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趙濤立馬慌了神,一股熱血湧到頭頂,連耳朵都在嗡嗡作響,「彤彤!你在哪兒!」
喧鬧的機廳裡沒有回應,只有幾個學生投來看傻逼一樣的眼神,但一看到他手裡的鐵管,就都紛紛收了回去。
「哥們,剛才這台機器上玩的那個女生你見了沒?綁長馬尾,眼角有點吊,笑起來很好看那個,差不多有這麼高?」他把情緒穩了穩,慌裡慌張扯了一下離那台跳舞機最近的摩托車機器上的瘦高個,緊張地問。
「沒見沒見,滾。」那人頭也不回罵了一句,眼睛一秒也沒離開屏幕。
難道真被那幫社會青年帶走了嗎?
腦中滑過一個個糟糕至極的小道消息,他們學校那片治安就馬馬虎虎,電影院這塊更爛,真要出了事,他估計要發瘋到殺人。
連問了兩三個,沒一個知道,就跟方彤彤壓根沒來過這兒一樣。
就在他急得不行的時候,旁邊一沒穿校服的小個子女生端著杯奶茶走了過來,「你說那女生我見了。我剛才在那邊買奶茶時候她還在這兒玩呢,估計跳累了,正喝水看別人跳呢。」
「那後來呢?」就跟溺了水猛地抓住根東西一樣,趙濤連忙問,「她去哪兒了?」
「來了一幫小混混,圍著她不知道說了頓什麼,好像還把她水壺拍掉了,我聽她罵了兩句,然後一幫人推推搡搡往對面樓梯去了。我也沒看清是往樓上還是樓下走了。」
樓上是電影院的辦公室,哪兒還能往樓上去,肯定是樓下啊!他匆忙道了聲謝,抓緊鐵管追了過去。
一把火在胸腔裡燒,他一點都不懷疑,從小到大只打過個位數架的自己,會毫不猶豫地用鐵管給那些王八蛋開瓢。
快跑到對面樓梯,後面傳來了孫博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我操,趙濤,你……你他媽等會兒我啊。我、我氣都喘不上來了。」
「這他媽能等嘛!」他轉身氣沖沖大喊了一句,「要是去晚了,彤彤出事怎麼辦?」
「他們……他們好幾個呢,不行……就報警吧……」
「人都沒追上怎麼報?你把東西丟了,跟我追,追上了我跟他們拼,你找公用電話報警!」他胸膛劇烈起伏著,渾身發燙,沉甸甸的鐵管拿在他手裡,就像是變成了俠客手裡的劍,等著去救心愛的姑娘,「我要不放倒幾個,我就是王八養的!」
沒想到孫博不僅沒接著跑,反而原地站住了,扶著膝蓋呼哧呼哧的喘,衝他搖了搖頭。
「操,你不去我走了。彤彤要真出了事,我他媽一個個攮死他們!」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流淌在全身的憤怒帶起的亢奮。
一口氣憋在他喉嚨下,就像個炸彈,把捻子懸在怒火上亂晃。
但馬上,一句話就讓他徹底冷靜下來。
「趙濤?你怎麼來了?你要攮死誰啊?可別……你要進少管所我可怎麼辦。快消消氣,把東西放下,這是怎麼了啊?在樓梯上邊就聽見你嚷嚷。」
是彤彤……是方彤彤!
他轉過身,銹鐵管光當一下掉在地上。
她好端端的,背包在身上,瓶子在手裡,後邊還跟著個三十多歲鬍子拉碴的大叔,那大叔頭髮比余蓓都長,看著油膩膩的也不知道洗沒洗過。
他直接楞在那兒,傻呵呵地說:「你……沒事兒?」
孫博呼哧呼哧喘著走了過來,一扶趙濤肩膀,說:「有人跟我們說一幫混子要來找你茬,趙濤就跟瘋了一樣竄來了,我操,眼睛剛才都紅了。咋回事?你沒碰見?」
「不對,那邊一女生說見到他們圍你了,你瓶子掛的娃娃也掉那兒了,我急得不行,正要趕緊追你們呢。」他匆匆忙忙解釋了一下,關切地看著方彤彤,「真沒事吧?呼……那我就放心了。」
「是有人找我來了,上次說要跟我認識認識被我熊了一頓不服,還帶了人。嘁,還以為是山大王來搶壓寨夫人吶。傻逼死了。」方彤彤哼了一聲,「不過我沒事,這是我小舅開的地方,就那幾頭蒜,分分鐘剝了皮。」
那個大叔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著趙濤,小聲問了方彤彤一句:「就他?」
方彤彤難得有點扭捏,磨嘰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長的是一般點,看著也呆。」她小舅唇角翹了翹,「擱我反正看不上,不過一老實學生,知道人多還能抓根管子竄過來,總算有點男人樣。」
「要你看得上幹嘛,又不是你的事。趕緊給我找個小舅媽去吧,整天蹲樓上彈吉他敲鼓,天天在你這兒玩跳舞機的美女那麼多,你也來泡個唄。」
趙濤傻站在那兒,本來還在擔心關係被方彤彤家裡知道是不是該掩飾一下,結果這倆到完全沒有在意。
「麻煩,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太麻煩了。」她小舅搖了搖頭,轉身往樓上走去,「他來了,讓她陪你玩吧。」
「哦對了,」她小舅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皺了皺眉,帶著暗示說,「你們早戀歸早戀,玩歸玩,注意安全啊。注、意、安、全。」
「哦哦哦,知道了。」她不耐煩地擺手打發了一下,過去就摟住了趙濤的胳膊,滿臉都在放光,「這會兒才下第一節晚自習吧?你翹課啦?英語老劉的?」
「嗯。」鬆了那口氣後,他感覺渾身都有點發軟,甚至還有點後怕,好像一不小心,自己明天就要上X市晚報一樣。
「噫……老劉可不好惹,她一看我我就哆嗦。你不行就趕緊回去吧,別害你也寫檢查。」
「沒事。我陪你在這兒。」他果斷搖了搖頭,「讓孫博回去吧。我不怕寫檢查,就算五千字檢查我也能寫出來。老劉就老劉吧,最多挨頓訓,也不會掉塊肉。」
方彤彤笑得開心極了,把包帶往肩膀上整了整,接過趙濤遞來的娃娃一邊往瓶子提手上掛一邊拽著他往樓下走去,「不玩了,你又不喜歡玩,看我一個人傻跳怪沒意思的。走,一起吃冰淇淋去,斜對面新開了一家,有大香蕉船,我一個人吃不完,你幫我。」
「好,你吃到夠,剩下的我來解決。」他扭頭看了一眼地上橫的鐵管,「要不我去把那個帶上?萬一,那幫混子再回來呢?安全第一。」
「不會啦。」她很自信地說,「我小舅好幾個哥們就在這附近看場子的,跟他們一報名,就都保證不再騷擾我啦。你放心吧。」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挽著他的胳膊吃吃笑了起來,笑了好一陣子,才說:「其實我小舅覺得你比那些混子還危險呢。」
「啥?」他有點驚訝,「我不信。他剛剛不才頭一回見我,都沒和我說什麼話啊。」
「誰知道,我和他聊天,他問我是不是戀愛了,我說啊,他說這次是不是來真的,我說嗯,結果他就一個勁跟我說,我還小,讓我注意安全,別傷害了自己。」她純粹當作談資,興高采烈地跟男朋友分享著,「我問他都注意啥啊,結果他不吭聲,憋了半天還是注意安全。笑死我了。跟方世玉他師叔一樣,一口一個『安全第一』。我跟你談個戀愛又不是打架,有啥安全不安全的。」
「呃……可能他是怕我欺負你?」他猜測了一下,小聲說。
「你說那事兒啊?」她想了想,「也有可能。我媽姊妹兄弟幾個其實都一個德性,看著開放的不行,其實都挺保守的。我小舅這麼前衛,結果還是怕這個。有啥啊……真心喜歡,這不是遲早的事嗎。而且……等我想好了,不就不算是欺負啦。」
被她最後這句說的心裡一蕩,癢絲絲的,他連忙把想像力拽回來,有點擔心地問:「他要是告訴你媽怎麼辦?你媽……不是特討厭你早戀嗎?」
「我小舅才沒那麼多嘴。而且……嘻嘻,其實我媽也早戀,我小舅也早戀,我三姨也老早就偷偷摸摸搞過對象,我小舅都跟我說過,我這是遺傳。」
「這哪兒有遺傳的。」他笑了出來,摟著她走進了冰點屋。
所有的陰霾,似乎都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