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正是王劍。」王劍眼中神光更盛:「十一兄好福氣,竟能找到鳳凰不死身功訣給你修練。成績不錯,年紀輕輕就能到達意隨身動的境界。」
我又是一驚,這劍王好利的眼,那透明火焰紋身只有在我意動的時候才會展現,沒想到他一眼就看穿我心中有所戒備的念頭。而且他語氣淡淡的,也不知他到底想幹什麼。
我剛想要說些什麼,王劍竟一轉身,飄然離去,再沒留下隻言片語。突然而來,忽然而去,我完全不知他到底什麼意思。
走了劍王,還有一個太極老。
數道身影自他身後竄射而出,那是數名和羅伯特他們同樣裝束的軍人,動作迅速的把我包圍在中間,還有一個則跑去察看羅伯特的傷勢。正如同我所猜想的,每一個軍人看著我的眼神不多不少都有一絲妒嫉、不屑,多與寡的問題而已。
楊東分開眾人走了上來,氣勢逼人、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道:「你硬闖貴賓席是什麼意思,還打傷我的護衛,難道你想落入一個行刺或者謀反罪名?」
如山重壓自他身上不住散發,好像一隻看不見的巨手正捏著我的喉嚨在不斷用力,哪裡還有一絲人稱太極老的悠閒出塵氣勢,或者說,現在的他是以上將的身份來發問?
我硬是跨上前一步,微笑著說道:「未來岳父您好,我是來看小雅的。」
「哼,誰是你岳父!」楊東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臉色更加平淡,除了語氣上那濃濃的不滿,還真看不出他是不是不高興。
不過周圍那幾個人就不可同日而語了,臉上怒容頓起,有幾個更是跨出了一步,看著我的眼神如獵食獵物一樣。不愧是軍人,氣勢就是不同凡響。
我一邊戒備,一邊不知死活的看著楊東,繼續嬉皮笑臉地說道:「反正我和小雅是風吹不掉、雨打不壞的,叫您岳父也是遲早的問題而已。」
我這一句話說出口,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我旁邊的一個軍人大喝一聲:「大膽,竟敢這樣和將軍說話!」接著雙手成鷹爪狀,帶著凜冽風聲向我雙肩抓來。
哦?又是一個會大力鷹爪功的人,軍中怎麼這麼多會鷹爪功的人?
楊東是瞭解我的力量的,那個軍人對我出手純粹是找死,那麼他沒有出手阻止是什麼原因?帶著疑惑看了楊東一眼,我發現他的神色依然平靜,只是眼中帶著淡淡的嘲弄,他是嘲弄我,還是那個不自量力的軍人?
不管了,想那麼多和我性格不合,戰!
迎著那軍人伸來的雙手,我的拳頭悄悄捏緊,我不想主動出擊,因為我正被人包圍,如果隨便移動身形就會進入被圍擊的局面,所以我等那軍人過來再反擊。
那軍人的雙手越來越近,我甚至看見了他眼中的得意神色,在他看來,不動分毫的我已經被他那氣勢驚人的一爪嚇得動彈不得了吧?天知道……
就在這千鈞一髮間,走廊那邊緩緩地走來一人,說起來雖然覺得他是緩緩的走過來,但只不過一眨眼間,他就走到我的身邊,再一眨眼間,他就走到貴賓席入口那大開的大門,速度快得嚇人。
而不知道為什麼,就在他出現的一剎那,我忽然渾身泛起一陣無力感,覺得就算被那軍人擊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所有的鬥心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單純的就是不想再動彈了。
奇怪的是那個軍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本來怒容滿面的他,神色迅速的恢復平靜,接著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不止是他,周圍的人都是這樣,不一會兒,除了楊東和我,再無人站著。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察覺自己心態改變的我有點魂飛魄散的感覺,我完全無法凝聚身上的力氣,好像整個人陷入棉花團裡面,無論如何都使不出力氣,不,是根本不想用力。
是因為那個人?我直覺得認為這一切都和那個人有關,太可怕了,我沒見他做些什麼,就已經任他宰割了。
那麼精神修為遠超於我的楊東呢?他站在原地沒動,任由那個穿著紅色外袍的人走進了貴賓席,身子動都沒動。果然,他也和我一樣。楊東的臉色頗為古怪,眼中不時冒出熊熊的怒火,只是幾乎在一瞬間又平穩下來。
那個人有著一頭美麗的淡橙色長髮,在後腦處用藍色絲帶綁著,身穿幾乎長及地面的鮮紅風衣,漆黑的皮靴,漆黑的腰帶,等我再要仔細看清楚時,那人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但身體的古怪並沒有因為那人的離去而消失,依然持續著。
這種情形有點類似集體中毒,不過……我感覺應該是精神中毒。精神中毒,那自然就是精神攻擊了,是誰這麼有本事能讓楊東也變成這樣?
十強之中擁有可怕精神攻擊能力的有兩個,一個是女的,另外一個則需要使用樂器。所以,這樣無聲無息影響別人思想的攻擊,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領域!
一百零八領域裡面,有不少在精神方面有著可怕影響力的古怪領域,那個人也是一個領域擁有者?
很快的,我知道了這個人的力量有多麼詭異可怕了,正在思索著他的來歷的我忽然發現自己有點連想也不願想的感覺,身子不想動,腦子不想用,反正就是什麼都無所謂,很懶,超乎尋常的懶惰的感覺就對了。
這領域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天下之大還有誰能匹敵?就算我的領域,不,現在的我就算能用領域也不想用,不是害怕代價的問題,而是單純的不想用。
那個人此時又出現在門口,我終於看見他的樣子,那是一張非常年輕的臉孔,戴著一副淡茶色墨鏡,緊抿著嘴唇,左邊胸口上有著一隻如龍似虎的怪獸的圖紋,白色長衫隨風舞動,和套在外面的鮮紅風衣一對比,更顯出他整個人的特別。
可是當我看見他身後跟著的那個人時,消失的鬥心猛然回到體內,身子彷彿剎那間掙脫了鐵鐐,所有力氣都頓時湧現,忍不住大聲叫道:「小雅!」
不錯,跟在那人身後的正是我的寶貝好老婆,我的親親小雅。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小雅見到我,甚至聽見我的呼叫也是面無表情,雙眼平靜的看著前方,卻不是看我,她的雙眼根本毫無焦距。
肯定是那個人搞的鬼,一聯想到此,怒火冒起,我剛要說些什麼,怒火又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又恢復了那什麼都不想幹的狀況。
「跟我來吧!」那人走過我的身邊,淡淡地說了一句。
好呀!我就跟你走吧……
我沒有絲毫反抗的心態,隨著那人的一句話,便跟著他離開了貴賓席。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跟著面前鮮紅的背影,一直走著,走著,等我清醒過來,已經坐在自己家中的沙發上,而小雅正睡在沙發上,頭枕著我的大腿。
我是怎麼回來的?頭還有些暈暈的我左右看了看,溘然發現珊兒正躺在另外一邊,摟著我的手,頭挨著我的肩膀,姐姐坐在沙發的最左邊,抱著小珩,都在悠然自得的睡著。
這,這……太奇怪了!
「你的朋友在另外一間房間,他們睡得很安穩,你不用擔心。」平穩冷淡的聲音在大廳的另外一邊傳來。
我這才發現站在走廊,本來絕對不可能被忽視,剛才在學校施展出可怕力量的那個人。
「你,到底是誰?」我還沒察覺自己的聲音中有著些微顫抖。
是的,我在害怕,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對這個神秘的人感到無法抑制的害怕,他的力量讓我無從著手,他絕對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人。
「也許經過這麼多年時光的流逝,你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吾名陳君杳。」那人微微一笑,伸手摘下了墨鏡。
其實說他在笑是不對的,因為我根本沒有感覺到他的笑意,我只是從他的語氣中判斷出他在笑,認真來說,他根本就沒有笑。在燈光的照耀下,在他周圍卻彷彿有一片空間是黑暗的,不受明亮所侵蝕。
真的好特別的一個人!
而當我看見他摘下墨鏡後露出來的雙瞳更是大吃一驚,戒備地問道:「你是自由同盟的人?」
我同時忍不住就要站起來,隨著我戰意的泛起,那種神秘的無力感再度襲來。唯有當我無力的重新坐在沙發上時,才能擺脫那什麼都不想做的感覺。
此刻我已經百分之一百確定影響我情緒的就是這個自稱陳君杳的神秘人了。我心中驚訝萬分,更充滿著警戒。
因為陳君杳墨鏡之後,竟然是一雙詭異的,充滿著神秘吸引力的紫色瞳孔。我不認為這個人是那種會故意戴著紫色隱形眼鏡來製造出自己特別的人,人類有可能有一雙紫色的眼珠嗎?除了妖怪……
聽了我的問題後,陳君杳輕輕的搖了搖頭:「你還是坐在那裡就好,她們整天擔心你,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就不要吵醒她們了。」
陳君杳的語氣出奇的溫柔,也不知道他一貫如此還是怎麼。
頓了頓,他背負著雙手輕聲道:「自由同盟的人嗎?你怎麼會有這麼無聊的想法呢?也只有你這麼無聊,才會去當自由同盟的大魔神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時間。」
清楚我的事情,還好像和我很熟悉,我疑惑更深了,戒備卻沒有解除。對於孤獨來說,沒有什麼真正值得放心的人,對我來說,除了諸女之外亦然。
「還真有點他的影子。」陳君杳靜靜的站在那裡,所有的風采便都集中在他身上,那是別人無法與他相比的一種風格:「看來你還沒有恢復孤獨的記憶。不過也好,那種過去不要也罷,人不可能活在過去,我們倒很期待沒有過去的你有怎麼樣的將來。」
他的無為,他的憂鬱,他的悲傷,他的出塵,全都反映在他那深紫色的瞳孔中。
那是怎樣一雙眼,那彷彿無窮無盡的寂寞和悲哀的眼神,令我呼吸一陣難受,那是比碰觸孤獨記憶時所感受到的,還要更加無止境的孤獨的感覺。
這個人,陳君杳,是什麼樣的經歷令他擁有這種眼神?雖然聽他所說顯然我和他過去曾經有過許多事情,但我都忘記了,阿赤給我的記憶裡也沒有他的存在。
這樣一個人會是敵人嗎?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又擁有什麼神奇的領域?既然他幫我帶小雅出來,那應該算是友非敵了。
這個想法有點一廂情願,但我真的不想與他為敵,那種懶惰,沒什麼大不了的感覺太讓我害怕,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想再次進入那種境界,因為我怕我會上癮,對那種感覺上癮。
「你,為什麼幫我?」沉默半晌,我一邊伸手撫摸著久違的小雅的一頭青絲,一邊努力用最平靜的語氣問道。
「承諾。」
「承諾?」我有點驚訝這個原因。
「一個永遠不可能完成的承諾。」陳君杳的眼神更加悲哀了。
一個永遠不可能完成的承諾?幫我和這個承諾有關,這令我對這個承諾更好奇了,還有他所承諾的是誰?是這個人導致他眼中的悲哀嗎?
這時,陳君杳雙眼紫光陡盛,他看著大門方向柔聲道:「白虎和八歧既然已經回來,何必站在門外喝西北風,莫非要君杳代此間主人請兩位進來一坐?」
明明就是對白虎他們的行為不悅,真難得他依然能保持這樣的語氣。
我這才感覺到白虎和八歧的氣息,看來陳君杳給予我的影響實在太大,令我甚至無法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兩股強大能量的存在,還是說陳君杳本身遠遠的超過白虎他們?
這……應該不可能吧?
「哈哈,十萬年不見,你還是這樣。」門外傳來白虎的聲音,接著他一馬當先進來,走到了我面前,看著陳君杳呵呵笑道:「既然十萬年前你說和孤獨再無關係,現在又何必出現在這裡。」
一個動人的黑影也跟著婀娜多姿的閃了進來,正是龍聽雨阿姨,哎,我也不知道該稱呼她什麼,岳母?八歧?還是媽媽?
一段時間沒見,八歧又平添幾許嫵媚,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莫可名狀的迷人魅力,比布蘭妮爾更充滿誘惑性的氣息不住從她那成熟的彷彿掉的出水的身體往外噴發著,這根本就是一座活動的火山,隨時能把人燒死,慾火焚身那種死法。
八歧掃了我一眼,就把注意力都移到對面的那名男子身上,我見她緊握著雙拳顫動著,細微的黑炎繞著她的雙手舞動,竟是要出手的先兆。
由於我在白虎身後,所以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可是我也能感覺到白虎的力量正在凝聚,是瘋狂的凝聚。那沉重的壓力令我呼吸一陣難受,熟睡中的小雅也不舒服的嗯了一聲。
我豪不懷疑他下一瞬間就能發出把周圍數公里東西都夷為平地的凶狠一擊,難道這個陳君杳是敵人?不然同時身為八大靈獸的八歧和白虎怎麼一見面就做出了同時出擊的準備?
陳君杳渾然不覺兩人的敵意,只是來回看著他們,並不說話。然而不一會兒,兩人陡然一陣放鬆,同時鬆開了握緊的拳頭。
我知道,陳君杳又動用了他那神秘的能力。
「你們怕我。」陳君杳的語氣無比肯定。
白虎沉默了一會兒,才冷聲道:「不錯,我承認我怕你,領域者之中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們這些空間系領域者,尤其是你。不是打不過你,而是無法打你。」
「那何必出手?是不相信我的領域,還是要挑戰自己的精神極限,又或者……只是下意識的不甘心?」陳君杳又搖了搖頭,他的憂鬱再次顯得更濃,濃的彷彿把他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黑色之中。
「我的確是無法出手,卻能製造出讓你無法動彈分毫的滅世黑炎圈。」八歧聽出陳君杳語氣中的不屑,也不甘示弱的反擊道。
「哦,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不過你不是不知道我的領域能力吧?」陳君杳聲調一轉,語氣陡然變得森寒起來:「只要你一出手,我以死神之名起誓,你,八歧,必死無疑!」
我渾身一震,被陳君杳的聲音冷的一陣哆嗦。那是多麼冰冷的聲音呀!毫無感情,沒有高低起伏,如同機械,有的只是讓人從骨子裡面開始結冰的寒冷,和他剛剛那溫柔的聲音相比根本天差地遠。
死神,那是陳君杳至此唯一透露的身份,但我依然對這個稱號沒有絲毫記憶。
陳君杳此刻所展現的霸道氣魄是我遠遠所不能及的,興許,那才是強者應有的氣度,而不是像我這樣。
在陳君杳身上,我看到很多。那是多麼可怕的一種自信,一種傲然。也許,他並不如我所想的出塵,反倒是一身傲骨;也許,他從來沒看得起現在的我,因為他剛才那句話並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八歧臉色一陣青白,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可是自從陳君杳放話後,她就顯然忌諱陳君杳所說,死咬著下唇不吭一聲。
無可否認,她咬著下唇的動作非常的美,但對於冷眼看著她的陳君杳來說顯然和死人骨頭沒什麼分別。因為陳君杳沒有絲毫迷醉的神色,唯有無盡的冰冷,所有的悲哀轉變而成的冰冷。
好一會兒,陳君杳才有所動作,他重新戴上了墨鏡,把那動魄驚心的紫瞳隱藏在茶色之後:「十萬年前,你八歧也沒少給孤獨惹麻煩,怎麼,十萬年後欺負孤獨不記得過去種種而重新粘在他身邊?我倒覺得心中滿懷妒嫉怨恨的女人比我危險多了。」
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寒氣瞬間消失,哀傷的感覺又重新出現在他的身上。
只是,不知怎的,我寧願在他身上看見冰冷也不願看見悲哀,我厭惡那種根本已經和絕望差不多的悲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