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養殖者 第三章

  我的名字是御影佳奈,十四歲。

  最討厭的東西是鏡子,因為會看到自己的臉。

  最拿手的東西是詛咒,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被我詛咒的人最後都會遇上不好的事。

  六月十四日,晚上八點三十分,我對全宇宙。全世界。以及我自己下了最後的詛咒。

  ###啪!人的眼球在受到衝擊的時候,會導致視神經的傳導錯誤,而出現一種短暫的錯覺,俗稱「眼冒金星」視界裡會有很多細小的金綠色絲狀物像死水中的紅色蠕蟲一樣游來游去。

  不過,這種現象大概在三到五秒之內就會消失。

  在我的情形,因為我總是被人連續掌摑,所以眼冒金星的時間也是特別的久,每當遇上這種事的時候,我總是會在心中默數著秒數。

  六月十四日這天早上,入贅的傢伙賞了我一掌,我眼冒金星的時間是五秒鐘……算是很平均的數字。

  入贅的傢伙,也就是我所謂的老爸,叫做御影德之,御影不是他的姓,是我媽那一邊的姓,由於我媽御影喜久子是獨生女,沒有兄弟,我的外公外婆就為她找了一個男的入贅,以繼承御影家的家業。

  然而,所謂的家業,其實指的是一份龐大的債務。

  御影家歷代在方谷市主持一間神社,祭拜的神體,或者該說鎮壓的惡靈,是一塊黑色的石頭。

  然而和大部分人想像相反,神社也是一種企業,需要有錢才能運作,神社地產的土地稅,神社建築的維護,神社人員的薪水,神社每年舉辦的各種祭祀活動,等等等……都需要錢。

  錢的來源,不外乎地方有力人士的贊助,販賣各種道具如護身符。明信片等的收入,舉辦祭典時向小吃攤販抽取的費用,以及信徒買安心的香油錢,再聰明一點的神社主人還可以兼差看手相,望風水,或替人命名什麼的,只要牽扯到看不見的東西,錢是很好賺的。

  不過我討厭神社,也討厭逢年過節時的祭典,所以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把神體「御影石」用鎯頭砸了,然後詛咒御影神社。

  不到一年,神社就因為積欠員工薪水而關門大吉,神社出讓給別人,改頭換面,御影神社從此消失。

  留下來的,是一筆三千五百萬的債務,一個嬌生慣養的女人,一個貪圖神社財產,卻反而得一肩扛起所有債務的入贅男人,以及由這兩人的血液裡生出的另一個可惡的女人,或是說女孩,也就是我。

  那一天,我帶著發燙的左邊臉頰,推開家門,走了出去。

  媽媽,那個叫做喜久子的女人,依舊把自己關在二樓的房間中,那裡是她的世界,她所需的一切東西都在那裡。至於我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不論看起來或住起來,基本上都是座倉庫。

  入贅的男人不想看到我們兩個,因為這會讓他想起自己背負的債務,所以他總是自己一個人睡在樓下,房間也是最大的。

  頂著對誰都一樣無情的太陽,我走路上學。

  走進學校,推開教室的門,裡面的男男女女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冷冷地瞧著我。

  我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上頭用油性筆潦草的寫著:「巫婆」「醜女」「豬」「下地獄去給鬼干」「早點去和路邊野狗生小孩吧」等幾句話,這些是舊的。

  不過,今天又多了一句新的:「你真是個垃圾」我詛咒你,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詛咒你,願你在腐臭的肛門排泄物裡死去,口中塞滿蛆。綠頭蒼蠅。以及癌細胞。

  我轉頭,走出教室,關上門,裡頭一陣哄笑。

  迎面走來我的班導,一個叫做山本的女人,我無視她,就如同她無視我一樣,不發一語地穿過彼此身邊。

  離開學校,我走到了河邊,橋墩下,人們非法丟棄大型垃圾的地方,慢慢坐了下來。

  河邊的綠地規劃成小型的運動場地,以土堆成的堤防被混擬土給固定住,與河岸平行,直直向前延伸,並將河邊綠地和一般住宅區隔開。每隔五十公尺,堤防上便設有階梯,以利行人上下通行。

  轟隆轟隆地,車輛從我頭上的橋面駛過,發出巨響的同時,我屁股下的草地也微微震動。

  粗重的灰色橋墩座落在堤防斜坡上,寬大的橋面既遮陽又擋雨,對逃學人士以及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來說,真是再好不過的地方。

  我看了看附近在垃圾堆裡翻找東西的流浪漢三人組,他們對我笑了笑。

  世上沒有比陌生人更友善的人了,他們就算要傷害你,也會用很親切的借口使你失去戒心。

  我握緊皮革書包,撿拾附近地上的石塊,放進書包裡,對著那三個流浪漢點頭,微笑會把他們嚇走。

  你們找錯人了,我心想,我連陌生人也詛咒。手將書包晃了晃,讓石頭全集中在一邊,這樣殺傷力比較大,如果真的需要的話。

  不過那幾個流浪漢很快就離開了,不曉得是覺得我身上無機可趁呢,或者真的單純只是來挖垃圾的。

  我靜下心來,躺在草地上,詛咒最近似乎不太管用,班上同學沒有人被車碾過,沒有人被他們的父母強姦,或許十四歲已經超過施咒界限,我太老了。

  這個念頭讓我不安,失去詛咒,我還剩下什麼?什麼都沒有了。

  我坐起身來,望著那些被人丟棄在橋墩旁的大型垃圾,有壞掉的電視。電冰箱。冷氣機。不要的衣櫃。鋼琴。不知道原本是什麼的木材料件。大量的衣物破布。車輪。腳踏車。一片片的玻璃。髒兮兮的櫥窗展示用人偶等。

  我的視線停留在人偶上,它的頭被裝在右手的位置,右手被插在脖子上,左手則變成了一隻腳,下半身被電冰箱擋住看不到。

  我開心了起來,犧牲!詛咒所需的就是犧牲,有了犧牲,我就可以增加詛咒的強度了!我試著把那些人偶拿出來,不過被大型垃圾擋著,實在很難搬動,我很快便放棄了。

  接下來的時間,我坐在草地上,再把班上所有人全都詛咒過一次,加上班導山本,順便也詛咒了我媽和那個入贅的男人。

  當我完成這件每天都做的例行公事後,已經入夜了,而且下起雨來,橋墩下沒有光,又黑又暗。

  堤防上的路燈提供了遙遠而微弱的照明,如果我需要更多光亮,就得冒雨走到堤防上去。但是沒有關係,我喜歡黑暗,詛咒和黑暗是永遠站在同一邊的。更何況,詛咒也不需要張開眼睛。

  過了一陣子,我在詛咒不知名的陌生人時,有幾把傘,正確來說,有幾個人撐著幾把傘走了過來。

  我看著她們,穿著和我一樣的制服,一個個順著階梯往下走,慢慢接近橋墩。

  我討厭她們,因為她們是我的同學。

  她們在走進橋墩的陰影中後,收起雨傘。喀嚓一聲,一個人點燃了打火機,香煙的光侵入了我的領域。

  「……有人耶。」

  「啊,真的!」

  「這不是我們班上的那個母豬嗎?」

  她們發現了我,用指間那發出惡臭的光芒。

  「怎麼辦?她會不會說出去?」

  「放心吧,她不會講話。」

  「不會講話?她是啞巴?」

  「不是,可是她不講話。」

  「哎呀,好噁心喔~~~那誰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啊?」

  「看了就不爽,把她抓起來!」

  「幹嘛?」

  「反正她也不會說話,先打再說。」

  過了一會,手裡的皮革書包被她們搶走,扔到一旁,接著我又開始默數眼冒金星的秒數了,這一次持續很長的時間,斷斷續續,我數到了一百二十。

  然而,我眼睛裡面似乎不是在冒著金星,而是流著熱熱的液體,實在很不舒服。

  我往堤防上面看去,我需要光亮來確認我眼睛裡面到底流的是什麼。

  遠遠地,燈光下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影,幾乎要和黑暗的夜雨合而為一。

  「救……救我!」

  突然地,我的嘴巴這麼喊道,用我難以想像的巨大音量。

  那小小的人影一聽見我的聲音,很快地就跑掉了。

  「她說話了耶!」

  「堤防上有人!他會不會看見我們了?」

  「不會吧,這麼遠?」

  我詛咒你,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詛咒你在深不見底的沼澤裡,被鱷魚咬嚙,被野獸生著倒刺的性器強姦,直到身體變成一塊充滿油污的破布為止。

  ###眼睛不痛了,那幾個人也走了。

  但我站不起來,手和腳都沒有知覺。

  我只能不斷的詛咒,詛咒每一個我知道的人,我不知道的人,打我的人,沒打我的人,甚至不是人的人。

  但是為什麼詛咒都不再生效了?為什麼我還是不能動?為什麼那些人沒有馬上被野狗姦淫,再被人用毒藥醃製成活體標本?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我拚命的思考,不斷的反芻著詛咒的內容。

  最後,我得到了一個結論。

  我的詛咒不夠完全,還差一個人我沒有詛咒。我自己。

  「我詛咒你,御影佳奈……」

  我的嘴巴發出了奇妙的聲音,「我詛咒你,願你所存在的宇宙。所生長的世界。所共同居住的家人。週遭的一切。包含你自己,全部都消滅……」

  我結束了對自己的詛咒,欣喜地看著這個最後的詛咒,變的比陰影更黑暗,比鮮血更朱紅,它長出了無數的眼睛,像是變形蟲一樣地在空中扭曲。

  「吾乃他禍煞耶……」

  我的詛咒居然有名字,它說道:「殘骸與昏靈之神,遭遺忘與捨棄之人,未生即死之夭胎……你若願以自身換取遺忘,則吾將為你成就此一悲願。」

  我點點頭,要什麼就拿去吧,我的詛咒……詛咒伸出了一隻長滿紅色眼珠的漆黑手臂,刺進了我的胸口,攪弄了一會,拔了出來,手裡拿著一顆紅色珠子,閃閃發光。

  「吾得離體之心,你則獲永恆之遺忘。」

  詛咒說,「吾將食此心,形媾魔體,以成其悲願。」

  接著,我的詛咒把那顆紅色珠子吞了下去,它的身體分出了一小部分,變成另一個東西,模樣看起來很像只沒有頭和尾巴的蠍子,身體圓圓的,長了四雙腳,高舉著一雙鉗,看來也是漆黑無比,到處生滿了眼睛。

  這只奇形怪狀的野獸……它會幫我完成這個詛咒吧?它會替我毀滅這個宇宙。這個世界。還有我自己吧?「悲願已成……」

  我的詛咒道,「你只需與此物相合,即可滅食眾生。」

  什麼?結果還是要我自己動手?好吧,沒有關係,親手完成自己的詛咒也是件有趣的事,就讓這東西進到我裡面來吧,這大概就是詛咒的第一步,從自己身上開始。

  那頭黑色的東西走到我的身邊,身子上那一堆紅色眼睛都盯著我瞧,越靠越近。

  「……不要上當,那種東西別說是宇宙了,連個人都很難弄死的。」

  一個女人的聲音道。

  「露希法!」

  我的詛咒發出痛苦的悲鳴,迅速地消失了,只留下那頭東西在我身旁不安地走動。

  發生什麼事了?我看著黑色的詛咒消失,一個渾身白衣的女人接著出現,她蹲在我的身邊,臉上浮著微笑,距離雖近,但我卻無法清楚掌握她的面貌。

  「我是露希法,你如果願意的話,讓我來幫助你吧。」

  她溫柔地道。

  溫柔的人都不是好人,可是她不是人,是個溫柔的詛咒,所以想必是最惡毒的。

  我點了點頭,詛咒就是要越惡毒越好。

  露希法笑了笑,站起身。

  她緩緩將手臂刺入那頭東西的體內,我看著它身上的眼睛一瞬間全部睜大,接著又全部閉了起來。

  接著,露希法將垃圾堆裡的人偶用某種力量吸引到她身邊,身上開始發出混雜白色和金色的光芒。

  黑色的東西被露希法放進了人偶裡,人偶髒污的白色硬質表面變成了棕色的皮,上頭畫滿了五顏六色的眼睛,露希法將人偶的手腳放到正確的位置,把頭送回脖子上。

  然後,那個人偶變成了一個男孩,長的和媽媽很像,那張臉似乎在昭告世人他是御影家的子孫。

  一股複雜而難解的感覺湧上心頭,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它讓我感到很苦惱。

  男孩躺在我身邊,看起來沒有意識,不曉得是生是死。

  「完成了……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完成了……」

  露希法似乎已經忘了我,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漆黑的翅膀刺破了露希法身上的白紗,展了開來,那是雙被烤的焦黑無比,發出惡臭的翅膀,羽毛都已經和肉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突然,四周的景色都扭曲了,我以為是我要死了,因為剛才我已經把自己一部份的身體當作犧牲獻了出去,不過不是,出現的是我的第三個詛咒。

  伴隨著沉靜的靛藍,兩個人,一男一女,從黑色的狹縫中走出。

  「露希法,你在這裡做什麼?」

  男的開口道,他穿著深藍色的西裝,長長的鼻子,一雙眼睛又大又白,而且沒有眼瞼,他不眨眼。

  他身後的女人不發一語,穿著一襲與橋墩下的垃圾場完全不搭的露肩晚禮服,閉著眼睛,靜靜地守在那男人身邊。

  「我在等你啊,依格爾。」

  露希法笑道,「只要我在這裡,身為「觀察者」的你,就非得來把我趕回去不可。」

  「是這樣沒錯,但你心裡打著其它主意吧?」

  依格爾道,伸出蒼白的手指,指著我身旁的男孩。

  「姑且稱其為「偽人」好了,」

  依格爾問道,「你利用他禍煞耶,做出這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當然是為了完成這位小妹妹的詛咒啊!」

  露希法笑道,「順便完成我的願望!哈哈!」

  「……而且,也能完成你的願望。」

  露希法笑容斂去,冷冷道:「這個偽人將會成為最後的阿劫瑪諦。」

  「阿劫瑪諦……」

  依格爾神情動搖,他看了一眼背後的女人,閉著眼睛的女人沒有反應。

  「是嗎……原來阿劫瑪諦不一定要自然生成,也可以用人工的方法製造……」

  依格爾道。

  「怎麼樣?這可是一舉三得的好法子呢。」

  露希法又笑道。

  依格爾走到我的身邊,低下頭,用那雙大眼瞪著我。

  「……女孩,你希望這個詛咒成真嗎?」

  依格爾問道,「這個宇宙中一切的生命。物質。能量,是不是真的會在不久的未來消滅,現在全都在你一念之間。請謹慎考慮。」

  這個詛咒說的話很奇怪,那正是我詛咒的目的,居然還問我要不要再考慮看看。

  我搖了搖頭。

  「從詛咒實現的那一刻起,你將會成為完全不同的人,這樣也沒關係嗎?」

  依格爾嘮嘮叨叨地問道,「未來的你說不定會反悔,甚至痛恨這個詛咒。」

  我用力搖了搖頭,快點!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依格爾終於不再囉唆,望向露希法,又望向那閉著眼睛的女人。

  「你先離開。」

  依格爾對著露希法道,「這裡不需要你了。」

  「為何?我還想繼續看下去呢?」

  露希法笑道,「憑你一句話就想趕我走?」

  「……你或許不知道,」

  依格爾靜靜地道,「我雖然只是個觀察者,但是凱瑟琳是「歸零者」」

  「歸零者?」

  露希法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詫異,「那是什麼?」

  一直閉者眼睛的女人突然對著露希法舉起了她的右手,似乎她不用眼睛也可以看見東西。

  「啊!」

  露希法發出慘叫,化作一道白光向橋墩的另一邊曳去,她站著的地方,出現了一根清澈的藍色水晶柱,裡頭是露希法的半側身體。

  「這是……」

  露希法聲音顫抖,聽來十分憤怒,「你是誰!」

  我離她太遠,看不見她的模樣,不過半邊身體不見想來是很難過的事情。

  「消失吧。」

  依格爾道,「身為背天魔神的你,應該能夠瞭解歸零者在這個宇宙裡所代表的意義。」

  「……好,不過把我身體還來。」

  過了一會,露希法又恢復冷靜溫柔的語調,道。

  藍色水晶柱消失,露希法的聲音再也聽不見,她似乎走了。

  「凱瑟琳,給我「終焉之歌」」

  依格爾再次走到我身邊,轉頭對著身後的女人,道。

  悠揚的歌聲響起,想來是那女人所唱,抑揚頓挫的曲調裡,包含著痛苦。悲傷。喜悅。滿足等等複雜的情緒,所以聽起來反而像是毫無感情一樣。

  「……在正式開始之前,我要問你兩句話。」

  依格爾又問道,他的話真多,「因為你的意願是我們干涉這個宇宙的鑰匙,我要確定你的意志真偽。」

  「你是自願接受我們的幫助嗎?」

  依格爾道,「不論事情到最後發生什麼結果,你都願意繼續這個詛咒?」

  我用力點頭,快開始吧,我要親眼看到詛咒成真的那一瞬間。

  「在詛咒正式發動前,我需要大概一個月的時間準備,」

  依格爾道,「就算準備好了,你也無法親眼看見。」

  我無法親眼看見?為什麼?「你的意識馬上就要成為他禍煞耶的一部份,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依格爾道,「但是你所創造的偽人……它會接替你,實現這個詛咒。」

  看了一眼躺在我身邊的男孩。

  是嗎?原來我終究要死了。

  「那麼,我要開始了。」

  依格爾裂嘴一笑。

  鮮紅的光芒從他背後閃耀出來,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在空曠的山洞裡,點起了無數的火把,火光照在巖壁上,迅速閃爍。

  我雖沒閉上眼睛,卻什麼都看不見。再也看不見了。

  但是我的心情十分愉快,因為最後的詛咒,終於要實現了。

  ###「……哥!……哥!」

  佳奈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你怎麼不動了?」

  她困惑地問道,雙手握著我的手臂,赤裸的嬌軀在身下彎折。

  我雖然仍深陷佳奈體內,但陰莖早已軟了。

  漆黑的絲綹,佔據了客廳裡面每一寸角落,佳奈的身體在這一片黑暗裡,幾乎是閃耀般地白晰。

  我迅速地離開佳奈,憑著記憶,在那膝蓋高度的黑色草葉底下,撿起了我的長褲,拚命穿上。

  奔出客廳,連走廊的牆上,也佈滿他禍煞耶黝黑的絲狀意識體了。

  我穿上鞋子,推開玄關大門,門外的陽光雖然已經有了一點黃昏的柔和色調,但對長久待在黑暗中的我而言,卻依然刺眼無比。

  衝了出去,我轉頭回望,看著這棟人字形屋簷的兩層式建築。

  鮮紅的眼睛就像是某種風格詭異的磁磚,一片片貼在屋子的牆上。玻璃窗上,大小不一的瞳孔緩緩滾動,視線一齊往我身上射來。

  「阿劫瑪諦……阿劫瑪諦……」

  他禍煞耶令人發寒的聲音又在我體內響起。

  「它……原來一直都在這裡……」

  我顫聲道,「只是我沒有發現而已……」

  現在想起來,喜久子和麗子之所以對屋子裡頭那些黑絲沒有反應,其實就是因為他禍煞耶的波動和我是一樣的,所以,她們一直以為他禍煞耶就是我……「我……我是……偽人……」

  我雙腿發抖,心中充滿了恐懼。

  深吸一口氣,我沿著小路,沒命地跑了起來。

  ###當我回過神來,人已經在那道堤防上了,襯衫也被汗水濕透。

  低頭一看,我誕生的地方,那個橋墩就在不遠的下方,我心裡茫茫然地,雙腿往前走,將身體往橋墩運去。

  橋墩礎石旁一如往常,堆積著許多巨大垃圾。

  我低頭看著橋墩附近的某塊草地,不知為何,這裡有一塊約略形成人形的空地,上頭沒有長草,只有堅硬的泥土。

  佳奈……過去的佳奈,曾經躺在這裡,結束她的生命……不對,佳奈還活著,那一晚她失去的並非生命,而是記憶。

  我緩緩坐了下來,讓身體休息。

  很快地,天就黑了,但我的腦袋卻像是罷工一樣,什麼都不能想。

  那是真的嗎?……很顯然是真的,不然現在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但如果這是真的,那表示依格爾。露希法這兩個人一直在騙我。

  什麼魔物養殖的契約,依格爾從一開始就只和佳奈有過約定,我只是他為了實現約定的道具。露希法的目的雖然不明,但顯然也只是想要利用我而已。

  相較之下,他禍煞耶還老實點,至少他擺明了就是要侵入我的身體,不過這很可能純是因為他不會說謊的緣故。

  我歎了口氣,知道真相之後,過去這短短一個月不到的生活,簡直就像是一場歇斯底里的鬧劇。

  我心中的感情全部都是基於虛假的記憶而生的,對喜久子和佳奈的怨恨,也不是我自己的東西,而是過去那個佳奈對她母親和對自己的怨恨。

  我只是個被人用線吊著的玩偶,在舞台上跳著舞步,卻誤以為是自己在跳舞。

  在草地上躺了下來,我感到自己突然失去生命的目的,心中空虛無比。

  從現在起,我到底要做什麼呢?側過身子,太陽正在遠處大樓漆黑的輪廓後方緩緩下沉,我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凱瑟琳悠揚的歌聲,「終焉之歌」將我喚醒了。

  我四下環顧,人又到了依格爾的藍色小室裡。

  依格爾裂嘴而笑,隔著中間的木質茶几,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背後是陽台。

  陽台外,紅色和藍色的月亮又漂浮在漆黑的夜空上。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御影先生。」

  依格爾道。

  「你在說什麼?」

  我冷冷道,「你一開始就全部都知道了不是嗎?」

  「是的。」

  依格爾道,毫不掩飾。

  「……」

  我雖然惱怒,但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瞪著依格爾那張蒼白的臉孔,或許下次拿個東西夾在他那根鼻子上吧。

  「御影先生,其實我們一直在等你想起來。」

  依格爾道,「之所以會和你締結這紙魔物養殖的契約,也是因為你完全忘記自己的任務之故。」

  「什麼任務啊?」

  我道,「那只是佳奈……以前那個佳奈的幻想罷了!」

  「不,那不是幻想。」

  依格爾道,「御影佳奈明確。清楚地向我們表明了「毀滅」的意志,她就是宇宙巨車第一個倒轉的齒輪。」

  「……」

  我怒道,「你該不會真的想要我毀滅宇宙什麼的吧!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做的到啊!」

  「我們沒有要求御影先生去做這種創世神等級的事情,」

  依格爾笑道,「御影先生只需要將我們給予你的每一個魔物,都確實孵化即可……」

  「然後,宇宙便會自己消滅了,正如同它自己誕生一般。」

  依格爾道。

  「你是說真的嗎?」

  我驚道,「把宇宙毀滅,那我們怎麼辦?你們不是也會死嗎?」

  依格爾笑而不答,小室中只有凱瑟琳優美的歌聲不斷迴響。

  「……你們就算宇宙毀滅也不會死?」

  我驚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御影先生總有一天會知道的,而且說不定最後還會到「我們這一邊」來呢。」

  依格爾道。

  「不過現在,我們要給御影先生一句建議。」

  依格爾道。

  「建議?你上次不是才說你不會給我建議?」

  我對依格爾的出爾反爾已經感到十分厭惡了。

  「這是因為御影先生憶起了自己的任務,已經付出了相當的努力,我們認為值得給予建議。」

  依格爾道,「而且建議的內容,御影先生遲早都會自己想到,但卻不見得有勇氣去實踐,所以我們才決定要主動告訴御影先生。」

  「是什麼?說吧。」

  我道。

  「接受他禍煞耶。」

  依格爾道。

  「什麼!」

  我一聽,大怒,「你要我被它吃掉嗎!」

  現在回想,他禍煞耶會讓我這麼畏懼,正是因為它和佳奈一起創造了我的關係,我沒有辦法抗拒它,只能不斷逃避。

  「當然不是,但是若不接受他禍煞耶,御影先生將無法獲得足夠的幽影來孵化瑣羅亞?薩烏斯。」

  依格爾道。

  「我不幹了,這什麼魔物養殖,不過是你利用我的手段而已。」

  我道,「你找別人吧!」

  「這是沒辦法的,御影先生,如同我之前所說,目前宇宙中只有你一人擁有足夠孵化魔物的幽影。」

  依格爾道。

  「而且,你也不可能拒絕我們,」

  依格爾笑道,「因為這是你存在的目的。不論御影先生心中如何否定,最後還是會去履行你和過去那位佳奈的約定。」

  「……」

  不知為何,我無法反駁依格爾,或許他說的是真的,也或許連他也對我動了手腳。

  「就算這樣好了……你要我怎麼接受他禍煞耶,而不被……」

  我說到一半,突然心裡一寒,想起了當初我剛被創造出來時,那蟲獸般的模樣。

  萬一我又被他禍煞耶恢復成那種模樣……「不會的,御影先生。」

  依格爾一派輕鬆地道,「現在的你不會被他禍煞耶吞噬,因為你並沒有想要遺忘的東西。」

  「……你為什麼可以說的這麼肯定?」

  我問道,「你到底知道多少東西?」

  「這個宇宙的所有事情我們都知道。」

  依格爾道,「另外,御影先生,你和他禍煞耶也有著約定,或許該說是他禍煞耶給你的命令。」

  「那是什麼!」

  我驚道,「它可沒告訴我……告訴佳奈這件事啊!」

  「因為若是說出來,過去的佳奈便會知道,他禍煞耶的力量並不足以完成她的詛咒了。」

  依格爾道。

  「那個約定是什麼?」

  「當御影先生再次接受他禍煞耶的時候,」

  依格爾道,「便會自然憶起了。」

  凱瑟琳走了過來,兩手按著我的肩膀。

  看來他們把話說完,就要趕我走了。我不禁也在心中暗自詛咒。

  ###「影哥哥!影哥哥!」

  伊織焦急的嗓音將我喚醒。

  我睜開雙眼,只見伊織淚眼汪汪的蹲在我身旁。

  「影哥哥,你終於醒了!」

  伊織哽咽道,撲到我的身上,肩頭顫抖。

  天已經亮了,我肩膀。脖子。背部都隱隱作痛,難道昨天我在這草地上睡了一晚?「……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緩緩坐直上身,摟著伊織柔軟的肩頭,問道。她穿著薄薄的荷葉領上衣,搭配著短裙,上頭都沾了不少土。

  「我也不知道,突然心裡有不好的感覺……出了家門以後,就漫無目的,到處亂走……」

  伊織抬起頭來,我用手拭去她的淚水,她的眼眶。鼻頭都紅了。

  「到了這邊,突然看見下面有東西在閃……」

  伊織握住我的左手,「下來一看,才知道是影哥哥手上的戒指……」

  又是戒指?我心裡暗驚。

  「影哥哥,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一個人躺在這種地方?」

  伊織滿臉憂色,問道,「我叫不醒你也搖不醒你!」

  「嗯……」

  我考慮了一會,決定先不要把我真正的身份告訴伊織,只提依格爾要我接受他禍煞耶的事情。

  「只有這樣而已?」

  伊織皺眉道,「那你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嗯……家裡被他禍煞耶佔據了……我走到這兒的時候,又剛好被依格爾帶走……」

  我只好撒了個小謊,希望伊織能夠相信。

  「真的嗎?」

  伊織顯然還是十分懷疑。

  「真的。」

  我抱緊伊織,她暖和的嬌軀讓我感到十分的舒服,幾乎讓我忘卻昨晚的驚恐。

  我的手往下探,撩起伊織的短裙,指尖捏住她內褲的繩結,解了開來。

  「影哥哥……別在這種地方……好髒……嗯嗯……」

  伊織輕聲道,我奪走她的唇,讓她無法言語。

  吮著伊織溫熱的舌頭,體內慾火猛烈燃燒起來,我急躁地扯下伊織身上的衣物。

  那對玲瓏的雪嫩嬌乳從伊織的胸罩裡頭滑了出來,我離開伊織的唇,捧著她的背,吮起了晶瑩的櫻桃,感到她在口中慢慢膨脹。

  「你好急喔……」

  伊織柔聲道,嗓音還帶著哽咽,「影哥哥……啊……」

  玉指順著我的頭髮。

  我脫下上衣,再把伊織的上衣放在上頭,最後才讓伊織躺下。

  伊織的短裙被我翻了過來,滑嫩的大腿輕輕往兩邊分開,股間烏絨裡,隱藏著一隻粉紅濕潤的蜜貝。我解開褲子,露出早已硬挺的陰莖。

  我欺上了伊織,她的小腿勾著我,我的手指捏著她敏感的大腿根,陰莖插入。

  「哈嗯……」

  伊織輕喘,「影哥哥……」

  雪白的軀體扭了起來,妖嬈的腰肢在晨光照射下,肌膚發出誘人的珠潤光澤。

  「伊織……啊啊……」

  我慢慢挺進,感受著陰莖將伊織一寸寸頂開的快感,兩人身體重迭。

  我舔舐她淚濕的臉頰,品嚐著伊織鹹澀的淚水。

  「影哥哥……你今天好燙……」

  伊織顫聲道,「燙得人家快洩了……」

  「洩吧,我要讓你洩的連骨頭都軟了。」

  我道,抽送起來,在經歷昨天那場惡夢後,伊織的身體顯得那麼的令人貪戀。

  遠遠地,我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似乎有人接近。

  「影哥哥……有人……」

  伊織不安道。

  「喜罪!紗邪佳!去把多事的人趕走!」

  我心道,不想讓任何人打擾我和伊織。

  「是的,父親!」

  「啊?我不能加入唷?」

  兩妖從幽影中浮出,往橋墩左右方飛去。

  伊織這才安心下來,雙手摟著我的背,她越來越濕,股間交合之處,開始發出悅耳的聲響。

  我親吻著伊織的臉龐,將她雙頰上的淚痕舐去。

  「影哥哥,你今天怎麼這麼……」

  伊織嬌喘道,柳腰應著抽插,隨風搖擺似的扭著。

  我頂上花心,讓伊織嘴裡嚶啼,難以言語,一股蜜露從蜜穴深處湧出。

  伊織洩了,或許是在外頭交合的緊張感之故,她緊緊地抱著我,嘴裡呼著熱氣。

  「影哥哥……」

  伊織顫聲道,親吻著我的下頦,「我的月經已經遲到好幾天了……現在都還沒有來……」

  我心裡一震,「你懷孕了嗎?」

  「我不知道……」

  伊織嫣然一笑,「你說呢?我是不是懷孕?」

  臉上泛著歡喜的紅潮。

  「那我馬上來確認一下。」

  我笑道,捏起了伊織的腿,龜頭埋進花心裡。

  「啊啊!」

  伊織歡地皺起眉頭,「影哥哥……嗯嗯!」

  我貪婪地吸吮著伊織香甜的唇,握著嬌乳的手,也能感受到伊織體內歡美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