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兄弟,你這馬怎麼連馬鞍都沒配一副?」牽出自己那匹棗紅胭脂馬,杜曉雲英姿颯爽翻身上去,望著袁忠義那匹馬,眉心微蹙,「看著還這麼矮小,能跟上麼?」
袁忠義夾緊馬腹,喘息道:「我盡量快些,如今正事要緊,來不及另尋馬匹了。」
杜曉雲卻搖了搖頭,「磨刀不誤砍柴工,你這馬已經在噴沫子,路上要耽誤事。」
「你且稍待。」她說罷,下馬進去客棧,不過片刻,便快步出來,道,「換這匹馬。」
跑堂從後槽那邊牽出一匹瘦高黃馬,器具齊全,看著就比他眼下這匹精壯迅疾。
袁忠義急著離開此地,免得自己偽裝並不很妥當的臉被太多人記住,點頭上馬,踢腹啟程。
其時宵禁在即,照說城內城外已經不准再有人馬出入。
但杜家在西南也算有幾分薄面,杜曉雲的俠名,多少還能有些作用,守城兵丁聽她一說,便忙不迭開城門撤拒馬抬橫欄,點頭哈腰恭送。
袁忠義唇角微微抽搐,艷羨道:「杜女俠果然厲害,這些兵卒我進城的時候一個個趾高氣揚,對上您,可就全不一樣。」
杜曉雲急著救哥哥嫂嫂,無心聽這種奉承,策馬疾奔,只道:「你先跟我說說,我大哥到底怎樣了?」
路上袁忠義早已經編好了故事,當即氣喘吁吁娓娓道來,講給杜曉雲聽。
大力神魔孫斷這種角色,根本不是尋常年輕人會認識的邪道高手,能提及此人,還能提到魔教鎮教之寶的《不仁經》,杜曉雲原本還有的幾分疑慮,也都頃刻煙消雲散。
在袁忠義的口中,杜太白是為了尋找一家姓方的人,殺上山寨清剿盜匪,恰逢孫斷閉關,等他殺光山寨中的惡徒,救出包括袁忠義在內的一干人等,要走之時,才與孫斷撞上。
孫斷《不仁經》雖已有大成,但目盲腿殘,終究敵不過杜太白劍法精湛。
「可杜大俠就要獲勝之際,那……那殘廢惡賊卻突然鬼叫一聲,通體赤紅,也不知道使了什麼邪法,一掌就將杜大俠打飛出去。」
袁忠義講得繪聲繪色,杜曉雲聞言一驚,「我大哥被他打飛出去?」
「正是如此,我們這些被救的人嚇破了膽,那些女的都四散逃命去了。可我……我心想,錯過杜大俠這次的救命良機,哪裡還有求生的機會?我就猛地撲了上去,把杜大俠蓋在身下,掩住他口鼻氣息,希望他能不被那惡瞎子發現。」說到這兒,他停頓一下,聲音微顫,露出幾分恐懼,道,「當然,我也……也有些私心,我知道那老怪物練功需要用女子幫助,那些女人逃了,他肯定要追,我去保護被打傷的杜大俠,興許……興許反而能保住平安。」
杜曉雲神情越發緊張,「之後呢?」
「那老賊果然聽著聲音先去追那些女子,我……聽女人慘叫不住傳來,覺得情況不對,急忙把杜大俠拖到一邊,用茅草蓋住。其實我到此刻也想不通透,為何杜大俠明明已經穩佔上風,卻突然被打傷了呢?」
袁忠義故意有此一言,其實是在測試杜曉雲到底對《不仁經》瞭解幾分。
《不仁經》中有一門功法名叫三陰破魂,可在修煉者對上實力遠超自己的敵人時用以搏命,能讓功力短時間內提升數倍,但之後至少三天虛弱不堪,比常人還要不如。
若杜曉雲連這都知道,他就要更加小心謹慎應對,免得被識破。
但杜曉雲並不知情,只是蹙眉道:「想必是那《不仁經》中有什麼邪門功法吧,大哥不似是如此大意的人,怎麼……唉。」
袁忠義歎道:「想來是看那魔頭身體殘廢,失了戒心吧。之後我拖著杜大俠躲在角落,根本不敢去看外面的情形。後來,我聽那老怪似乎拄著枴杖回去了,這才壯著膽子用冷水澆醒杜大俠,他將這些信物交給我,告訴我有馬的地方,我就急忙趕來,找你求救。」
杜曉雲怒道:「你為何不把我大哥也帶下山?」
袁忠義一縮脖子,戰戰兢兢道:「杜大俠說他受傷頗重,動彈不得,而且……他說那老怪應該也已奄奄一息,興許回去就會找密室躲起來療傷,帶著他,我反而更可能走不脫。」
杜曉雲重重哼了一聲,拿起鞭子對著身後馬臀就狠抽了幾下。
那胭脂馬吃了遷怒,嘶鳴一聲,更加賣力狂奔,袁忠義漸漸被落在後面,直到下一個岔道,才重新齊頭並進。
快到的時候,杜曉雲才想起問了一聲方家的事。
袁忠義早已想好,只說自己被抓上去不久,山裡匪徒倒是提過曾抓上來一家姓方的,但男的都已死光,一老倆小三個女的也半截就死光,他一個也未見到過。
「杜大俠也問過我,我說了之後,他顯得頗為傷感,看著更加委頓,我也就不敢多提了。」
杜曉雲怒道:「我早就勸大哥,大嫂如今養好身子,為杜家添丁進口才是首要,一班娘家的親戚,被山匪抓去一年多,哪裡還有生機?他就是不聽!」
袁忠義低下頭,輕聲道:「可能,杜大俠也想……也想趁機多剿殺些為禍一方的土匪吧。」
杜曉雲歎了口氣,道:「如今這世道,兵荒馬亂,匪禍哪裡滅得乾淨……而且不少占山霸路的,其實是活不下去的窮苦百姓,真遇到了,還要散些銀子出去……」意識到扯得遠了,她目視前方,「不談了,你也快些,莫要耽誤了我大哥的性命。」
等到那片山林附近,明月已然高懸,遠遠狼嚎聲起,恍如鬼泣。
袁忠義當然不肯讓杜曉雲從杜太白上山的路走,否則沿途既有橫死車伕還有她大嫂與侍婢的兩具艷屍,估計當場就要出事。
「這邊。」他提前下馬,從此前捉走那采山女孩兒的路線,帶著杜曉雲進了深山。
這一路上,她就只問過自己大哥如何如何,對杜夫人,僅在抱怨時稍帶提到。袁忠義心中隱隱不悅,但也略感輕鬆,免得備下的謊話被詢問太多露出破綻。
他不敢暴露武功,故意散去真氣隱入經脈,腳下虛浮,上山行道不久就氣喘吁吁。
杜曉雲心急如焚,可又不願碰他,最後只得解下佩劍,連鞘遞出讓他扶穩,運起內力上抬,幫他步履輕快幾分。
袁忠義心裡清楚,這種年輕女子內功根基再怎麼紮實也有限度,在這裡消耗一下,等到山頂真動起手來,他也能多些勝算。
當然,他的計劃中,還是不動手最好。
他現在的武功可以說是既強又弱。他一身真氣靠八重《不仁經》加持,隨便施展什麼陰柔功夫,一分便有八倍之威。但他除了《不仁經》外,又什麼像樣的武功都沒學過,招式不過是花拳繡腿,輕功也就是跑跳縱躍,真能把架子擺得一板一眼的,攏共也就一招黑虎掏心——這一招還基礎到不可與任何心法搭配,和運起內力隨便揮一拳出去差異不大。
所以最理想的狀況,還是不戰而取人之陰。
看杜曉雲步態身段,神情舉止,想來是個苦修功法未動過什麼春心的,這種內功根基扎實又正當好年華的處子,若是一身元陰沒洩過半點,袁忠義心中估摸,少說也得有個十幾二十天的份量。
如此一來,至少離開此地的趕路時日,就算是攢夠了。沿途若有什麼村婦山姑,打暈拖到路邊還能笑納幾次野食,總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心中盤算,他嘴上也沒閒著,絮絮叨叨隔三差五便跟杜曉雲攀談幾句,既是為了拉近關係,也想著探探這位女俠的深淺。
他以前常愛聽些江湖傳聞,知道武功高低與心智之間並非嚴格相關,腦筋愚鈍的一樣可以成為一代名俠。所以,他打算先瞭解一下杜曉雲究竟是什麼心智。
行到半途,袁忠義就已經放了八分的心。
杜曉雲年紀輕輕,出門闖蕩大都跟著杜太白一道,在家中還是長房女,備受寵愛,可以說除了習武之外的時間,算是嬌生慣養也不為過。
這樣的一個女人,能有多少心機。至於那點不可無的防人之心,應付一般土匪還行,袁忠義這樣察言觀色戰戰兢兢活了一年多的「狗子」,早超出了她淺薄閱歷的所知範圍。
而且,袁忠義的年紀更小一些,即使裝容邋遢,五官底子仍在,依舊算個頗俊俏的少年。
莫要小看男子容貌,還是方仁禮的時候,他就知道,女人對生得俊的男人,天然就會多幾分信賴親近。這與男人見了美貌姑娘後的德行,其實並無二致。
磨磨蹭蹭過了山腰,袁忠義估摸杜曉雲的內息應該已經消耗不少,便故意猛喘幾口,擦汗道:「杜女俠,後面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要走,咱們歇歇吧。我聽你的氣也短了不少。」
杜曉雲沒有逞強,收回佩劍,將上山時做的簡陋火把插在旁邊,嗯了一聲,便尋塊石頭坐下,調息運功,恢復體力。
袁忠義略一思忖,坐在遠處,雙手托腮,直愣愣望著杜曉雲。
習武之人大都敏銳,她不多時便發現袁忠義在盯著自己,不禁蹙眉道:「你看什麼,我臉上髒了?」
袁忠義故意做出癡癡神情,舔舔嘴唇,小聲道:「我就是……就是覺得你好看,我都沒見過你這樣英姿颯爽的漂亮姑娘。」
他詞句選得極為謹慎,避開美人免得輕佻,加上英姿颯爽修飾在前,免得被識穿吹捧——畢竟別說他大姐,翠兒那個持劍侍婢都比杜曉雲更顯嬌美。
「那是你見得太少。」果然,杜曉雲哼了一聲,口吻頗為複雜,「我大嫂就比我美得多。」
袁忠義做出愣頭愣腦的樣子,皺眉道:「那些軟綿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也就放在畫裡好看。」
他添加幾分傷感進去,垂頭又道:「她們那樣的被捉到這山上,怕是活不出半個月去,再怎麼美,最後也就是山裡一堆臭肉,樹根一泡狼屎。」
杜曉雲氣上心頭,咬牙罵道:「這群惡賊!早知如此,我和大哥一起上山,必定將那什麼狗屁大力神魔當場手刃!」
袁忠義滿臉期待,興奮到:「那老魔頭受傷不輕,咱們過去,興許趕得上!」
杜曉雲並不知道這是為了不讓她休息太久,只覺胸中熱血沸騰,挺身站起,仍將劍鞘遞給他扶穩,道:「好,事不宜遲,咱們走吧。」
袁忠義點點頭,但起身時卻故意打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回原處,急忙錘打著小腿顫聲道:「對不住,對不住,我這腿……還是酸沉沉,沒力氣了。」
杜曉雲情急,也顧不得那麼多,蹲下道聲:「把腿伸直。」便將他雙腳抱到膝上,一指點在陰市穴,蹙眉凝神將一股股醇和真氣灌入,助他振作。
袁忠義早已將一身真氣散開藏起,但故意留了一些在經脈中虛浮遊走。果然如他所料,杜曉雲一邊幫他舒筋活血,一邊問道:「你還學過內功?」
他點點頭,道:「我在山寨委曲求全,那老賊擔心我們本事太差不好幫他下山抓人,就指點了些功法。他……他還誇過我資質好呢。」
「你內功練了多久?」
「一個月出頭。杜姐姐,我……算不算天分好的啊?」
袁忠義自己心裡清楚,留下那點殘渣般的內息,隨便一個身強體壯能讀懂心法的入門小孩,半個月也就練出來了。他就是想讓杜曉雲多損耗些內力在此而已。
反正他要的是陰元而不是真氣,是正經純粹的采陰,只要能讓他有機會施展全部手段,不瞭解內情的女子僅會覺得快活,舒服到渾身發虛,既然內力無損,自然也想不到其實已經虧了身子。
杜曉雲並不知道這是試探,她本就是個耿直性子,略一猶豫,道:「你被騙了,你這資質不適合學內功。你這次幫我大哥有功,過後我帶你回杜家,傳你一些外門功夫吧。你身子這麼壯實,肯踏實苦練的話,將來劍法一樣可以有所成就。」
袁忠義故作失望地垂頭歎了口氣,感覺杜曉雲方才休息養出來的真氣已經差不多都輸給了自己,便一抽腿,站起小跳兩下,擺出強撐笑容的樣子,朗聲道:「我能走了,咱們趕快去救杜大俠吧。」
大抵是方才試探著換上的「杜姐姐」稱呼起了作用,這次杜曉雲走得離他近了些,劍鞘上給的上托力量也強了三分,走出半里多,她還忍不住柔聲道:「其實內外功資質大都互補,你內功資質不佳,說不定恰恰是個修習外功的好材料。外功練到登峰造極,照樣是一方宗師。」
聽她笨嘴拙舌還想安慰自己,袁忠義暗暗好笑,嘴上感激道:「多謝杜姐姐,你人真好,像你這樣的女俠,才叫名副其實。我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幾世修來的福氣。」
杜曉雲臉上一紅,幸好見他沒有回頭,倒是不必避開視線,忙清清嗓子,道:「這是你應有的福報,你好心救我大哥,我自然要設法幫你,我們江湖女子,一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既然關係近了些,袁忠義套話也就更加大膽,加上意識到杜曉雲這人沒什麼城府心機,稍微用些話術,便能知道不少想要的情報。
他一早就聽孫斷說過,在江湖行走的女人,除了有真本事可以獨善其身的高手之外,大都不願落單行動,女俠與女俠之間,魔女與魔女之間,關係往往要比男子間要緊密得多。
所謂手帕之交,離了閨房,一樣換湯不換藥。
所以袁忠義想知道,順著杜曉雲這棵籐,有沒有機會摸到其他的瓜。
之前那個翠兒,還是他生平第一次享受到習武多年的處女,當時過於緊張只急著吸陰保命,事後回味,才想起比尋常綿軟少女更加緊致銷魂的美妙感受。既然練武,陰元恢復想必也比柔弱女子快上幾分,他此刻想想,其實已經略感後悔。
不過斬斷前塵這個念頭仍在,後悔也不過是想想而已,和方仁禮有直接關係的人,一個也不能留。
等杜曉雲的事情了結,袁忠義就可以放心大膽開始真正的人生了。
杜曉雲哪裡招架得住如今袁忠義的口舌,心防稍鬆,就不知不覺被套去了話。
她的確有個關係頗好的手帕交,名叫賀仙澄,是近十餘年才嶄露頭角的白雲山飛仙門弟子。比起武功,賀仙澄更擅長調藥,毒藥丹藥信手拈來,去年與杜太白同行的時候,還曾給過一袋幫助夫人懷孕的藥丸,吃下之後,杜夫人氣色果然日漸好轉。
最近大半年,杜曉雲一直在跟著大哥東奔西走尋找方家人的下落,儘管嘴上不說,可心裡早已厭倦。
賀仙澄前些日子托人捎信過來,說西南邊陲又有反賊起事,裡通外族,邊關守將慘遭刺殺,與杜太白齊名的西南四劍仙之一,秋風拾遺李少陵登高一呼,懇請能趕去的武林豪俠齊聚一堂,刺殺也好突襲也罷,來為家國江山盡一份力。
杜曉雲這幾日人雖然還在此地,心卻早飛去了狼煙遍地之處。
人生一世,俠名流傳江湖,哪裡比得上留於廟堂青史,垂頌千古。
「我當初就勸過大哥,捨小家顧大義,他偏不聽,結果……在這鬼地方出了事,真是急死我了。」一說到此處,杜曉雲憤憤不平,聽口吻氣勢,若非袁忠義是個外人,當場就要抱怨自家大嫂幾句。
袁忠義順著她的話頭哄了幾句,只撿好的說,又挑了些沒甚意義的淺顯笑話,總算逗得她展顏一笑,比繃著臉的時候,平添幾分動人。
可這笑,不久便轉成了淚如雨下的嚎啕大哭。
「哥——!大哥!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袁忠義在後方站定,冷眼望著杜曉雲撲在杜太白早已冷透的屍身上,心中還微感緊張。
畢竟來取信物的時候只是匆匆佈置一番,胸口那一掌補上去的時候屍體都已僵硬,若是經驗豐富的人仔細查探,保不準能看出破綻。
不過杜曉雲此時悲痛欲絕,哭得幾欲暈厥,想來不會發現什麼。
他正想著下一步該如何做得自然,杜曉雲卻突然擰身站起,嗆的一聲長劍出鞘,遙遙指住他的喉頭,喝道:「你為何不帶我大哥下山!你說啊!」
袁忠義當機立斷,雙膝觸地跪下,眼中逼出幾滴淚花,惶恐道:「杜姐姐,我……我也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般狀況啊。杜大俠說、說不能搬動,不然須臾就會沒命,我只是聽他的。我……我哪裡懂啊。」
杜曉雲知道不該遷怒,可心中悲憤至極,淤塞難忍,加上一路內息消耗頗巨,只覺喉頭一緊,腥甜上湧,那薄薄唇瓣縫隙間,竟溢出一道嫣紅血絲。
袁忠義心中暗喜,但心知此刻還不是時候,急忙起身,壯著膽子擦過劍鋒走到她身邊,一臉焦急將她微晃嬌軀扶住,「杜姐姐,你沒事吧?」
「走開!」杜曉雲將他猛地一推,可此刻內息枯竭力氣也快要耗盡,沒把他推出,自己反而退開兩步,頗為狼狽險些摔倒。
這一下羞怒交加,她仰天淒厲尖叫一聲,突然將所剩無幾的內息運到週身,手中長劍狂舞,轉眼就在旁邊一棵老歪脖樹上連砍了十七、八下。
這歪脖樹綁過不少姑娘,供匪徒姦淫取樂,如今被女子一劍劍砍得木塊翻飛,倒也算是遭了現世報。
袁忠義不敢上前,悄悄撤開兩步,靜等著她發洩。
看她快要不支,他才高聲提醒道:「杜姐姐,要不……咱們還是走吧,那老魔頭萬一……萬一還活著呢?」
果不其然,杜曉雲早已失了冷靜,都不管自己搖搖欲墜,瞪著通紅雙眼道:「那老賊在哪兒?我今日就要將他抽筋扒皮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袁忠義唯唯諾諾應聲,上來扶住她道:「可……可萬一那老魔頭還……」
「那我就拼了這條命!」杜曉雲嘶聲道,「你若怕死,指給我地方,就下山去吧。」
袁忠義適時一挺胸膛,朗聲道:「杜姐姐,你人這麼好,我袁忠義豈能將你丟下不管,既然你要拚命,那、那我陪你去就是。」
杜曉雲一怔,目中戾氣頓時消解幾分,眼波禁不住泛起層層柔光。
袁忠義知道若再繼續她反而要理智冷靜下來,便扶著她往裡走去,握住她持劍手腕,道:「我來帶路,杜姐姐,你若沒力氣,我借給你。咱們一起對付那個老魔頭!」
杜曉雲熱淚盈眶,抿唇擦去嘴角血痕,咬牙道:「好,就算我今日死在這裡,能有你這個萍水相逢的義士相陪,我也無憾了!咱們走!」
袁忠義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領她往裡走去。
其實此刻他若出手發難,杜曉雲根本沒有半點勝算,只能任他擺佈蹂躪。這也正是他當初的算計之一。
但他這會兒改主意了。
杜曉雲的反應比他預計還要好,他覺得,自己有機會得到更多。
那密室並不難找,也不難開,這麼一個簡陋的山寨,靠孫斷一個瞎子指揮,能弄出這麼個暗室已經很不容易,外面的好多掩飾還是袁忠義親自動手裝上的。
不過他知道自己不能找得太熟練,否則容易引起懷疑,故意帶著杜曉雲在幾間屋子轉了兩圈,看了看那些已經僵直的土匪屍體,才裝作驚喜萬分的模樣,拉開了之前由他自己關上的暗門。
「這……這就是那個老賊?」打著火把看向地下,杜曉雲身子一晃,不由得雙腳脫力,坐在了旁邊的破凳子上。
被袁忠義匆忙補了幾劍還灑了些血過來的猙獰屍首,就僵死在屋角,地上散落著兩本冊子,正是足以擾動天下武林的《不仁經》。
杜曉雲滿腹怒火一腔憤恨,可仇人已死,當即驀然成空。
濃烈的失落與不甘瀰漫在心頭,讓她終於克制不住奔流的情緒,哽咽一聲,低頭托額,嚶嚶抽泣起來。
「杜姐姐,此間陰冷,你……你身子虛弱,披件衣服吧。」袁忠義脫下外袍,小心翼翼放在她身上,柔聲道,「有點髒,你別介意。」
杜曉雲情緒激盪,說不出話,只抽泣點了點頭,將衣襟拉緊。
如此過去良久,本就快要燒完的火把到了末端,袁忠義默默出去找來油燈,將屋子照亮。
杜曉雲這才漸漸平靜下來,望著地上那兩本散落的秘笈,終於起了疑心,過去撿起拿在手裡,「這是什麼?」
袁忠義在背後冷冷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口中故作緊張道:「我不知道,杜姐姐你看看吧。」
「不、不仁經!」杜曉雲一看封皮,嚇得向後一退,好似秘笈燙手一樣險些丟在地上。
袁忠義眼中浮現一絲殺氣,但還有著隱隱的期待,輕聲道:「杜姐姐,這……這東西就是老魔頭練出一身武功的仰仗吧?你要不要拿去,好行俠仗義拯救天下蒼生?」
他連借口都已為她找好,只要她就坡下驢,順水推舟,那他也就不必再費什麼功夫,就在此地,將她獻給《不仁經》作牲。
杜曉雲雙手緊緊捏著那兩本冊子,衣袖不住微顫,那對秀目漸漸瞪圓,神情先是凝重,跟著竊喜,旋即轉為擔憂,摻雜著幾分貪婪,幾分迷茫。
「杜姐姐?」袁忠義看她一直拿不定主意,又開口道,「這武功難道你不能練麼?」
一般聽到這話的人,都會被激起好奇,翻開看一看。
《不仁經》所記載的武功,透著一股邪惡的魅力,只要專心看上幾頁,便再也不可自拔。
他等著看,期待著看,想要看到杜曉雲撕下女俠面具,露出真實嘴臉的樣子。
到了那時,他就能制服她,打敗她,從她英氣勃勃的外表中,挖出軟弱女人的骨髓,大口吃下。
「把油燈拿來。」杜曉雲深吸了幾口氣,緩緩說道。
「咦?」袁忠義一怔,輕聲道,「拿油燈?」
「嗯。」杜曉雲咬了咬牙,下了極大決心般一字字道,「這種邪門外道的鎮山之寶,自然是燒掉!」
「這……會不會太可惜了?」袁忠義有些驚訝地問。
他當然並不會真覺得惋惜,那兩本冊子,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
「這邪功惡名昭彰,孫斷狗賊死前如此痛苦都不捨得將其破壞半點,可見其價值。」
「那你還要……燒掉?」
「邪教寶物,越珍貴就越留不得!」杜曉雲彷彿唯恐自己反悔,不等袁忠義拿燈,自己轉身走到桌邊,一手捏住書角,另一手握住自己皓腕,將這本曠世武學,放在了燈火之上。
火苗跳動燃燒,頃刻便將書冊撕咬吞噬,吃下大半。
一直等到火焰將要舔到自己手指,她才如夢初醒,將書往地上一丟,伸出劍鞘,撥著火頭把兩本書冊燒得乾乾淨淨。
屋內無風,那黑色灰燼隨著燈火熱流飄揚飛落。
再無隻言片語殘留。
眼見那些書灰落盡,杜曉雲長吁口氣,虛脫般坐倒,扶額不語。
燈火如豆,緩緩跳動,袁忠義垂手立在一邊,只悄悄打量她被昏黃光芒映亮的面頰,靜靜等待。
過了不知多久,杜曉雲神情一凜,挺身站起,道:「糟,我把大嫂和翠兒忘了。忠義,咱們走,趕快下山去找她們。」
袁忠義看她腳下虛浮顯然已經衰弱至極,急忙上前將她扶穩。他雖說還未長成,年紀尚輕,但終究已有了青年男子的身量,杜曉雲身子一軟,不自覺偎靠過來,顯得嬌弱許多。
他立刻趁熱打鐵,柔聲道:「杜姐姐,這種荒山野嶺,如今天色已晚,你大嫂肯定由婢女帶著,去找車伕一起離開,去附近村莊求宿了。我看咱們最好休息一晚,明早天亮再走得好。」
杜曉雲蹙眉道:「在這種齷齪地方休息?」
袁忠義忙道:「此地匪徒都已被殺光,這裡的伙房我會用,知道東西在哪兒,有吃有喝,就算不留宿,也總要先吃些東西補補身子吧?杜姐姐,你剛才可連站都站不穩了。」
杜曉雲輕歎一聲,道:「也好,那……你就去弄些吃的吧。」
「杜姐姐,你也別守著這麼個老魔頭屍體了,我去清理塊地方,咱們換到堂屋去吃。」
杜曉雲心亂如麻,她本就習慣處處依賴大哥,袁忠義此刻又顯得沉穩可靠,她不自覺便成了被牽著走的那個,點頭道:「好。」
袁忠義知道,他最想要的結果,成了。
孫斷的手上有幾瓶魔教當年留下的藥,袁忠義還是狗子的時候擔心受其牽制,將其中各種毒丸都悄悄找機會換掉扔了。
但那種能讓人心神迷亂渾渾噩噩的藥膏,他卻一直沒捨得動。過來處置孫斷屍體的時候,就悄悄揣進懷裡,比取杜太白的信物還早。
山寨裡還有盜匪們從青樓搶來的迷春花酒,但那東西一來氣味嗆人,容易惹出疑心,二來只要淋些冷水就能好轉,可以輕易解掉,最重要的是,那花酒各處青樓都有使用,萬一杜曉雲閱歷能夠觸及,露餡風險太大。
此刻杜曉雲虛弱不堪,只用那種迷魂藥膏,儘夠了。
反正撩動春情,對他來說根本不必靠藥。
他想好了種種突發情況的應對手段,可沒想到,杜曉雲對他頗為放心,到堂屋點起蠟燭後,就怔怔坐在椅子上發呆。
袁忠義反而有些失望,如此不知戒備的女人,大概真是靠大哥庇佑才得以保全至今吧。
但他並不敢大意。
這一年多來的經歷已經足夠教會他,思考,事前多思考,思考到一切可能性都胸有成竹,才是最安全的。
一鍋濃粥擺到灶台,兩個破碗洗淨,他拿出藥膏,往兩個碗中都仔細抹勻一層,對光看看,出去放在堂屋桌上。
然後,他取來幾塊乾肉,架在粥鍋上用水氣蒸著,翻出兩個還能吃的窩窩,掰成四半,將藥膏各抹上一層,貼在灶邊就著熱氣烘烤。
等肉軟了,他抹一把粗鹽,連著窩窩一起拿出去,放在桌上,擺下筷子,柔聲道:「杜姐姐,再稍等會兒,粥馬上就好。」
杜曉雲木然點了點頭,沒有應聲。
約莫一刻功夫,粥香四溢,袁忠義拿來兩塊抹布,裝著怕燙的樣子將鍋端到桌上,取來一個大勺,遞到杜曉雲手裡,柔聲道:「杜姐姐,你吃多少,就自己盛吧。這裡就只有這些粗陋東西,你將就吃。我去裡屋幫你收拾張床鋪。」
「你呢?」
「我?」
「你要住哪兒?」
「杜姐姐,這山寨屋子多呢,但軟榻就這一張,本是那老魔頭睡的,你莫要嫌棄。我去找個鋪,只要死人味道小些的,將就便是。」
杜曉雲似乎鬆了口氣,道:「那,辛苦你了。」
「我這條命都是杜大俠救的,你們杜家是我的大恩人,別說只是這種小事,就是赴湯蹈火兩肋插刀,我袁忠義又豈會說半個不字。」他正色說罷,見她已經盛好粥端起吹氣,心中暗喜,往裡收拾床鋪去了。
這軟榻上曾有不知多少女子的初紅,交代在孫斷那根醜陋陽具上。
其中,就有他的姐姐。
他望著這山寨中唯一被鋪上的綢緞被褥,手掌輕輕拂過上面的怒放花繡,想像著不久後杜曉雲躺在這裡赤身裸體扭動的樣子,一股熱流奔向胯下,那條陽具,蠢蠢欲動。
關於《不仁經》,袁忠義想要測試的地方還有很多。
就從杜曉雲開始吧。
他笑了笑,出門坐下,盛粥放在面前。
如他所料,那乾肉太鹹,杜曉雲吃不慣,就僅是配著粥吃那塊窩窩。他順勢將手裡的窩窩也遞給她,自己只吃乾肉。
杜曉雲心情不佳,食不知味,匆匆吃了幾口,喝了小半碗粥,就說要休息,起身往裡屋走去。
走出兩步,她腳下一晃,險些摔倒,急忙扶住牆壁,蹙眉道:「這……怎麼回事……」
袁忠義放下手裡食物,過去裝模作樣將她一扶,故意啊喲一聲,驚叫道:「杜姐姐,你……你發了好厲害的高熱。」
「是……是麼?」杜曉雲抬手一摸,額上儘是冷汗,腦中混混噩噩,分辨不清。
「看來是你心傷過度,杜姐姐,快進來躺下。你也真是,一點不愛惜自己身體,你大哥在天之靈,一定也不想見你如此啊。」
她一聽大哥二字,悲從中來,抽噎兩聲,軟軟坐在床邊,任他扶著自己躺倒,無力道:「我……我明明很久沒病過了。」
「可你身上火燙,我把粥端來,你再勉強喝些。」袁忠義說著出門端來粥碗,扶她起來,也不管她撒嬌一樣皺眉撇嘴,半推半就喂完了剩下半碗。
「嗯……頭暈……」杜曉雲目光漸漸迷離,口中也只剩下茫然囈語,可見藥效,已經漸漸起了。
袁忠義這才露出藏不住的淫笑,出去將剛才就用余火燒熱的水端了進來,拿出布巾丟進去,柔聲道:「杜姐姐,你病情太急,這樣下去,怕是要燒成一個傻子,事急從權,我……我可要幫你降熱去燥了。」
杜曉雲喉頭蠕動,眨眨眼睛,無力道:「那……那就有勞你了,忠義。」
袁忠義雙眼一亮,拿出布巾一擰,先將她風塵僕僕的面容擦拭一番,同時小聲問:「杜姐姐,你就這麼喜歡你大哥麼?」
杜曉雲眼中水光蕩漾,呢喃道:「大哥……我最喜歡的……就是大哥……大哥……不會死的……」
袁忠義一聽,知道藥效已發,喜不自勝,布巾擦過杜曉雲粉白修長的脖頸,停在領口那邊,嗓音放沉,模仿著杜太白的腔調低柔道:「曉雲,你且忍忍,我這邊幫你擦拭身上,擦一擦,你就沒那麼難過了。」
說著,他拉開杜曉雲衫裙繫帶,雙目精光一閃,將她衣襟掀開。
杜曉雲臉上潮紅頓起,羞慚扭頭,迷迷糊糊道:「大哥……大哥……我……我好羞啊……」
「你病了。」袁忠義附在她耳邊柔聲道,「病了就要想辦法,乖乖聽話。」
說著,他那隻手就迫不及待帶著濕巾一起鑽進了精工細繡的紅緞肚兜之中。
兩團酥軟尖翹、細汗微滑的妙乳,登時就將他魔掌夾在中央。
他低喘著扯下褲帶,一抖腰桿,裡外皆褪。
那條猙獰上翹的雞巴,就這樣指住了已毫無抵抗之力的杜曉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