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 第二十七集 第二章 國王的信任

  「整個計劃要重新修改,我們要準備很多東西。」

  尼斯把一疊紙扔在約翰長老面前。

  對面那四個人分別拿起一張看了起來,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東西。

  「傳信者魔甲?」鬼臉用沙啞的嗓音問道。

  其他人立刻把腦袋湊了過來。

  「我們不可能和龍這樣的生物硬拚,所以逃跑才是關鍵。沒人知道赤背熔岩蛇龍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只知道它們抓不住褐羽血斑雀,我們的速度只要比褐羽血斑雀快就可以了。」

  尼斯的資料自然是從琳達那裡得到。

  赤背熔岩蛇龍作為頂級魔獸,肯定會成為千林塔感興趣的目標,不知道有多少魔法師打過它們的注意,更有很多人花費大量的心血研究這些恐怖的生物,現成的資料有一大堆。

  尼斯已經得到那些資料,他只是覺得貿然拿過來有些不太合適,所以他才用這種比較模糊的方式。

  褐羽血斑雀是一種擅長飛行的魔獸,雖然不能和銀翼燕比,飛行速度也有每小時三百二十到三百七十公里左右。

  「這麼快?」

  約翰長老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原本以為他們事先商量的計策已經夠充分,沒想到存在這麼大的紕漏。

  尼斯沒有接口,因為他知道約翰長老不需要他回答。

  「這套魔甲能夠達到如此速度?」

  約翰長老皺著眉頭問道:「你本人的速度恐怕也沒那麼快吧?」

  「連續奔跑的話,我最快可以達到每小時二百三十公里上下,不過瞬間速度就難說了……」

  尼斯想起當初他在勒安的時候,被爆炸的氣浪推著前進的情景,那種速度他再也沒有達到過。

  約翰長老猶豫起來,他甚至打算把整個計劃推倒重來。

  不過就算推翻原來的計劃,他同樣感到為難,百臂巨人肯定比那些龍更難對付。

  「可以做到只要放棄其他性能,而且不在乎磨損就行……只用這麼一次。」

  任憑尼斯財大氣粗,說到這裡的時候也心情沉重。

  製造這樣一件魔甲的代價絕對不小,造出來之後卻只能用一次,再有錢也會感到心疼。

  不過尼斯的心疼有一半是裝出來的。

  製造這些魔甲確實需要花費極大的代價,但是尼斯也可以藉這個機會得到「傳信者」的煉製方法。

  「傳信者」是聖殿騎士團花費無數心血開發的魔法裝備,雖然它是一件失敗的作品,實用性卻很強,尼斯早就想把煉製方法弄到手裡。

  尼斯正等待著約翰長老的答覆,對面那四個人卻一言不發,他們認真看著紙上寫的東西。

  計劃仍舊是原來的計劃,只是內容比原來多了十倍有餘,先期的準備就有一大串。

  「你們先看著,我要趕去皇宮參加路易王子的加冕典禮。」

  尼斯並不打算多待。反正這些東西一時半刻也看不完,就算看完,他們也肯定要回去和其他人商量。

  尼斯離開了。

  房間裡,約翰長老輕歎一聲,把手裡的紙放了回去。

  「你們怎麼認為?」

  麥克馬倫看看其他人,他根本沒什麼想法。

  「他能夠一次次成功,最後到達現在的位置,不是沒有道理的。」

  鬼面歎了口氣。他做過分團長,也領導過一大群手下,也制定過各種計劃,但是和這份計劃相比,他們的計劃就顯得太粗糙了。

  「當初他插手夏馬恩王位之爭,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他,認為他必輸無疑,但是結果卻是他大獲全勝,那時候大家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現在我總算有點明白了。」

  獨眼刀疤臉被這份計劃書嚇住了。

  「如果按照這份計劃書進行的話,恐怕要花不少錢。」

  鬼面說到這裡,心情異常抑鬱。

  聖殿騎士團曾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團體,甚至比教廷都要富有,但是現在他們卻為錢而發愁。

  「這個用不著擔心,那個傢伙是大財主。」

  麥克馬倫說道。

  另外三個人看了這個缺心眼的傢伙一眼,他們擔心的就是尼斯大包大攬,這樣一來最後分戰利品的時候,對方也會拿走大部分戰利品。

  「我去和多倫商量,這種行動恐怕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他無論如何都會擠一些錢出來。」

  鬼面咬牙說道。

  他這樣說等於是露底了。

  三巨頭之一的多倫,對這次行動始終冷眼旁觀,好像一點都不關心,鬼面名義上是以私人身份幫忙,現在看來多倫對這次行動很在意。

  法蘭克王宮金碧輝煌,和萬神殿裡的那座宮殿相比,除了規模小一些之外,其他地方都很像。

  這絕對不是最氣派的宮殿,卻是最奢華、最耀眼的宮殿。

  此刻整個宮殿裡擠滿了人。

  和葬禮那天不同,站在這裡的人全都盛裝華服,身上更是珠光寶氣,令人眼花繚亂。

  當然衣服最華麗的肯定是路易王子,他的那身衣服只要是邊緣的地方,全都縫綴著重重疊疊的蕾絲花邊,外套是用金黃色的暗花紋絲綢縫製而成,上面還有精心刺繡上去的紋飾,紋飾上點綴五顏六色的寶石,他的背後也飄擺著大紅色的絲綢披風,上面同樣縫著大大小小的寶石,披風展動間華光溢彩波蕩席捲。

  此刻這位殿下單腿跪在紅色的地毯上,在他面前站著的是手托王冠的艾瑪爾紅衣主教。

  葬禮儀式可以由杜埃茲紅衣主教主持,加冕儀式就不能那樣做,要不然會給別人錯誤的信號,似乎這位殿下已經確定杜埃茲紅衣主教是教皇人選。

  而讓艾瑪爾紅衣主教主持加冕儀式就顯得理由充分。

  艾瑪爾是原教皇派系僅有幾個倖存者,也是此刻教廷臨時的領導者,更重要的是艾瑪爾紅衣主教是法蘭克人。

  隨著國王的王冠緩緩落在路易王子頭頂上,四周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新王正式登基了。

  「祝賀陛下,祝願法蘭克王國在您的統治下越發繁榮強盛。」

  「祝賀陛下武運昌盛,法蘭克王國始終處於列國之巔。」

  「祝賀陛下繼位,同時也祝願法蘭克王國的繼承人早日誕生。」

  王公大臣和各國使節紛紛上前,一個接著一個向新國王表示祝福。

  輪到尼斯的時候,他同樣也是祝這位國王陛下早生貴子。

  為了這句祝福詞,他想了整整一個晚上,還動用了「啟示錄」別看只是一句祝福,因為和國運密切相關,用預言術很難測算結果,即便擁有「啟示錄」他得到的結果也模糊不清。

  好在他對這位陛下頗有瞭解。

  剛剛去世的腓力四世登上王位的時候,正是哈斯家族的聲望達到巔峰的那段日子,腓力四世被哈斯家族壓得步步後退,不過更讓那位陛下難以忍受的是臨近島嶼上的英倫王,腓力四世和英倫王為了沿海一帶的領地前前後後發動了幾場戰爭,雖然勝利大部分屬於法蘭克王國,但是紛爭始終都沒有解決,反倒是將國庫打空,以至於腓力四世先是對弗蘭德偶爾下手,碰了一鼻子灰之後又對聖殿騎士團下手,這倒是讓他彌補虧空,不過也要了他的性命。

  而這位路易王就不同,從一生下來,他看到的就是法蘭克王國風光無限。他一出生,納瓦拉就併入法蘭克;他懂事的時候,哈斯家族前任族長、神聖帝國皇帝阿爾佈雷希特一世死了,繼任者是一個眼高手低的傢伙,哈斯家族再也無法遮擋法蘭克的光輝;他成年的時候,教廷遷到阿維尼翁,這是從來沒有的壯舉。

  正因為如此,這位路易國王對國家繁榮、武運昌盛這類祝福不會太在意,而沒有繼承人恰恰是他唯一的遺憾和最大的心病,所以這個祝福肯定是他最喜歡聽的。

  等到所有人都獻上祝福之後,哪位新國王意氣風發地喊道:「現在各位盡情跳舞吧,用這來慶祝我的加冕。」

  聽到這話,底下的人全都鼓起掌來,尼斯當然也隨著一起鼓掌,不過他對跳舞不感興趣。

  尼斯在艾瑪爾紅衣主教身邊,退到大廳的角落裡。

  「聽說你回了一趟家,半路上遇到刺殺?」

  艾瑪爾紅衣主教異常關切地問道。

  「謝謝您的關懷,聽杜埃茲紅衣主教說,那批人是帕特裡克紅衣主教的手下……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尼斯趁機問道。

  艾瑪爾紅衣主教沉吟半響,最後點了點頭。

  「難道哪位紅衣主教大人以為刺殺我,就能夠讓您和杜埃茲紅衣主教解除聯盟?」

  尼斯故作驚訝。

  「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現在可不是什麼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再說帕特裡克這樣做是衝著我來的。」

  艾瑪爾紅衣主教知道尼斯遇刺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讓人調查這件事。

  連杜埃茲紅衣主教都能夠查到的事,他不可能調查不出來。

  帕特裡克紅衣主教確實留下太多痕跡。

  他不是法蘭克人,在法蘭克王國沒什麼影響力,他派人進來需要其他勢力進行掩護,平白多了一番手腳。

  又因為尼斯手裡有兩件神器,和他同行的艾米麗還有一件神器,所以帕特裡克的手下根本就沒辦法用預言的方式確定尼斯的行蹤,他們只有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派探子盯著尼斯,這樣一來就需要動用很多探子。而探子偏偏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一類人,誰都不知道他們私底下到底為幾家僱主工作,所以等到事情敗露之後,杜埃茲紅衣主教和艾瑪爾紅衣主教的人很容易地就查到線索。

  「帕特裡克是那不勒斯人,他的勢力範圍在教皇國周邊,和比薩人關係密切,和莫郎人也有一些勾連。而我曾經因為圍剿聖殿騎士團不利被半流放,那個時候我打算在教皇國另起爐灶,當時你幫了我不少忙,還記得這件事嗎?」

  艾瑪爾紅衣主教絕對稱得上直言不諱,連這樣的糗事都說了出來。

  「事實證明您是幸運者。」

  尼斯笑著回答道。

  「是的,我很幸運。」

  艾瑪爾紅衣主教也笑了起來,有一點他心裡承認,嘴裡卻不會說出來,他一直覺得尼斯就是帶給他幸運的那個人:「如果沒有那段經歷,我恐怕不會在南方建立起雄厚的人脈。我比帕特裡克多一個優勢,我是法蘭克人,是一個外來者,和那裡的本土勢力沒有任何糾葛。」

  尼斯有些明白了,他已經知道艾瑪爾紅衣主教為什麼說帕特裡克是衝著他。

  「您打算在選舉出教皇之後把重心放在教皇國?」

  尼斯連忙問道,他要確認一下。

  「我在南方投入那麼多代價,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這位紅衣主教長歎一聲,前期他是靠尼斯提供的資源,後期他利用臨時獲得的權力,越發增加投資。

  「帕特裡克肯定猜到我的意圖,他怕杜埃茲贏得選舉之後,會投桃報李幫我在南方增加影響力,這樣一來他的處境就艱難了。」

  艾瑪爾紅衣主教說的這番話,根本就是他和杜埃茲紅衣主教的約定,一旦杜埃茲紅衣主教成為教皇,這些事必然會發生。

  「這樣說來,刺殺我是為了阿薩克斯?」

  尼斯徹底明白了。

  「別看我扔了那麼多投資換來不少人脈和產業,但是最有潛力的還是你和阿薩克斯港。」

  艾瑪爾紅衣主教的目光中儘是讚賞之色。

  他在南方投入越多,就越能夠感覺到阿薩克斯的潛力是多麼巨大。

  現在阿薩克斯最有影響力的已經不是白糖生意,也不是從白糖生意衍生出來的奶油生意,而是那套靈活有效的賒賬體系。

  因為能夠賒賬,很多小商戶首先會選擇到阿薩克斯,他們來一趟不容易,肯定不可能是空船過來,所以來的時候都會帶上一些貨物,這樣一來阿薩克斯的貨物種類一下子變得異常豐富。

  小商戶積少成多,帶來的財富同樣巨大,而貿易一旦達到一定規模之後,大的商行也會主動找上門。

  阿薩克斯本身就不缺大宗交易,只不過以前局限於白糖、奶油、絲綢、瓷器、香料之類的奢侈品,現在交易的商品種類完全擴展開來。

  「這下麻煩了,我的安全倒是用不著擔心,帕特裡克的人肯定是找不到我,但是阿薩克斯就有危險了,聽說比薩人的手腳不怎麼乾淨。」

  尼斯顯得憂心忡忡。

  「你對城邦聯盟還不清楚嗎?他們雖然有著巨大的財富,實力也不小,但是很難成氣候,因為城邦聯盟從來都不可能一個人說了算,除非涉及生死存亡,他們做出重大決定之前都要爭論一番,像對付阿薩克斯這樣的事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同樣也有巨大的風險,他們有得吵了。」

  紅衣主教對城邦聯盟頗為不屑。

  事實上除了爭論之外,城邦聯盟高層背後全都代表著許多不同的勢力,其中就包括教廷,只要他還在這個位子上,想要全力對阿薩克斯動手根本就不可能。

  「你接下來應該多放一些心思在阿薩克斯上。」

  艾瑪爾紅衣主教用教訓的口吻說道。

  他說這話有一半是私心,不過另一半倒是為尼斯打算。

  在他看來,北地一片荒蠻,能夠得到一片領地作為立足的根基就夠了,真正的發展機會在南方。

  「阿薩克斯又有什麼發展潛力?法蘭克是世界的中心,也是財富集中的地方。」

  不知道什麼時候,路易國王走了過來。

  「陛下,您是今天的主角,想邀請您跳舞的女士恐怕已經排成長隊,您怎麼有空跑到我們這裡來?」

  艾瑪爾紅衣主教開玩笑問道。

  「我喜歡看別人跳舞,但是對跳舞並不感興趣。」

  路易國王傲然地說道。

  「那麼您對什麼最感興趣?」

  尼斯順著路易國王的話問道。

  「我對一切美的東西都感興趣。」

  路易國王臉朝著窗口,神情顯得異常複雜,好半天之後他說道:「我看了你所有的設計,說實話,最讓我感興趣的就是阿薩克斯那座交易廣場,我難以想像你還能夠讓一個充滿銅臭味的地方變得如同藝術品。」

  「陛下,感謝您的欣賞,不過我要提醒您一句,這件藝術品裡包裹著更多的銅臭味,那味道比原來至少多了十倍。」

  尼斯插科打諢道。

  路易國王哈哈大笑,他很喜歡這個笑話,幽默中帶著一份自信。

  「我還聽說你把整個德莫麗都拆了,打算在那基礎上重建一座首都?」

  路易國王問道。

  「並不是完全拆掉重建,那樣的話代價太大了,我只是在原來的基礎上重新改造一番。」

  尼斯連忙解釋道,他心中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

  果然這位剛剛加冕的國王指著窗外問道:「你覺得貝尼怎麼樣?」

  「這是我看過的最有氣勢的城市。您不會打算把整個貝尼拆掉了重建吧?」

  尼斯臉色都變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確實打算這樣做。」

  路易國王並不在乎嚇到別人。這確實是他的心裡話。

  小時候他一直聽身邊的人說,貝尼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城市,不過長大之後,他知道這都是拍馬屁。

  他去過教皇國之後,見識了什麼叫底蘊、什麼叫氣勢;去過勒安之後,知道了什麼叫新奇、什麼叫繁華;去過佛蘭德爾,明白了什麼叫奢華、什麼叫炫耀。

  走了那麼多地方,回到法蘭克之後他就有了一個心思,他想重新改建貝尼,把這裡改造成世界上最完美的城市。

  「我不知道這要花多少錢,更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尼斯苦笑著搖了搖頭。

  「偌大一個法蘭克難道會缺錢?至於時間……我根本不在乎。」

  路易國王豪氣萬丈。

  「您別忘了,建築理念是會改變的,前帝國時代黃金分割、圓和弧形被認為是美,兩個世紀以前,尖弧頂、飛扶壁、繁複的花紋被認為是美,最近二十年,取消粗大的結構,勇於多葉脈一樣的加強結構開始流行,據我所知您對這種風格比較欣賞,但是幾十年後,或許人們會感覺這太難看,就像是一根根暴起的青筋。」

  尼斯這樣說確實是真心話,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完美的東西。

  「這個……」

  路易國王有些鬱悶,尼斯的話的確有道理,這一點他沒辦法否定。

  但是讓貝尼變成世界上最完美城市是他從小就有的夢想,哪怕做不到,他也想試試看再說。

  「你幫我設計一些市場怎麼樣?除了你之外,恐怕沒人能夠勝任這項工作。」

  這位路易國王仍舊不死心。

  「我很榮幸能夠被陛下賞識,我恰好有一些設計,可惜鑒於造價太過昂貴,一直都沒辦法把它們變成現實,沒想到您給了我這個絕好的機會。」

  尼斯非常懂得怎麼說話。

  「這實在太好了。」

  路易國王異常高興。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等到這些市場造好之後,我希望能夠得到一塊區域。」

  尼斯趁機索要報酬。

  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他要的不是錢,更不是其他東西,而是舖位。

  國王陛下出資建造的市場,建成之後絕對會有很多人蜂擁而至,到時候一個好一些的鋪面根本不是錢能夠買到的。

  「沒問題。」

  路易國王滿口答應下來。

  「或許,你還可以幫我制定規劃,就算我沒有辦法完成,我的兒子、孫子應該可以做到。」

  這位陛下雖然年輕,卻異常固執,不過這一次他把目標調低許多。

  「如您所願。」

  尼斯沒有拒絕,反正這種設計圖上的東西做不了准,頂多再做一個模型,花費的時間絕對不會太多。

  對於城市規劃尼斯確實有一套,之前在夏馬恩的時候,所有城市重建的方案全都是他親手完成。

  「看來接下來我要東南西北四處趕了。」

  尼斯自嘲地說道。

  「對你來說著應該沒什麼問題。」

  路易國王笑道,他知道尼斯的能力。

  「我不可能帶著一支衛隊四處跑。」

  尼斯苦笑起來。

  國王知道尼斯指的是什麼,他對此也無可奈何,要知道,連他的父親都是被人刺殺而死。

  「所以你躲了起來。」

  路易國王歎息了一聲,他也覺得尼斯這招非常有效,想要不被人刺殺,最好的辦法就是連住在哪裡都不讓人知道。

  可惜身為法蘭克王的他,絕對不能用這種辦法躲避刺客。

  尼斯對這位陛下的反應非常滿意,他引入這個話題並不是沒有理由,這是為他今後的鬼祟行為做伏筆。以後他天南地北亂竄,而且經常化為別的身份,就不會引起懷疑,因為他已經有了絕好的理由。

  「陛下,您原來在這裡!」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國王和尼斯的交談。

  路易國王看到這位老人,頓時感到頭痛起來。

  「今天是我加冕的好日子,不要談那些掃興的事好嗎?」

  就算是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國王也不能隨心所欲,眼前這位老人就是一個讓他頭痛的人物。

  「大家都等待著您的決定,我們已經和英倫人為了沿海那片領地打了好幾場戰爭,您的父親為此殫精竭慮,我們想知道您的觀點如何?」

  哪位執拗的老人盯著路易國王。

  「你在軍事上的天分無與倫比,你說說你會怎麼選擇?」

  路易國王也是個滑頭,他轉身就把這個麻煩扔給尼斯。

  這絕對是一個燙手的話題,以尼斯的本性,絕對是沾都不願意沾,但是此刻麻煩找上門來,他如果不說點什麼的話,就會得罪這位陛下。

  他的腦子一轉,一套說辭立刻冒了出來。

  「聽說島上那位是蠻族的後裔,有沒有這回事?」

  尼斯仍舊插科打諢開頭。

  果然路易國王哈哈大笑起來,他喜歡這種說法:「不錯,那家人的祖先確實來自北方,他們的血液裡流淌著野蠻暴戾的血統。」

  「我對英倫人的戰法不太熟悉,但是我對蠻族有些瞭解,蠻族最厲害的就是機動力,他打得到你,我們卻很難打到他,如果戰事不順的話,蠻族撤退得也迅速,很難追上他們。如果他們感到憑實力打不過,就會用騷擾的辦法,讓人無可奈何。」

  這就像每一位君王都知道,術赤兀魯思人的戰法天下無敵,但是沒人能夠組建起一支那樣的軍隊。

  「法蘭克的騎兵舉世無雙。」

  路易國王充滿自豪地說道。

  對於這番自信,尼斯不置可否,法蘭克的綜合國力舉世無雙,但是說到騎兵,不管是輕騎兵還是重騎兵都算不上頂尖。

  「騎兵可去不了海上,那位陛下的國度四周都是大海,而他在法蘭克那片領地又在海邊,每一次他打不過您的父親都會從海上撤退。」

  尼斯之前的話全都是伏筆,他真正目的是把話題引到海戰上。

  路易國王默然無語。

  「法蘭克同樣也擁有強大的海軍。」

  那老頭不服氣了。

  「海軍是否強大除了和士兵有關,還要看船的性能。眼見為憑,等到開春之後,我們不如舉辦一場航海比賽,看看法蘭克海軍所用的船隻到底能夠得到第幾名?」

  尼斯提議道。

  他提這樣一個建議其實是岔開話題,他可不願意捲進這兩國的紛爭之中,但是他又不能什麼都不說,所以他找了一個比較重要但是屬於旁枝末節的方向切入。

  再說,他也摸準這位路易國王的心思。

  這位陛下對於建功立業不太感興趣,他喜歡的是藝術,熱衷於各種有趣的事物,航海比賽可以看作是一種娛樂,又可以趁機到海邊度假,這位陛下十有八九會贊成。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路易國王就輕輕拍了拍手,滿臉堆笑的說道:「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建議。」

  這位陛下會如此爽快的答應下來,一小部分原因是被尼斯戳中喜好,他確實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不過更多的原因是他不想再繼續和英倫人打仗。

  他很清楚他的父親是怎麼死的,他的父親死於聖殿騎士團之手,這件事的根源是法蘭克的國庫空虛,他的父親盯上聖殿騎士團的財富,而國庫空虛的原因就是為了那片領地引起的戰爭。

  他不想再打下去,至少在收回王權、能把整個法蘭克王國的力量都聚攏在手中之前,他不打算再和英倫人發生戰爭。

  那老頭顯然也明白路易國王的想法,他想阻止,可惜沒來得及。

  更糟糕的是,他雖然說法蘭克的海軍非常強,私底下卻有些心虛。

  在法蘭克,只有沿海一帶的領主會組建海軍,數量並不多,因為海軍除了保護漁民和商船之外,沒有其他用途。

  與之相反,英倫地處海島,所有的領主哪怕領地並不靠海也會組建海軍,不過最強的還是直屬於王室的王家艦隊。

  看到這個問題的並非只有尼斯一個人,很多王公貴族和地方領主都明白,沒有強大的海軍就沒辦法徹底戰勝英倫人,但是組建一支海軍沒那麼簡單。

  法蘭克是一個大陸國家,海軍的用途有限,消耗的資金卻比一般的軍隊要大。

  更讓人心疼的是海戰還比陸戰殘酷得多,就算打贏一場海戰,損失也會大得令人心疼,在海戰中失敗的一方不是戰死就是淹死,也就難以獲得贖金。勝利的一方同樣損失慘重,沉掉一艘船就是幾百人死亡,兵刃鎧甲全都沉沒海底,什麼東西都不會留下。

  不過最大的問題還是戰利品的分配和軍功核算,海軍在這方面非常吃虧,戰利品分配和軍功最高的是攻城掠地,這樣就和海軍徹底無緣。僅次於攻城掠地的是抓捕或者殺死敵方高級將領,在海戰中雙方軍隊相距至少幾公里,戰場一般都長達十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核查起來非常困難,而且在海戰中戰死的人大多沉沒海底,沒有屍體就不知道是誰殺的,也就沒辦法核算戰功。一場海戰下來,八成以上的戰功都被大海吞沒。

  雖然知道癥結在哪裡,這位老人卻有心無力,他沒辦法改變這一切,也不認為有人能夠改變這一切。

  夜色漸深,加冕典禮總算結束了。

  尼斯正打算離開,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門口的一位侍從讓他等待片刻,這是路易國王的旨意。

  尼斯心中充滿疑問,但只能耐心等待,好在等的時間不長。這位路易國王就走了過來。他並不是一個人來,身邊還跟著七八個人。這些人年紀都不大,最年長的也只有三十歲上下。

  「陛下,您找我有事?」

  尼斯有些擔心,他怕這位陛下又為重建貝尼的事找上他。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路易國王看上去非常嚴肅,一點都沒有以往的輕浮和傲氣。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對你非常感興趣,我希望你能夠幫我。」

  路易國王鄭重其事的說道。

  「幫您?」

  尼斯的心提了起來。

  「放心,並不是請你擔任御用建築師。」

  路易國王知道尼斯擔心什麼,這實在是因為那位愚蠢的腓特烈公爵作出太壞的榜樣。「我一開始看重你是因為你的才華,你很會賺錢,擅長營建,在打仗方面也有一手。後來我瞭解一下你的事情,你對朋友的忠誠和對諾言的遵守,讓我越發有了好感。再加上你是法蘭克人卻和法蘭克任何一個派系無關,所以我希望您夠幫我的忙,為我出謀劃策。」

  尼斯愣愣的看著這位陛下,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看透這個人,沒想到這位陛下居然藏著如此深的心思。

  「我很榮幸能夠得到陛下的賞識。」

  尼斯謙遜地答道,他這樣說,等於是接受對方的提議。

  別說他只是夏馬恩的輔政官,就算他是夏馬恩國王,有資格擔任法蘭克國王的智囊,也絕對是殊榮。在過往的歷史上,二流國家的君主為某個頂級國家效力的例子比比皆是。

  對於尼斯來說這絕對是一件好事,等於法蘭克和夏馬恩結成實際上的聯盟,法羅迪家族再想搞風搞雨,就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很好。」

  路易國王非常滿意。他原本以為尼斯會推脫一番,沒想到這樣爽快的就答應了,既然對方爽快,他當然要慷慨一些:「你想要些什麼回報?」

  「陛下,世俗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尼斯什麼都沒要,他知道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回答更讓路易國王感到滿意,不過他也清楚尼斯沒提要求並不代表他不用給,恰恰相反他以後給的東西會更多。

  這位陛下早就想好了,他要學他的父親,在教會裡扶植一個屬於他的人。

  對於杜埃茲紅衣主教,路易國王其實並不怎麼放心,杜埃茲紅衣主教和地方領主特別是勃艮第公爵的關係密切,而這位紅衣主教又非常在意教會的利益,夢想教會能夠重新回到兩個世紀以前的巔峰狀態。

  尼斯就不一樣了。這位陛下對尼斯非常欣賞,除了欣賞他的才華,更是因為尼斯一直在推行君王集權,從哥倫安特到夏馬恩,他提的建議和制定的策略幾乎都圍繞著君王集權,只有在帕斯特米拉上例外,不過那是有原因的,並不是他改變信念,而是他不得不妥協。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讓這位陛下對尼斯極為滿意。在他看來,尼斯不愧是克萊門多五世這一脈的傳承者,理念完全一樣,都認為教會和世俗在利益上有衝突的話,教會應該選擇退讓,還認為教會追求的不應該是權勢和利益,而是更大的影響力。這一派繫在教會裡稱為回歸派系,宗旨就是回歸教會建立之初的那種純潔狀態。

  在路易國王看來,只有這樣的教皇才是一個受世人歡迎的教皇。

  不過這位陛下也知道,他想得這些實在太遙遠,不管怎麼說,尼斯的年齡擺在那裡,就算再過二十年,尼斯也才三十七歲,擔任紅衣主教都嫌年輕,更別說成為教皇了。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路易國王笑著說道。

  王宮外面,馬車早已經準備好了。

  身為國王和身為王子,待遇完全不同,同樣遭遇刺殺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所以身為王子的時候,路易可以騎著馬趕路,現在他只能坐在馬車裡,而且這一路上兩邊一個行人都沒有,馬路完全被淨空。

  尼斯就沒資格坐進馬車裡了,宮廷侍從為他準備了一匹馬,他和其他人騎著馬跟在馬車後面。

  馬車出了城之後,筆直地往南郊而去,走了大概十幾公里,就看到前面有一座城堡。

  那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的城堡,四周是一排細長的窗戶,那同樣也是往外射箭的縫隙,現在是夜晚,明亮的燈光從這些狹窄的縫隙裡射出來。

  和所有類似的城堡一樣,在離城堡百米之外有一圈鐵柵欄,這既是一道圍牆,也是用來抵抗進攻的防線。這道鐵柵欄外面還有一條很寬的護城河。

  馬車上了吊橋,對面的鐵柵欄門早就打開了。

  等到馬車進去,在城堡門口停下,路易國王從馬車上下來,他朝著尼斯招了招手。

  「今後你來法蘭克可以住在這裡,我保證你絕對安全。」

  路易國王朝著尼斯擠了擠眼睛。

  「這是您的行宮?」

  尼斯抬頭看了看門口,突然他的臉色大變。

  只見門口雕著一個神秘的花紋,那個花紋整體看來是十二角星,每一個角里都有一個符號,其中一個符號異常醒目,那是一道分叉的閃電。

  「朱庇特之雷……不……這是符記會。」

  尼斯衝口而出。

  「用不著害怕,我知道你和朱庇特之雷有一些糾葛,我帶你來這裡就是為了化解這段恩怨,從今往後他們絕對不會再碰你,也不會再對阿薩克斯下手。」

  路易國王這點自信絕對是有的。

  正如當初賽門老人猜測的那樣,符記會的總部就在法蘭克,而法蘭克王室正是符記會最大的保護者。

  尼斯的臉頰微微有些抽搐,如果他事先知道要來這樣一個地方,肯定會考慮、考慮、再考慮,但是現在他只有硬著頭皮往裡闖。

  在城堡的門口,一大群身穿華貴長裙的女人站在那裡,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漂亮。

  尼斯的身邊從來不缺漂亮女人,瑪格麗特、伊莉莎白、安娜、艾米麗、星娜、安潔拉、愛夏全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但是她們比起這裡的女人全都稍遜一籌。

  「我是一個牧師,您告訴我這些,難道不擔心我……」

  尼斯不知道怎麼形容。

  「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你以為教廷不知道這件事嗎?」

  路易國王毫不在意地說道。他原本想提那幾個符記會出身的教皇,不過想了想,又覺得現在還沒到時候。

  他會帶尼斯過來,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知道尼斯已經加入萬神殿,之前夏馬恩戰爭中,尼斯手裡大部分魔法裝備全都來自萬神殿。

  萬神殿和符記會本就是一體,一個能夠接受萬神殿的人,絕對不可能把符記會看成是洪水猛獸。

  路易國王徑直往城堡裡走去。

  尼斯猶豫了一下,最後也跟了進去。

  這座城堡和王宮不同,裡面的佈置並不講究氣勢,而是拚命追求華美,不管是地面還是天花板全都佈滿花紋,就連鋪在椅子表面的軟墊都繡滿漂亮的花卉,一眼望去,整座城堡簡直就是有無數蔓籐和花瓣組成。

  一進入城堡,尼斯就感覺有些不對勁,這裡一切都蒙著一層淡淡的粉紅色,就連空氣都彷彿籠罩著一層粉紅色的光芒。

  尼斯的性慾本來就強,踏入進來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心底的慾火熊熊燃燒起來。

  「尼斯,你是第一次來這裡,我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梅麗安伯爵夫人。」

  路易國王指著一個女人說道。

  尼斯有些反應不過來,聽到這話才轉過頭來。

  被路易國王指著的是一個模樣端莊、氣質高貴的女人,看到她,尼斯立刻想起小公主安娜的那些親戚。

  這個女人的身份明顯比旁邊其他女人要高,應該是類似總管的角色。

  「伯爵夫人?」

  尼斯這才注意到國王陛下剛才提到的頭銜。

  他立刻意識到這恐怕真的是一位伯爵夫人,擁有著龐大的領地和顯赫的地位,絕對不是那些宮廷貴族所能夠比擬。

  如果是宮廷貴族的話,最起碼也應該給個侯爵夫人的頭銜,反正宮廷爵位不值錢,又不能世襲。

  尼斯馬上又想起以前聽過的一些傳聞。

  法蘭克不承認女兒的繼承權,其他國家都曾經有過女王、女伯爵,在法蘭克卻從來沒有這樣的事發生,所以女人在法蘭克沒什麼地位,她們是聯姻的工具,也經常被用來討好上司。上行下效,所以法蘭克王國充滿一種糜爛的風氣。

  剛才尼斯只是隨意掃了一眼,只看到這些女人的美貌,現在他住才注意到這些女人全都有著高貴的氣質,那根本不可能可以模仿,絕對是長年累月培養出來。這些女人的身份肯定都不簡單。

  這裡的氣氛也讓尼斯感到異常的親切。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這座城堡就是他的家,一進入這裡,他就感到輕鬆和愜意,任何煩惱都拋到九霄雲外,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尼斯倒是能夠猜到原因。

  這些女人恐怕都是愛神的信徒,整座城堡都被愛神的力量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