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沙河,究其名來,蓋因其河底遍佈紅沙。它是狩魔森林少有的大河,其河面寬廣,超過百米。此河不深,水流緩慢。不過河沙鬆軟,大部分河段並不宜涉渡。
百步渡,如其名,其兩岸距離恰有百步。它擁有紅沙河少有的一段碎石淺灘,其水深僅過腳踝。
趙無恤現在愜意地躺在紅沙河北岸的草地上。他頭枕著梅琳的大腿,悠然望天。
一堆篝火在一旁空地上熊熊燃掉,其上架著一隻被剝淨的長尾鹿。此時鹿肉已烤得流油。
克裡斯蒂娜用小刀割下鹿後腿上的一大塊肉放在銅盤上,又用手從上面撕下一小條肉,然後蘸蘸旁邊銅碗裡的調料,最後送入趙無恤口中。
趙無恤細品著外焦裡嫩,香膩流油的美味,慢慢咀嚼好久方嚥下。
梅琳見之舉起手中皮囊,把美酒傾入夫君嘴裡。
趙無恤痛快地飲下一大口,大呼過癮。
梅琳和克裡斯蒂娜同時笑靨如花。梅琳又去撕肉。
趙無恤咂嘴品著美酒餘味,不禁道:「酒是不錯,不過比不上我釀的啊。」
梅琳玉指直點他眉頭,嗔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克裡斯蒂娜又送上一片烤肉,笑道:「急什麼,待會就能喝到。」
「老大,好香啊!」
岑登的聲音從老遠響起。
趙無恤也不起身,直接道:「香就嘗嘗唄,這可是你大嫂的手藝。」
岑登這時已奔過來,聞言道:「大嫂親自動手,那可不能錯過。」
他也不客氣,直接拔出腰間短刀,割下前腿一大塊肉,大口啃起來。
克裡斯蒂娜見之道:「這兒有調料。」
岑登嘴裡噙滿肉,嗚噥道:「不用。」
有兩個巴掌大小足有小半斤的烤肉眨眼進了肚。他還意猶未盡地道:「大嫂好手藝啊。我們這幾年真是白混了。」
克裡斯蒂娜淡淡一笑,道:「這是跟紐特人學的手藝,絕對正宗。」
紐特人好遊牧,其烤肉之術冠於大陸。
岑登歎道:「聽說這技術紐特人從不外傳,還是大嫂有魅力啊。」
趙無恤嘿嘿一笑,道:「那當然,也不看是誰的老婆。」
克裡斯蒂娜白他一眼,玉手撕下一大塊肉直接塞進他嘴裡。
趙無恤毫不客氣地吃下,大口咀嚼。
岑登看著愜意享受二美侍候的趙無恤,心中大歎:這恐怕是世上最瀟灑最牛叉的劫匪了,我這輩子是沒希望了。
昨夜,他和手下在十里外休息很久,一直不見趙無恤三人返回。他想探個究竟,又怕莫名的危險。就這樣在猶豫中過去一夜。他愣是沒敢冒險。他的理由很簡單,趙無恤的實力遠超過他和手下。如果趙無恤有事,他們去了是添頭。反之,他們沒收到其他指令,一直待在原地休息也無可厚非。
待到天明,他終於按耐不住,一個人悄悄摸過來。他很幸運地撞上剛休息完的趙無恤。之後的事情變得精彩。他經受了人生最大的衝擊。
整整一百四十多個中高級武士被生擒了。他們保持著千奇百怪的姿勢,如雕塑般一動不動。這一切都是趙無恤三個人做的。生擒啊!這要比殺掉難千倍萬倍。即使笑傲大陸的八大武師恐怕也不行。結果愣是被他們做到了。這是何樣的能力!他不敢想像。尤其三人還毫髮未傷,只梅琳顯得疲憊不堪。他若知道梅琳是在匪幫被制服後和趙無恤大戰累的,恐怕會更無語。
這股震撼太大,以至令他生生呆了半小時方回神。他清醒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認趙無恤做老大。什麼也別說了,不抓住這樣的靠山那真是上對不起祖宗八代,下對不起手中兒郎。恰好趙無恤本就有收服群賊的打算,爽快接受。
岑登就這樣輕鬆地找到組織。之後過來的部下和他一樣,也經歷了一次震撼衝擊的洗禮。他們完全同意岑登的決定。有這樣的牛人做老大,以後完全可以在狩魔森林挺直腰桿走路。
當然,新老大沒讓他們閒著。他們被派去照看那一百多匹馬,還有保護被制住的匪幫的安全。按老大的話,別從哪裡跑來一隻不長眼的魔獸把這些橫行狩魔森林的高手給吃了。這就太不值了。
岑登在羨慕中恍惚有些失神。
趙無恤問道:「那些人還好吧。」
岑登道:「還行,都挺老實,有幾個叫了半天沒人理,現在都消停了。」
趙無恤心中點頭。匪幫的頭領們一個也沒跑掉。他們應該還能約束住手下。
岑登見老大沒表示,又道:「難道就這麼把他們晾著?」
趙無恤只讓他們保護眾賊不被魔獸之類傷到,並沒其他吩咐。他們也不接觸眾賊,只在外圍守護。結果這一百多高手就這麼孤零零地被晾了一夜加一上午。
趙無恤道:「不用急,先殺殺他們的銳氣。」
岑登點頭應是。
趙無恤又道:「你說商隊今天能來嗎?」
岑登想想道:「應該能,再遲明天也一定能到。」……
此時此刻,紅沙河南岸遠處,半人高的茂密草叢中,一支有十一輛大車組成的車隊緩緩而行。幾十個騎士縱馬護衛在兩邊。隊伍最前端,一位美麗的金髮女騎士騎在一匹火紅的駿馬上,英姿颯爽。她便是裡布頡峽谷的主人,雅西王國第一位女侯爵兼通緝犯,赫莉·哈普靈。
赫莉手遮在眉毛上,眺望遠方。前方出了林木,並無異樣。她問身邊的人道:「納茲,走到哪兒了?」
納茲,著名冒險者,後被赫莉招募,原哈普靈自衛團護衛隊隊長,現守衛團副團長兼二隊隊長。他一直負責為往來於塞維林和裡布頡間的商隊護衛,這條新商路走了數次,非常熟悉。他抬頭瞧瞧四周,立刻道:「還有不到五里到紅沙河,午餐可以在河對岸吃。」
赫莉點點頭道:「這裡你熟,你做主。」
納茲很高興得到老闆的信任,忙道:「好的。」
其餘諸人聽聞快要休息,都來了勁頭。車隊的前進速度不知不覺間加快許多。
赫莉任馬自行,心中思索著兩位好友梅琳和克裡斯蒂娜現在到了哪裡。她們小巴爾咯山脈之行是否順利。與她們分別已有四個多月。不出意外,他們也該到塞維林了吧。
再次與好友相會是她此行的一個目標。若能再見守衛團總教官兼釀酒師更好。畢竟她對他印象深刻,不僅因其英俊無匹的相貌和深不可測的能力,還有其談吐間不斷冒出的新奇。這是個有趣的傢伙。
另一個目標是和生意有關。當初為掩人耳目,裡布頡商會有請來的生人出面。此人決定權有限。而這次僅隨車的裡布頡酒就價值上萬銀幣。這不是分會長能處理。何況對方還要求更深層次的合作。
赫莉待在峽谷有些煩了,正好藉機出來。至於安全,大商隊想藏個人很容易。裡布頡商會最近的風頭又很勁。
半小時後,護衛們已經能看到紅沙河。納茲鼓動手下道:「加把勁,過了百步渡就休息。」
前方開路的游騎突然示警道:「河對岸有人。」
赫莉急驅馬馳去。納茲立刻命車隊停下,同時吩咐幾個護衛去保護女侯爵。……
篝火已變弱。趙無恤的耐性也在消磨。他尋思再玩點什麼花樣時,南方遠處傳來微弱的馬蹄聲。他一個挺身,戰了起來。
二女驚異地看著他。克裡斯蒂娜問道:「怎麼啦?」
趙無恤已經看到探路的游騎,笑道:「目標來了。」
岑登忙道:「我去招呼弟兄。」
趙無恤又躺了回去,懶洋洋地道:「不用。」
岑登想想不再言語。有老大在,還用蝦兵蟹將麼。
這個時候,偵騎也看到了燃耗的篝火。趙無恤功力深厚,感知遠超諸人。是以偵騎直到現在方發現異常,放出信號。
赫莉匯合偵騎後,不停馬直接前行。既然對方在河對岸,那他們盡可向前,看個明白。
「得得」馬蹄聲近,岑登看到奔馳而來的數騎。梅琳和克裡斯蒂娜則從領頭騎士的身姿中認出赫莉。她們欣喜莫名,想不到好姐妹居然也來了。
趙無恤心中納悶:「怎麼只要美麗的女侯爵有難,我就會出現啊。算這次,都救三回了。每回還都是要命的買賣。」
他又慶幸多虧來了,不然赫莉落在劫匪手中就壞了。這可是一群久不知女人味的傢伙。純潔的侯爵絕受不了。
百步的距離太近了。赫莉第一時間認出苦苦思念的好姐妹。她狠狠地打馬,躍入紅沙河。其餘護衛不知發生什麼,阻之不及,唯慌忙跟隨。
岑登見對方二話不說就過河,又緊張起來。不過看到老大仍穩坐釣魚台,心中也提不起半分擔心。
片刻後,赫莉已渡過紅沙河,大紅駿馬兩步跨止篝火旁。她掃視下方,心中驚奇,不禁道:「真想不到,居然在此時此地遇上你們,塞外荒原是不是太小了。」
趙無恤嘿嘿一笑,道:「我美麗的侯爵小姐,別來無恙啊。」
又手指篝火上的鹿肉道:「看,我已經為你準備好午餐了。」
岑登詫異地望著趙無恤,心中哆嗦:「老大……老大……和對方認識。」
他完全顧不得欣賞女騎士絕美面容。赫莉雖沒表露身份,但其身後跟來的護衛身上明顯有裡布頡商會的標誌。他特意瞭解過,自然知道。
赫莉抬腿跳下馬,走近趙無恤道:「你們到會享受。」
梅琳和克裡斯蒂娜聞言微笑以對。
趙無恤指指那些用具,道:「這些東西都是拜你所賜啊。」
他沒說錯。銅碗、銅盤、調料和美酒等等都是匪幫的物什。不過現在是他的戰利品。
赫莉卻不明所以,轉而目指岑登道:「不給我介紹一下這位朋友。」
岑登驚恐莫名。雙方的對話清楚表明他們不僅認識,還非常熟。而他居然慫恿趙無恤來打劫,真是不知道死字怎樣寫。這可是自投羅網啊。他醒悟後第一反應是趕緊跑路,有多遠逃多遠。不過趙無恤那魔鬼般的速度又浮現在腦海。他馬上放棄此念頭。這時恰好赫莉問話,他直接跪倒地上,沖趙無恤道:「老大饒命啊。」
梅琳和克裡斯蒂娜嘻嘻笑著看岑登表演。這傢伙反應到挺快。他們三個默契地沒提是裡布頡商會的人。而岑登也一直誤以為三人待在百步渡是為打劫商隊。
赫莉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一幕。她暈了。
趙無恤對岑登道:「我既然收你做手下,自然不會追究。」
說著抬手一拂。
岑登只覺一股大力傳來,身體不由自住站起。他情知這是老大的手段,震驚間又放下心。老大這般英雄自然不會欺騙他這等小人物。
趙無恤手指岑登對赫莉道:「這位是娘子軍外圍打劫團『鐵拳』團團長岑登,他也是因你們而來的。」
岑登腦門又開始冒汗。
赫莉終於聽出點味道,不禁道:「打劫團?」
趙無恤站起身,道:「來,給你看點新奇東西。」
他打先走引路。
赫莉吩咐護衛去招車隊過來,隨後跟著。梅琳和克裡斯蒂娜待趙無恤起身後也起來。三姐妹又湊到一起。赫莉注意到梅琳狀態不好,遂問情由。梅琳羞著不答。克裡斯蒂娜吃吃笑道:「她昨天戰鬥太多了。」
赫莉還不知道匪幫的事,並沒望正常戰鬥上想。她記起梅琳在裡布頡峽谷時與趙無恤的竟夜大戰,笑對梅琳道:「你呀,小心點身子,別太縱容他。」
梅琳道:「哪是他,」
目指克裡斯蒂娜道:「都是這妮子使壞。」
克裡斯蒂娜嘻嘻一笑,道:「怎麼能怪我,我又沒那話,可做不了那事。」
梅琳橫她一眼,道:「你等著,等我不能做的那天,我看你一個人怎麼撐。」
克裡斯蒂娜道:「我巴不得呢,到時候夫君都是我一個人的,饞死你。」
赫莉聞言一震。她早懷疑二女和趙無恤的關係。他們之間實在曖昧。梅琳和趙無恤的歡愛曾親耳聽到。克裡斯蒂娜則未見。她不能相信梅琳和克裡斯蒂娜如此出色的美人會同嫁一夫。然而事實又使她不得不信。她不得不打量前方領路的趙無恤,這帥哥難道真如此優秀!他還有什麼沒被自己發現的本事?
梅琳和克裡斯蒂娜都注意到赫莉的走神。兩人目光大有深意地交流:這是個分擔性事壓力的好對象。與她們關係好。她們也瞭解她。性格好,各方面都很出色,又是純潔之身。還是裡布頡峽谷的主人。娶之真是百利而無一害。
克裡斯蒂娜伏在梅琳耳邊道:「我們推一推?」
梅琳聞言點頭。昨夜由於克裡斯蒂娜休戰,她可是被夫君玩慘了,到現在還腿腳發軟。現在能有一個合適的對象,她也顧不得害羞和不捨了。接受現實吧,反正她們早晚會受不了。
赫莉已經回神,見她們說悄悄話,問道:「說什麼呢?」
克裡斯蒂娜嘻嘻一笑,道:「好事。」
她沒多言。這事很微妙,而且要兩情相悅。她相信色狼夫君不會拒絕不次於她們的大美人赫莉。不過,誰知道赫莉能不能接受一個平等的三夫人身份。人家畢竟是高貴的女侯爵,自小在優越的環境長大。剃頭挑子一頭熱可不行。
赫莉沒機會再細問。他們已經來到匪幫營地。接下來和岑登初至如出一轍,赫莉同樣被大大震撼。她回神後,望向趙無恤的眼神又多了一層光彩。她知道三人底細,情知眼前盛況必是趙無恤的功勞。
趙無恤很享受美麗女侯爵眼神中微微透出的一點崇拜,微微綻放的迷人光彩。他笑道:「這些人都是狩魔森林的有名劫匪,來這裡是為打劫你帶的商隊。我收到消息後星夜趕來,終於趕在了你們之前。說起來這一切都多虧岑登幫忙。」
這條消息的震撼程度絲毫不亞於剛才。赫莉估算了營地裡被定住的人,至少有一百多。能在狩魔森林混,水平都不差。他們若是突襲她的隊伍,她必敗無疑。想及此腦門不禁直冒冷汗。她看向趙無恤的眼神再度發生變化:這帥哥真是福將啊,又了救一次。哎,我拿什麼回報你呀!
群賊也注意到他們。眼見過來一男三女,卻沒人敢欣賞那三位美艷不可方物靚女。昨夜很多人都見過無影惡魔的形象,看到此人過來,諸賊都屏住呼吸。
這時,有人大聲道:「那小白臉,是死是活給老子個痛快!」
趙無恤不用看,單憑聲音就認出是昨夜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高手。他抬眼一掃,想看看對方是何許人物。昨夜亂戰,他可沒空注意敵人面容。
德懷特又叫道:「老子在這兒。」
趙無恤很快找到目標。此人個子不算高,卻一身彪悍之氣,於群賊中也算醒目。
這些大賊都靜看趙無恤的反應。他們一直在心中安慰自己,那無影惡魔既然當時不殺,以後或許也不會殺。他們已經有過拚死之心,既然沒死成,大多數人的願望都變成求活。他們不願意觸怒擁有生殺大權的趙無恤,既然有德懷特試探,樂得靜觀。
趙無恤確實不想殺掉這些大賊。他們都是中高級武士,戰鬥經驗豐富。這麼簡單殺掉太浪費了。殺掉他們又會有新匪幫肆虐狩魔森林中南部。他可不想做專職捕快,或者成天圍著商隊轉。
不能殺,那就只有放。當然也不能便宜他們。
趙無恤再做一個異想天開的決定。他要收服這群悍匪,即使他們不忠心,也要他們不與他為敵。他想及此,高聲應道:「你是想死,還是想活啊?」
德懷特急叫道:「鬼才想死呢!」
此人倒是直爽,趙無恤心生好感,又朗聲問諸賊道:「你們呢?」
眾賊先是遲疑,摸不清無影惡魔何意,不過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們很快輪番叫道:「想活!想活!」
趙無恤道:「放了你們也不是不可以。」
群賊聽聞有生還希望,齊齊吵吵起來。
德懷特大聲喝止道:「都叫什麼,先聽聽人家的條件。」
群賊聞言立刻偃旗息鼓。是啊,萬一放過他們的條件是送上兩手兩腳,那還真不如被殺掉。
趙無恤道:「條件很簡單,做我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