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養殖者 第一章

  印象中,上一次西王母如此端坐在金台之上,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見她頭戴鳳冠,身披蟒袍,面色端莊,坐在明月般的黃金寶座上,左右十對鳳凰簇擁,臉上雖冷冰冰的不帶表情,卻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和剛才方室裡剎娘那貪歡渴淫的模樣,簡直無法同日而語。

  台下百尺方圓內,空無一人。方圓外,無數仙人仙女跪伏在地,表情既恐又愧,不敢抬頭。

  這也難怪他們,想十分鐘前,西王母將我們領出方室,回到雲霄殿時,這兒正上演著一出乳浪臀海、活色生香的春宮秀呢。

  西王母、蘭蘭、銀雀兒還有我,就這麼看著雲霄殿筆直的黃玉路上,無數仙袍羽衣散亂於地,仙人仙女們裸著身子,你追我我追你,就著雲霄殿裡各式樓台的階梯、門戶、欄杆、肆無忌憚的弄了起來,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野合的男男女女,耳中聽見的儘是嬌吟喘息之聲。

  剎娘一看,胸口一股悶氣上湧,哪還忍得住,二話不說,手中天火一放,先轟殺了近處數百名男女仙人,連帶著搗毀十幾棟樓房,打得天上人魂飛散,地上火舌滾滾。

  餘下離得遠的仙人仙女,這才從無邊春夢裡驚覺過來,慌忙拾起衣裳,個個面色慘白,連逃跑也不敢,一排接著一排,跪在西王母面前,默求原諒。

  我看在眼裡,臉上雖不動聲色,但心中可是好笑的很。轉頭瞧向蘭蘭,她眼角唇邊亦笑意難掩,顯然和我有同樣感受。

  這群人不知就是那坐在台上的西王母,讓他們做出這等荒淫之事,竟然還跟她磕頭求饒,真是太好笑了。

  「……罷了!」

  西王母瞪視台下眾仙,在長久的沉默後,終於開口道,「看來是妾身高估各位的修為操守,只是入關靜養數日,眾卿竟如此放浪形骸,作出此等齷齪事來!」

  說時,連空氣都為之震動。

  「娘娘……娘娘恕罪啊!」

  一名仙人喊道,其他仙人隨即跟進,轉眼玉石地上滿滿的求饒討恕之聲。

  我和蘭蘭、銀雀兒兩人站的遠遠的,望著他們越發狼狽的模樣,更是得用力摀住嘴巴,才勉強不笑出聲來。

  接著,西王母右手從袖中滑出,輕輕一揮,天上浮動的鮮紅的人魂像是漏中沙般奔過她的手腕,轉眼化生成兩百餘名仙人男女,落在金台附近,卻是剎娘將方纔擊殺的仙人都復生了回來。

  「今日之事,起身便不與各位計較,」

  西王母一反平時之嚴厲無情,竟溫言道,「希望眾卿此後引以為戒,各自精進修行,切莫再犯。」

  眾仙從沒想到西王母竟然會如此寬容大量,個個大喜過望,紛紛歌頌起剎娘的慈悲之心來。

  「看來,剎娘這回總算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過錯怪到下人的頭上了。」

  我心道,雖然人在雲霄殿上,但西王母已不敢再以意識強逼於我,和眼前這群仙人相較,整個人就是輕鬆自在。

  「娘娘!萬萬不可!」

  此時,一道墨雲從天邊奔至,只聽得東華帝君朗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事娘娘不可縱容,否則先例一開,從此天律形同虛設,倫常亦蕩然無存!」

  西王母一聽,顰起青眉,看著東華驅向金台,暫不作聲。

  東華駕雲靠近,斜眼瞥見我和蘭蘭等人站在台前一隅,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之色。

  「娘娘,小的先行請罪!」

  他下了雲,躬身倒,頭上方冠微微搖晃,「娘娘精修這十日,瑤池大亂,眾仙荒淫無度,小的身為男仙總管,雖以法力冰結男仙宿,卻不敢於雲霄殿上放肆,這才讓娘娘看見今日眾仙之齷齪穢行。」

  「十日?」

  我大驚,「剛才在裡頭也不過半天而已,怎麼外面已經過了十日了?」

  「東華他把男仙宿冰封了?」

  蘭蘭跺腳,低聲道,「哎呀,我的蘭花這會一定全死光了,還有我房裡的女孩們……這筆帳我非得記在他頭上不可!」

  台上的西王母則是青眉一豎,「你是在怪妾身精修過久來著?」

  問道。

  「小的不敢!」

  東華慌忙道,腰彎的更低了。

  「小的只是想請娘娘,眾仙犯下如此大過,千萬不可心軟放縱而已。」

  東華繼續道。

  西王母眼光漂移,臉上雖沒表示,但我想她現在一定陷入兩難之中,東華所說雖是正道,但若真按照他們所謂天律處置的話,想必西王母得把瑤池裡大半仙人全都打得魂飛魄散才行,到時西王母手邊空蕩蕩的沒有下人可供使喚,這個瑤池之主做起來可是一點氣派都沒有。

  更何況,今天事情會演變至此等地步,原因本就出在剎娘自己身上。

  但見她沉默不語,滿場仙人亦是屏氣凝神,就等她開口定下生死。

  剎娘轉頭往我這邊望了一下,四目相對之時,她臉上的冷傲之氣稍稍軟化,顯得有些難堪,但很快地又恢復正常。

  「妾身方寸已定,東華卿莫再多說。」

  西王母淡然道,「眾仙初得肉身,尚有難以適應之處,妾身亦非鐵石心腸,不願多造殺孽,今日一事姑且破例不論,此後亦不准再提!」

  眾仙一聽,歡聲雷動,唯獨東華帝君一臉錯愕,張著嘴巴不知該說什麼。

  看他那副模樣,就像是一肚子氣沒地方放的小鬼,我不禁笑出聲來。

  「你!」

  在四週一片吵雜聲中,東華帝君竟然聽見了我的聲音,從袖中去除玉笏,指著我厲聲道:「還有圓圓!娘娘早已下令你們兩人不得踏入雲霄殿一步,竟然還敢在此放肆!」

  我愣了愣,轉頭看了看蘭蘭。

  「唉呀,東華大哥,」

  蘭蘭冷笑道,「火氣別這麼大,小心燒到自己囉?」

  「娘娘,請讓小的把這兩個孽障帶回男仙宿,好好教訓一番,免得他們在這污了娘娘神目!」

  東華回過頭道。

  「東華卿,親身於這兩人尚有他用,今日起他們就留在雲霄殿,供妾身使喚。」

  西王母冷冷道。

  「娘娘?這兩人是妖……是男仙呀!」

  東華驚道,說道一般時卻硬生生的改口,顯得極不自然,八成是受到西王母壓迫之故,「……怎可讓兩個男仙留在雲霄殿內?」

  「妾身自有安排,多說無用!」

  西王母空東華言多必失,斷然道。

  東華聽得又訝又怒,雖然想在說話,但嘴巴卻不聽使喚,緊緊抿在一起,兩片唇都發白了,甚至連嘴上的八字鬍也抖了起來。

  「是……一切謹聽娘娘吩咐。」

  最後,東華才從嘴裡擠出兩句話來,「恕小的無理冒犯。」

  說完,他雙肩微顫,緩步退入眾仙之中。

  「東華卿亦是出於求好之心,親身不怪。」

  西王母道,不再理會他。

  接著,西王母下令眾仙修正雲霄殿被擊毀的樓宇。同樣的事情,大伙都做了兩三次了,得心應手的很,沒半個小時,雲霄殿又恢復舊貌,剛才剎娘發火的痕跡一點不留。

  見到四周整頓完好,西王母才滿意的點點頭,座下金台緩緩飛昇,移架龍華廳。我和蘭蘭等人亦跟在後頭,走進那就算有托塔天王的身材,仍嫌寬大的紅色山門中。

  龍華廳裡,緩坡無限開展,廳內夜幕低垂,深藍夜空上繁星點點,西王母的波動也在緩坡頂端的雅亭中悠悠蕩漾。除了我們三人以外,尚有數十仙人仙女也在步向雅亭,只是沒有成群結隊,東零西落的走著,身上的螢光在黑夜裡依稀閃爍。

  走進亭中,西王母座下金台早已換成了鳳頭大床,就見她身上一襲羽衣,懶洋洋的側臥在床,和四周流曳的雲朵相配合,看起來就像高臥雲端一般。

  「心肝,你……有沒有想吃的?」

  剎娘億心音詢問,亭內一下子就充滿了她暖烘烘的情緒,猶如朝陽初升,和之前我第一次登上雅亭時的風雨欲來,大不相同。

  「免了,剛才東華說已經過了十天,是真的嗎?」

  我問道。

  此時,幾個仙女魚貫走入,帶著長桌蒲團等物,置於西王母床前,讓我和蘭蘭、銀雀兒各自座下,一邊把仙酒、菜餚等物擺了上來。

  「操符使?」

  西王母開口道。

  「稟娘娘,小的在!」

  一個藍衣仙人迅速走進亭中,「請娘娘吩咐!」

  「下界如何了?把太球儀拿出來讓妾身瞧瞧。」

  西王母命令道。

  「是!」

  操符使恭敬道,手往袖中一探,取出一顆巴掌大的金球,往亭中央一扔。

  鏗的一響,金球變化成了個特大號的地球儀,上頭陸海分明,山脈、海浪都做得栩栩如生,甚至還可以看見雲層的走勢動向。

  和我們進去方室之前不同,現在的太球儀上有一半的國家插上了小紅旗,紅旗主要分佈在亞洲、北美洲、非洲以及紐澳等地,而歐洲和南美洲卻是插著之前沒有看過的白旗,至於黑旗則幾乎沒剩下幾個。

  然而比起那些小旗幟,有樣東西顯得更引人注目。

  但奇怪的是,瑤池底下,太平洋的海水中,有一個巨大的黑影,面積足足有崑崙的十倍以上,甚至比日本還大。

  「如果是崑崙的影子,那未免也太大了……」

  我心想,「難道……那就是利維亞桑?」

  「鯤魚業已孵化?」

  西王母望著太球儀,道,「他這般活動多久了?」

  「稟娘娘,」

  操符使站在太球儀旁,回覆道,「自娘娘入關靜養第二日起,鯤魚便在海中肆虐,算算共有八日。」

  「呵,八日啊,比妾身所料要早上許多,」

  西王母笑道,「下界想必吃足苦頭,災情如何?」

  「約兩億百姓身亡。」

  操符使道,自袖中取出一細木杖,往太球儀上點去。

  「這兒,」

  木杖從北美的西岸一路往下,盡到南美的尾巴,「直到這兒,全都淹掉了,還有這兒和這兒……」

  操符使手上不停,木杖的前端一會兒指著太平洋上的諸多小島,一會兒指著澳洲,一會兒指著紐西蘭,最後落到了日本上。

  「……和這兒。」

  操符使指著日本東岸,道,「不過由於此地百姓已經先行疏散進了山裡,城池農田雖被淹沒,死傷和他處相比,卻是要少得多。」

  「哼,那小妮子……」

  西王母道,看了看我,「倒還警覺,知道先把人弄到山上躲浪。」

  接著,操符使解釋了太球儀上那些小旗子的意義。插著紅旗的,是那些願意皈依崑崙教誨的國家,數量和之前相比可說是有了驚人的成長。從西王母和操符使的對話中聽來,讓這些國家改變心意的,正式十天前送下去的那批三千仙桃。

  至於之前未出現的白旗,則是代表著一股令人詫異的勢力。

  「稟娘娘,白旗所在,表示受異邦蠻仙控制的國家,這群人的服飾外觀和某些地區的邪教祗相符合,加上其首領能發出奇巧怪聲,蠱惑人心,所以我等尚未及得將仙桃送至白旗所在區域,這兒的王侯們便早已淪落至有翼蠻仙的掌握之下了。」

  操符使道。

  有翼蠻仙,顯然是指天使那群人了,至於能發出怪聲的首領……大概就是說龍格飛吧?看來天使們到了物質世界以後,也不是閒著沒事幹。

  「這倒是妾身未曾預料,」

  西王母聽了略顯詫異,但似乎並未真的放在心上,「罷了,諒他們無法成什麼氣候,就放著不管吧。」

  揮了揮手,讓操符使繼續說下去。

  操符使於是繼續他的報告,將世界大勢說明完後,竟又開始對各個國家進行局部的說明,毫無中斷的跡象。

  「我可沒有時間在這乾耗,」

  我心想,「得趕回到妖亟島才行!」

  伊織的行動令我困惑,而且清雅腹中的胎兒的情況更是令人擔心。

  「剎娘,」

  我以心音道,「我有時要你幫忙,讓這傢伙閉嘴一會。」

  「……心肝,你到妾身邊來。」

  過了一會,剎娘回答道。

  一進入西王母周圍三尺,雅亭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盡雲海。

  在這裡,剛才亭中眾仙大概就無法聽聞我和剎娘的對話了吧。

  「心肝,親身知你心意,你現在一心只想回到那妖女所在之處,是不是?」

  剎娘一邊從床上坐起,邊道。

  「但妾身有話相勸,妖亟島其地甚為不詳,心肝若是回去到那個地方,勢必會引起另一番巨大災厄。」

  剎娘皺起眉頭,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

  我問道,現在剎娘有把柄在我手中,應該不會騙我才是,姑且聽聽她的說詞吧。

  「迎終送斷之儀以心肝為法陣之中心,」

  剎娘續道,「此陣設有五個符結,其中妾身已擁其二,仍有三結存於島上。」

  所謂的五符結,相比是指被露西法和伊格爾動過手腳的伊織等人了,之前的雪川成了西王母,例子現在也被剎娘吞入腹中,她一人確實該算兩份。

  「剩下三個結,就是伊織、佳奈、喜久子吧。她們怎麼了?」

  「妾身雖不知何人如此神通廣大,不過通過龍道亦能於人間設置此等惡毒法陣,」

  剎娘到,「但此人之力甚至可以扭轉因果輪迴,心肝若是再踏上那小島一步……」

  「妾身雖不知餘下三個符結裡藏了何等妖邪,但大劫必至。」

  剎娘語焉不詳地道。

  類似的話語我早已聽煩了,反正不論我去哪裡都會有事情發生。

  「……那待在這裡就會比較好嗎?」

  我道,「你不也是那符結之一?」

  「心肝,妾身可是西天王母,豈是那些妖魔古怪可相比擬?」

  剎娘苦笑道,「只要你一日留在妾身旁,妾便能把迎終送斷之儀的法力隔絕於外,暫止陣式的行進。」

  「……不瞞心肝你,那名喚作伊織的妖女,當初就是著眼在妾的法力上,才讓心肝你跟著妾身的。」

  剎娘接著道,「當然,就算妖女不願意,妾身也照樣會把心肝帶走的。」

  我聽了,心中一驚。

  「伊織她……她早就知道了?」

  我連忙追問。

  「自然,那妖女妖力雖然不過爾爾,但似乎有點眼光,能預見未來之事,直到心肝若是繼續留在那小島上,遲早會天下大亂。」

  剎娘點頭道。

  「可是……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不滿道,別人就算了,竟連伊織都有事情瞞著我。

  「這妾身就不知了。」

  剎娘吧身子湊了過來,握住我的手道,「心肝,你別回去好不好?」

  「不,我一定要回去。」

  我抽回手,事到如今,我非得回去一趟妖亟島,和伊織把事情問清楚才行。

  「可是……」

  剎娘皺眉道。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你不是西天王母嗎?不是很神通廣大嗎?應該沒什麼東西難得到你吧?」

  我道,「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到時候再麻煩你出手善後就是了。」

  剎娘聽了,顯得不是很高興,眉頭緊蹙,咬著唇,啐了一聲。

  「……當然我也不會讓你做白工的,」

  我道,「自然會好好補償你。」

  爬上床去,一把將剎娘抱了起來。

  「哎!」

  剎娘一驚,忙不迭的從我身邊離開,「心肝,別……別讓妾身在這動了慾念,不然又要出紕漏了!」

  「好吧,總而言之,以後就拜託你了。」

  我笑道,最後還是在剎娘的臀上捏了一把,捏的她整個人縮了起來。

  「……唉、唉!」

  剎娘歎氣道,「心肝,妾依你就是了。」

  深情顯得十分無奈。

  「好,那我待會就走。」

  我起身到,「把飛虎、金蝶兒還給我。」

  剎娘點點頭,也不見她做了什麼動作,飛虎就突然從四周的雲海裡頭蹦了出來。

  我心念一動,發現幽影也可以使用了,立刻把飛虎收了回去,這樣一來,只剩金蝶兒了。

  「對了,金鼎鎮裡面是什麼?」

  一想到金蝶兒,我就想到那個叫做金鼎鎮的地方,崑崙瑤池中只剩那裡我還沒去過,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便順口問道。

  「是收藏神兵寶器的武鎮,」

  剎娘答道,「那些法寶都有靈性,不把他們好好鎖著,很快就不曉得跑到哪裡去興風作浪了。」

  「神兵?那我可以拿幾把囉?」

  我道,身上的魔素道具欺負小妖小怪還頗有效果,但對上大神大魔就毫無作用可言了,如果可以拿一兩樣天賦神兵回去,那可再好不過。

  「心肝,神兵亦是神祇,即是神祇,自然不為任何人所用,」

  剎娘察覺我的心思,笑道,「可不是心肝所想的一般兵器。」

  「唔,是這樣的嗎?那我想要進去看看總行了吧?」

  我道,「你讓我到裡面去瞧瞧。」

  心裡還是不信,打算親眼看看。

  「好吧好吧……」

  剎娘笑道,「心肝想去哪兒,妾身都讓你去。」

  她舉起右手,輕輕一晃。

  身上一股暈眩之感,轉眼我已經離開了剎娘身邊。

  腳下一股堅實之感,我定了定神,開始觀察四周。

  所在之地是十分寬敞的廳堂,放眼望去竟不見樑柱門窗,只是遠遠的有無數道金光閃閃的外牆,或凹或凸,彼此連接,圍成一個不規則的集合空間。

  往上看去,屋頂亦是外形奇特,似乎有層級之分,一層接著一層,月網上越窄,最後屋頂中央只剩一個小小的正方形。

  記得從外頭觀看,金鼎鎮就像是一座金字塔,所以這屋頂的模樣倒還與外觀相符。

  我左瞧右瞧,不見半個人影,也沒有任何物品擺設,空蕩蕩的只有腳下地板,心中詫異不已。

  「這裡怎麼什麼都沒有?金蝶兒呢?還有神兵呢?」

  我奇道,信步向前。

  走了一會,我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前進,看來這個地方亦非尋常。

  心念一動,我張開額上的魔觀之翼,視界立刻開展擴大,連眼睛看不見的東西都看到了,這才明白原來金鼎鎮內的空間被切割成了無數的片段,每一片段都是重疊的,雖然我人在金鼎鎮內,卻未進入其中的任何一個片段,才會什麼東西都看不到。

  魔觀之翼眨動了一下,那無數重疊的空間片段迅速在眼前翻動,宛如一本城牆大小的書,最後停在其中一頁上,金蝶兒的波動便從中傳來。

  但裡頭除了金蝶兒的波動之外,還有兩個其妙的波動,低沉平穩,毫無起伏。

  「看來應該就是這裡了,先進去才說。」

  我心想,魔觀之翼舞動,一腳伸了進去。

  雖然早已習慣了瑤池屋舍門裡門外大相逕庭的慣例,但我這次還是不禁嚇了一跳。

  金蝶兒所在的金鼎鎮,裡頭根本不是什麼大廳這種小兒科的東西。

  映入眼簾的,是一顆藍色的星星,腳下是虛空的星海,一條鮮紅的弧形彎道,隨著星星的軌道,像是衛星般漂浮在空曠的漆黑空間裡。

  那條紅色彎道中央有一塊白色的廣場,形狀看起來像是片圓形班子,金蝶兒等人的波動便是從那邊傳來。

  我舞動魔觀之翼,身子迅速飛近白色原型廣場。

  這兒可能是個類似意識宇宙的空間,否則宇宙中沒有空氣,我早就應該被真空吞噬才對。

  「啊,這不是凡人嗎?你也來了?」

  腳還沒落地,一道七彩祥雲便從白色廣場上竄起,正是金蝶兒。

  奇的是,金蝶兒竟也像銀雀兒一般,回復成了一般大小。

  就見她身上一襲滾金邊的敞袖錦衣,頭上四個打成圓圈形狀的烏黑髮髻,左手手腕上拎著個空竹籃,模樣打扮都和之前毫無二致。

  「怎麼你也變大了?」

  我問道。

  「這我也不懂,可能是這個地方的關係,這兒和瑤池的其他地方不太一樣,姑娘我在這兒待得挺舒服的,還真得感謝那頭母老虎呢!」

  金蝶兒笑道,他面貌與銀雀兒相似,深情卻大為不同,顯得有幾分高傲之氣。

  金蝶兒這麼一說,我也感覺到了,這個空間的波動和崑崙其他地方確有不同,雖然都是由西王母一手打造,但這兒的感覺就是顯得甚是和緩平淡,甚至可以說是不帶感情。

  此時,我和金蝶兒已經落到了白色平台之上。

  正如之前所感,白色平台上另外還有兩人。

  一人身穿白袍,看年紀大概二十出頭,另一人身穿黑袍,身材和年紀都要比白袍男子大些,看起來像有四十幾歲。

  兩人除了身上衣服顏色之外,都一樣蓄著長髮,雙目也都用帶子朦住,整盤坐在白色平台一隅,為彼此斟酒。

  「除了金蝶兒姑娘以外,又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了,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白袍男子開口道,他雖雙目被遮,但似乎可以看得見我。

  「不人不妖的,倒是稀奇。」

  黑袍男子卻道,「可惜我等被收服於此,否則可以和他好好玩上一會。」

  「和神仙以外的,有什麼好玩?」

  白袍男子道,「要我來說,我倒想和金蝶兒姑娘玩一玩。」

  「你才有毛病,金蝶兒姑娘長得這麼可愛,你想把她給宰了不成?」

  黑袍男子反駁道。

  「朱大哥,你說話放尊重一點,別忘了你現在坐在誰的背上。」

  白袍男子笑道,和所說不同,倒是沒有生氣的意思。

  「嘿,我倒想請你看看是誰踩在誰的肩膀上。」

  黑袍男子也笑道。

  我聽的一頭霧水,便向金蝶兒問道:「這兩個人是誰啊?他們在說什麼東西?」

  「凡人你別在意,他們兩個被關在金鼎鎮幾萬年了,所以說起話來才會這樣自問自答。」

  金蝶兒答道,「我也是花了好一陣才習慣他們兩個人的一搭一唱,剛開始不知道,還試著跟他們講話,結果差點沒把姑娘我氣的半死。」

  「那……他們就是西王母所說的神兵囉?」

  我奇道,沒想到神兵真的是兩個人,這樣就不曉得該怎麼使用了。

  「似乎有人提到神兵?」

  黑袍男子道。

  「神兵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十幾萬年了,骨頭都快散囉。」

  白袍男子道。

  「沒關係,陸老弟,根據我的推算,過不久就會有知曉我等真名之人,前來解放我等了。」

  黑袍男子又道。

  「朱大哥,你這句老梗也用了不下兩百萬次了吧?」

  白袍男子道。

  「根據姑娘我窺聽他們兩人對話的結果,穿白衣的好像姓陸,穿黑衣的姓朱,但兩個都不是他們的真名。」

  金蝶兒道。

  「不是真名?」

  我問道,「真名假名有什麼差別?」

  「要使喚天府神兵,一定得知曉其真名才行,」

  金蝶兒道,「否則他們就會自行其是,搞得天下大亂,所以才會被這樣關在這裡。」

  我看了看那朱陸二人,他們兩個自顧自的飲酒說笑,完全沒有理會我和金蝶兒的意思,而且不知道他倆的真名,我也不可能把這兩位神兵納為己用。

  「好吧,我是來帶你回去的,我們要回妖亟島了。」

  我道,只好放棄神兵了。

  「唔,又要回去那鬼地方?」

  「就沒個風景好看點的地方能去不成?」

  我苦笑,一邊喚出幽影,把金蝶兒收入其中。

  收回金蝶兒後,我再次發動魔觀之翼,離開了這個其妙的空間。

  回到空無一物的金鼎鎮,我和西王母取得聯絡,讓她把我召回龍華廳。

  走回蘭蘭和銀雀兒身邊,我試著把金蝶兒放出來,結果她又變得和之前一樣小了。

  「這不是金蝶兒嗎?」

  蘭蘭奇道,這麼說來,在我遇見蘭蘭之前,金蝶兒就被關進金鼎鎮了,她們兩個還無緣見過彼此。

  「蘭蘭?誰啊?」

  金蝶兒詫異道,蘭蘭識得金蝶兒,但金蝶兒卻不識蘭蘭。

  「姊姊,蘭蘭就是之前的圓圓大仙。」

  銀雀兒面露笑意,道。

  「好姊姊!」

  蘭蘭一聽,大急,連忙喊道,一邊動手吧銀雀兒的嘴捂上。

  「什麼!」

  金蝶兒聽了,下的差點從祥雲上掉下來,「你……你是圓圓?」

  金蝶兒的祥雲在蘭蘭身上繞了幾圈,左看右看,端詳半天。「你根本就完全變了個人嘛,以前那副模樣不合你意嗎?」

  金蝶兒不解道。「以前的蘭蘭是什麼樣子啊?」

  這麼一說,我也不禁好奇起來,看蘭蘭的舉動可知,她非常不希望跟銀雀兒或金蝶兒在我面前提到圓圓大仙過去的模樣。「哦,以前的圓圓大仙長得可福氣了……」

  金蝶兒開口正欲說,但眼神瞄到我身旁的蘭蘭,卻又閉上了嘴巴。

  我轉頭一望,原來蘭蘭正拚命的對著金蝶兒擠眉弄眼的打暗號。

  「唉喲,好冤家……這種陳年舊事就不用再提了嘛!」

  蘭蘭見事跡敗露,立刻嬌嗔道,「你管我以前什麼模樣,現在我是冤家的人,難道還不夠嗎?」

  「嗚呃……」

  金蝶兒看見蘭蘭撒嬌的媚態,臉色一青,顯得不是很舒服,「算了算了,說出來萬一損了你倆的「恩愛」,到時怪到姑娘我頭上就不好了,還是讓我回去玄陰夢裡休息吧。」

  我只好吧金蝶兒再度收回,不過心裡卻對蘭蘭以前的模樣更加好奇了。

  不過雖然事到如今才說顯得有點晚,但此時我才注意到,就在我們一群人說笑胡鬧之際,雅亭裡的仙人仙女,都對我們投以反感的敵意目光。

  雖然有剎娘當靠山,我毫不畏懼這些仙人仙女,但處在這種不穿天衣就會被人當妖孽對待的地方,是在不是很舒服;與其相較,妖亟島雖無瑤池的華麗絢爛,但至少待起來很舒服。

  「金蝶兒也收了回來,是時候離開這裡了,此地不宜久留。」

  我心想,往高臥在床的西王母方向望去,和她四目相接。

  「剎娘,我這就回去了,」

  我以心音道,「我要把銀雀兒和蘭蘭也一塊帶走。」

  「……好,省得妾身看見她們兩個有氣。」

  西王母回答道,想起不久前在方室裡,她們三人肢體交纏的淫姿艷態,這句話不知怎的聽起來有幾分好笑。

  「但是心肝……」

  西王母又道,「你囑咐妾身肚子裡那條惡龍,叫她沒事別在裡面搞鬼,否則妾身只得把你再喚回身邊。」

  「我知道了……麗子!」

  我喚道,「麗子!你聽見沒有?」

  過了一會,例子才從西王母身上發出極其微弱的波動,而且要不是剎娘允許,空拍連這一絲波動都放不出來。

  「沒我的命令,你可別在剎娘肚子裡亂來,要是嘴饞的話,就叫剎娘直接幫你想辦法就是了。」

  「這……心肝?」

  剎娘一聽,驚道。

  「既然她在你肚子裡面,她的問題就是你的問題,你自然得幫她想辦法了,對不對?」

  我笑道。

  「哎!哎!」

  剎娘惱了,啐了兩聲。

  「好吧……心肝你不再考慮一下?」

  剎娘歎道,「真的要回去那個地方?」

  「沒錯,快把我們送回去吧。」

  我心道。

  「我說冤家,」

  此時,蘭蘭在我身邊小聲道,「你現在是不是要走了?可是在離開瑤池之前,我想先回去男仙宿那邊看一看耶,房裡的女孩、園裡的蘭花,都挺讓我掛意的……」

  雖然我歸心似箭,不過既然西王母已經在床上被我馴的服服帖帖了,我們在瑤池的處境和之前相比也大為不同,晚個一時三刻再回去似乎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中。

  「等一下,剎娘,蘭蘭說她想回男仙宿看看,先把我們送回男仙宿吧。」

  我心道。

  「男仙宿?東華現在正在那裡,剛才妾身說了他幾句,現在他可是記恨在心,要是看到心肝你們過去,一定會把氣都出在心肝身上的。」

  剎娘答道。

  「那真是再好不過,臨走之前,我倒想要給這混帳一個大禮。」

  憶起之前被東華百步的經驗,我不禁惱怒在心。

  「剎娘,東華是你的什麼人?之前他好像自稱是你的夫君?」

  我問道。

  「東華確是妾身夫君,但仙人仙女本應禁絕慾念,妾身與東華之婚姻,只是為了求取瑤池的陰陽平衡罷了,與人間男女之情無涉。」

  剎娘如此回答。

  也就是說,剎娘和東華只有名目上是夫妻罷了。

  「很好,那我現在有一個主意,待會還需要你幫忙。」

  我道,一邊把心中的計劃說了出來。

  「這……這太……」

  聽完我的計劃,剎娘又驚又訝,「這太有失大體了……怎能如此……」

  顯然並不贊同。

  「怎麼,你不聽我的話?」

  我冷冷道,「這要是成功了,對你也有好處,至少以後瑤池管理起來更加方便,不用像現在一樣分什麼男仙女仙。」

  「可是,再怎麼說這樣也未免太……」

  剎娘為難道,「心肝,你討厭東華,切人馬上把他打回天府就是,不必連其他男仙一併對付呀。」

  「你把他打回天府,那我要教訓誰出氣?」

  我道,「你只要在暗地裡支援我和蘭蘭就行了。倒是你這麼寶貝這群男仙,難道是打算我走了以後,拿他們來消火?」

  「心肝你別胡說,妾身哪有這種淫……淫邪心思……」

  剎娘窘道,「更何況……更何況,這群男仙哪及心肝一半好處……」

  後頭的心念已經有點慾火參雜其中了,可能剎娘說著說著,想起了剛才在房中的交合歡快,又饞了起來。

  「那你還不快照做?」

  我催促道,心中暗笑。

  「好吧好吧……」

  剎娘歎了口氣,「妾身這就送你們過去男仙宿,要殺要剮都隨你了。」

  一陣暈眩之感,轉眼之間,我和蘭蘭、銀雀兒等人已經漂浮在男仙宿的天湖水面上,腳下一朵白雲。

  上頭建有樓宇的諸多島嶼散佈眼前,但幾乎全都被湛藍的寒冰給封住了,一點落腳空間也無,即使是圓圓樓,亦不例外。

  「天呀,我的蘭花這麼嬌嫩,被東華那王八蛋這麼一冰,全都完了啦!」

  蘭蘭見狀,不禁一陣跺腳,高聲罵道。

  「別擔心,你的花連一片花瓣都不會少。」

  我道。

  「不會少?冤家,你怎麼知道?」

  蘭蘭奇道,轉頭望著我。

  「因為剎娘已經答應我了,待會要助我完成一項計劃。」

  我對著蘭蘭道,「這個計劃等下會用到你的蘭花,所以她不會讓你的花有半點損傷的。」

  「是什麼計劃呀,公子?」

  銀雀兒也好奇道。

  「嗯,是個非常有趣的計劃,你也得幫忙。」

  我笑道。

  「公子要小的做什麼?」

  銀雀兒更奇了。

  「會用到我的蘭花……啊!」

  蘭蘭臉上閃耀出興奮之情,「冤家,你該不會……想要把瑤池裡的男仙給……」

  不禁又笑又跳。

  「你猜到了?」

  我也笑道,蘭蘭不愧是瑤池裡第一個幻化為仙女的男仙,一下子就猜到我心中的詭計。

  「蘭姊姊,是什麼?告訴妹妹嘛。」

  銀雀兒見我和蘭蘭兩個人不曉得在笑什麼,著急的問道。

  「嘻嘻,銀妹子,」

  蘭蘭雙眼咕嚕咕嚕的一轉,賊兮兮的笑道,「冤家這壞蛋,打算把瑤池裡的所有男仙都變成仙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