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譜 第一七一章 人為魚肉度天災

  身為最佳視角的觀眾,黃三目睹了白夜飛說退邪神入侵的完整過程,待得看見白夜飛向自己行禮,他冷笑出聲,右掌五指微微一握。

  懸浮在手心的一點微光陡然膨脹,先是化作一團光球,接著拉伸變形,一切只是瞬息之間,一柄長約兩米的光之長矛具現而出。

  五指握住光矛,黃三輕輕一擲,一道流光橫貫長空。飛射飆出。

  白夜飛恰好禮畢起身,看著射來的光矛,原地轉圈,身形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空蕩蕩。

  光之長矛劃過白夜飛之前的位置,陡然消散,化作千百流光,劃過曲線,落往郢都各處。

  流光過處,殘餘的紅黑瘴氣消散,驅淨了空中殘餘的邪惡氣息,挽救了郢都往後幾十年的命運。

  若沒有這一擊,邪惡氣息侵染之下,這裡往後的歲月,畸形兒將誕生不絕,各種魔怪也會層出不窮,郢都再無寧日。

  「我也記住你了,靚仔。」黃三看著天空,酒葫蘆湊到嘴邊,喝了一口,喃喃道:「裝神弄鬼,什麼玩意兒?」

  ◇    ◇    ◇

  「唔,啊……呃……」

  昏迷的白夜飛,發出連串聲響,漸漸清醒過來。

  轉醒之初,感覺就像喝到斷片,與昏迷前的記憶有些對接不上,白夜飛覺得身邊一片清淨,沒有邪惡的囈語,沒有痛呼的呼喊,睜眼看去,先是刺眼的日光,稍微適應之後,便發現自己已不在大劇院,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身血污的陸雲樵,正坐在旁邊,自己給自己綁繃帶,往身上擦藥,聽見動靜,看了過來,正要開口。

  白夜飛驚坐而起,急聲問道:「潔芝和翡翠呢?她們沒事吧?」

  陸雲樵笑道:「都沒事,大家都已經平安回來了。」想了想又斂起笑容,用沉重之中帶著慶幸的語氣道:「昨晚大變,團裡死了幾個樂師,但大體上……沒什麼損傷。」

  「什麼?」白夜飛驚愕極了,「不是魔神都降世了?那些高手沒一個能阻擋的,怎麼會沒事?」

  陸雲樵聳肩道:「沒人知道怎麼回事,所有人當時都昏過去了。醒來之後就雨過天晴,屁事都沒有。死的都是更早時候……」

  「有沒有搞錯?」白夜飛難以置信,連連搖頭,「我看著召喚出魔神來的啊?魔神降臨,不是應該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嗎?怎麼會一點事都沒有?難道堂堂魔神,只是來這裡一日游,考察當地房價,覺得不值就回去了?」

  陸雲樵別了別嘴,「這的確很難以置信,但就真的啥事都沒發生。」

  白夜飛皺眉道:「那個魔神難道是腦殘嗎?我看過一大堆惡魔降臨的故事,從沒有看到過哪一部是這麼演的啊!祂這麼溫恭良簡,不傷一毫,就別讓祂的信徒玩血祭啊,跳跳舞不行嗎?這完全不合理!」

  「就算是大家運氣好吧,這次也是有點運道,雖然魔神降臨之後沒怎麼樣,但是大劇院裡可是死了很多人。」

  陸雲樵苦笑道:「我們這邊傷亡不重,但那些在台下觀禮的郢都權貴,可就不是這樣了。現在城中稍微有頭有臉的,基本家家戶戶都有死人,都在到處買棺材,這才半天而已,棺材鋪的存貨都空了。每個地方都在槍棺木,團長想給團裡的樂師買幾具都費了好大功夫呢。」

  首次體會到昨晚浩劫的殘酷,白夜飛喃喃道:「居然這麼恐怖?」

  「恐怖?你好像對神魔有什麼誤解……」

  陸雲樵搖頭道:「涉及天元,這已經非常走運了。要是按照正常情況,恐怕我們都在等著人埋了,連棺材都不會有。」

  「天元?」白夜飛記得自己昨天好像聽過,卻一時沒想起來。

  陸雲樵解釋道:「由地登天,從此非人,或為仙或為神,是為天元。神靈的威能,非人所能臆度,所有和天元相關的事,動輒死亡都是成千上萬,我們這回真的很走運了。」

  「成千上萬?這麼誇張?」白夜飛更驚。

  陸雲樵點頭道:「當然,過往爆發的每次天元之戰,對天洲都是一場浩劫,山崩地裂,生靈塗炭非是虛詞,是實打實的的描述。更曾有過傳說,古老的文明因為神戰而徹底毀滅,那就是天元亂戰了。」

  白夜飛喃喃道:「簡直就是核武器了……這個世界簡直太危險了,天元什麼的,隨便動一動,就死成千上萬人。」

  「核武器又是啥?算了……」陸雲樵似懂非懂,也懶得多問,笑道:「天元雖然危險,但其實也沒那麼恐怖,同樣的事,不用天元也能作到,那些手握大權的人物,隨便搞個什麼運動,弄個變法,隨便一指,結果不也成千上萬人頭落地?」

  白夜飛一怔,隨即意識到這裡是專制體制,帝王在上,昏君一言所殺的人,未必就比天元少了。

  陸雲樵道:「這次死傷雖多,但劫後餘生,大家都很慶幸,如果真讓魔神成功降臨,不但郢都一應生靈都要死光,這裡也將成為一片災難廢土。」

  「為啥?天元都自帶污染?」白夜飛感到疑惑。

  「那倒不是,若是人族天元,也就是毀城而已。」陸雲樵解釋道:「但魔神的存在形式就與生靈迥異,往往掌握著邪穢、詭異權柄,光是魔氣污染,就會讓降臨之處,百年之內不得安寧,化作災難之地。各種魔怪邪鬼,層出不窮,就算有新生靈誕生,也全都是異變的畸形兒。」

  「聽起來還真像核輻射……」見陸雲樵說得一臉驚懼,白夜飛深深後怕,卻猛然有所領悟,問道:「這玩意過去有過前例?」

  「嗯。」陸雲樵點點頭道:「北方曾有過這樣的神降之事,說是神,其實就是魔神,傳說也是通過血祭降臨的,都已經是近千年之前的事情了,那裡迄今還是災難之地。」

  ……這世界還真是危險啊……

  白夜飛聽得直搖頭,心道這次真是好命,但念頭一轉,回過神,卻發現別人或許好命,當下都沒事了,可自己還有口鍋啊!

  連忙起身,白夜飛滿臉緊張,「不行,得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看白夜飛直直往門口走去,陸雲樵嚇了一跳,伸手去拉,「幹什麼?你要去哪裡?有什麼事,你說出來讓大家幫啊。」

  「這忙誰也幫不上。」白夜飛搖頭,「搭檔你別管,你留下來幫我照顧翡翠和潔芝吧。我等風頭過去,再回來找你們。」

  交代一句,白夜飛就要離開,門先一步被人推開,他心頭一驚,本能往後退,卻見是翡翠進來,這才稍微定心,緊張問道:「你一個人來的?外頭有沒有官差?」

  「啊?」翡翠一臉莫名,好奇問道:「為什麼會有官差?」

  白夜飛小心翼翼打量四周,檢查窗戶外有沒有人影,低聲答道:「當然是來抓我的啊!」

  「抓你?」

  陸雲樵奇怪問道:「為什麼要抓你?你這次表演,獲得超乎想像的大成功,如果不是碰上魔神降臨之事,現在都是炙手可熱的大人物了,有什麼好跑的?」

  「別提什麼音樂和發財了。」白夜飛連連擺手,「皇帝都死了,就在我面前,再不跑路,我就真成替罪羊了!這種事情我可熟了,先走了,有官差來你們就說沒看見我,不知我什麼時候跑了……我會在暗中看顧你們的。」

  白夜飛要走,陸雲樵一把將人拉住,面色古怪,看了看白夜飛,又與翡翠對視一會,兩個人都是差不多的奇怪表情,最後一起大笑出聲。

  「你倆搞什麼?我是說認真的啊!」白夜飛莫名其妙,「你們當時是沒看見,我……」

  沒讓白夜飛再說下去,翡翠笑著搖手,「陛下沒有駕崩,你不用擔心。」

  「怎麼可能?」白夜飛一頭霧水,「他明明在我面前炸開,粉身碎骨了,還有個小白臉跳出來認賬呢,我親眼所見,怎麼可能會……」

  陸雲樵直接了當道:「那是替身。」

  「替、替身?」白夜飛一下愣住,呆立當場。

  陸雲樵笑道:「大人物經常面對刺殺,都有各種防備手段的。特別是一國之君,身份何等尊貴,自然不會親身涉險。出宮已經夠不安全了,頒獎之類的場合更是危險,直接讓替身上場,這是常用的安全措施。」

  「原來如此。」白夜飛恍然大悟,頓時明白自己犯了大傻,尷尬笑著。

  陸雲樵與翡翠也不說話,只是微笑看來,白夜飛想了想,拍了自己一下頭,笑著緩解尷尬,「怪不得,那個皇帝看起來不怎麼樣呢。我還以為自己這次牛逼了,皇帝親自來頒獎給我,原來是個假貨。」

  「無論是不是替身,皇帝給你賞賜總是真的,阿白你這次表演確實風光。」

  翡翠笑了笑,又道:「北靜王稍早已經宣佈,陛下仍然安好,聖天子百靈庇佑,死的那個不過是替身,眼下天子正在行宮之中,接受左右各方官員的謁見,安撫人心,所以郢都當前哀而不亂,一切都在有序恢復。」

  「那就好。」白夜飛鬆了口氣,連連點頭,「這樣我就不用跑路了……呃,那說好要讓我選的獎賞,還算不算?」

  (第九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