氣了,一向溫婉柔順的她沉聲警告道:「二爺,你可知道你差點闖下大禍,你知道王妃的姐姐是什麼身份嗎?」

  平兒玉容一繃,主動揭開謎底:「她可是當今皇后,母儀天下的皇后!」

  「啊,真是皇后,難怪那麼不可一世!」

  寶玉驚歎一聲,但卻沒有太過詫異,畢竟尊貴之氣能超過元春的女人,天下不會有幾個,寶玉早就猜了個八、九分,但還是有點困惑地問道:「皇后來我們家做什麼?」

  「她是來拜祭元春,因為出入不便,所以秘密前來,只有你才不怕砍腦袋,隨隨便便就闖進來了。」

  說到這裡,王熙鳳忍不住叮囑道:「寶玉,我知道你有神通,但家裡其他人可沒有,為了大家的安全,絕不許動她們的心思。」

  寶玉樂呵呵地晃了晃腦袋,故意苦著臉道:「兩位姐姐,你們誤會我了,我可沒有動壞心思,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不是那樣的人嗎?哼!」

  王熙鳳兩女毫不留情地嗤之以鼻,王熙鳳更是美眸閃現靈動之光,微帶得意地輕笑道:「今兒我就叫姐妹們好好審審你,你這傢伙越來越猖狂了,就連皇家的女人也敢意圖不軌!」

  「冤枉呀!兩位姐姐,老公我冤枉呀!」

  不倫不類的親暱稱呼後,寶玉話鋒一變,半真半假的安撫道:「你們不會以為我是見不得女色的大色狼吧!呵呵……其實我是被其他原因吸引過來的。」

  「哼,信你才怪!我們可不是小姑娘,不會上你的當!」

  王熙鳳的話語剛落,她與平兒的臉頰同時瀰漫羞紅,因為她們早已上寶玉的「噹」而且陷得非常深。

  寶玉的眼睛突然變得深邃而明亮,他沒有藉機調戲王熙鳳兩女,而是少有正經地解釋道:「鳳姐姐、平姐姐,你們都已經知道五色神石與五色仙花的秘密,對吧?」

  看著寶玉鄭重的神色,王熙鳳兩女嬌軀一震,王熙鳳更猜出一些原因,驚聲道:「寶玉,你是說她們與五色仙花有關?」

  「嗯!」

  寶玉重重地點了點頭,略帶喜意地說:「自從我的法力增加後就多了一些感應,原本還不敢十分確定,與她們近身接觸後已經沒有了懷疑。」

  「啊,二爺,如果她們與五色仙花有關,那你我不是要……」

  平兒的朱唇張大到極限,後續的話語她已經不敢說出口。

  相對於王熙鳳兩女的緊張,寶玉目光一亮,毫不遲疑地道:「那是肯定的,只要確定是誰,我一定會行動,皇家又怎麼樣?皇帝老兒一樣被我玩弄在鼓掌之間!」

  王熙鳳兩女心海的震驚瞬間一浪高過一浪,平兒更是站立不穩,跌到座椅上,王熙鳳則銀牙一咬,發揮她鳳辣子的本性,道:「寶玉,你在宮裡究竟做了什麼,趕緊全部說出來!還有,元春逝世你竟然一點也不悲傷,其中是不是有蹊蹺?」

  王熙鳳的精明果然名不虛傳,寶玉珮服過後,開始說起他在宮中的壯舉,包括與元春的情事也說出來,反正已經嚇著她們,也不差這一件。

  與此同時,往北靜王府駿去的豪華香車內,皇家三女也正談論著寶玉。

  「皇后娘娘,您的氣色好多了,看來傳言不虛呀!」

  北靜王王妃雙眸透出深深喜悅,語帶歡聲道:「這『通靈寶玉』果真能驅邪治病,如果多見幾次,說不定就能治好您的鳳體。」

  「妹妹,私下還是叫我姐姐吧,這樣聽著順耳,我也不用那麼累。」

  皇后展顏一笑,與北靜王王妃四手相握,濃濃的親情瀰漫在車內。

  「皇后姑姑,不需要那麼麻煩,既然那玉石有神效,何不下一道懿旨叫賈家獻上通靈寶玉?那多方便呀!咯咯……」

  太子妃美眸閃光,隨即卻又歎了一口氣,道:「唉,可惜通靈寶玉離開賈寶玉就不靈光了,真麻煩。」

  「你這長不大的丫頭真是無法無天。」

  王后與北靜王王妃同時啞然失笑,北靜王王妃憐愛地輕拍太子妃李芷兒的香肩,對於她,她們是疼在心裡,愛在眼中,寵溺無比。

  皇后握住李芷兒的手腕,責備道:「莫說賈家是官場人家,就是普通百姓,咱們也不能強奪人家的寶貝,難不成你要姑姑被世人唾罵?」

  話語微微一頓,皇后柔聲道:「芷兒,記住,你已是太子妃,也是未來的皇后,以後再也不要這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唉,那樣多沒意思呀!」

  皇后殷殷教導,不料李芷兒卻一陣唉聲歎氣,嘟嘴道:「姑姑,您看您這樣多累,芷兒看著都心疼,人家好久沒見您笑過了。」

  李芷兒說得興起,玉手下意識一揮,銀牙微咬,恨聲道:「要是將來太子當上皇帝,也將人家丟在一邊的話,看我饒不饒他!」

  李芷兒的無心之言卻一下子戳中皇后的痛處,令她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北靜王王妃畢竟成熟,靈秀的心思立刻察覺到皇后芳心的苦澀,她暗自一歎,隨即將話題轉回通靈寶玉上。

  「姐姐,芷兒的話語雖然不妥,但我們可以折衷一下暗地裡借用神玉治病。」

  「對呀,大姑姑就聽二姑姑的吧,芷兒看您夜夜做噩夢被鬼嚇,心都疼死啦!」

  說著,李芷兒的眼眸立刻紅潤起來,她習慣性地揮舞著拳頭,恨聲道:「哼,都怪這世間庸醫太多,皇后姑姑生病,竟然無人能醫治,以前還有那個國師能施法穩住病情,現在他也跑得沒影,這可怎麼辦呀?」

  「傻丫頭,我是皇后自有神靈庇佑,你不用擔心!」

  皇后恢復一向的清冷神色,說著連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話,略一猶豫後,她輕聲否定北靜王王妃的提議:「賈二公子如此年輕,不會有什麼真本事,我氣色好,應該是今兒天氣好,再加上見到你們,一高興當然氣色就好了。」

  皇后久處深宮,不僅養成皇家威儀,更讓她學會沒有破綻的掩飾,她冰雕般的玉臉平靜無比,可心中卻思緒翻騰,久久不能平息。

  皇后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到通靈寶玉的神奇?照理說她應該有種強烈的意外驚喜,感受到通靈寶玉仙力的一刻,她也確實產生治病的念頭。

  心意微動,本應順勢而行,但卻因寶玉一連串出乎意料的超凡表現,令身患怪病的皇后怯怯止步,畢竟她是皇后,怎可與男子隨便接觸?而且還是一個擁有不凡氣息,令她感到有點「心慌」的男人。

  除了本能的矜持之外,皇后心中還生出莫名的意念,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應該遠離寶玉,離得越遠越好,那股念頭甚至強過怪病對她的折磨。

  「姐姐,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在北靜王王妃的心中卻是另一番感受,因為北靜王的緣故,她完全將寶玉視作高人名士,正好是皇后的救星。

  反覆勸說無效後,北靜王王妃只得無奈放棄,歎息道:「好吧,不找他也可以,不過姐姐也先別回宮,既然御醫不行,那我在民間多找些大夫與仙長看看。」

  「唉,隨緣吧!」

  皇后一聲複雜的歎息終止這話題,隨即話鋒一變,輕快的回憶起姐妹倆少時的歡樂時光。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始於晨。

  又是一個初春的清晨,寶玉興奮地走出賈府大門。

  元春已經悄悄住進別府,雖然寶玉明知元春必定會被照顧周全,但依然為自己找了一個借口直向紅樓別府衝去。

  「寶二叔,您也出府嗎?」

  寶玉剛跨過府門,一道驚喜的呼喊聲就喚住他的腳步,回首一看,原來是比他年歲還大一點的侄兒賈芸。

  「是芸哥兒呀,你這匆匆忙忙的,是要到哪兒啊?」

  對賈家一干世家子弟,寶玉並沒有太大偏見,當然對賈珍父子之類又另當別論。

  寶玉本是隨口一問,但以他崇高的地位,賈芸卻認真仔細地道:「回二叔,小侄是奉大老爺命令出門買古扇。」

  「哦!」

  對賈赦喜歡收集名扇的愛好,寶玉早有耳聞,無甚在意的輕拍賈芸的肩膀,笑道:「辦事勤快是對的,但沒必要走得這麼匆忙,這扇子又不會長腳跑掉。」

  「唉三叔有所不知,這古扇不會跑,但扇子的主人卻很奇怪,任憑我們出多高價錢他都不賣,真是個老不死的東西。」

  賈芸話題一開,立刻大吐苦水,隨即滿面愁容地道:「小侄也不是第一次為大老爺辦事,但卻初次遇見這麼愚笨的傢伙,就是抱著那堆扇子不賣一把,我們多去幾次他還破口大罵,好像要他的命一樣!」

  寶玉與賈芸邊走邊聊,巧合的是兩人剛好同路。

  寶玉對這類傳說:「癡人」甚是理解,輕聲笑道:「你說對了,這種人就是將喜愛之物當作命根子,你實在不行,就叫大老爺親自與他見面聊聊,同好之間更有話說。」

  「二叔果然見識廣博,讓小侄茅塞頓開!」

  賈芸越想越覺得寶玉一語切中要害,但一念及賈赦的行事作風,臉上的喜色又變成無可奈何,道:「要是大老爺能像二叔一樣英明那就好了,唉。」

  賈芸黯然歎息,腦海中響起賈赦的咆哮之音——什麼?有錢不賣!還敢辱罵老爺我,去,趕緊再去,就算是搶也要搶回來!

  「怎麼啦?有什麼難處,都可以跟我說!」

  賈芸眼底的憂慮映入寶玉的眼神,好奇之心讓他難得善心大發。

  「二叔,也不是什麼大事。」

  賈芸微一猶豫,還是鼓足勇氣低聲說:「大老爺一怒之下準備動手強搶,我盡力勸說沒有效果,我這次去已是最後一次商談的機會。」

  話語微頓,賈芸見寶玉面容微動,又補充道:「二叔,小侄看那李家好像也有來頭,可是卻勸不住大老爺,您有空還請幫忙勸一勸吧!」

  「芸哥兒,你說得有理!」

  寶玉不由得對賈芸刮目相看,意念一動,說:「這件事你先拖著,待我明兒一早就找大老爺說,可別弄出禍事來。」

  寶玉兩人已經走到岔路口,寶玉向另一邊走出一步,又突然轉身道:「賈芸,你辦完這事後來找我,我有差事給你辦!」

  寶玉本想回府後就建梨香院,但卻被元妃的喪事耽擱,如今碰上一個有才幹的青年子弟,他不由得心生欣賞,決定試用一下。

  「多謝二叔看重,侄兒一定早日前來為二叔效力!」

  賈家沒有笨人,賈芸聰明的選擇靠山,畢竟在賈赦手下,他沒有更會拍馬屁的賈薔得寵,如今能得寶玉賞識,無疑是麻雀飛上枝頭,找到出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