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溶洞所在的絕壁後,夏姜獨自一人走在了最前面,母親似乎也並不急於帶著我和她去尋找黃炎棟的隊伍,而是由著她在前方自由行動。不過她顯然正在頭腦中思考、消化著溶洞內見到的那些浮雕內容。整個人心不在焉,耷拉著腦袋顯得無精打采的樣子。我在後面看著她此刻的摸樣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頗為替她擔心。要知道這丫頭一個人孤獨的在鳳凰山的地下囚籠中生活了不知道多長的歲月,實際年齡應該超過了兩千歲,可心智和行為卻同少女一般單純和幼稚。離開囚籠後除了很短的幾天時間內依靠著本能在荒山野村內偷食為生外,一直在韓哲、王烈等人的監護下生活至今。我不知道母親究竟是如何將她從黃炎棟那些人手中拐帶出來的,但我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她同我一樣,必然是母親計劃當中的一枚棋子。對於我而言,成為母親手中的棋子已經是不可逆轉的現實,而現在夏姜如今這種心事重重一反常態般的情形令我產生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般的心有慼慼感。
「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事情?她現在怎麼這樣?」我一邊走,一邊朝著領先了我半個身位的母親低聲詢問著。
母親聽到我的詢問,表情曖昧的斜著眼睛朝我瞟了一眼,然後淡淡的回應道。「也沒做什麼,只是向她解釋了一下,她和我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以及她為什麼會聽到那些聲音還有出現在這裡的一些具體情況而已,這些都是當年我自己親身體驗過的經歷罷了。還有就是帶她看了那個溶洞浮雕。怎麼了?你難道因為上了她,開始對她重視關心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母親的語氣中我並未感覺到玩笑或者挑逗的意味,反倒讓我嗅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醋意。我不確定母親是否是有意為之,因此我直接忽略了那種感覺,對母親解釋道:「就算她和你是同樣的存在,但她可遠沒你那麼豐富的人生經歷以及處世經驗。她從鳳凰山囚籠裡頭出來才多長時間?到現在為止,連如今的語言都還說不利索,對如今世界的認知跟一張白紙也沒區別,要沒老韓、王烈他們幾個盯著,別人拿根棒棒糖就能跟哄小孩一樣把她給哄走。你一下子告訴她那麼多東西,難道沒有考慮過她的接受和理解能力麼?」
對於我此刻略帶抱怨的話語,母親只是淡淡一笑。「正因為她和我是同類,我很清楚她的理解、認知以及思維能力是怎樣的。她現在的狀態只是暫時的,過不了多久她就能理順從我這裡獲得的一切信息恢復到正常的行為狀態。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替她擔心什麼……」
「……相比我而言,她要幸運的多。離開囚籠就有你還有兩儀那些人關心照顧。同時還有我直接為她解惑授業……當然這些也不奇怪,畢竟幸運就是她天然擁有的神格力量之一,所以她進入這個世界的人生歷程肯定會比我通暢了!而我嗎……自從養父母去世後很長時間一直都是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在這個世界上遊蕩生存……」
母親一開始說的還算隨意,但說著說著其情緒就逐漸低落了下去,顯然是回憶起了以往對她而言並不愉快的往事。
面對母親此刻的狀態我有些不知所措。因為我根本就弄不清楚她如今是否是真的情感流露又或者是為了她自身的目的刻意在我面前裝出可憐相以博取我對她的諒解與同情。我因此在略微思考後決定稍微轉移一下話題。
「……養父母?是不是我在夢中見到的那個發現了嬰兒的中年婦女?」
「嗯哪……」母親聽到我詢問這個,語氣變的舒緩了起來,雙眸也流露出一絲嚮往般的溫柔眼神。「就是她們了。我從來到這個世界上,接觸過的人中,除了阿夏還有公公、婆婆這些人之外,就是她們最愛我,對我最好了。知道我為什麼用周這個姓麼?就是因為大爹他姓周,所以不管我用什麼名字都一定會用周這個姓氏了。雖然我作為陰妖是從夏姬身上誕生的,夏姬是我真正的母親,但我卻始終把養育過我的大爹他們視為我親生父母。」說到這裡,母親頓了頓,再次扭頭看我的同時,流露出了一種惡作劇般的表情。
「……對了,你知道前面這丫頭的父母是什麼人?和你還有我應該是什麼關係麼?」說著,腳步同時也慢了下來,在我來到她身邊後,刻意把臉湊到了我的耳旁。
對於母親此刻的行為,我先是沒由來的產生了一絲惡寒的感覺,但接著很快意識到了她提這個問題的目的所在,腦門上當即滲出了汗珠!
「夏姜的媽媽也是夏姬……而她的爸爸麼?是夏南……她是夏姬和夏南母子亂倫生下的哦!當然了,夏姬和夏南亂倫懷上這丫頭的時候,夏南已經被屈巫妖化了,他們母子兩人所作所為也都是屈巫刻意安排和教唆的結果。不過不管怎樣,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她媽媽是夏姬,算起來也算是我的姐姐了,和你的關係應該是姨媽和外甥。另外她爸爸夏南也是我的哥哥,她又可以算是我的侄女和你的表妹……這輩分關係挺亂的哦!你不止和自己媽媽上了床,還上了自己的姨媽兼表姐……」
母親的語氣輕柔但卻輕佻。我控制不住的全身哆嗦了起來,終於忍不住衝著母親怒吼了起來。「夠了!住口……」
母親對於我此刻明顯的憤怒僅僅只是嫣然一笑,卻明智的閉上了嘴巴!
我憤怒的吼叫聲在峽谷中迴響,也不知道傳到了多遠的地方,神遊物外般在前面行走的夏姜也被我的吼聲嚇了一條,茫然的轉身朝我和母親這邊望了過來,看到這個情況,我陡然間冷靜了下來。峽谷中危機四伏,我這樣大喊大叫天知道會招惹來怎樣的危險和麻煩。不為我自己和母親,哪怕是為了夏姜的安全著想,我都必須維持謹慎小心的狀態。意識到這點後,我抬頭朝夏姜微笑了一下,夏姜看到我的笑容後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又扭頭恢復到了低頭思考前進的狀態中。我隨即壓低了聲音對母親的恨恨道:「我和夏姜發生關係是你一手教唆的!我那時候根本就沒意識到她和我之間的這些關聯,而你肯定是明白的……你做的這一切都是故意的!」
「你說對了……」母親對於我此刻的指責毫不猶豫的承認了下來。「讓你上她,我確實是故意的!但你覺得你有資格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麼?你要真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我再怎麼設計、挑逗,你也不會爬到她的身上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已經這種情況了,媽媽也沒興趣再跟你虛偽下去了。有些東西借這機會攤開來說吧!」
母親此刻一反常態咄咄逼人的態度令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本能的做出了回應。
「什麼東西?攤開來說什麼?」
「說什麼?就說咱倆娘倆兒上床做愛的事情!」
「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麼?」
「說是說過了……可你真的想通了麼?真的把這事情放下了麼?要放下了,我剛才告訴你你和夏姜之間的關係,你又為什麼是這種反應?和我這個媽媽都睡過了,再睡個姨媽或者表姐算的了什麼?」母親側過臉,美麗明亮的雙眸死死的盯著我的雙眼彷彿能夠看透我的思維一般。我一瞬間呆住了。我是真沒想到母親會在這個時間以及這種環境下再次把這個問題拋到了我的面前,我剛才好不容易才想方設法的在腦海中刻意的將這個問題暫時的進行了排除、屏蔽,卻不曾想母親這個時候冷不丁的舊事重提,這讓我瞬間再次陷入了精神和行為的驚慌失措當中。我在不知不覺當中甚至開始了同手同腳的行走,完全忘記了掩飾自己真實的內心所想!
就在此時,前方行走的夏姜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在燒焦的殘破森林以及因為大火而暴露出來的古人類生活遺跡的殘垣斷壁之中,竟然出現了大片大片鬱鬱蔥蔥的草地,草地上綠草昂然,野花密佈!夏姜在楞了一下之後,歡呼著衝進了花叢當中……
母親在見到這一場景的同時,也立刻露出了喜悅的笑容,二話不說的跑進了草地之內,低著頭四下掃視著,似乎尋找著什麼。而我也因為脫離了母親的注視而終於有機會開始調整起了自己的心理狀態,再一次的讓自己逐漸平靜了下來。
夏姜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山花浪漫的景致,在草地上,花叢中興奮開心的蹦蹦跳跳。加上母親,兩個絕色佳人在花叢中,午後斜陽的映照下如同一幅難以言狀的美妙畫面落在了我的視線當中,這一刻,我看的幾乎有些癡呆了。
我忽然感覺到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的最美的場景,我一時間忘記了心中的煩惱和苦悶,追隨著母親和夏姜的腳步步入了草坪的範圍當中,當低頭看到五顏六色的各種花卉的時候,我有了一種放鬆的感覺,居然彎腰低頭開始攀折這些花朵,在幾乎無意識的情況下扎出了一個花環。
當我拿著花環直起身子的時候,卻發現夏姜不知何時被我的舉動所吸引,好奇的跑到了我的身邊。我看了看手中的花環,注意到了夏姜眼中流露出來的那種好奇的眼神後,也沒多想,逕直把手中的花環遞到了夏姜的面前。夏姜想也沒想的就接了過去,拿著左右端詳了一下,接著就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望著夏姜戴著花環在草地上來回雀躍奔跑,我隨即將視線投向了母親的所在。
此時的母親並未注意到我和夏姜這邊的情形,低著頭,只是認真查看著草地。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找什麼,卻又畏懼向她詢問,因為我害怕同她交談後,她會不會又將話題轉移到那個我根本就不敢面對的現實問題中去。在花叢中呆呆站立了半天後,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居然再次彎腰攀折花朵編織起了第二枚花環……
相比之前遞給夏姜的那一枚,這第二枚花環我編製的極為認真也極為細緻,至於為什麼這麼認真,我自己覺得我很可能根本就是為了消磨時間!夏丫頭此時完全沉浸在美麗的花海當中,而母親則全神貫注的正在尋找著某個東西絲毫沒有理會我的意思。除了編製花環,我還真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麼了。在我將手中的這枚花環或者更應該稱為花冠的手工製品製作完成抬頭觀望的同時,母親似乎也終於在草地中央位置的某個地方收穫了自己的目標。她彎下腰,在草叢中用雙手捧出了一捧泥土,當她捧出泥土的瞬間,整片草地上的植物隨即開始了迅速的枯萎,短短十幾秒後,曾經百花爭艷的花叢草坪終於還是裸露出它原本被燒焦了的焦土地的本來面目。
注意到這個情況的我和夏姜很自然的迅速趕到了母親的身邊……
「花、花、花都沒了!還有草、草!綠草草!」夏姜雖然如今對各種事物的理解和認知比之小孩子強不了多少,但終究有著正常的理解和判斷能力,哪裡不明白花叢綠地的枯萎消失同母親剛才的那一舉動必然有著直接的聯繫。急切在母親面前嚷嚷的同時,表情上更是讓人感覺快要哭起來一般。
母親沖這丫頭露出燦爛笑容的同時,用她們兩人才聽得懂的那種語言對她嘰裡咕嚕的說了幾句話,夏姜表情很快從委屈難過轉變成了某種遺憾。但情緒卻很明顯的安定了下來。
在安撫完了夏姜之後,母親將雙手捧到了我的面前。我注意到母親的手上捧著一團毫不起眼的泥土,泥土中心一株綠幽幽的植物嫩芽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
「這是?」
「息壤、建木!我帶這丫頭離開隊伍除了去找你之外最重要的目地就是為了尋找這兩樣東西!這兩樣才是打開通往核心區域通道的真正鑰匙。每當外部世界誕生了有資格進入崑崙核心區域者的時候,它們會隨機出現在埋屍谷地之內並必然會出現在資格者即將經過的某個區域和地點。」
聽著母親的解釋,我隨即明白了離開峭壁洞窟後母親任由夏姜自由行動的原因。
「這些,當年你都經歷過?」
母親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泥土和幼苗收進了隨身攜帶的背包後抬頭望著我道:「是的,只不過上一次進入這裡的時候,我花了不少的時間才在某種神秘力量的指引下弄清了這兩樣東西的用途。而這一次要等這丫頭自行領悟天知道還要等多久,為了節省時間我才決定直接帶她出來尋找。」說到這裡,母親看到了我手上剛剛編成的花冠。
「我找東西的時候,你在編這玩意兒?」又注意到了夏姜頭頂的花環後母親的表情變的有些古怪了。「你做了送給她的?嗯,不錯……有進步,看來這幾個月對你的點撥總算有了點效果,懂得討好女人了。」
母親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常,但落在我耳朵裡卻總覺的有幾分怪異,出於某種逆反心理的原因,為了證明自己編織花環、花冠僅僅只是無聊並非刻意討好夏姜的原因,我抬手就想把手中的花冠扔掉,卻沒想到母親手快一步,在我拋出花冠的瞬間直接伸手把花冠給搶了過去,然後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難得你有這閒功夫,丟了太可惜了。」一邊說,一邊在我面前晃了晃腦袋,向我詢問道:「好看麼?」
母親戴花冠自然是好看的……絕色的面龐在精緻花冠的襯托下顯得嬌艷異常!但此時的我卻怎麼也說不出讚美的話語,面對母親明顯帶有挑逗意味的言詞,我選擇了低頭沉默。
母親見到我這樣,雙眸中流露出了一絲難過的眼神,接著將視線轉向了其他方向,喃喃自語般的說道:「嗯,這是我收到的第二枚花冠呢!知道之前還有誰送過我相同的東西麼?」
「誰?」我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就是你爺爺阿夏了……那時候的我同現在這丫頭也差不多!又傻、又笨、又單純……撞上你爺爺後沒兩下子就被他的小恩小惠給收買了……」母親一邊說,一邊自顧自的輕笑起來。
「什、什麼?你說什麼?爺爺他送了你一個花環就把你給帶回清源鎮了?」要說我對於母親當年為什麼會同爺爺走到一起的原因毫無興趣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因為心煩意亂,我到現在也沒有向母親就這事情提出過任何的詢問。而母親此時的這種說法對我而言無異於天方夜譚,堂堂擁有青春這一神格力量的神女或者說妖女,居然會被我爺爺那樣一個普通人用一枚花環所吸引,這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相信?
「一枚花環當然是不夠的……我那個時候幼稚、單純。不過阿夏也應該差不多吧!漫長的歲月中,試圖尋找或者說追捕我的人我都不記得曾經有多少個了!而他卻是我遇上的最傻、最笨、也最不自量力的傢伙。被我揍的滿地找牙也不知多少次了!卻依舊不依不饒的追著我打聽關於阿華的事情。到後來知道沒有任何勝過我的可能後,又跟個無賴似得乞求我……給我編花環,給我做好吃的討好我。就只為了向我打聽阿華去世的具體過程那些。你知道麼……他是我遇上的唯一一個不是為了抓住我卻又對我糾纏不休的傢伙了!我是同阿華有過兩次接觸,但阿華當年在戰場上戰死的具體細節我又怎麼會清楚?被他糾纏的實在沒有法子,我只有把我和阿華接觸的全部過程那些源源本本的都告訴了他……」
「然後呢?」我不知不覺的被母親此刻講述的往事所吸引。
「然後?然後他就走了……」母親說著低下了腦袋。「他煩了我一個多月,然後就走了!他走了以後,我不知道怎麼著覺得好難受。那個時候我根本就沒明白這意味這什麼……」
「啊、啊、啊……你肯定愛上他了!」
冷不丁的,之前一直站在我和母親身邊,伸長脖子只是默默聆聽我們交談的夏姜此時忽然間表情激動的嚷嚷了起來。待我和母親兩人不約而同將視線彙集到她身上時,這丫頭哆嗦了一下,磕磕巴巴的嘀咕了起來。
「不、不是麼?可、可我看電視裡……好、好像都是介個樣茲第……」
「電、電視?」母親楞了楞,把目光轉移到了我的臉上。我眨了眨眼睛隨後解釋道:「應、應該是她看過的電視劇裡有類似情結吧?我們找地方把她安置下來後,她一天多半時間都在看電視!」
「都看什麼?」
「什麼都看……動畫片、新聞、廣告……嗯,言情劇、肥皂劇居多了,尤其是那種四集、六集連播的那種!」
母親罕見的在我面前翻起了白眼。「我原本由著你們這幾個傢伙把她帶走,就是因為我當時要處理的事情特別多,沒什麼時間保護她同時教授她如何適應現在這社會。你們幾個倒好……你和兩儀我就不說了,怎麼連姓韓的那小傢伙都這麼的不靠譜。不好好認真的照看她,就把她一個人丟房間裡看電視?」
「你這話不對了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離開鳳凰山下面那地宮的整個過程應該都是你事先設計安排的結果吧?也就是說,她實際上是你給弄出那地方的。她出來後,你當了甩手掌櫃,不管不問。我們幾個替你接手了這個燙手山芋,你現在好意思說老韓和我們這幾個人的不是?」此刻的我也沒想太多,就事論事的替自己還有王烈、韓哲他們兩個辯護了起來。
「什麼叫我對她不管不顧?你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少事情要忙著處理麼?要搜集姓朱的那邊的信息情報確定他的一舉一動;要隨時留意你和小靜身邊的各種情況,你們兩兄妹從來都沒讓我省過心!而且那時候孫成章的考察隊出發之後就沒了消息……」說到這裡,母親頓住了,因為她好像注意到了我此刻表情上的變化,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在不自覺中說漏了某些東西,臉上的表情變的頗為怪異。
「果、果然……從下鳳凰山坑道時候起,所、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是你在幕後設計安排了我的種種遭遇。你果然是在利用我……一直在利用我,之前還騙我說接近我是擔心我找不著媳婦兒!不知道該怎麼同異性交往……」當之前猜測的一切在這一刻得到確認時,我禁不住熱血上頭,衝著母親叫嚷了起來!
但還沒等我來得及進入更進一步的狂暴狀態時,母親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身邊的夏姜接著扯著夏姜轉身就跑!僅僅只是我眨眼的瞬間便從我身邊跑到了數米遠的地方。
母親的這一舉動徹底超出了我的預料之外,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在我爆發前直接選擇了轉身跑路。這讓我瞬間不知所措了起來,不過當我回過神來之後,我的身體猛然間冷汗直冒,這種感覺對我而言已經不在陌生了。就在不久前,我和王烈、蕭肅言在北谷金字塔附近遭遇伏擊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曾經出現過一次,此刻再次出現,我本能的扭頭朝後望了過去。當眼角的餘光剛剛能夠接觸到背後部分區域的時候,我同樣邁開了腳步,朝著母親和夏姜奔跑的方向開始了狂奔。在我背後估計兩、三百米的遠方,數十名武裝分子的身影從地平線上顯現了出來,當先一人更直接懸浮在離地米許的半空中,以近乎短跑運動員百米衝刺般的速度朝著我此刻的位置高速接近!
「我操……是達耶。仁波切!」
在確認來者是達耶這個瘋女人後,我哪裡還有精神去思考其他任何的東西,腦子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念頭……逃跑!
總算我覺醒了紅蓮能力的身體在如今很大程度上正在接近正常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水準。加之反應及時,一路狂奔之下懸浮前進的達耶。仁波切不但沒能追上我,反倒逐漸被我拉開了兩者彼此之間的距離。
我此刻的奔跑速度顯然也令達耶感到了意外。發覺攆上我的幾率渺茫,這女和尚終於運用她弱水的能力開始對我發起了遠距離的攻擊。數枚估計是利用空氣中水汽凝結而成的冰錐憑空在她身邊浮現,跟著朝我激射而來。不過兩百多米的距離對於這些冰錐而言似乎終究遠了一些,在追著我飛行了百十來米之後,冰錐的飛行軌跡開始下滑,最終在距離我尚有十多米的位置上紛紛劃著弧線斜插進了地面的泥土當中……
「……切,白癡和尚!我還就不信你這弱水能力凝結激發的冰錐能跟物理熱能激發的槍彈一樣厲害!一般的步槍子彈有效殺傷半徑也就兩、三百米……你製造的那玩意還真能比的過步槍不成?」
一邊奔跑一邊回頭張望的我目睹了冰錐墜地的情形。原本驚慌的心情隨之安定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對達耶那傢伙的蔑視!「打不過你,我就不信我還跑不過你了……這種距離,想打我,除非你有遠程大口徑的狙擊步槍!」
就在我腦海中冒出這一近乎於挑釁般的荒誕念頭時,漂浮在半空中依舊高速移動的達耶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把晶瑩剔透的弓箭,不僅如此,一枚估計同樣是用水汽凝結的箭矢也出現在了那瘋和尚的另一隻手中!
回頭望見這一幕的我眼珠子差點沒從眼眶裡掉出來!我哪裡想的到這女人的弱水能力居然這麼變態,能夠憑空利用水製造出武器……而從那女人此刻憤怒且鄭重的表情推斷,她此刻製造出來的這副弓箭的殺傷力以及攻擊範圍必然在之前的那些冰錐之上!意識到這點的我再沒有了任何輕鬆的念頭和想法,再一次拚命甩動著雙腿朝前狂奔!
急速破空的聲響從我耳畔劃過,透明箭矢將我側面前方僅僅半米左右位置的一株燒焦的枯木徹底穿洞穿。我一見之下愈發心驚肉跳,奔跑的同時更開始了習慣性的之字型跑位,如此一來,我被後面那傢伙命中的可能性是降低了,但這速度卻也跟著減慢了下來。
在我前方,母親和夏姜這兩個女人憑著驚人的速度早都跑的只剩下兩個小小的黑點,我禁不住想要破口大罵……
那娘們兒說什麼關心我、重視我……顯然根本就是在扯淡!如今撞上危險了,居然就這樣對我不管不顧的只想著自己開溜。我此刻算是徹底看清我老娘的真實面目了……對她而言,我還真的就是一個僅僅為了達成她目的目標而可供利用的工具而已。
一明白這個道理,我禁不住悲從中來,腿腳發軟,奔跑的速度也愈發緩慢起來。身後的達耶。仁波切同我之間的距離隨之開始拉近。
這女人之前一擊不中,或者因為製造箭矢有些不易的原因,漂浮移動的她此刻並未輕易再次出手,張弓搭箭的同時仔細觀察著我的奔跑軌跡。明顯是打算給我來個致命一擊。如此一來,反倒令我向前多跑了不少的距離。而在追逐過程中,跟隨她一道出現的那些個武裝分子之間也同樣被她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急速奔跑的時間並不長,可能只有一兩分鐘左右,而我卻迅速進入了體能極限的狀態之中。極度疲憊的同時,我的思維反倒清晰了幾分。當覺察到附近一定區域中似乎只剩下達耶和我兩個人在相互追逐後,我那亡命徒的性子禁不住再次冒了出來!
「瘋婆子和尚比我厲害是肯定的……但憑借雙手的紅蓮之火我未必就沒有跟她玩命的本錢!現在這情況單單想要甩掉她跑掉看來很難了!倒不如出其不意,轉身跟她拼上一下子……」
想到這裡,我乾脆徹底降低了步伐的頻率,專注於左右晃動的同時開始思考轉身反撲的時機。不過就在我正要實施自己想法的時候,老娘那臭婆娘的聲音忽然在我腦子裡響了起來!
「……繼續跑,你想幹什麼?你身上的衣服要敢再給我燒掉……你接下來就一直光著屁股走下去吧!這可是老娘我給你帶的最後一套了!」
腦海中的聲音令我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冷顫,我未曾多想便再次條件反射般努力邁開腳步加速奔跑起來。在我繼續奔跑了十多米後,前方焦枯森林之中的某處,一道反射的光線從我視線當中閃過。
「望遠鏡的反光?」當我意識到那光線的具體由來時身後再次傳來了箭矢破空的聲響。而我前方出現反射光線的枯木林地中同時響起了沉悶而連續的幾聲槍響……
奔跑中的我毫不猶豫向前躍起撲倒在了地面,並向前滑行。達耶射出的箭矢從我身體上方掠過。女性憤怒而尖利的咒罵聲從後方傳來。當我掙扎著從地面再次爬起並向後張望時,看見達耶懸浮在半空的身影正在急速倒退。
幾名手持槍支的人影從之前枯木林地中的射擊位置出現,並朝我聚攏了過來。
看清來者是馬國富、宋奎、霍尊華這幾個人之後,我原本懸著的心一下子徹底放鬆了下來,整個人癱躺在了地上。
宋奎趕到我身邊後一手拿槍一手將我拉拽了起來。馬國富則在對霍尊華和其他人員下達了武裝警戒的指令後來到了我和宋奎的身側,帶著慶幸的表情的打量著我此刻的狀態。
「謝天謝地……總算你也安然無恙了!那個叫春日的小姐之前堅持讓我們幾個帶搶守在這裡等著接應的時候我還將信將疑!沒想到你果然帶著周小姐還有夏姑娘出現了!」
「春、春日?」
聽到馬國富的說法,我先是楞了一下,不過很快明白了這一切應該還是老娘的安排了。她是春日的「本命妖主」直接可以控制春日的一言一行,就算她沒有直接操縱春日,恐怕春日也是接受了她的指令後才要求馬國富這幾個人來到這個位置等待守候的。
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原委,我當即將達耶後面還跟著一大幫武裝分子的情況告之了對方。馬國富聽後臉色大變,連忙招呼著霍尊華那幾個武裝人員迅速聚攏,簇擁著我追著母親和夏姜逃跑的方向跟著追了過去。
後有追兵的情況下,宋奎等同我如今已經混得頗為熟稔的人員也都沒了同我交談問候的心思,我也在眾人的扶持下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一門心思的努力前進。
也不知道是我們行進的速度夠快還是達耶那邊壓根就沒有繼續尾隨追擊的原因,接下來的行程中,達耶。仁波切以及她所帶領的那批武裝分子沒有再出現在我們的後方……就這樣快速行進了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臨近黃昏十分,遠處地平線上一片巨大的如同屏風一般的高大絕壁橫在了我們這一行人的眼前!
馬國富確定我們即便沒有擺脫達耶等人的追擊,但起碼也將她們拉開了足夠的距離,當看見那堵高牆般絕壁後,一邊舉手向我指示示意,一邊開口對我做出了說明:「過去的周小姐和夏姑娘應該先到了!那裡就是埋屍谷地的南谷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