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養殖者 第三章

  僅露出上半身的紗邪佳有著泛紫的暗紅色肌膚,渾濁的灰色眼珠,一頭捲曲的深綠長髮,以及三對根著在背後的漆黑皮翼,下半身則依舊隱藏在胎池之中。

  在她的腹部,烙印著一團明顯的火焰紋路。

  廣紗邪佳已經進入婚期了……至少這點是可以確定的……)「好久不見了,小弟弟。」紗邪佳笑道,她嘴巴不動,卻能說話,鮮艷的紫色舌頭狀如細鞭,從唇隙間不住往外探動,「想我嗎?」如果只看長相,其實紗邪佳還頗有姿色,至少不輸伊織和佳奈等人,但她身上就是帶有一種令人汗毛直豎的詭異氣氛,光是和她視線對上便令我渾身不快。

  「誰會想你這變態啊?」伊織啐道,「快點把天使們都放了,然後滾回你的……

  那裡叫什麼?影哥哥?」

  「就我印象中,那裡好像沒有名字……」我道,腦中浮現出紗邪佳領地的荒涼景色。

  點綴著肉眼難以辨認的流沙,紗邪佳的領地有八成是一腳踩下便再也舉不起來的無底沼澤,人們聚居在僅存的干地上,只要步出棲身的洞穴,就會被夜魔抓走,是一個除了還能勉強活命以外,幾乎沒比死海好到哪去的地方。

  「真是過分,那可是我們夜魔的美夢國度,竟然被你們說成這樣。」紗邪佳抖動背後的三對皮翼,咯咯笑道。

  「對你們來說是美夢,對其他人來說可是惡夢。」我道,「麻煩你現在就回去吧,至於種床的事情……」

  「……等我完成你的婚禮,會再想辦法弄人過去的。」我道,心中一陣愧疚。

  (為了魔婚禮,我又要犧牲許多無辜人命了……)夜魔國本來是沒有人居住的,所以紗邪佳才會三不五時侵入鄰國,強擄他國居民。

  為了讓紗邪佳安分地守著自己的領地,在每次魔婚禮結束後,我會從各國輸送人口進入夜魔領土,好讓紗邪佳可以持續繁衍她的家族。

  那些被送進夜魔國的人,最後當然都是死路一條,被夜魔在體內產卵的人,其血肉將轉化為夜魔胚胎的養分,是決計無法存活的,換句話說,這些不幸被我送進夜魔領土的人,可謂是用來安撫紗邪佳的祭品。

  撿破爛的身影又忽而在我腦海中閃過。

  廣撿破爛的竟然能活著逃出紗邪佳的領土……不知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哼,哼哼……哈哈哈!」紗邪佳突然仰頭大笑,我和伊織都一陣錯愕。

  「哈哈哈!哈哈哈!」夜魔女王像是瘋了一樣,雙手掩腹,狂笑不止。

  「你笑什麼,什麼事這麼好笑,可以說出來也讓我們笑一笑嗎?」伊織面露微笑,眼中卻毫無笑意,問道。

  「哈哈……哈哈……」紗邪佳直笑得喘不過氣,甚至都咳起嗽來,才緩緩說道:「你們真是好笑,都到這個節骨眼了,還在擔心魔婚禮的事情,真是快笑死我了。」(她……她在說什麼!)「……你是什麼意思?」伊織皺眉道。

  「別理她,她只是在挑釁我們罷了!」我擋在伊織面前,不知為何,我感到絕不能讓紗邪佳繼續說下去。

  我喚出光索,織成一片金網,罩向紗邪佳。

  紗邪佳嘶鳴一聲,快手快腳地縮回胎池,光索只擊中了胎池表皮,滋滋滋地發出陣陣惡臭,光索的性質雖與華烙伐相似,但威力終究遠遠不及,是以燒不爛胎池的外一直嚴陣以待的天使軍團突然發出長嘯,千百人齊聲吶喊,有如雷鳴交錯,讓我嚇了一跳。

  只見大軍掄起火焰劍,形成數道波狀攻勢,穿過我和伊織,猛然衝向胎池,前仆後繼地將火焰劍刺入其中,漂浮半空的猙獰肉囊在一瞬間便被雪白羽翼給掩沒了。

  「怪了……他們怎麼突然……」我錯愕不已。

  「影哥哥,在另一邊!」伊織抓著我的手喊道。

  我猛然一瞥,只見一道黑影正從胎池的下方,穿過翻舞的天使,往邊界方向逸去,從她背上那三對形狀分明的翅膀判斷,正是紗邪佳無疑。

  「紗邪佳!你想跑到哪去!」我喝道,和伊織一塊往紗邪佳的方向衝去。

  奇的是,滿天都是殺夜魔殺到眼紅的天使,竟沒有一人回頭去追紗邪佳。

  尤有甚者,天使們竟似要和我們作對一般,竟紛紛停滯半空,阻擋我們的去路。

  「噯!通通給我閃開!」伊織不悅道,發尖閃出紫電,將擋路天使二震飛。

  「你們不是叫我回去嗎?我這就回去啦!」紗邪佳轉過頭來,大笑道,「被抓起來的天使也還給你們,你們可滿意了吧?」「等等!紗邪佳!」我大喊,心中竟湧出一股殺意,什麼魔婚禮的,全都給拋諸腦後。

  (不能讓她活著!不能讓她說下去!)就在我和伊織即將追上紗邪佳之時,背後卻傳來無數悲鳴。

  「影哥哥!」伊織回頭一看,大驚失色,抓著我的手臂,竟打算回頭。

  「等一下,伊織,只差一點就要追上她了!」我道,視線亦自然地望向後方。

  這一望,我不禁啞然。

  遭到紗邪佳拋棄的胎池,被天使們切成了五塊碎片,其內部狀似蜂巢的幾何結構外露,遭俘的天使們一個一個像是蟲卵一樣地被鑲在其中,身體變形扭曲,彼此相黏,成了胎池的一部分,只剩一張臉還保持原樣。

  滿天飛舞的天使軍團此時應該要將受困的同伴從胎池中救出,割除他們身上遭到夜魔侵蝕的部分,並將他們送回雲端上的白色城堡才對。

  但我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卻是完全相反,天使們以蠻力把受困的同伴從胎池的肉壁裡拔出後,卻用火焰劍燒去了他們背後歪扭的雙翼,剝奪了他們的天使身份,並將這些被打回人形的舊天使,連同寄生的夜魔胚胎,直接拋入海中。

  「你們在幹什麼!」我又驚又怒,憶起拉法葉悲痛的表情,大喊:「給我住手!」「對了對了,那些天使似乎有很嚴重的潔癖,只要身上沾到一點東西,就非想辦法把它弄乾淨不可……」紗邪佳遠遠地道,聽起來就像是在嘲笑我們一般,「你們動作不快點,恐怕那些小可愛就要全給人清乾淨囉……」我猛然回頭,紗邪佳的身影逐漸縮小,眼看就要讓她逃回夜魔領土去了。

  但另一邊,拉法葉的部下正遭到同伴的慘殺,而我既然誇下海口,答應拉法葉,要代替她拯救這些身陷險境的可憐天使,自然不能這麼簡單掉頭就走。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紗邪佳反正也只是在夜魔領土裡等我罷了,眼前得先救出那些被夜魔寄生的天使!)「伊織!」我道,「你能幫我把這些天使全都趕走嗎?」「光靠我一個人有點吃力……」伊織揚眉,嬌軀再度給光亮的流線型戰甲給覆蓋住,「不過應該沒問題「」話——說完,伊織秀髮飛散,只見她甩了甩頭,髮梢末端揮灑出萬點霖露,細小的水滴在無形的魔力作用下,變得扁平如鏡,轉眼散佈至整片天空。

  伊織嬌喝一聲,渾身紫電奔騰,轟隆作響,雷霆在水鏡間彼此反射,一化為百,百化為萬,織成一道密密麻麻的電網,身陷其中的天使無一倖免,盡皆遭伊織雷電擊中。

  雷電消逝,盤據在胎池上的天使們雙翼僵直,手腳麻痺,火焰劍亦失去光輝,紛紛往海面落下,一時滿天花白,蔚為奇觀。

  「哈……哈……」伊織喘道,額上汗珠如豆,「我的力量分散過細,大概只能拖住他們半個小時吧?」「這樣應該很夠了,謝謝你,伊織!」我道,踩著飛虎往胎池飛去。

  來到胎池碎塊的中央,只見胎池裡千百張無助臉孔,一語不發地盯著我瞧,雖然這些人都是無辜的,我卻依然感到毛骨悚然。

  (沒有時間一個一個把他們全救出來了,現在只能把他們連著胎池整個運走!)

  (剛才的大型雷電已經耗去伊織相當的魔力,把胎池搬離的工作,我不能再麻煩伊織,必須獨力完成……〕我喚出光索,一個勁地增加光索分支,織成五片光網,將分割開來的胎池碎片二籠罩起來。

  「飛虎!往前衝啊!」我喝道。

  飛虎依言向前疾駛,連帶的將我和光索捆著的胎池一起往前搬運。

  同時,激烈的頭痛好似鐵錘一樣,重重擊打在我的額前,我不禁眼冒金星,腳步酸軟,意識模糊,差點便要從飛虎背上失足落下。

  光索雖能移動實物,但其本質乃是我意識中的虛體,是以胎池的重量是先轉換成精神負擔的型態,才沿著光索進入我的意識之中。

  我咬緊牙關,只覺自己的意識好像是破損的幻燈片一樣,有一瞬沒一瞬的,若不集中全部心力,恐怕馬上就會陷入一片黑暗。

  相較於我的意識恍惚,飛虎的速度完全沒有減緩,我偶爾還能聽見耳邊呼嘯的風聲。

  伊織不知何時也已回到我的身邊,她面露擔憂,不停張嘴說話,但我卻完全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廣以前……好像也有過類似的事情……是在哪裡?什麼時候?)朦朧之中,我的腦海裡響起陣陣的空洞低鳴。

  那像是由無數的微弱呻吟層疊而成的低鳴聲聽來極為熟悉,好似我很久以前便已聽慣似的。

  「不……再勿深入……阿劫瑪諦……」那細小的聲音像是在哭泣一般,喃喃低語,「汝以過去饗吾……吾回報以無痛平和之安眠……事既至此,汝為何輾轉反覆,一再壞棄我等盟約?」(阿劫瑪諦……阿劫瑪諦?)眼前朦朧的視界突然間像是水彩一樣的融化了,天上厚重的雲幕,朝地平線彼端開闊的海面,全都被無盡的漆黑取代。

  點點繁星從黑暗的下方浮現,金色的巨人漂浮在無限遙遠的空間彼端。

  一名被無數光翼包圍的女子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的身影飄忽,好似鬼魅。

  「怎麼樣?阿劫瑪諦?你到底要怎麼辦?」女子笑道,她的五官被一層薄紗似的光靄遮掩,難以分辨臉上表情,「這樣下去,不論是你、是我、還是她,大伙都得死。」一股令人無法置信的激烈憤怒讓我在瞬間清醒。

  「露西法!」我怒吼。

  女子的幻影消失了,黑暗的星夜和黃金巨人也消失了。

  眼前是妖亟島的遠影,佈滿烏霞的天空,和伊織困惑的表情。

  「……影哥哥,露西法是誰?」伊織皺眉道。

  「啊……啊?」我愣了愣,半晌才回過神來,發現飛虎停在半空。

  回頭一望,五塊胎池碎片還給光索繫著,一塊不少地被我拖在身後。

  (原來……我們已經回到妖亟島了……不知不覺,天也黑了……)「影哥哥?你醒了沒?」伊織沒好氣地道,「聽得見我說話嗎?」

  「啊……抱歉,我剛才好像昏過去了……」我放開光索,任由胎池碎片在半空飄蕩。

  「我想也是,一路上和你搭話都不理人家,以為你好不容易停下來了,又突然放聲大吼。」伊織歎道,「那個叫做露西法的是誰呀?」

  「露西法……誰是露西法?」我困惑道,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聽過,但完全想不起來。

  「我好像也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但想不起來是在哪聽到的。」伊織亦道。

  我倆歪著頭左思右想,總覺得露西法這名字十分重要,但卻又說什麼都想不起來,最後只好放棄。

  「影哥哥,那堆噁心的玩意該怎麼處理?」伊織指著我背後的胎池碎片,問道。

  「嗯……」我道,同時感到佳奈和拉法葉的波動急速接近,「等我媽過來,把這些人都交給她吧,她知道該怎麼處理,你和佳奈在旁協助就行了。」

  「影哥哥,你這話是……」伊織一愣,臉色一變,「你難道……現在就要回頭去找紗邪佳?」~1「7…………。二二1。「至少先休息一下吧!」伊織面露憂色,「你的臉色很難看耶,而且全身都是冷汗,萬一受寒生病了……」

  「哈哈,有你們的魔力保護,我是百病不侵的。」我道,強展笑顏。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伊織知道無法改變我的心意,歎道。

  「不行!你留在這裡!」我不待伊織說完,立刻強硬拒絕,「這件事我一個人來就好!你千萬不要跟來!」

  「……為什麼?」伊織皺眉,神情顯得十分不滿。

  (因為我不想讓你聽見紗邪佳的聲音……)「相信我吧,伊織,在明天天亮之前,我絕對會把事情解決,趕回來的。」我道,並未說出心中的想法,「對手是紗邪佳,憑我一人已是綽綽有餘了。」

  「紗邪佳可不見得只有一個人啊。」伊織不悅道,「我也要去……嗚!」伊織身子一顫,以手扶額,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似乎是力不從心。

  「你看,你已經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連忙哄道,「等你明天一覺醒來,我會帶著好消息去找你的。」

  「哼,你就只會耍嘴皮子。」伊織嗔道,但似乎已沒有想要跟著我去的意思了,顯然是真的十分疲勞。

  再次飛越佳奈與拉法葉的領土,進入夜魔領土的國境時,已是近兩小時後的事了,夜色早已將大地完全籠罩,深藍色的天幕上垂掛著無數銀星,一彎新月靜悄悄地駐留在地平線的彼端。

  空氣中感不到紗邪佳的波動,但她魔力本就微弱,就算進入婚期,通常也難以察覺,所以這還算是正常的現象。

  「你自己——個人可要千萬小心。」伊織歎道,「最近的魔婚禮似乎都有違常理,要是發生什麼異常狀況,就先回來吧。」

  「當然了,我不會勉強的。」我道。

  「……不過,你要是和跟瓦爾姬麗的時候一樣,又和紗邪佳的雌夜魔搞上了,」伊織突然臉色一變,冷笑道,「我可不會讓你好過的。」

  「哈……哈……我可沒有那種興趣啊……」我一邊苦笑,一邊對著遠處的佳奈和拉法葉揮手。

  一抹扁平的黑色從海面的另一頭迅速靠近,是夜魔們的棲息地,無底沼澤。

  「嗚……」我掩住口鼻,明明距離岸邊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夜魔的惡臭卻已經飄散到這麼遠的海上來了。

  (這是雄夜魔的味道……為什麼海上也會有它們的臭味?)正不解時,突然從下方傳來幾道嗤嗤聲,似乎有什麼東西靠著夜色掩護,想要攻擊飛虎。

  我連忙喚出光索,藉著光索的亮度以為照明。

  只見海面上載浮載沉地,飄著許多球狀物體,球體上生滿了狹長的籐蔓,像是追捕獵物一般往上空伸出,無意識地朝四方揮舞。

  我眨了眨眼,很快便意識過來,海面上飄著的東西,並不是什麼球體,而是逐水漂流的雄夜魔。

  (雄夜魔落到海裡來了?沒人看管它們了嗎?)我讓飛虎提升高度,免得被雄夜魔身上的觸手給糾纏住。

  雄夜魔在出生之後,唯一的任務就是讓人類女性受精,使其產下雌夜魔。

  但雄夜喳地一聲,我在沼澤邊緣的乾燥沙地上落下。

  記憶中,這附近是沼澤周邊少數可供人類生活的棲息地之一,雖然以目前情況看魔雖身負重任,卻缺乏足以達成任務的工具,因為他們沒有腳,體表上雖生著十數根的鞭狀性器,可勉強當作手腕使用,但力量卻又不足以搬運自己笨重的身體,無法自由移動的它們,很容易就會隨著地形或風向而到處滾動。

  是以一般而言,捕獲人類的工作都是交由具備飛行能力、可以自由移動的雌夜魔負責,雄夜魔通常會被集中在一個地方,只要等待雌夜魔把人類女子抓回來即可。

  (這些肉球會飄在海上,表示看管它們的雌夜魔已經不見了……或許是發生了什麼異狀……)(幸好四周都有國境圍繞,這些玩意最後只會隨著海水墜入深淵,消失在大地之底罷了,不用浪費力氣阻止它們飄到鄰國去……)我催促飛虎,加快速度駛向前方那片逐漸鮮明的黑色輪廓。

  來,這兒的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但我還是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有沒有人在!」我將光索編成棒狀,握在手裡當成火把使用,邊走邊喊,「如果有人在的話,就出個聲吧「」我的聲音很快便消失在空洞的黑暗裡,附近或許已沒有任何倖存者了。

  走著走著,我發現了一個往地下深入的巖洞,從入口的大小和形狀判斷,裡頭應該可以住人。

  「有人在嗎?」我對著洞口喊道,回音在洞中來回交錯。

  沙沙……沙沙……類似腳步聲的微弱聲響從巖洞內傳出。

  我不禁大喜,一時間不及多想,低頭便鑽入巖洞之中。

  但走了沒幾步,一陣熟悉的惡臭便撲鼻而來。

  「……咦?」我一愣,停下腳步。

  就在下秒,巖壁上突然彈出了十幾條繩索樣的長條物體,避開左手的光索杖,朝我身上捲來。

  幾乎是反射性的,我用右手握住華烙伐的劍柄,想要拔出神劍。

  但華烙伐的劍柄上卻透出一股前所未見的高熱,僅是握住劍柄,還不及拔出,它便將我的右手手掌給整個蒸發了!

  「哇啊!」我驚叫一聲,身子便給五花大綁起來,倒在地上,被拖往巖洞深處。

  咚地一聲,我落在一塊尚稱平坦的巖地上,四周響起陣陣惱人低鳴,惡臭刺鼻。

  不用多說,在這兒等著我的絕不是什麼悻存者。

  綁住我的長條物體帶著一層厚厚黏液,散發出陣陣惡臭,顯然也不是什麼繩索。

  (真是失算……我剛才應該召喚光索才對……原來底下住著的是一群雄夜魔……)雄夜魔似乎察覺我是男的,是以沒有直接撲上來,這些肉球只對女人有興趣,算我運氣好。

  我歎了一聲,左手的光索杖抽絲剝繭地綻放開來,無數的手掌像火花般地往巖洞四周伸展。

  「唧唧!唧唧!」耳邊響起雄夜魔不安的聒噪叫聲,夜魔們都不喜歡光。

  在身上層層纏繞的觸手早就已經被光索燒斷了,我掩住口鼻,仔細觀察巖洞內部的狀況。

  儘管過去已經見過無數次類似的景象,我卻依舊無法適應那慘不忍睹的模樣。

  被黃綠色黏液覆蓋著的巖壁上,「種」著好幾個人,有男有女,都已斷氣許久,從他們身體乾癟的模樣看來,體內血肉幾乎都已經給我眼前這群雄夜魔給吸食殆盡了。

  「唧!唧唧唧!」三顆約有半個人高的肉球聚在一塊,蜿蜒的觸手卷在身體四周,好保護散佈在體表各處的脆弱眼睛,不時發出怪叫。

  (怪了,這兒怎沒有雌夜魔來看管它們?)心念一動,我令光索刺進那三頭雄夜魔的體內,在它們體內鐵樹開花,以無數細小分支將其內部組織完全破壞。

  雄夜魔尖叫幾聲,然後動也不動地垮了下來,散發惡臭的體液從體表橫生的無數口眼中溢出,巖洞內部幾乎都要成了毒氣室了。

  我頭也不回,光索伸出洞外,扣住洞口岩塊,迅速將自己拉上地表。

  回到沙地,我張開光索,環望四周,同樣的巖洞還有約五、六處,但我想應該沒有調查的必要了。

  不需尋找,我便知紗邪佳的所在為何,魔婚禮期間,她向來都將自己浸泡在沼澤地中央的毒泥泉裡,這個習慣從未改變過。

  只是這一次,情況似乎有變,毒泥泉裡不止紗邪佳一個人。

  我輕輕拍打飛虎的後腦,讓它停留在半空之中,一邊審視下方情況。

  紗邪佳端坐泥泉的中心,將下半身浸泡在紫色的泥沼裡,讓滾燙的泥漿按摩她皮翼根部的肌肉。

  在她面前約十公尺處,百來頭雌夜魔和十來頭雄夜魔糾纏在一起,在泥中翻滾嘶喘,雄夜魔將體表的性器觸手插入雌夜魔的下體之中,雌夜魔亦是扭腰擺臀,股間不住溢出黃綠色的黏液,赫然上演著一出同族相交的大型肉宴,那不住扭動的奇形肢體,在月光下顯得極為詭異。

  (那是在幹什麼?紗邪佳讓雌雄夜魔交合,有什麼意義嗎?)我看的一頭霧水,大感詫異,因為夜魔此一種族,若無人類作為繁殖媒介,是無法生育的。

  (雄夜魔的精液使人類女子受孕,產下雌夜魔,雌夜魔的卵子寄生於人類男子的性器中,產下雄夜魔,產下的胚胎都以人類血肉為養分成長……雌雄夜魔彼此之間是無法受孕繁殖的……紗邪佳此舉究竟是何用意?)「哎唷?」下方的紗邪佳抬起頭來,「小弟弟,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很久了耶,是什麼事耽擱了?」「無可奉告。」我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夜魔舞會嗎?」指著泥漿裡那堆翻來覆去的夜魔們。

  「只是個小實驗罷了。」紗邪佳笑道,「不過看來果然是失敗了,這些東西只能寄生在人類身上,沒有人類就只能絕種。」「……還真是一群沒用的垃圾!」紗邪佳語氣一變,顯得十分厭惡,「不過,我馬上就可以擺脫這些醜陋的畜生了,哈哈哈!」說完,卻又莫名其妙地大笑起來。

  我聽了大感困惑,紗邪佳竟然會覺得自己的子女討厭?

  (紗邪佳的態度也好……夜魔們的行動也好……這次的魔婚禮果然有許多異常的地方……〕如果我還抱持著重新締結魔婚禮的目的,或許紗邪佳的奇妙言行會造成我的困擾。

  但我現在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因為我是來殺死紗邪佳的。

  在來這兒的路上,我已經下定了決心,紗邪佳非死不可。

  (她那張嘴非封起來不可,無論如何都得封起來!)至於魔王死了,大地是否會因此瓦解的問題,我已經有了答案。

  (殺死紗邪佳後,那個奇妙的圖案應該會再次出現,我只要再次照著圖形描繪,便能避免大地瓦解的危險……)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我非常肯定那個神奇的圖案會再度出現,所以就算沒有紗邪佳,世界也不會發生任何問題。

  「叫你的小鬼滾開。」我冷冷道。

  「哼。」紗邪佳望著我,冷笑道,「那麼想殺了我啊?」(她……她怎麼知道的?)「要是能殺,我早就殺了,不會等到現在。」我不動聲色,答道,「我是來完成魔婚禮的。」「還在說謊,嘻嘻……」紗邪佳吃吃竊笑,張開背後皮翼,身子從泥漿裡飄了起來。

  「什……什麼!」我大驚,視線聚焦在紗邪佳的身上。

  她的腹部上沒有火焰紋路,魔婚禮的記號竟然消失了!

  「這是……為什麼不見了?」「唷?你喜歡那個圖案嗎?那我弄出來給你看好了。」紗邪佳笑道,右手在腹上一揉,火焰圖案卻又重新浮現。

  「……你可以自由控制魔婚禮的進度?」我愕然道。

  「進度?」紗邪佳回答,「連魔婚禮都沒有了,還有什麼進度?」(……〕紗邪佳的回答固然令我訝異,但更令我震驚的是,似乎正如她所說,我早就知道了。

  (那總是縈繞在心頭的虛無……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嗎?魔婚禮什麼的……其實根本就不存在……)在理解了紗邪佳的意思後,我心中的驚訝和困惑很快轉變成了滿腔怒火。

  (這件事絕不能給伊織知道!要一勞永逸地封住紗邪佳的嘴,只有殺了她一條路而已!〕「你應該也差不多察覺到了吧?小弟弟?」紗邪佳吃吃浪笑,那個眼神讓我非常的不舒服,以致體內的血液在一瞬間全都轉變成殺意。

  「你的感覺是最敏銳的,所以一定是第一個發現的。」紗邪佳無視我的神色變化,繼續說道:「畢竟只有你,活過那麼多個世界,跟你比起來,我們都像是小嬰兒一樣,哈哈哈!」雖聽不懂她話中含意,但我的身體已經自己動了起來。

  「紗邪佳!」我怒吼,一邊召喚光索,一邊衝向泥沼中的夜魔女王。

  「去吧,你們這些廢物!」紗邪佳手一揚,泥漿裡的雌雄夜魔便同時迎面而來,「在最後一刻,派上點用場給我瞧瞧—,」「滾開!全部給我滾開!」我大喊,但近百隻夜魔一齊湧上,令人難以接近紗邪佳。

  事情至此,已無保留實力的必要,我喚出了小貝爾。

  當有著黑白雙翼的沉睡天使從幽影中出現時,所有的夜魔都像是見到了太陽一般,掩面逃竄,只剩十幾頭無法自行移動的雄夜魔還困在泥漿中。

  「紗邪佳……人呢?」回過神來,紗邪佳已經不知去向。

  「我在這裡,快點過來吧。」令人不悅的低喃乘著腐臭的風,傳進我的耳裡,我收起小貝爾,駕著飛虎,朝聲音的方向飛去。

  紗邪佳所在位置是一塊沙地,模樣和之前我搜尋倖存者的沙地類似,只是沒有可供棲息的巖洞。

  紗邪佳站在一座沙丘上,雙腳有一半陷在沙裡,沙丘四周沒有障礙物,視野良好,極為空曠。

  她的波動現在變得極為微弱,幾乎到了消失不見的地步。

  我手握光索,一邊戒備,一邊停在距離她約三公尺遠處,為求保險,我連飛虎的背都不下了。

  「怎麼了?我就在這兒,你要動手就快呀?」紗邪佳笑道,擺明了這是個陷阱。

  「……你為什麼知道我要殺你?」「為什麼知道?太簡單了。」紗邪佳答道,「真正想要保護這個世界的人只有你一個,而我想要破壞它,所以你一定會來殺了我。」「破壞?」我大惑不解,「破壞這個世界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也是這個世界的人嗎?」「哼,是啊,至少在魔婚禮的規則被破壞前,我都是這麼想的。」紗邪佳冷冷答道,「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魔婚禮,而我已經想起來我真正的名字了「」「所以了,小弟弟,麻煩你趕快殺了我,這樣我才能脫離這個醜惡的身體。」紗邪佳歎道,「什麼夜魔的,又醜又臭,我已經受不了了。」「好,那我就如你所願!」我大喝一聲,也不管紗邪佳有何詭計,光索如鞭,一齊捲向她。

  紗邪佳不躲不閃,任由光索將她手腳軀幹捆綁,接著我猛然一抽,只聽得陣陣骨碎肉散之聲,紗邪佳的身子便活生生的給扯成了七大塊。

  我收回光索,環顧四周,準備迎接紗邪佳的伏擊。

  但過了很久,沙丘上一點動靜都無。

  (該不會真如她所說,她只是想死而已吧?不,唯有這點不可能……一定有什麼陷阱!)突然,我發現到紗邪佳的雙腿還陷在沙丘裡,剛才光索將紗邪佳五馬分屍之時,那雙腳也是動也不動,顯得相當不自然。

  我緩緩靠近紗邪佳剛才所站的位置,低下頭去,仔細觀察那雙腳,確認沒有機關後,才用光索把斷腿給拉上來。

  這一拉,我才發現,紗邪佳的腳底連著許多像是樹根的東西,末端深入沙丘內部,長度難以估算。

  「……糟了!」我驚道。

  轟然——聲,我背後揚起一陣飛沙,某個東西從地中踱了出來。「你想不想聽聽我的名字啊?」紗邪佳大笑,我連忙轉身,同時展開光索。

  1道黑影穿過光索的縫隙,穿越我的身邊,我只感左肩一陣劇痛,手一按,血肉模糊,左邊肩膀連骨帶肉被紗邪佳給啃掉了。

  (一點小傷,不用幾分鐘就會復原了,沒什麼好擔心的……)我見傷口已經開始再生,顯然紗邪佳並沒有下毒,是以不甚擔心。

  「小弟弟,你的味道還不錯嘛。」紗邪佳站在不遠處,以手背輕輕抹去唇邊鮮血,看來是把我的肉吃下肚了,剛才被我殺死的顯然只是她的替身。

  「無聊,如此大費周章,只為咬我一口?」我嗤之以鼻。

  「哼哼……」紗邪佳笑道,「看來你還沒完全想起來。

  咬你一口?你可知那一口有多貴重啊!」說時,紗邪佳的身子忽大忽小,時而收縮時而膨脹,肌膚底下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胡亂鑽動,模樣極為詭異。

  微弱的魔力波動亦不斷增強,顯然她的體內正產生某種激烈的變化。

  「啊啊……這就是陛下的血……有了這個力量……我也是不死之身了……」紗邪佳臉孔扭曲,身體已經腫成三倍大,卻依然笑道。

  (陛下……她在說誰?)就在我驚愕之際,紗邪佳的身子碎裂開來,黃綠色的膿液濺滿了沙丘,一團花白從紗邪佳的體內電閃而出,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轟地一聲巨響,我被那玩意撞得頭暈腦脹,在空中翻了好幾圈,才重重地落到沙丘上。

  「啊……咳咳……」我咳出一口鮮血,全身的骨頭也不知斷了幾根,動彈不得。

  「唉呀,真是浪費。」一道我從沒聽過的嗓音笑道,那音色就像是豎琴一般,晶瑩清脆,「要吐血的話,就吐在我嘴裡好了。」騰地一聲,一團暖呼呼的物事壓在……坐在我的腹上,我痛得慘叫起來。

  「怎麼啦?哪邊在痛嗎?」說時,她似乎用手在摸我的臉。

  睜開雙眼,眼前是一個我從沒見過的人。

  她的頭髮是片狀的,像是銀色的葉片,大塊大塊疊在一起,額頭上有一對毛茸茸的厚重觸角,直延伸到耳際的鮮紅複眼往外突出,像是一雙鑲在臉上的紅寶石,胸口、手腕等處生著蓬鬆細毛,整體看起來就像是一隻人形的蛾。

  「你是誰……?」「嘻嘻,我的樣子和之前差太多了,認不出來啦?」女子笑道,指尖撫著我的嘴唇,「聽清楚了,小弟弟。」「我的真名叫做死蛾,」從紗邪佳體內迸出的女子笑道,「這才是我真正的模樣,絕不是什麼紗邪佳。」(這才是紗邪佳的……真正模樣?)我忍著痛,喚出光索,捲向死蛾,卻被她輕易躲過。

  「哈哈哈!你殺不了我的,我已經喝下陛下的鮮血,是不死之身了!」死蛾在天上飛繞,朗聲大笑。

  在漆黑的烏雲下,死蛾的身軀透露著微弱的螢光,毛毯樣的兩翼有著類似骷髏的紋路,一邊高速揮舞,一邊灑下金光閃閃的磷粉。

  我立刻意識到那些磷粉必定帶有難以想像的劇毒,連忙喚出小貝爾,阻擋滿天磷粉近身。

  「啊……你的護身天使,那傢伙到底是誰啊?」死蛾降落下來,撥了撥她手腕上的蓬鬆軟毛,「我們的攻擊無法觸及她,真是讓人好奇呢。」我不予回答,一邊喘氣,一邊靜待體內傷勢復原。

  「噯,小弟弟,我們談個條件吧?」死蛾收起臉上的笑意,正色道,「你不想讓這個世界消失吧?其實我也是如此。」「少騙人了,剛才你還說要破壞這個世界!」我反駁道。

  「我若不這麼說,你怎麼放下戒心,殺了那個替身呢?」死蛾笑道。

  「話說回來,」死蛾雙手在胸前交叉,手掌消失在鬆軟的絨毛裡,「他們派給我的任務是監視這個世界,如果發生了什麼異狀,嚴重到必須要全部重新來過的話,他們自然會派人下來進行這個大工程,輪不到我出手。」(這傢伙在說什麼?他們是誰?)「當事情到了那個地步,我當然也無法倖免於難,按照他們的手法,除了你和你的小女朋友以外,全部的人都會被燒成灰燼。」死蛾頭上的觸角抖個不停,「所以我怎麼可能會去自找麻煩呢?當然是大家和平共存的好啊!小弟弟,我們來和談吧?」(哼,想要我放下戒心?)「……你在說什麼鬼東西,前後矛盾,反反覆覆的?」我冷冷道。

  「吵死了,我的腦筋不太好,你看不出來嗎?」死蛾不悅道,「你也不想讓世界毀滅吧?萬一讓他們下來了,可不是憑你一己之力可以擺平的喔?」「你說的他們是誰啊?解釋給我聽啊?」我道,肩膀的傷勢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只要再一點時間,便能完全痊癒。

  「他們?他們就是他們啊,我又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死蛾笑道,「他們是很恐怖的喔,可不像我這麼和藹可親,一定會把大家殺得一個都不剩!」「假設我和你和談好了,我有什麼好處?」我道,打算再拖延一點時間,臉上不動聲色,暗自將光索在腳底的沙丘內部展開,欲從下方偷襲死蛾。

  「好處可多了,只要你和我合作,這個世界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讓他們知道,就算魔婚禮完全失效,也不會有人來把我們全都殺了。」死蛾笑道,一邊飛上半空,「別想暗算我,小弟弟,你的一舉一動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可惡,被她看穿了……〕「真是不公平,你躲在那個守護天使後面,還可以用鞭子打人,但我卻碰不到你,這樣太過分了吧?」死蛾語氣一變,冷冷道,「你不想和我和談了是嗎?」「從一開始,就沒人說過要跟你和談。」「好,很好!」死蛾大笑,「那我們繼續戰鬥吧!如果你贏了,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贏了的話呢?」我反問「嗯,我想想。」死蛾聽了,顯得十分高興,「首先我要把所有的土地都變成我的,然後讓你和你的小女友都變成我的種床,你們的身體那麼好,一定可以產下優良的後代。」「哼,原來如此,你果然還是死了的好。」我道,重新喚出飛虎,帶著小貝爾,往上飛去。

  「哈哈,你太不要臉了吧?」死蛾笑道,「帶著那個天使,我根本碰不到你啊?」「那正是我的目的!」我怒道,筆直衝向死蛾,但她身影一閃,消失在夜空之「……你差不多可以放棄了吧?」黎明之時,死蛾轉過身來,面露疲態,「這樣中。

  「……你殺不了我的,小弟弟,因為你追不上我。」我猛然轉身,只見死蛾早已繞到我的後方,要不是有小貝爾的力量保護,我大概早就遭到她的偷襲了。

  「那可不見得,我還有這個。」我道,握住華烙伐的劍鞘,我現在已經沒辦法去握劍柄了。

  「……那個確實可以殺了我。」死蛾收起臉上的笑容,「不過,那個也有可能殺了你喔?」「那只要讓你先死就行了!」我喝道,再次衝向死蛾。

  但第二次的嘗試也失敗了,飛虎的速度和靈敏顯然遠遠比不上這頭刁鑽的白蛾。

  〔這樣的話,只能比耐力了,看誰先撐不住……)我抱著長期戰的覺悟,不斷地追逐著死蛾飄渺的背影。

  下去,永遠也分不出勝負的,不如乖乖和我和談,這對大家都好啊。」「你死了才是對大家都好。」我道,瞪著死蛾,她的腹部不知為何,顯得略微腫脹。

  「喔?是嗎?」死蛾冷笑道,「小弟弟,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否則你會後悔莫及的。」「你打算怎麼讓我後悔莫及?我雖然追不上你,不過你也碰不到我。」我亦冷笑道。

  「是啊,我是碰不到你,但我碰得到別人,比如你的妹妹,還有你的小女友。」死蛾卻道,我聽了不禁一凜。

  (糟了……以死蛾的速度,如果她直接衝向妖亟島的話……我根本追不上她……)「不是自誇,現在的我,就算你那些朋友每一個都使出全力,也拿我沒辦法。」死蛾大笑道,「因為我已經喝過陛下的血了!」「好了,我問你最後一次,要不要和我和談?」死蛾的複眼在晨光下閃耀著異樣的光澤,「……還是你打算讓你的女人們都變成我的種床?」「你……你別想打伊織她們的主意!」我怒道,衝向死蛾,卻依舊撲了個空。

  「那你還不快點答應我的條件!」死蛾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我的耐心越來越少了,肚子裡面滿滿的都是卵,好想快點找人下蛋喔,這樣下去我會忍不住的!」(下蛋……所以死蛾的肚子看起來才會有點腫嗎?)一瞬間,巖洞中的慘狀又在眼前浮現,萬一伊織她們真的被……

  我用力搖頭,連想像都不敢想像,一個勁地追逐著死蛾。

  「啊啊啊啊!」死蛾發出嘶啞的吼叫聲,片狀的發塊散亂開來,複眼變成了深邃的紫黑色,「我受不了了!接下來變成怎麼樣我都不管了!這都是你的錯!」「不!別走!」情急之下,我喊道,「你想下蛋的話,就下在我身上好了!」嗡地一聲,死蛾撞在小貝爾面前,卻礙於她的力量,難以靠近。

  「把這個擋路的東西收起來,不然我馬上就衝到妖亟島去!」死蛾神情瘋狂,手腳並用地朝小貝爾的身上抓扒。

  一根細長的鮮紅管狀物,從死蛾的雙腿間延伸出來,像蝴蝶的口器一樣捲成螺旋狀。

  (看她這模樣,已經失去理智了,只要趁著她在我身上下蛋的時候,把華烙伐塞到她的腦門裡……)思略已定,我收回小貝爾,死蛾立刻撲了上來,兩人一齊往地上墜落。

  就在我用右手握著華烙伐劍鞘,正欲擊向死蛾頸側之時——…:滋咂一聲,只見一片花白,我的右肩一陣劇痛,身體在空中陀螺似地轉,死蛾的身影也消失在眼前。

  (啊!我的右手……我的右手不見了!)咚!

  頸背先是一陣酸麻,接著激烈的劇痛襲捲全身,我毫無緩衝地跌落在沙地上,骨頭和內臟恐怕都受到不小損傷,在傷勢復原前動彈不得。

  死蛾優雅地落在近處,歪著頭望向我,臉上帶著一絲遺憾神情。

  「我贏了,小弟弟,按照約定,你要當我的種床囉。」死蛾笑道。

  「你……我被你騙了……」我吐出一口黑血,心中悲憤莫名,懊惱無比,只怨自己太過輕忽。

  「是啊,小弟弟,我觀察你兩百年了,這兩百年可不是白白浪費的。」死蛾笑道,緩緩爬上我的身子,像貓一樣地蜷曲在我胸前。

  「只要有什麼東西威脅到你的小女友,你馬上就失去正常的判斷。

  就算喝了陛下的血,變成不死之身,憑我一個人怎麼可能贏得了你家裡那三個女人?」死蛾聳了聳肩。我張口欲罵,卻只是讓自己被喉中鮮血給嗆得難以呼吸罷了。

  「放心吧,一點都不會痛,而且還會很舒服。」死蛾伸手撫摸我的臉龐,而我連轉頭都辦不到,「我會好好照料你的,嘻嘻……」(伊織……伊織……)我不斷在心中呼喚伊織的名字,兩眼因悔恨而燒燙起來。

  「臭蟲,你他媽是誰准你幹這種事的?」就在此時,一道冰冷無情的尖銳嗓音穿入了我的耳中,那是我從沒聽過的聲音。

  「誰!」死蛾臉色大變,從我身上躍起。

  兩道寒光從左右同時閃過,死蛾連躲都來不及,便失去了一邊的翅膀和右腳。

  夾帶大量磷粉的紅色血液在空中飛舞,一名男子的身影進入了我的視野。

  男子頂著一頭像是枯柴樣的亂髮,身著造型奇特的漆黑鎧甲,儘管被晨光照耀,卻完全沒有反光,反而像是黑洞一樣地把四周的光芒都給吸收了,身子周圍好似還留在黑夜裡一樣。

  他面無血色,雙頰削瘦枯槁,瘦骨嶙峋的右手握著一把劍,劍身極薄極細,長度卻是那人身高的兩倍。

  在一瞬間,我和男子的眼神對上了,他好像沒有看見我似地往前走去。

  他的背後生著一對破爛的黑色羽翼,但那幾乎只是對黏著碎裂羽毛的骨架罷了。

  「啊啊!你是誰?」死蛾驚恐地大叫,「為什麼我的傷不會復原?你是什麼人」「吵死了,給我閉嘴,你的恐懼真是難吃得可以,還不如殺隻狗!」男子冷冷道。只見他一腳把死蛾踢上半空,接著以我完全無法掌握的動作揮舞手中細劍,瞬間將死蛾僅剩的四肢都截去了。

  死蛾慘叫不已,叫聲淒厲,我則是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怎麼回事。

  (這傢伙是誰……他為什麼要救我?)(好奇怪,我感覺不到他的波動……一點都感覺不到……但他能如此輕易地制服死蛾,絕非普通人物……)「你忘了我是誰嗎?臭蟲?」當死蛾落下時,男子順勢用左手扣著死蛾的頭,好像她是顆球還是什麼,那乾癟的手指似乎具有某種毒性,死蛾的頭髮很快地剝落墜地,「看著我的臉也認不出來嗎?」「不知道……你是誰啊?」死蛾哭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那可不行。」男子道,他的聲音有氣無力,聽起來好像是在說夢話一般,「因為我最喜歡殺人了,雖然你的味道比狗還差,但我已經很久沒東西可殺了。」「不……不要!」死蛾哀嚎,這成了她最後的一句話。

  男子再度把死蛾往上拋去,然後隨即轉身,死蛾就在他的背後被切成了十幾塊,這一次我連他的劍光都看不到。

  「你呢?你想起來我是誰了嗎?」男子停在我的面前,問道。

  「不知道,知道的話你就要殺了我嗎?」我反問,忍著痛,緩緩坐起身來。

  「哼,那就好。」男子完全不理會我的提問,逕自轉身離去。

  然後,他就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我困惑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沙丘,地上散佈著死蛾的細碎殘骸和大量鮮血,空氣中逐漸浮現出無數和虛霜娜死亡之時相同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