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守則第四十二條:保鏢必須在任何時候,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因為保鏢要做的事情,是保護當事人的安全,如果保鏢連誰是敵人都不清楚,那他明顯是不稱職的,而且不論保鏢是如何的優秀,一旦在工作當中遇到了他完全沒有準備的敵人,那麼他往往專業的保鏢也會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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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壁爐裡,剛剛從德國最後一個木材加工廠星夜運來的原生木材正在燃起熊熊烈火,整個客廳都籠罩在壁爐的火光中,將法蘭克福冬天的冷風關在了門外。
隨著這些年地球生態環境的不斷惡化,環保機構的執行和監察四季度也在逐漸加大,整個歐洲的伐木場基本都停止了哪怕是合理的原木採伐,甚至德國最後一個伐木場存在的意義,也是為了保存幾百年前就存在的一種生活方式而存在的,至於將木材燃料取暖,更是只能在電視裡看到的場景。
不過客廳的主人並不覺得通過燃燒木材來取暖有什麼不對,對於一個延續了上千年的家族來說,冬天在客廳裡招待客人時,必要的西西里禮節還是要的,即便整個別墅,早已安裝了最行進的中央空調,室內的溫度,常年維持在二十六度這個人體感覺最為舒適的溫度上。
一直強調自己有西西里血統的主人培明頓,是黑手黨德國分部的負責人,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德國人,卻一直都對一百年前西西里的歷史興趣很大,甚至連他城堡一般的別墅,也是請了專門的設計者,按當時標準設計的。
「任務失敗了,培明頓先生!」勉強藉著夜晚凜冽的寒風逃回來的攻擊者之一,正低頭匯報情況,客廳裡幾位客人,有的圍在壁爐邊喝著中國的綠茶,有的則圍在鋼琴邊聽著培明頓半專業水準的琴聲。
聽到匯報後,培明頓的手沒有絲毫停頓,繼續流利地彈著他最喜歡的二百年前的《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震人心魄的四個命運音符,讓逃回來仍然全副武裝的黑衣男子,臉上的冷汗直接滴落在雪白的長毛地毯上。
十分鐘後,培明頓才優雅地結束了著名的命運交響曲,問道:「只回來你一個人嗎?」
「是。」黑衣男子答道。
「你馬上再帶三姐人過去,把受傷的兄弟們帶回來,如果有兄弟死了,帶他們的屍體回來,培明頓家裡,沒有拋棄兄弟的勇士,你做得很好。」
黑衣男子立刻退出客廳,甚至可以說是逃離客廳。培明頓則繼續優雅地微微一笑,招呼道:「各位,接下來我們聽聽肖邦的曲子,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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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有一個壁爐,燒的燃料卻不原生的木材,而是酒店特製的仿木材無煙燃料,壁爐的旁邊仍然有一架鋼琴,不過客廳裡的幾個人並沒有培明頓公爵一樣的興趣,而且在回酒店的路上,還受了一些驚嚇的女人們,正心有餘悸地左顧右盼,似乎還有危險就在她們的身邊。
「安安哪裡去了?」剛剛從浴室出來的夏依依問道。
指了指其中一間臥房,飛凌說道:「在裡面,說是要進行一些簡單佈置,防止外人從窗口進來。」
方綺仍然有些發抖,不過卻並不是害怕,而是真正有些冷,三個女人裡面穿得最少的她,在那家冰冷的首飾店裡害怕了近半個小時,有的時候,心理上的寒冷會讓現實中的人覺得更加冰涼。
臥室的門被推開,安泉恢復了平時的嚴肅,把很有安慰作用的微笑吝嗇地收了起來,說道:「已經安全了,你們休息吧!」
夏依依開心地說道:「太好了,安安,快去洗澡,你剛才說了回來要陪我睡的!」
方綺臉色微紅,顯然想起一個小時前在那家首飾店時在,她主動地在安泉唇上吻了一口,考慮了一下站起身來,說道:「我覺得有點冷,先去洗澡了!」飛凌輕輕拉了一下表姐的手,似乎想將自己的冷靜和自信傳遞給有點膽怯的方綺。
方綺回頭對自己的表妹微微笑了笑,臉上的神情略微有些僵硬,與外面寒冷的天氣有些相似。一邊向浴室走去,方綺一邊不時的回頭,似乎在經歷了危險後,連在房間裡一個人沐浴都有些害怕。
最有經驗的夏依依開心地說道:「安安,方姐有點害怕,你去陪陪她吧,不過只能站在門外哦,不要監守自盜啊!」
安泉沒有說話,直接陪著方綺來到了浴室裡,幫她放滿一浴缸的水後,直接站在浴室門口,居然真的按夏依依的說法,當起了保護者。
這時,樓下傳來了糟雜的吵鬧聲,雖然不大,但在深夜裡卻顯得特別刺耳,似乎有一大群人與酒店的工作人員衝突起來了。
正商量是不是要出門看看時,房間裡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夏依依毫不客氣地拿起來,居然直接用漢語吼道:「深更半夜的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活了。」
回答她的是一個很古板的聲音,一口有著本地口音的德語,解釋道:「麻煩請通傳飛凌小姐,現在酒店大堂有超過五十位歌迷,要求確認飛凌小姐的安全。」
夏依依只好看了一眼飛凌,把電話丟給了她。
通過翻譯工具瞭解了具體的意思後,飛凌用流利的英國英語說道:「由於是深夜,因此不方便親自下樓處理,一切的事務都轉交給三七零四房的趙永仁趙先生。」
嚴謹的德國人並沒有掛斷電話,而是直接接通了三七零四房的趙永仁趙經理,確認了授權後,才將電話掛斷。
以為天下太平的飛凌坐了下來,奇怪地說道:「怎麼會有歌迷找到酒店來呢?按理說應當沒人知道剛才的事情才對啊!」
「笨了不是,現在才十一點半不到,剛才兩輛車被火箭彈炸了,肯定上電視了啊,而且飛凌妹妹你現在在歐洲,怎麼都算是名人了,有歌迷找上門來也很正常。」夏依依直接說道:「有人綁架你和襲擊你,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一點也不正常。」泡了個熱水澡,完全恢復正常的方綺,從浴室裡出來了,穿著有些東方特色的棉布睡衣,臉色紅潤地說道:「這次的事情肯定不對頭,以前飛凌也不是沒舉辦過演唱會,根本不會出這樣的問題,這次到歐洲,先是歌迷騷亂,然後今天居然有人用火箭彈襲擊,這些都顯得很不正常,怎麼會是正常的事情呢?」
「我覺得沒什麼啊!」夏依依最大的本領,就是可以將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扯到曖昧的話題上去,當然少不了色情和艷情,說道:「你看飛凌妹妹這麼漂亮,歌迷騷亂肯定是後面的歌迷聞不到飛凌妹妹身上的清香,所以死命往前擠,而前面的歌迷又想靠飛凌妹妹更近,所以才會引發騷亂,至於今天的襲擊,我覺得肯定是有什麼人想要金屋藏嬌,所以才襲擊車隊。」
對於這種東扯西扯的言論,飛凌和方綺當然不會去理會,畢竟在一起相處了幾天,夏依依這個毛病,她們還是有一點瞭解的。
剛想把話題扯遠,敲門聲忽然響起。
夏依依直覺性地想去開門,被剛剛從浴室出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衣服又濕了的安泉制止,做了一個原地坐好的手勢,安泉走到門邊,緩緩將門打開,門外是滬東娛樂趙永仁趙經理英俊的臉,以及半個小時前,還一席勁裝,現在卻穿著綠色長裙的蔣婉盈。
有趙永仁在,安泉當然不能不開門,於是低調地打開門站在門邊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似乎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從。
蔣婉盈幾乎是本能地看了安泉一眼,雖然這些天一直跟著飛凌的演出隊伍跑來跑去,見過安泉幾面,但蔣婉盈並不相信這個安泉會像她父親剛剛說的那樣厲害,打定主意要呆在飛凌身邊負責飛凌安全的蔣婉盈,只是本能地提高了警覺。
安泉倒是顯得很正常,習慣性的警覺讓他任何時候都不鬆懈,即使對比較熟悉的趙永和看過她出手的蔣婉盈。
正當安泉以為人到齊的時候,飛凌歌迷會的會長齊雨忽然跟在蔣婉盈的身後,也走了進來,並且非常激動地說道:「飛凌小姐,你沒有事就太好了!」
明顯喧賓奪主的做法,連帶他進來的趙永仁都看不過去,看了看臉色有些發冷的飛凌,小心地解釋道:「飛凌小姐,歌迷們一定要派出代表來證實一下您的安全,所以……」
「沒關係!」已經恢復正常的方綺淡淡道:「趙經理,現在見也見過了,時間又太晚了不方便留客,我看你還是帶他們離開吧!」
一句逐客的話,讓自作主張的趙永仁尷尬地說不出話來,倒是蔣婉盈把話接過來,給了趙永仁一個台階,說道:「趙經理,謝謝你帶我上來,現在確實太晚了,房裡又都是女性,不如你帶齊先生一起下去吧,還有很多歌迷在大堂等著呢!我留在這裡多說幾句,相信飛凌小姐不會反對吧!」
飛凌沒有說話,方綺也不好拿主意,本著解決一個是一個的想法,點了點頭。
於是可憐的齊雨,進門後只走了三步就被下了逐客令,離開了酒店的客房,不過就憑這短短不足十秒鐘的接觸,齊雨仍然被飛凌歌迷會所有的成員羨慕著,而齊雨也引以為豪,甚至在一個月後,寫了一篇很煽情的文章發在歌迷會的網站上,訴說這一刻的心情。
被逼離開客房的趙永仁非常鬱悶,因為在房間大門關上後,他忽然發現,負責關門的也是一個男人,「為什麼他不用離開呢?」年僅三十七歲的趙永仁忍不住猜測了起來。
房間裡,蔣婉盈已經開始發揮她的長項,非常自如地說道:「飛凌妹妹,我是小時候跟你一個大院裡,經常一起玩的婉盈啊,你還記得嗎?」
於是一個房間裡其它一男三女四個人,都被這樣一句話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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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整整半個小時敘舊,飛凌終於想起了五歲以前跟她住在同一個大院,經常一起跳橡皮筋的蔣婉盈,而證實確實是同一個人,則是通過一首跳皮筋時才會唱的兒歌,於是順理成章地,兩個久別之後,在國外重逢的少女決定說說心裡話,蔣婉盈也就理所當然地留了下來,不用離開。
安泉一直呆在門邊不遠處,不顧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皺眉考慮蔣婉盈的目的。
他當然想念蔣婉盈確確實實是飛凌小時候的玩伴,但在這個時候把這張牌打出來,安泉不得不懷疑蔣婉盈別有用心,因為從巴黎到法蘭克福,如果蔣婉盈確實想扯關係的話,她應當有的是機會把這個關係說出來,而不用先扮歌迷,然後再跟蹤飛凌並且擊退攻擊者,最後才把這個理由說出來,留在飛凌身邊。
當然,懷疑只是懷疑而已,只憑蔣婉盈龍盟德國分部負責人女兒的身份,安泉也有足夠的信心她不會對飛凌有任何不良的企圖,但忽然間多了一個人,對本來就覺得保護起來有些困難的安泉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一個小時前被迫採取攻擊的方法來保護飛凌的安全,本身就是因為要保護的人相對較多,在萬般無奈下才採取的險招,現在又多了一個,安泉覺得自己頭痛欲裂。
房間裡,頭痛的當然不止安泉一個人,其它兩個女人,也各有各頭痛的地方,首先頭痛發作的是夏依依。
「蔣……蔣小姐,請問你要呆到什麼時候,現在都快十二點了,我們要休息了,明天再說好嗎?你看飛凌妹妹也很累了,晚上還只了半個晚上的冷風,雖然我知道你們久別重逢,但以後有的是機會聊吧?」夏依依很不客氣地說道。
「啊,飛凌,你怎麼會吹了半晚上冷風呢?是真的嗎?」蔣婉盈對於這種程度的話當然是隨手就開始抵擋,說道:「我學過保健按摩,飛凌你是不是有點頭暈呢,不如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在這裡陪你吧!」
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的飛凌無可奈何,看了一眼方綺,似乎想要表姐出面。
方綺完全沒有注意到飛凌的神態,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安泉身上,剛才洗澡的時候一時情動,學飛凌從浴缸時跳出來摟住安泉,直到渾身冰涼才回到浴缸裡,渾身的水珠直接把安泉的衣服完全弄濕了。看到衣服都沒換,衣服已經濕透的安泉,方綺忽然非常後悔,為自己魯莽的行為自責,因為在她的眼裡,渾身濕透後,安泉肯定會感冒之類的。
安泉當然沒什麼感覺,以前訓練時整個人只穿背心褲衩在冰上赤腳跑步,專門到黑龍江訓練耐寒能力的他,對於身上這樣的一些異樣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他所有的注意力仍然在蔣婉盈那裡,對這個少女的行為目的,進行分析評估。
「不行!」方綺沒有說話,安泉倒是注意到了飛凌的無奈,非常盡職地說道:「基於對飛凌小姐安全的考慮,我不能同意你長時間留在這裡。」
「你?你是哪根蔥?」蔣婉盈沒想到提出異議的居然是她一直看不上的保鏢,本以為成功在即,卻被安泉破壞的蔣婉盈心情很不好,怒氣沖沖地說道:「我在跟飛凌小姐說話,你從哪冒出來的,快死一邊去。」
發現雖然從小在外國長大,但罵人水平一點也不低的蔣婉盈似乎特別生氣,原本就很有想法的飛凌當然順坡下驢,拒絕道:「婉盈,我看不如我們下回再聊吧,今天確實太晚了,表姐和依依姐都要休息。」
一點也沒在意時間早過了十二點的蔣婉盈無奈地放棄了之前的打算,順著飛凌的口氣,先做好準備工作地說道:「那好吧,飛凌你明天就飛米蘭吧,等到了米蘭再說好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她的話沒說完,安泉已經把門打開了。
經過門口時狠狠瞪了安泉一眼,蔣婉盈非常鬱悶地離開了房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一次,她又輸在安泉手裡,說了幾百句也抵不上安泉一句話,蔣婉盈很不服氣。
「今天真倒霉!」蔣婉盈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先是碰上一個神秘的槍手,然後又遇到一個木頭保鏢,連飛凌她們剛才去了哪裡都沒套出來,背死了。」
「飛凌,這個亂七八糟的女人,真的是你小時候的玩伴嗎?」安泉剛剛關上門,夏依依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她一點禮貌都沒有。」完全沒有想過她自己剛才說的話,同樣地沒有禮貌。
飛凌眼球轉了轉,似乎在思考什麼,半晌才答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小時候確實跟她住在一個大院裡,不過很奇怪,我似乎在其它地方還見過她。」
「當然見過,上次在巴黎警察局裡,她也在。」安泉淡淡道,身上的衣服已經快要全干了。
「我覺得她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方綺說道:「表妹,知人知面不知心,雖然小時候認識,但這麼多年都沒見面了,還是小心些好。」
「應當沒什麼關係吧!」飛凌很有自信地說道:「我覺得婉盈她也不錯啊,聽她剛才說,她過完年就要回國去當律師,是很不錯的工作。」頓了頓,飛凌說了同她之所以很有信心的理由:「而且如果她有什麼目的的話,我相信安泉會保護我的!」
安泉嚴肅地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淡淡道:「明天要去米蘭,你們早點睡吧。」
「好啊,好啊!」一提到睡覺,夏依依最開心,大聲說道:「安安,你剛才答應我要陪我睡的,不要忘記了。」
安泉神情仍然沒有變化,想了想才說道:「我要花點時間確認一下攻擊我們的人,你們先去休息吧。」
雖然安泉很小心地用了「你們」這個詞以避免誤會,但夏依依還是很不在意地繼續說道:「我才不要,我要你陪我睡,你剛才答應了陪我做愛的,不准賴。」
飛凌神情微微有些失望,站起身來,說道:「我洗澡去了。」一時之間,房間裡的氣氛,被夏依依兩句話,攪得非常的曖昧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