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譜 第八一章 你不仁,我不義

  鳳棲館中,草木成蔭,鶯歌蝶舞,一間古樸涼亭,一側是花團錦簇,一側是池塘錦鯉,風景極佳。

  涼亭之中,兩人對坐,鳳婕身著金線點綴的黑色長裙,雍榮華貴,面上覆著黑紗,只露出眉眼,又添幾分神秘,好似執掌黑夜,象徵隱秘的女神。

  在對面,是一名披著黑色斗篷,將身形面目盡數遮掩之人。

  鳳婕喝了一口杯中清茶,輕笑道:「我很高興,你終於聽懂了我的話。」

  「你講過的,我有事,可以來找你。」

  黑袍客音色極佳,性感撩人,伸手將斗篷頭套摘下,秀髮傾瀉,大波浪翻湧,露出眉間的紅痣,一雙大眼睛有如盛著秋水,赫然便是琥珀。

  鳳婕點頭道:「我確實講過。」

  琥珀柳眉微蹙,眼中秋水蕩漾,抿了抿櫻唇,遲疑道:「你也曾講過,我的歌藝,單獨一人就足夠參加王爺的生辰慶典,但要帶整團人上去,就不行?」

  鳳婕雙手捧起古香古色的茶杯,卻只是放在面前,隔著面紗輕嗅,淡淡道:「是又如何?」

  琥珀僵住,看向鳳婕,習慣性解開披在外頭的斗篷,露出傲人的身姿,想要展示自身的價值,卻不由一僵。

  鳳婕以富豪和才幹名動天下,鳳凰天女名揚四方,有些時候,人們會忽略她本身的麗色,但只要親眼見過她的身姿,就無法忘懷。

  琥珀近距離掃視鳳婕,只見她青絲披垂,烏黑茂密,風姿別具。

  如煙黛眉,清眸如水,縱然面覆黑紗,遮掩口鼻,一雙好似秋水深潭的美目,其中波光瀲灩,蘊含著豐富的情感,彷彿光看著眼睛,就能腦補出她的一顰一笑。

  身著黑色長裙,漆黑的緞料,隱隱帶著光澤,出自帝都蘇氏,一匹就價值千金,非顯貴不售,其上金線交織,形成繁複密集的圖案,猶如夜空之中的群星。

  目光落到胸前,依舊是一隻金色的鳳凰,雙翅展開,好似明月。

  長裙高貴雍容,只露出少女頎長白皙的頸子,卻又貼體合身,將少女曼妙的胴體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

  雙峰高聳,腰肢纖細,下裙落在鳳婕圓潤的長腿之上,隱隱透出誘人的渾圓弧度。

  鳳婕雙肘撐在翡翠切成的小桌上,將茶杯捧在面前,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雪臂,雙臂恰好輕壓胸口,靠在那對被繃緊裙襟勾勒出的完美半球上,似壓似擠,讓其更加凸顯。

  隨著雙手挪動茶杯,手臂擠壓那高聳的峰巒,惹出一陣波瀾壯闊,卻猶挺拔不垂,讓人驚愕,足見彈性和挺翹。

  琥珀素來自負麗色,此刻卻越看越自慚形穢,又瞥了一眼對面鳳婕的胸口,頓時覺得自己遠遠不如,不禁將黑袍重又拉攏,遮了遮胸。

  自己的美艷和豐滿,在對方面前不值一提,琥珀的氣勢徹底被壓住,姿態不由自主放平、放低,道:「如果……我打算脫離希望女團,不知鳳老闆有什麼好建議?」

  「識時務者為俊傑。以你的技藝,待在希望女團,只是明珠暗投,這裡根本沒有資源好好栽培你。」

  鳳婕眼中含笑,「而我手下的頂級男團、女團都不止一個。你投到我旗下,肯定能得到更好的資源,見識到更廣闊的天地,得到更進一步的機會,當然,賺的也肯定比現在多,不過……」

  對面言笑晏晏,忽然話鋒一轉,又突然停下,琥珀心中不安,連忙追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鳳婕柳眉輕佻,眼中似笑非笑,「董團長雖然經營和技藝都不怎麼樣,但待你還是不錯的。如今全團更等著靠你一個,你就這麼走了,他們怎麼辦?」

  「誰管他們!」

  琥珀想到燕兒的哭訴,又惱又恨,「姓董的瞎了眼,我跟了她那麼久,任勞任怨,也給團裡出了大力,她居然偏幫那個進團沒多久,心懷不軌的雜役,不公不義,要犧牲我,這還怎麼叫我去顧?既然她選了邊,就休怪我了!」

  「是嗎?」鳳婕放下茶杯,挺起身子,胸前白嫩高聳的峰巒顫動,淺笑道:「但據我所知,董團長也不過是秉公處理,並沒有偏幫哪一方啊?」

  「那還不是偏幫?」琥珀仰起頭,頎長的玉頸微微彎曲,好似高傲的白天鵝,「我替她賣命這麼多年,付出那麼多,替她賺了那麼多,那個雜役又為她做過什麼?替全團貢獻過什麼?根本什麼都沒有!事到臨頭,她拿什麼回報我?只是一個公道!我要這公道何用?」

  琥珀越說越氣,滿臉怒容,翹挺的豐胸起伏,也是一陣洶湧,但和對面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唔。」鳳婕點頭微笑,「聽起來也很有道理。」

  琥珀見對面這麼說,心下大定,再不猶豫,恨聲道:「她做初一,我做十五,誰也不欠誰!希望他們既然沒給我留後路,我便要自己開條路出來。」

  坦白心意,琥珀看向對面,目光熱切。

  鳳婕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我就喜歡和聰明人合作。」

  ——

  郢都城外的荒涼墓園,小魏和鶯兒的碑前,一名邋遢乞丐,飲酒作樂,正是黃三。

  對著墓碑,黃三手裡舉著一隻滿是塵土和污漬的酒袋,身前擺著一盆一碗。

  木盆裡頭裝滿了螃蟹,只只都有手掌大小,通體橘紅,散發著誘人光澤,已經蒸熟,卻隱隱透出酒香,正是郢都特產,雕花醉蟹。

  取用周邊大湖之中所產的湖蟹,用紫花墊著蒸熟,去腥提鮮,染上一層濃郁香氣,再以各色香料,輔以陳年女兒紅,浸泡熟蟹一日,平和湖蟹的腥氣和寒性,使之餘味悠長。

  黃三以酒就蟹,一手持酒,一手取蟹,隨手抓過一隻,放臉盆大的碗上,輕輕一捏,真氣透入,砰砰聲中,蟹殼破碎,蟹肉和蟹黃落下,連同蟹腳之中的碎肉也盡數被擠出,再隨手將空空的蟹殼扔到一旁。

  如此弄了幾隻,黃三伸手碗中,抓起一把蟹肉蟹黃,混在一起,送入口中,露出滿意之色。

  「好!」

  黃三猛地一拍木盆,神功到處,一隻隻醉蟹騰空而起,飛過碗上,自行裂解,肉黃落下,空殼飛離。

  「蟹就該是這麼吃的。」

  點點頭,黃三就著濁酒,大快朵頤,對月獨酌吃蟹,一派瀟灑中,也透著些許孤寒。

  「黃兄!」

  正吃得盡興,忽然有人喊話,語帶焦急,一名的少年乞丐跑來,身穿丐衣,卻是乾乾淨淨,與黃三畫風迥然不同,劍眉朗目,長髮披散,俊俏好看。

  「是你啊?」黃三斜瞥少年乞丐一眼,放下手中醉蟹,笑道:「怎麼這時候出來亂跑?現在的郢都……托了北靜昏王的福,穿成這樣出來亂跑,很危險的。要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後頭還不知要怎麼收拾咧!」

  「黃兄!」少年乞丐沒好氣喊了一句,問道:「今早自由町的事情,黃兄知道嗎?」

  黃三胡亂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隨口道:「啥事情?我白天都在睡覺,醒了就找地方偷吃,哪有空管什麼亂七八糟事?我什麼都不知道。說吧,又怎麼了,讓你急匆匆跑來找我?」

  少年乞丐道:「那張琴!你給姓白那小子的,被他拿來在自由町裝神弄鬼,不知想幹什麼?」

  黃三皺眉,「什麼裝神弄鬼?說清楚點。」

  「他找了個托,化妝成醜怪,又把琴弦換成木頭的,跑去自由町叫賣,說是什麼大道之琴,非有德者不能彈,什麼琴聲蘊藏大道綸音,號稱有人能彈就白送,彈不了就賣一百金幣。」

  少年乞丐解釋道:「總之就是那一套裝高人,用機緣騙人的套路,又用一百金幣的價格把人嚇住,最後他自己出場,把琴買走,宣稱明日再彈給眾人聽,弄出好大聲勢!」

  黃三挑了挑眉,「這傢伙…真是手尾多多,明明我給了他琴,讓他拿了琴就去找劉辯機,他搞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

  「我就知道!」少年乞丐握拳憤慨,「果然不是你讓他這麼做的,那傢伙…滿腦子旁門左道,投機取巧,就是不肯踏踏實實做事!」

  「哇!看看你個衰樣,人家是騎了你老母,還是吃了你家飯不給錢?搞點有的沒的而已,你就左一個投機取巧,又一個旁門左道,你要不要直接拉他出去砍頭算了?至於嗎?」

  黃三一通回嗆,少年乞丐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黃三搖搖頭,思索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有趣!我大概猜到他想幹什麼了……真是可惜,那張琴不錯的,看來是要浪費了……」

  「那要怎麼辦?」少年乞丐眉頭蹙起,問道:「你的琴,讓他這麼糟蹋,要不……」

  「無妨。」黃三擺擺手,「明天的表演,應該挺有趣。你若有空,就去看看吧。」

  「呃……」少年乞丐露出驚愕之色,奇道:「兄長你不去嗎?」

  黃三拿起旁邊髒兮兮的酒袋,吞下一大口酒,才道:「丐幫雖然良萎不齊,但人數眾多,也是一個大鍋蓋,平日掩蓋住了很多東西。現在遭此大劫,這個蓋子被打破了,一些平時被鎮住的東西,就要大肆活動了。」

  少年乞丐皺眉道:「興華會有動作了?」

  「嘿嘿。」黃三笑道:「不時時刻刻想造反的反賊,不是好反賊,他們這時沒動作就奇怪了。」

  「可是……」少年乞丐疑道:「現在郢都外弛內緊,高度戒嚴,他們還能有什麼動作?」

  黃三狂飲一通,大笑道:「搞不好人家正暗中準備,要趁王爺生辰慶典,搞個大活動出來,一舉打響名號呢。」

  「這群匪類!」少年乞丐面色一沉,冷冷道:「他們這樣做,只是自尋死路。」

  「是嗎?」

  黃三放下酒囊,站起身來,髒手拍了拍少年乞丐肩膀,留下一個漆黑的掌印,「這剛好給你一個課題,如果你是興華會之首,要趁這次慶典搞事,搞得越大越好,那……你要怎麼做,才能得手?想想看,告訴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