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面 第十章

  「認識,而且見過不止一次。我和梵蒂岡有些業務上的往來了。」迷彩服拿出香煙,遞給我一根後,接著打燃了打火機。

  就著對方的火,我點燃了香煙吸了一口。「業務上的往來?你不是放貸款的麼?難道教宗會向你借錢?」迷彩服此刻釋放的善意讓我暫時放下了對他的敵視,但還是忍不住調侃起了他。這年頭,做生意的人都喜歡拉大旗做虎皮。找些名人合影或者拉關係,目的自然是為了抬高身價。

  因此對於迷彩服此刻說的話我可以理解,但在我看來,他的說法騙騙一般人還可以,我是記者,這些東西見的多了。我可不相信他真的和梵蒂岡的哪位有什麼實際的聯繫,在我看來,這張照片估計是這傢伙運氣好,去羅馬旅遊的時候正好碰上教廷的什麼特殊日子,因此幸運的和教宗合了一張影而已。

  「當然不是借錢。相反,梵蒂岡每年還得給我匯款。有些時候他們需要我去幫他們處理一些麻煩了。」迷彩服似乎沒有發覺到我語言中的揶揄之意,在幫我點燃香煙後,自己也點了一根抽了起來。

  「梵蒂岡有什麼麻煩需要你去處理?」迷彩服的神態、語氣極為自然,這倒讓我感覺到了意外。假如他說的不是事實的話,那此刻他顯示出來的心理素質也實在太好了。騙子我接觸的不少,可像他這樣能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想當然說著一件不可能事情的,在我的印象中,實在很少見了。

  「不止是梵蒂岡了,這世界上大多數宗教機構多多少少都和我這邊有些業務往來。唯一到現在沒和我聯繫過的只有猶太教那邊。以色列國土面積小,建國後到現在也沒出過什麼大的麻煩。他們自己的專業人員足以應付。所以我對他們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迷彩服說的隨意,一邊說,一邊示意我坐回了會客沙發上,同時他也坐到了我的側面。意識到我一臉的懷疑,他坦然的解釋了起來。

  「信用貸款這塊不過是我表面上的生意而已。畢竟我也要吃飯、生活,需要有一個正常的經濟來源。我和我的一些朋友實際上幹的是類似於僱傭兵的行當。」

  「僱傭兵?難怪……兩次見你都穿著迷彩服……」我點了點頭,接著詢問道。「那名片上王烈的名字真的是你的本名?」

  「呵呵……接受僱傭出國之後用過化名。不過在國內,我倒沒有使用假名字的必要。我一貫奉公守法,絕對的良民!」迷彩服或者說王烈給與了我肯定的回答。

  「良民?我可記得你無端打了我一拳……」我斜著眼睛盯著對方。

  「你還挺記仇麼!好吧……偶爾尋隙滋事肯定是有的。不過你那時候難道就沒存了對我動手的念頭嗎?我只不過給你個警告而已……算先下手為強了!」王烈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說道。

  聽到王烈如此說,我露出了尷尬的神情。在火鍋店見到對方出現的瞬間,我確實起了用暴力控制住對方的念頭。只不過因為突然出現的身體不適讓我喪失了主動出手的機會。現在王烈如此說,我有一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

  「行……算你說對了。」此刻我也不打算再和他糾纏肚子上那一拳頭的問題了,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我更想瞭解的問題上來。

  「你那天晚上出現在醫院是什麼意思?還有,你故意留下我們編輯部的雜誌又是怎麼回事?而且你還跟蹤我!我在我老家那邊昏倒後,是不是你把我背到鎮衛生所的?我和你之前應該根本就不認識吧?你怎麼找上我的?目的是什麼?」王烈一邊抽煙,一邊平靜的等待著我將這一連串的問題拋到了他的面前。等我說完後,王烈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轉身走到了辦公室的書架邊,拿出了一本書刊放到了我的面前。我一看,居然又是一本編輯部的本期雜誌!

  「我說你買了幾本啊?這就是本時尚雜誌。我編輯部出的,連我都覺得這東西就是垃圾……」此刻的我見了這本雜誌就覺得煩,忍不住嘀咕起來。

  「我對時尚沒有興趣……我去找你的原因只是你製作的那頁彩頁上的照片而已。」王烈伸手翻開了雜誌,將其定格在了我製作的那頁戶外運動專頁上。「這些照片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你找我的原因是為了這些照片?」我楞了楞,然後搖了搖頭。「照片不是我拍的,這些照片是我一個戰友去雅魯藏布大峽谷探險旅遊的時候拍攝的。我只是想做一頁戶外運動相關的彩頁而已,所以使用了他拍攝的照片。」

  「那你這個戰友現在在哪裡?我能見見他麼?」王烈露出了頗為誠懇的表情。

  聽到王烈提起盧志航,我立刻產生了悲傷的心理。「很抱歉,他給了我照片之後就死了。我這段時間就是在和其他戰友一塊操辦他的後事。不對啊?你不是一直在跟蹤觀察我麼?我在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還有……你在醫院稱呼我什麼倖存者,還說污染什麼的……」王烈聽我越說越激動,連忙伸手制止了我的語無倫次。然後手指頭在茶几上敲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我不知道他搞什麼鬼,因此也就耐住了性子默默的注視著他……

  王烈思考了一陣後,似乎做了某種決定。然後直起了身子。

  「果然不出我的意料。看來,有些事情我還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可能會比較好了。」說完,王烈轉身到飲水機哪裡泡了兩杯茶,端著又回到了座位,遞給了我一杯後開始了他的講述。

  「我那天晚上去醫院找你,就是為了你在雜誌上刊登的那幾張照片了。至於原因我之後會給你詳細的解釋。不過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很意外!因為在我看來,你應該是個死人才對……」

  「死人?」我聽到這話,立刻產生了不滿。就在我想要立刻出聲辯解時。王烈再次制止了我。「聽我說完好麼!」見到我閉嘴,王烈接著說了下去。

  「實話實說吧!我擁有一些普通人不具備的能力。這點我想你也應該有所發覺了吧?」聽到王烈如此說,我想起了那天夜裡,王烈眼中閃爍著的那種藍色光芒,隨即點了點頭。

  「我的能力具體是什麼?我現在一時也很難給你解釋清楚。但當我見到你的時候。你給我的感覺,是只有已經死去了的人才會有的。但我同時又確認你確確實實是一個大活人。這種情況很少見,但過去也曾經有過。像你這種情況的人,我和我的那些夥伴一般都稱呼為倖存者。另外,你住院的消息,我是從你們編輯部哪裡得到的。而病房號則是從醫院總台哪裡查到的。」王烈侃侃而言呢,同時也解釋了他那天夜裡能夠在醫院找到我並潛入我病房的原因。

  「倖存者又分了兩種情況。一種是像你這樣的,沒有被污染。也就是說,總體而言,你還是一個普通的正常人。而另一種情況則是受到了污染……受到了污染的倖存者對我以及對這個世界而言,是非常危險的存在。必要的情況下,我會第一時間除掉這一潛在的威脅……」此刻,我明顯的從王烈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不過很明顯,你屬於前者。所以,我沒有動手。而是留了一本雜誌在你的房間裡。我估計,你應該會猜測到我去找你的原因和雜誌中刊登的照片有關。而我則決定再之後跟蹤你,以確定照片的來源。因此,我才暗中跟蹤你去了你的老家清源鎮。不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在清源鎮,我沒能找到關於那些照片來歷的線索,反倒是意外的打聽到了關於你和你家裡的那些事情。當我趕到你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你昏倒。那個老人家請我幫忙,我也就順手幫他把你背到了鎮衛生院。」

  「原本我還打算幫你把你家老房子的問題處理了。不過當我把你送到衛生院再返回到你家老房子後,我才發現有人已經先一步替那棟房子做過清潔了。」王烈說到這裡,我立刻便又想起了那天在祖宅中見到的驚人的一幕。連忙插嘴問道。「你能看出我家老房子有問題?」王烈對我此刻突然的插嘴並未感覺到不滿。而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那你能告訴我什麼是陰妖,還有什麼轉陽地是什麼東西麼?」我連忙接著追問道。

  「陰妖?轉陽地?」王烈頗為詫異的望著我。「你連這些都知道了?不對……你應該只是從其他人那裡聽到這些名詞的吧?」我連忙點了點頭。

  王烈嘴角微微翹了翹。「你想知道的這些,我之後都會給你解釋的。不過再這之前,我還是想你先告訴我,你那個拍攝了這些照片的戰友現在如何了?你說他死了,怎麼死的?因為從清源鎮回來後,我雖然一直在跟蹤你,但你好像除了幫忙操辦別人的喪事之外,根本就沒處理過和照片有關的事情啊……不對,難道、難道操辦喪事的那個人就是你拍攝照片的那個戰友?」王烈此刻方才露出了反應過來的樣子。

  見到我點頭。王烈立刻從辦公桌上拿出了筆和紙,在我面前用筆在紙上畫出了八個圓點,八個圓點又形成了一個圓圈。急切的詢問道。「你這個戰友死後的身體上是不是有這樣的傷口?而且身子前後都有?」我目瞪口呆的望著王烈畫出的圖形,然後一聲不吭的拿出了手機,跟著將我拍攝的盧志航遺體上傷口的照片展示在了王烈的面前。「我只拍了正面,畢竟是我戰友,雖然死了,但我也不忍心把他的遺體翻來翻去的。所以,背後有沒有,我也沒去看。」我解釋著。

  王烈死死的盯著我手機上的照片看了很久,忽然仰起頭長歎一聲。跟著一邊搖頭一邊說道。「真是防不勝防啊!終究還是有人禁受不住誘惑……」我莫名其妙的望著王烈,我確實不知道他此刻言語中的意思。

  王烈低下頭,見到我一頭霧水的模樣,淡淡的說道。「你這個戰友被人當成了祭品!而且我估計儀式已經完成了。看來,接下來我們這些傢伙有得忙活了!」

  「祭品?儀式?」我呆呆得望著王烈,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王烈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居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現在你也不用想那麼多!我告訴你,從現在的情況看,你是徹底被捲進來了。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了。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否則會有大麻煩的!」見到王烈此刻嚴肅的表情,我更是莫名其妙了。「什麼大麻煩?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不止你我了,如果不盡快處理的話,會死掉很多無辜的人的!」王烈一邊說,一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警察那邊應該已經調查了吧?我知道你和那個叫吳仲軍的警察關係密切。你應該從他那裡知道了一些調查的結果。能告訴我那邊有沒有發現什麼嫌疑人?」聽到王烈問起這個,我眨了眨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警察那邊懷疑老盧的愛人林美美最有可能是兇手……」王烈立刻追問道。「老盧?就是你那個戰友了?他和那個林美美是不是生有兒女?是不是兒子?男孩的年齡是不是十六歲?」我本能的點了點頭。

  王烈此刻皺起了眉頭。「果然如此。走……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找人。」就這樣,我糊里糊塗的就被王烈拖著走出了辦公室。在坐電梯前往地下挺車場的途中。王烈又詢問了我盧志航死亡的日期。從我這裡得到準確的答覆後,王烈原本緊張的神情稍微鬆弛了一些,嘴裡嘀咕著。「還好,離三個月時間還長。應該能搞定!」跟著王烈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後,我才反應了過來。「你是要我現在就陪著你去找林美美?」王烈點頭。

  「你開什麼玩笑?警察那邊都找了好幾天了。都沒找到。你和我現在去找?什麼線索都沒有。和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這找的到才怪了?」我此刻總算清醒了過來,跟著就想拉開汽車的門把手。這個王烈此刻給我的感覺有些神神叨叨的,我還沒傻到就這樣陪著他開車上街去漫無目的的尋找一個被警察通緝了的女嫌疑犯。

  王烈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臂。「誰說沒有線索的?你知道你那個戰友的住所麼?」我點了點頭。「當然知道。」

  「那現在你帶路,我們去他家。」王烈認真的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王烈的表情讓我對他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表的信任感。我在迷迷糊糊當中,居然又安穩的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同時給他指引起了前往盧志航住所的道路來。

  半個多小時後。我和王烈來到了盧志航的住所,這裡是他遇害死亡的現場。此刻,警察自然早已經取消了對此地的封鎖。

  上樓看見住所房門的一瞬間我被嚇的一下子靠在了樓梯間的牆壁上。只見防盜鐵門的縫隙內,彷彿無窮無盡的鮮血從房間內滲透而出……

  就在我驚駭的幾乎要叫喊起來時,眼前的景象卻有忽然消失不見了。住所大門緊閉著。之前的一切原來都只是幻想而已。倒是身旁的王烈見到了我一時的失態,看我的同時露出了若有所思般的神情。

  我平復了一下呼吸,指著房門道。「就是這裡了。」王烈點了點頭,逕直走到了門外,伸手敲了敲房門,裡面沒有任何反應。

  我此刻也走到了王烈的身旁道。「老盧不在了,林美美現在失蹤。上午老盧火化的時候我聽老盧親戚說要過幾天才會過來清理他的遺物這些。現在這房子裡沒人,要不我們等他親戚過來清理房間的時候再來?」

  王烈搖了搖頭。「沒人在才最好。你不知道這其中的凶險!你戰友的那些親屬都是無關的人員,能不把他們牽連進來就不要牽連了。」說完,王烈伸手按在了門鎖上,我見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門鎖竟然發出了「卡啦、卡啦」的聲響。聲響消失後,王烈伸手一壓門把手,防盜門居然就這樣的被開啟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王烈。「你、你……你居然有這本事?怎麼不改行當小偷啊?」王烈對我此刻的揶揄並不在乎,只是平靜的說道。「我告訴過你,我擁有一些普通人不具備的能力。這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至於改行什麼的……小偷那行當是體力加技術,沒你想的那麼輕鬆。我現在賺錢只需要動動嘴,簽個字什麼的。比小偷輕鬆多了。而且我的公司效益良好,我用的著改行麼?」說著,推開房門徑直走了進去。

  我則只能跟了進來。見到熟悉的房屋陳設,我禁不住又傷感了起來。盧志航的住所過去我是經常來的,時不時的會過來和盧志航一起喝酒聊天。上屆世界盃足球賽,我和盧志航一同在這裡看球期間,甚至還留宿過。此刻景物依舊,而我和老盧卻已經天人相隔了。

  王烈則不會有我此刻一樣的情感波動。一進房間便開始四處張望,當他發現客廳茶几上擺放的一張盧志航全家福的相框後,便立刻走過去拿了起來。看了一眼後,走到我的身邊,指著照片上的人物向我確認道。「照片上這個女人是不是就是失蹤的林美美?」我看了看照片,點了點頭。照片中,盧志航和林美美依偎著坐在一起,而兒子盧松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樣子,表情頑皮的盤腿坐在了父母的中間……

  王烈見我點頭,隨即打開了相框,將照片裝進了西服口袋。跟著繼續東張西望,一邊看,一邊問我道。「我還需要哪個女人的隨身物品了。平時經常穿戴的飾品比如項鏈、戒指、手鐲之類的最好。沒有的話,貼身衣物也可以。哪裡能夠找到?」

  我指了指最裡面的那間臥室。「那是主臥。你要的東西哪裡應該能找到。」

  王烈聽了,大步走了過去。幾秒鐘後便拿了一個玉質的手鐲走了出來。「這是擺在床頭櫃上的。你看下,是不是那個林美美的?」

  我苦笑著回答道。「我和林美美見過幾次,不過還真沒注意過她戴的什麼飾品和首飾這些。不過既然是在他們兩口子主臥室裡放著的,我想除了林美美之外,應該不會是其他女人的東西了。」

  聽我如此說,王烈隨即取出了一張手帕,將玉鐲包裹了也裝進了口袋裡。跟著便過來拉著我朝門口走去。臨到門口時,王烈忽然轉過身指著身後的房間驚訝的說道。「看,那是什麼?」我隨之轉身回望,當我轉過身來的一瞬間,只見到整個房間之內被鮮血所覆蓋,就在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剎那,血潮鋪天蓋地的向我湧來,我禁不住連連後退,不想腳後跟被入口處的門檻絆住,我一屁股坐在了樓道的地面上。

  就在我以為我即將被血潮吞沒的時刻,因為跌坐而傳來的痛感刺激著我的頭腦令我清醒了過來。眼前的血潮也因此騰的瞬間消失無蹤了……

  我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而已。而身旁的王烈卻突然半蹲了下來,將嘴湊到了我的耳邊說道。「你果然能看見……」我測過頭,睜大了眼睛盯著王烈。我忽然意識到,剛才他的行為是故意的。

  「你說什麼?」王烈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絲奇異笑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能看見的話,那我對你的稱呼恐怕的改一改了。得叫你一聲兄弟了!」說完,也不理會我是什麼反應,站起身子反手關上了房門。

  「走了,我們得抓緊時間。雖然血妖成型至少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但時間拖的越長,越不容易對付。能盡快處理掉就盡快動手了。」王烈一邊說著,一邊徑直朝樓下走去。我慌慌張張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跟了上去。

  來到小區停車場,上了車,王烈遞給了我一根煙。不管是在老盧住所見到的那些恐怖的血水,還是我和王烈近乎於入室盜竊的行為,都讓此刻的我有些驚魂未定。接過來後點上吸了一口,方才稍稍感覺到了一些心安。

  王烈忽然開口詢問道。「你回清源鎮和那個老人家在你家老宅裡做了些什麼?能告訴我麼?」聽到王烈此刻忽然問起我家老宅哪裡發生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意外。不過我想著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得事情,便也就如實的告訴了他。卻不想,王烈聽完之後,便立刻追問起了那四道符咒的樣式。「你是說符紙上不是常見的那種道經師寶印?而且符頭是以四象圖案開啟的?」

  我吐了口煙圈道。「那個和我一起去老宅的林老伯就是我們鎮上專門操辦白事的。他明確告訴我,道家符咒他這輩子見的多了,但那道符咒卻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式了。」

  王烈聽到這裡,表情鄭重的說道。「他沒見過才正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四道符咒應該是傳聞中的四象金光符陣了。這種符陣法在如今的道家各大宗派中多數已經失傳了。因為這種陣法是古代太平道所獨有的!」

  「太平道?你指的的是漢朝末年發動黃巾起義的張角所創立的太平道?」我聽到王烈如此說,很吃了一驚!對於道教的發展和傳承我並不陌生。現在的道教主體其實是在歷史上五斗米教的基礎上發展而形成的。創立五斗米教的張氏家族接受歷代王朝統治者的賜封,接受「天師」的稱號,因此又被稱為「天師道」。

  現在人數最多,影響力最廣的正一道便源自於此,也被認為是道家正宗!除正一道之外,便是南宋王重陽所創立的全真道了。現在所流傳的道家流派幾乎都是這兩個宗派的分支。而在歷史上盛極一時,一度改變了中國政治走向的太平道,實際上早已經湮滅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

  「你在開玩笑麼?現在怎麼可能還有道士修的是太平道?」想到這裡,我連連搖頭。

  「你沒懂我的意思。我只是說,四象金光符陣是太平道獨有的道術。並沒有說還有人修煉太平道啊!現在的人就算想修煉,可太平清領道一書早就失傳了,沒了經典,想修煉也修煉不了了。」王烈向我進一步解釋著。「太平道雖然失傳了,但太平道中的部分道法和道術卻流傳了下來,你聽說過笮融這個人沒?」

  「笮融?我想想……對了,有點印象。這個人應該是漢末時期的一個割據軍閥吧?和歷史上的那個呂布一樣,以反覆無常而著稱。不過這個人在中國的佛教歷史上卻是頗為重要的一個人物。據說他是一個極為虔誠的佛教信徒,對早期佛教在中國的傳播起了重要的作用。」我搜索著腦海中關於笮融的資料,同時說出了我瞭解的內容。

  王烈頗為詫異的看著我,接著居然向我伸出了大拇指!「了不起……果然見多識廣!對於現在的人而言。這傢伙同漢末三國時期那些著名人物相比知名度很低,你居然都能說出個大概。不過,你瞭解的都是歷史上記載的內容而已。這個笮融表面上尊奉佛教,但實際上信奉的卻是太平道了。」

  「這怎麼可能?他要是太平道信徒的話,為什麼張角起事的時候,他沒有加入黃巾軍?等等……對了,他最初是陶謙的部下。陶謙佔據徐州就是因為鎮壓了徐州當地的黃巾起義。難道說這個笮融是被陶謙招安的黃巾軍?」此刻我忽然明白了。

  「聰明,總算明白了!這個笮融最早也是黃巾軍成員,但他很狡猾。陶謙到徐州鎮壓黃巾起義的時候,他立刻投向了陶謙,跟著便成為了陶謙的部下。黃巾起義被鎮壓後,他實際上依舊信奉太平道,但卻不敢明目張膽的公開自己的信仰。要公開了,就是和中央政府作對了。所以他來了個掛羊頭,賣狗肉!那個時候佛教剛剛傳入中國,大多數人根本不清楚佛教是怎麼回事。他便打著信奉佛法的幌子,暗中依舊信仰和修煉他的太平道。不過這個傢伙信仰和修煉太平道可和大賢良師的目的不一樣!大賢良師修道是為了除舊布新,改朝換代。而笮融這傢伙修道卻是希望自己能夠長生不死!」

  王烈說道這裡,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抽了一口,接著說道。「不過呢,他後來發現,大賢良師太平道的本意是為了濟世救人,拯救黎民!和他所渴望的東西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便開始暗中搜集和整理流傳在各地太平道信徒中的各種道術和道法。結果還真讓他搗鼓出了一種左道邪術。利用這種邪術他雖然不能長生不老,但卻能延長壽命。陶謙也不是傻瓜,最終還是發覺了他私下裡搞的那些小動作。

  他害怕陶謙收拾他,立刻帶著手下人逃到了廣陵。在廣陵,他利用他搞出來的那種左道邪術血祭了當時的廣陵郡守趙昱,洗劫了廣陵郡。然後又跑到了秣陵,接著血祭了秣陵的薛禮。跟著投靠了當時的揚州刺史劉繇。劉繇一開始不知道他幹的那些破事,收留了他。讓他帶兵協助豫章的朱皓去進攻荊州的劉表。這傢伙到了豫章之後,故態萌發,又用相同的方法血祭了朱皓!不過這個時候他的好運氣也到頭了。

  劉繇得到消息後沒有放過他,帶兵過來報復。他原本還想接著去投靠劉表。可劉表也看穿了他反覆無常的本性,拒絕了他的投靠。這傢伙就是一個神棍,打仗可一點本事也沒有,兩下就被劉繇收拾了。自己一個人逃進深山,落到了當時山越族的手裡。山越族人最後弄死了他,把他的人頭送給了劉繇。他逃走的時候,帶走了他搜集整理的各種道術和道法。他死後,這些辛苦整理出來的道術道法最終落到了山越族的手中,並開始在山越族中流傳。

  「你的意思是,那個什麼四象金光符陣便是那個時候從山越族中流傳至今的?」王烈說道這裡,我終於明白這種太平道獨有的道術為何現在會出現了。

  「大概可以這麼說了!以你的知識面應該清楚歷史上山越族的遷徙和衍變了。這些太平道的道術從此在南方各地的少數民族中流傳,很多傳著傳著就變了味道。現在南方的所謂降頭術和蠱術的源頭,其實都來自於太平道當初的道術了。」王烈吐了一口煙圈,語氣之中頗有幾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