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譜 第一六八章 壞人的基本套路

  劉辯機的話,掀起全場震動,紛紛都看向白夜飛。當初官方所給的人設,白小先生沒有特殊力量,甚至沒提到他有修練,納蘭如歌也是因此大意誤判,但剛才一曲通神,座位、走道裡長滿綠草,顯然這一位也已經開門登元,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只是,哪怕如此,也沒人把白夜飛的修為估得太高,畢竟,修練之途,千門萬道,某些不缺錢的音樂家,砸強用丹藥強行提升力量,入門登元,這事並不稀奇,但走這條路的修練者,層次肯定不高,三元就差不多是極限了。

  劉辯機說白夜飛以地元一擊打破邪咒,以他的地位,自不會無的放矢,這豈非說明白夜飛已是地元強者?年紀輕輕,擁有出色的音樂才華,更還成就地元,簡直是帝國最頂級的天才,前途不可限量。

  寶日飛鴻掃了白夜飛一眼,已是心中有數,淡淡道:「雖是倚仗寶器之威,但未至地元,能將寶器運用妥當,也是難得,難得……」

  地元強人的說明,直接將事情定調,劇院中的倖存者紛紛醒悟,朝白夜飛感謝。

  「原來如此。」

  「一切都多虧了白小先生。」

  「後頭我家肯定重重酬謝,絕不會忘記白小先生的救命之恩。」

  真正出手救命的,肯定是劉辯機,這點稍微有腦的都知道,但白夜飛才幹出眾,又被北靜王看重,今日的表現智勇雙全,未來可期,像這樣的人物,不光他們自身想結交權貴階層,權貴階層又如何不想結交他們,提前投資?

  認個救命恩情,拉近雙方的距離,是友好結交的開始,而幾名地元強者和鳳婕的目光也都看了過來。

  「阿白,你好厲害。」潔芝喜滋滋喚了一聲,對白夜飛的行情看漲,感到與有榮焉。

  白夜飛笑了笑,頗感壓力,硬著頭皮朝眾人拱手,也不出聲,只是含蓄微笑,心中猶自忐忑,照說表現了實力,應該沒那麼容易被當成替罪羊了,但說不定這麼一來,北靜王直接會派高手過來滅口,那就真要命了。

  「你那鍾……」

  一片稱讚聲中,納蘭如歌艱難開口,打斷了白夜飛的思忖,本能地脫口道:「已經是我的了!」

  聽了白夜飛的回應,納蘭如歌由衷歎息,無奈道:「鍾頂多……只能再用一次了。」

  「什麼?」白夜飛一驚,立刻將鍾舉在面前,看看上頭的裂痕,又看看納蘭如歌認真的表情,臉頓時垮下來,欲哭無淚,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底牌,馬上就要廢了。

  另一邊,鳳婕走到包廂的欄杆邊,皓腕上戴著的黑色裝置,驟然射出無數光芒,投映出整個大劇院的立體線圖,當中赫然有一個紅點閃爍不停。

  鳳婕掃了一眼,抬頭道:「太乙真宗的祝融神火,確實令人大開眼界,但邪人詭詐,恐怕還有漏網之魚。」

  劉辯機微微一笑,並未感到驚奇,側頭看向半空,「你說的是他嗎?」

  說話間,火神法相猛地抬手,劇院半空中某一處,空空蕩蕩的大氣中,驀地烈焰爆發噴吐,一道黑影憑空出現,姿態狼狽,是被強行逼出來的。

  這人身著黑袍,面目蒼老,眼中半是驚詫,半是癲狂,便是膻根道宗的大祭司。

  大祭司滿身是血,黑袍在烈焰之中焚燒大半,底下的軀體遍佈焦痕,顯然被剛剛那下傷得不輕。

  「呼!」大祭司喉頭聳動,吐出一個詭秘而癲狂的音節,身形在半空急轉飛掠,避開噴吐的熾焰,一身的火焰也盡數被逼到雙腿。

  瞬息之中,大祭司的雙腿融爛脫落,成功擺脫焚身之厄,焦黑的斷口處血肉蠕動,開始急速再生,墜落的雙腿,化為無數蠕動的觸手,頂著烈焰焚燒,要蔓延出去。

  ……這傢伙,好強!

  剎那間,白夜飛感到一股陰冷的邪力橫掃四方,威壓之強,比方才歸來的那四位強者猶有過之,更讓自己有種如遇天敵之感,意識到這位老者也是地元強人,並非之前遇到的那些普通祭司可比,或許……是膻根道宗在此地的最高幹部。

  ……確實很強,不過……以寡擊眾,應該翻不起什麼浪來。

  才這麼想,火神法相猛地發動,一隻白色火焰組成的大手凌空握來,將大祭司一把抓住,他身上爆發出的邪能,轉瞬被更強的力量壓制,硬生生捏爆,那些蔓延的觸手,眨眼便被焚為灰燼。

  純陽正火將大祭司吞沒,熾烈焚燒,他身上黑袍化灰,露出老朽乾癟的肉體,在烈焰之中焦化,又不斷蠕動重生。

  如此反覆數次,大祭司的生命迅速衰弱,身上焦痕越來越多,越來越難以彌合,而他眼見如此,猛地張嘴,發出淒厲而陰森厲嘯。

  大祭司體內邪力爆發,有若實質,如同粘稠液體般的黑暗往外湧出,打滅身上焚燒的陽火,卻無法突破緊握的火焰巨手,與之一觸,就化作青煙消散。

  黑暗消散,大祭司身上再一次燃起烈焰,焚燒血肉,消融邪力,眼中卻不見屈服,只有癲狂和虔誠,口中吐出一連串音節,詰屈聱牙,莫名其義,卻詭異可怖,令他本來衰弱的氣機陡然暴漲,再次爆發邪力。

  劉辯機神色如常,挑了挑眉,火神法相右掌緊握,純陽正火洶湧而出,牢牢壓下爆發的邪力。

  如此一波一波,大祭司始終無法突破火拳掌握,秘法爆發的力量愈發衰落,整個人氣機跌落,渾身焦黑,越來越無力。

  全場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是極為解氣,高聲稱讚劉教御神威無雙,而幾名地元強者,死死盯著這名罪魁禍首,都恨不能親自手刃仇敵。

  「說!」

  寶日飛鴻長刀一揚,遙指大祭司,刀意凝如實質,切膚割體,「膻根道宗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是誰指使你們的?是興華會嗎?」

  大祭司滿臉是血,渾身浴火,儘是焦黑,氣息衰微,近乎只剩一口氣,卻好像還穩佔上風一樣,嘴角微笑,渾然不覺火焚之痛,他微微偏頭,看向寶日飛鴻,眼神譏諷,似乎在看什麼笑話。

  「不對!」鳳婕驟感不妥,揚聲道:「這人恐怕還有後手,還是先殺為好,免得……」

  「休得胡言!」寶日飛鴻直接打斷,不假辭色,厲聲道:「今晚鬧得這麼大,死了那麼多的人,連陛下都遇害,不問個清楚,怎麼能直接殺他斷掉線索?我等都在,又有劉教御,他還能翻天不成?有什麼後手,斬了就是!」

  「恐……」

  鳳婕還想再說,遠處傳來一聲,「說得對,不可斷了線索!」

  聲音急促,卻不失威嚴,正是顏龍滄瀾。

  一陣腳步聲快速傳來,顏龍滄瀾在護衛簇擁下,急步回到大劇院,滿臉肅殺,揚聲道:「這事定要查個清楚,不枉不縱。」

  顏龍滄瀾朝劉辯機拱手,「還請劉教御保下這人性命,由本王親來審問,一定要弄清真相,給大家一個交代。」

  眾人點頭稱是,鳳婕看自己的堅持不成,暗自苦笑,不再說話;宋清廉則站在包廂欄杆邊,靜靜聽著,不發一語,露出不屑的表情,又伸手掏起了耳朵。

  被火拳緊握的大祭司,忽地轉過頭,看向顏龍滄瀾,像看見始終期待的真正目標,眼中的譏諷收斂,綻放凶芒,放聲大笑道:「哈哈哈!自以為是的無知凡人,真以為自己贏了嗎?你們必將為自己的無知付上代價!」

  ……我去,這麼標準的台詞!

  白夜飛原本覺得,這邊那麼多的高手,大祭司又已經傷重,怎麼都不可能再翻了天,但此情此景,大祭司的經典表情,相關套路簡直標準得不能再標準,心中一凜,判斷肯定有事要發生。

  一把握住潔芝與翡翠的手,白夜飛拉起她們,先跑再說!就算後頭沒事,也不過小小露怯,自己是樂師,又不靠膽子吃飯,哪怕名聲有損,都好過直接惹禍上身。

  最糟糕的情況,萬一大祭司還有什麼超級後手,重新發動,那些地元高手未必有事,自己這種修為低,又有妞要顧的,就只能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眼睜睜看著死亡逼近了。

  白夜飛確實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也有足夠的危機意識,但可惜的是……這邊才剛要動,場中異變陡生,大祭司滿是皺紋的額頭突然破裂,漆黑之血不住噴冒飆出,淹沒他的面目。

  裂痕不住擴張,頭顱破開,露出底下的頭骨與血筋,濃烈的陰邪之氣,瞬間擴散,無視純陽正火的封鎖,高速瀰散開來,只是一眨眼,整個大劇院的氣溫狂跌。

  白夜飛渾身發冷,僵在原地,看見大劇院內血色陡然翻騰,污穢邪血再一次從四面八方滔滔湧出。

  火神法相上的光焰騰動,試圖將一切邪祟壓下,但只稍微傳出一小段距離,就消逝無蹤,再沒有先前的明顯效果。

  黑暗從周圍湧來,吞沒一切,內中更響起無數模糊的囈語,

  這些聲音,似虛幻,卻有層層疊疊,似乎飽含深意,卻又無人能懂,在黑暗中低回返響,又好似在人耳邊呢喃,充滿邪惡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