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了游文思,從某種程度上,他和肖元德有幾分同病相憐。他們愛慕的女人都愛著其他男人,他們的妻子都在新婚之夜被其他男人玩弄。
不過這兩個人之間還是有些區別的。
游文思更多則是源自他自己的執念,他已經如願娶了張蕎卿,如果他能看破自己的心魔,不再執著於那一晚所發生的事情,他本來很有希望和張蕎卿成為一對恩愛夫妻,乃至於為張苡瑜添一個妹妹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游文思始終活在了那晚的痛苦中,二十年都無法走出來,他身為黑道巨擘,可以說是呼風喚雨,如此傲然眾生的人物,卻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綠帽男,只能在綠妻中感受到一絲可悲的快感。
而肖元德是一種普通人的無奈,他從未奢望過自己能夠擁有白婉茹,但在白明軒面前,他只是一個不堪一擊的小人物,就注定他的命運如同一塊破抹布般任人擺弄。
不過我雖然同情他的遭遇,但並不代表我對他有太多憐憫。
陪肖元德演了這麼長時間的戲,除了零號計劃,還是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我正打算追究下去,卻聽見他的手機響起了一陣鈴聲。
肖元德看了一眼號碼,臉上露出慎重的表情,還有幾分不安,他猶豫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只是眼神中仍有幾分無奈。
他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說道:「少爺,我先接個電話。」
不等我說話,他就跑到房間角落,用手摀住手機,不知道小聲嘀咕了一些什麼。
等他重新回到我的面前,臉上已經彷彿雨過天晴,帶著幾分驚喜,說道:「少爺,我有點急事,要先離開一下,這些事情等下次咱們見面,我再慢慢和你細說。」
不等我同意,肖元德就已經開始手忙腳亂的穿衣服了。我頓時心生狐疑,難道肖元德這是在借電話遁走,他真的是隻老狐狸?
可是和肖元德交談了這麼久,我卻從沒在他身上感受一絲陰謀者應有的狡黠。
他真的就像他描述的一樣,只是一個庸庸碌碌的中年男人,有著大多數中年男人的缺點,貪財而好色,因為替公司老闆白明軒頂了一次鍋,才升為了公關部經理。
唯一特殊的,大概就是他一直卑微的愛著白婉茹。
當然,像白婉茹這樣的絕色美人,有再多的傾慕者也不為奇,我第一眼見到她就是如此。
可能像肖元德這樣,從一個年少無知的懵懂少年,愛到變成滿身油膩的中年男人,風風雨雨二十多年來,一份心意始終不變,就著實難能可貴了。
可是他明明如此的愛白婉茹,為什麼他要故意接近白毛,不惜答應幫助白毛上了白婉茹?
我琢磨了一下,如果說肖元德真的是一個演技無敵的陰謀家,連我都看不出一絲破綻,那麼我再繼續和他問下去,得到的也只是謊言罷了。
而如果他只是一個被人操縱的小角色,那麼同樣我繼續和他問下去,意義也不大,因為他知道的很可能也不全,甚至有可能完全是假的。
那我何不同意他離開,然後尾隨他之後,看看他究竟去幹嘛了。
「什麼事情這麼急,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我盯著肖元德的眼睛問道。
「沒什麼,就不麻煩少爺你了。」肖元德已經明顯心不在焉,開始手忙腳亂的穿衣服了。
「好吧。」我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再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吧。」
「嗯,少爺你問。」肖元德點點頭,他已經把衣服穿戴完整了。
「你答應幫我上了我母親,你說被你不小心搞砸了,是不是故意為之?」我問道。
「這個……少爺,我已經將我對白董的感情講出來了,你就應該知道答案了。我雖然不是個好人,也幹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但是絕對不可能協助別人來玷污白董,更別說身為她兒子的你啊。」
肖元德幽幽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即便是我死,我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做出傷害白董的事來。」
肖元德的聲音雖小,語氣中卻帶著一種宣誓般的鄭重,讓任何人都無法懷疑他這句話的認真程度。
我毫不懷疑,如果讓肖元德知道我對白婉茹做的所有事情,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將我毀滅。
「今晚來的幾個警察究竟和你有沒有關係?」我語氣一轉,繼續問道。
「怎麼可能。」肖元德著急的說道:「少爺你怎麼能這麼懷疑我。」
「可是總歸太過蹊蹺,你帶我來的這裡,根本沒人知道,沒多久就有警察上門,你怎麼解釋?」我追問道。
「我……」肖元德用力抓了抓頭髮,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是巧合吧。」
「巧合?這可是你給我安排的房間。」我不緊不慢的說道。
肖元德顯得很憤慨的樣子,說道:「少爺,我和你說句心裡話,當你和我透露出,你居然喪心病狂到想上了你母親時,我心裡真的是對你失望到了極點,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到了極點,恨不得將你暴打一頓,確實有過讓警察把你抓到牢房,讓你老老實實蹲上幾年的想法。」
「可是。」肖元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露出無奈的的苦笑,說道:「你始終是她的兒子,我這輩子啊,從未覺得自己沒能成為她的男人有什麼不好,但卻一直有個最大的遺憾,就是我沒能成為少爺你的父親,試問,一個父親即便對兒子再失望,對待他也只能睜一眼閉一隻眼啊。」
難道黃警官為首的三個警察真的和肖元德無關,那麼他們又是誰派來的,又為什麼也會把我誤認成白毛,以至於鬧出一出烏龍?
不過肖元德居然在心裡把白毛當成兒子,那他當時還給我跪下了,還使勁抱著我的大腿,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在別墅門口,我並不想認識你,一而再的否認了,為什麼你還始終堅信我是白依山?」我臉上不動聲色的說道。
這才是我心中最大的困惑,不管肖元德是最頂級的陰謀家,或者真的只是他口中的廢物,他都沒有理由犯下這種錯誤。
不管是天黑,或者我和白毛有幾分相似,或者是肖元德並不熟悉白毛,這些理由都不夠充沛。
「確實,少爺你最近改變很大。」肖元德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說道。
他一臉坦然的說道:「比如,少爺你的頭髮肯定有重新染過,以前那縷白毛是真的醜。還有少爺你比之前也略微廋了一些,精氣神倒似乎也好了一些,以前你總是顯得有幾分萎靡不振……可是這些改變都沒什麼,因為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啊。」
果然,我和白毛所有的差異,肖元德非當沒有忽略,反而全部注意到了,不過眼神是什麼回事,難道說我和白毛的眼神一模一樣,這也太扯了。
肖元德眼睛微微一瞇,閃過幾縷柔光,笑著說道:「少爺你從別墅出來時候,你自己都沒注意,你的母親白婉茹一直在門口注視著你啊,她看著你的背影漸行漸遠,眼睛一眨不眨,滿滿的都是溺愛啊,我默默在遠處看了白董二十多年啊,從未在她的眼睛裡看到過這種眼神,那種愛意,彷彿是要將整個世界都溢滿。」
肖元德看了看時間,說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他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我,眼神中居然帶著幾分慈父般的溫柔。
「不管你再怎麼否認,只要看到她的眼神,我又怎麼會不確信你就是她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