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養殖者 第四章

  在加百列的掩護下,我們一路上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順利地退回地表,並將昏睡的夢體送回伊織的寢室。

  將夢體安置於床上後,有好一會,我就這麼佇立在床邊,低頭俯視著她和伊織如出一轍的臉龐。

  「我就在屋外等你。」加百列見狀,悄悄地飄出了窗外。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夢體的面頰,她的呼吸平穩,看起來不過是個睡得極為香甜的少女罷了。

  自出生以來,夢體一直承載著伊織的意識,不需也無法發展自己的意志。但在伊織本體消滅的現在,夢體失去了主人,變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空殼,她有可能就這麼永遠沉睡下去,或者是某一天突然醒來,一邊對伊織留在腦中的記憶感到無比困惑,一邊發展出另一個嶄新的人格,但最後結果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我離開之後,黑格尼爾和住在這兒的生物會變成什麼模樣?如果我們失敗了,露希法會把黑格尼爾完全摧毀嗎?我站在夢體床邊,胡思亂想了好一會。

  突然,歐汀的符文再度從視角的一隅浮現,那歪歪扭扭,像是水面倒影的線條朦朧地流動在事物的表面上。

  (對了……歐汀的符文……現在正是將它完成的時候……)

  如果有什麼方法,可以保證夢體的未來免於露希法的威脅,恐怕就是這個最後的符文了。

  (歐汀的第二十四個符文……最後一個符文……連歐汀本人都不解其意的最終神秘……)

  從未有人教導過的知識緩緩從腦海深處湧現,象徵著這是依格爾計劃的一部分,他預先埋藏在我體內的行動準則。

  我伸出手,在夢體的額上,沿著歪扭的幻象,描繪出這最後一個符文,修正了幻象歪斜的構造。

  夢體抽搐了一下,符文閃耀著微弱的金色光芒,漸漸沉入了她的體內。

  同樣的金色漣漪以伊織的夢體為中心,迅速朝四面八方擴散,這個景象只有我和加百列看得見,黑格尼爾的住民無法察覺。

  過了一會,地面開始晃動起來,先是輕微震動,接著開始劇烈的上下顛簸,顯然最後的符文已經抵達了黑格尼爾的中心。

  從此刻起,黑格尼爾將完全脫離露希法魔力的掌控,順應符文發展出另一套獨立的生命系統,由我一手打造的夢境將在極短的時間內不留痕跡地從地表上消失。「祝你好運。」我對著依舊沉睡不醒的夢體說道,接著喚出飛虎,躍出了窗戶。「御影,你準備好了嗎?」在外等候的加百列立刻湊上前來,問道。我往天空望去,今日的太陽比往常更為燦爛耀眼,但太陽的四周卻圍繞著濃厚的黑影。

  「沒什麼好準備的,我們走吧。」

  駕著飛虎,我和加百列一起朝太陽的方向飛昇。

  送中,我回過頭,望見妖亟島逐漸陷入地中,塵埃滔天,新的陸地和山峰卻不斷從大海底下隆起。我們不斷的往上飛昇,當黑格尼爾成為背後的一個遙遠黑點時,我們才總算抵達了太陽的位屋。

  美其名是太陽,其實只是一個大洞而已,而那些圍繞在太陽周圍的黑影,則是為數三十萬,負責監視黑格尼爾的地獄第七軍團第三師。

  「你們這麼快就來啦?」率領著三十萬蠢動不已的兵力,鎮守在太陽洞口的師團司令,魔爵夏克斯,乘著一頭鱗色暗紅的三頭龍,朗聲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多花點時間和你的小朋友溫存一下呢!」

  「廢話少說!夏克斯!」我喝道,「快帶路吧!露希法應該交代過你了!」

  「哼!」夏克斯面露不悅,冷冷答道:「你能拿陛下名號壓我的時間,也只剩現在了,好好享受啊!」

  細劍一揮,刺眼的寒光照耀在所有惡魔的身上,陣陣咆哮此起彼落,黑壓壓的軍勢有如密密麻麻的蜂群,漸漸從太陽洞口的周圍散開。

  「跟我來!要是走丟了被吃掉,我可不負責!」夏克斯調轉龍頭,筆直朝著洞口飛去,我駕著飛虎,與加百列緊跟在後,隨著三頭龍呼呼作響的尾巴,一路前行。

  背後陣陣呼嘯,夏克斯的大軍像一群群飢餓的蝗蟲,或飛或爬,虎視眈眈地尾隨在後。

  隨著隊伍不斷的深入,空洞內部的筋膜逐漸轉變成紅色,表示我們正逐漸接近地獄的核心,進入了有血液流動的區域。

  為了將黑格尼爾和其他惡魔的勢力範圍隔絕,露希法創造了一個用筋膜構成的巨大囊體,將黑格尼爾整個包覆起來,只留一個洞口對外聯絡。對黑格尼爾上那些對外界情況完全無知的居民來說,這個白色的筋膜囊泡就是天空,從大洞中灑落的光芒就是日光。

  山脈大小的骨頭不時從筋膜內部探出頭來,看起來雖然壯觀,但這其實是露希法體內最為細小的骨頭,過了這麼多年,露希法的身體現在到底發展到什麼樣的地步,早已無從想像。

  「加百列,這幾千年來,你都被關在什麼地方?」我問道。

  「我不曉得那是什麼地方,但露希法關住我的時間只有一百餘年,我很快便逃出了她的控制。」加百列答道,「剩下的時間其實全都用來尋找你和莉莉絲的所在,地獄太過廣大,才用了幾千年便找到你們,可說是天父的庇佑。」

  「原來如此……」我點頭附和。

  (加百列在這個時間點上找到我,絕非偶然,想來這也是依格爾計劃的一部分……)

  「加百列,如果米迦勒真的復活了……也打倒了露希法……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天父的光芒將照耀整個宇宙,」加百列充滿信心地道,「天堂將取代地獄,將黑暗永遠驅逐。」

  加百列講得抽像,但光這樣我根本無法想像到底戰勝露希法後會發生什麼事。

  (依格爾的指令是要我將一切都合而為一……天堂想必也包含其中……但我該如何完成他的要求呢?)

  正想要問得詳細一點時,前方帶路的夏克斯一劍插在坐騎三頭龍中間那顆頭的頸子上,三頭龍立刻發出淒慘的悲鳴聲。

  「停止!」夏克斯轉身大喊。

  我和加百列固然停下,後頭的三十萬大軍也跟著靜止下來,惡魔們的爪牙相碰,發出千萬如言聲響。

  仔細一看,我們已經穿過了大洞,來到了筋膜外部。

  「天啊……」望著眼前驚人的景象,我不禁歎出聲來。

  如果人能把自己縮小,進入其他生物的體內的話,看到的大概就是我現在目睹的景觀吧。

  在我們上方的天幕頂端,一顆藍色的星星眨也不眨地懸掛其上,但它散發的光芒卻能觸及地獄的每一個角落。

  除此之外,沒有一個地方和我記憶中的宇宙相同。

  充滿了炙熱氣體的浩瀚空間裡,厚重的心跳聲微微迴盪。

  怪物般巨大的臟器和血肉凝聚成一團一團葫蘆狀的組織,看起來就像是很多顆大小不一的球體被肌肉綁在一塊,它們朝視野的四方開展,形成一幅壯闊的遠景,牢牢坐定在天空的裡側,動也不動。

  (那些是……行星嗎?被露希法的身體吸收的行星直接成為了她的一部分……)

  黃綠色的大股煙塵不時從巨大組織遠在天邊的表面噴出,不知從哪迸出的細小黑點隨即像蚊蟲樣地撲了上去,將那些氣體轉化成兇猛的烈焰,但由於距離天高地遠,看起來只像是一抹走失了的晚霞。

  儘管這是幾千年來我第一次離開黑格尼爾,但和露希法的身體……亦即地獄自身真有相同感覺的我,立刻便瞭解眼前景象代表的意義。

  露希法正在「消化」那些被她收納於體內的行星,準備將其轉化成員備空氣、清水,能供給生物棲息的大地。

  (露希法說她要創造新宇宙這句話,並不是在開玩笑……她大可選擇以魔力創造幻界這類省時省力的法子,不用花上千萬年的力氣,去改造這些龐然大物……她是真的打算要將宇宙完全改變……)

  此時,我終於真正理解了露希法的目的。

  (將整個宇宙都納入自己的體內後……露希法的身體就等同宇宙……而她便會名符其實的成為這個宇宙的主宰者……她的意志就是宇宙的定律……)

  我不禁搖了搖頭,這實在太瘋狂了,比依格爾重建地球的理論還要瘋狂,就算露希法是不壞不滅之身,但要取代整個宇宙,還要將為數萬兆以上的行星、恆星、甚至無形的星雲、星塵等等都改造成能讓她的子民安居的所在,那可不是幾百億年就可了事的。

  而露希法取代宇宙的方法,還是用自己的肉體去和宇宙中的天體碰撞,用血肉去消耗高熱的恆星、腐蝕性的氣體行星、絕寒的液態行星等等……

  (難怪露希法要將自己的意識移出體外了,如此痛苦的折磨,就算是她也無法忍受……)

  「看夠了沒?你們兩個!」夏克斯沒好氣地吼道,「不快點上路,再過兩千年也到不了陛下指定的地點!」

  我把眼光從天邊拉回,只見夏克斯坐騎面前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條寬敞的隧道,隧道內的空間是扭曲的,那模樣我以前看過,是露希法在自己體內開設的捷徑。

  「快滾進去!」夏克斯指著隧道入口,喊道。

  我望了加百列一眼,駕著飛虎,衝進了隧道之中。

  在一陣令人頭暈目眩的不快感下,我和加百列就像是隨波逐流的落葉,被洶湧的波濤一股腦地捲入漩渦之中,過了一會又在別的地方給吐了出來。

  從隧道中墜出,我們落在一塊寬敞光滑的水晶平台上,平台的樣式和天堂的禮讚平台幾乎一模一樣。

  天上依舊高掛著那顆藍色恆星,只是距離似乎比之前近上許多,露希法體內的巨大組織、臟器等現在都落到了遙遠的下方,從高處望去,就像是許多團彼此糾結的腦漿,而黑格尼爾藏身的那個筋膜囊泡如今身在何處,根本無法辨識。

  「這裡是……」我環顧四周,這兒的天空是深藍色的,飄著黛黑色的雲朵,雲天顏色相近,幾乎難以分辨,除此之外空盪開闊,不見有其他惡魔的身影。

  只是不知怎地,我見到那些黑色的雲,心頭便浮現一陣不好的預感。

  「這裡是地獄最上層的謁見台,最接近陛下寶座的地方。」夏克斯從隧道開口落下,他的三頭龍現在只剩一顆頭了,「你該感謝陛下慈悲為懷,連你這種不人不魔的貨色,她都不吝讓你來到寶座之前!」

  「哦?那麼像你這種純種惡魔,她就會開心的讓你來嗎?」我冷笑道,在無數惡魔之中,能和露希法直接對話的惡魔捆掉我以外,只有三個人,剩下的所有惡魔只能單方面的接受露希法派下的指令,別說是面了,連聲音都聽不見,夏克斯當然也不例外。

  「……」夏克斯臉色一變,收起了輕蔑的微笑,若無其事地道:「我已經把你送到指定的地點,陛下給我的命令就只有這樣而已……」

  瞬間,夏克斯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我下意識地將光索編織成牆,擋在身前,但還是來不及。

  散發冰冷光芒的銳利細劍穿過了光索的縫隙,刺進了我左邊的腹部,好像針穿豆腐一樣從背後透出。

  「嗚啊!」我不禁慘叫一聲。

  焰聲轟隆,一道旋轉的火雲從側面逼來,夏克斯好整以暇地退回原地,躲過了加百列以單手施放的神劍華烙伐。

  「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夏克斯,你不用這麼著急。」加百列瞪著夏克斯。

  「哼,你是什麼東西,時間到了沒是你說的算?」夏克斯冷笑,兩隻眼睛散發寒光,在我和加百列臉上左右掃視。

  「當然不是我們說了算,不過也不是你說了算。」我吁了口氣,感到傷口迅速復原,「露希法可沒有說你可以先動手吧?有膽子你再砍我一劍如何?」

  夏克斯聞言大怒,背後的漆黑羽翼拍打得啪啪作響,但他卻退得更遠了,顯然剛才的舉動已經受到露希法的責備。

  只見他隔著好一段距離,沒好氣地道:「……陛下有令,你們兩個沒準備好之前,她不會見你們。」

  「什麼?」我愕然道,「我們早已準備好了,她還想要等什麼?」

  「是嗎?我看你不如問問你旁邊那位只剩一半的天使長吧?」夏克斯冷笑幾聲。

  「加百列?」我聞言,轉頭望向只剩下上半身的蒼發天使長,「你還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

  加百列沉默半晌,最後開口道:「御影,我還無法確定你是否質的擺脫了露希法的控制……我也不敢大膽地認為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是因為我的努力奏效之故。」

  雷下之意,加百列擔心我其實仍和露希法沆瀣一氣,但這也不能怪他,換做是我,我也不會相信自己,畢竟接受了露希法的力量之後,若非有依格爾的介入,我和夏克斯其實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我確實保留了一點:喚醒米迦勒還有最後一個重要的步驟。」加百列續道,叼但以現在的狀態,完成那個步驟之後,我勢必將因此而毀滅。」

  「………原來如此,那個最後的步驟,就是自我犧牲吧?」

  加百列所書並無虛假,我想起了當初菠法葉和尤理耶將他們的力量注入我體內時的情況,兩人確實都在不久後便煙消雲散了,而加百列現在的處境可說比當時的兩位天使長更加惡劣。

  「不過……你該不會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才在貪生怕死?」我皺眉道。

  「如果我只是那樣的人,也無須浪費力氣妨礙你耽溺於美夢之中了。」加百列歎道,「我擔憂的是,是否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露希法掌心中翻滾,她是否只想利用我們來獲得最高天使米迦勒的力量罷了?」

  「這個問題只有露希法可以回答你。」我道,「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話,就完成那最後一個步驟吧。事到如今,沒有什麼好保留的了,難道你以為憑我們兩個能對露希法造成什麼威脅?」

  「你說的對。」加百列思考了一會,用堅定的口吻道,「我順從天父的指示來到這裡,不能到了最後關頭還來質疑天父的安排。」

  加百列將左手的華烙伐拋在地上,他的胸口前有一股光明聚集,而他的身體在光明的照耀下,卻顯得越來越模糊。

  「我的力量已經非常衰弱了。」加百列歎道,「我和蒞法葉還有尤理耶不一樣,無法強迫他人接受我的力量,御影,你自己將它取走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毫不猶豫地道,幽影如蛟,無聲無息的撲向加百列,將蒼發的天使長掩沒在漆黑的泥漿之下。

  當加百列的波動開始迅速減弱之時,我同時感到一股強烈的脈動從意識深處傳出,那就像是劈落在空蕩山谷的雷電,夾帶著無數回音,在山頭和山頭間來回奔馳。

  (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幽影底下出來了……)

  幽影底下氾濫出耀眼的光流,漆黑的泥漿和燦爛的光波水火不容地上下翻滾著,那股異常的力量好像要從體內迸開一般,在我的意識之中橫衝直撞,幾乎令人心神崩潰。

  「願天父看照我等……」加百列最後的一句話,聽來極為微弱。

  隨著加百列的消失,那股莫名的力量開始撕裂我的意識,感覺就像是有另一個人要從我的身體內部鑽出來一樣。

  「啊啊啊啊!」我高聲叫喊,兩手用力抓著腦袋,極力抑制幽影的騷動,強行遏止那股失控的力量。

  (住手……你到底是誰?我不是你的敵人!)

  我朝著心中吶喊,而出人意料的是,那股力量竟然回應了我。

  「唔……你不是敵人?那誰是敵人?」帶著稚氣的嗓音反問道。

  (……什麼?)

  回過神來,暴亂的幽影已經平息下來,在腳下展開成一光滑的圓形。

  漆黑的泥漿與清澈如雪的光流截然二分,不同的兩種顏色在我的眼前形成一幅美妙的幾何對稱圖形,就像是一雙渾然天成的勾玉,完美地彼此鑲合。

  (這圖案我以前在哪裡看過……是太極?)

  聲音的主人飄浮在幽影構成的太極中心,她身上的鎧甲一體成型,宛如肌膚的延伸,幾乎像是為了襯托身體曲線而設計的一般,那潔白的表面好比精緻的陶瓷製品,又光滑有如浮動的水銀,不時散發著鮮紅的火光。

  (熾天使之鏜!)

  「回答啊?誰是敵人?」穿著熾天使之鏜的少女,和我的距離只有一臂之遙,「我好想殺人喔,快告訴我敵人是誰?」她揮舞手中燃燒著熊熊烈焰的銳利長劍,不斷問道。

  聽見這熟悉的語氣,我望著她的臉,難掩驚訝,只見少女背後的異色羽翼散發著火星般的磷光,雖然頭髮變成了紫色,但她毫無疑問就是……

  孟一罪?」我顫聲道,「你醒了?」

  星罟罪?誰啊?好熟悉的名字……」喜罪歪過頭,接著好像忽然懂了什麼,喜上眉梢地喊道:「啊,她就是敵人對吧!好!叫做喜罪的傢伙,快給我出來!」

  然而,附近只有一臉錯愕的夏克斯而已。

  「哈!你就是喜罪!」喜罪的視線一和夏克斯對上,她便高喝一聲,身子電閃,化成一道紫電,衝向魔爵。

  「他媽的臭小鬼!把你老子當成什麼了!」夏克斯亦大喝一聲,細劍朝著喜罪攔腰一斬。

  喜罪不閃不避,直接一頭往夏克斯的劍尖撞上。

  翻滾的火光取代了細劍的寒光,在空蕩蕩的平台上製造出一道渾濁的血肉斷裂聲。

  下一瞬間,夏克斯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份別往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翻滾,將腰部一斷為二的傷口噴出黑色的血以及黃綠色的煙霧。

  「什……」夏克斯驚愕無比,連話也說不出來。

  別說是他,就連在一旁觀看的我亦是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喜罪竟然能凌駕於夏克斯之上。

  (是加百列的關係嗎?他的力量喚醒了喜罪……還大幅增強了她的魔力?)

  就在我驚疑之際,只見喜罪將雙手的火焰劍分別朝夏克斯的上下半身擲出,不知從何而來的銀白鎖煉繫著劍柄,把一雙長劍變成了金鉤。

  (鎖煉……狂信者?)

  我下意識地呼喚幽影中的狂信者,但只赫然發現它和熾天使之鏜、萬音號角一齊消失了。

  (喜罪她……把我的魔素道具奪走了?)

  被一分為二的夏克斯在空中被金勾貫穿,喜罪嬌喝一聲,鎖煉一抖,金勾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蛻變成無數利刃,竟就這麼將夏克斯碎屍萬段。

  我望著夏克斯的腦袋從空中咚地一聲墜下,滾了好幾圈,才在平台的一角停下。

  「……呸!」余命筒存的夏克斯吐了一口污血,冷冷地道:「雜碎,這就是你們最後的武器?」喜罪的出現雖然讓夏克斯大吃一驚,但似乎沒有對他的態度造成多大的影響。「咦?剩一顆頭還會說話?」喜罪見狀,收回鎖煉,提劍便欲往夏克斯臉上刺去。「等一下!」我出聲制止。句……為什麼?」喜罪望了我一眼,神情困惑不解,但並非因為我不讓她給夏克斯最後一擊,而是因為自己不知為何無法違背我的命令。

  「我還有些話要和他說。」我走到夏克斯的頭顱旁邊。

  「還有什麼話好說?」夏克斯冷笑道,「還不快點動手?」

  「麻煩你告訴露希法,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哼,這點小事,用不著我來通知陛下。」夏克斯嗤之以鼻,「你該不會以為光憑那個臭丫頭就可以對陛下怎麼樣吧?」

  「我的確不這麼認為。」我道,撿起夏克斯的腦袋,往平台邊緣走去,被喜罪亂劍剖開的傷口還隱隱發燙。

  夏克斯怒道:「喂,臭雜種!你想幹什麼?要殺就快殺!別隨便亂提!」

  我道:「我突然想到,現在你已經不需要再監視我了,要是不殺你,就讓你一直在露希法的體內飄蕩,她不知道到什麼時候才會想起有你這號人物來。」

  「什麼……」夏克斯此時才露出驚恐的表情,「住手!我幫你跟陛下說就是了!」

  「不,你說得對,露希法根本不需要我們對她說什麼,這是她的宇宙,沒什麼事情逃得過她的眼睛。」我笑道,信手一扔,讓夏克斯的頭顱朝著平台下方的萬丈深淵落下。

  「死雜碎……我要詛咒你……我要永遠詛咒你!」夏克斯的咒罵聲隨著距離越拉越細。

  「……你是誰啊?」待夏克斯的怒吼完全聽不見後,喜罪提著火焰劍,一臉不解地往我身邊靠近,「為什麼我要聽你的話?」

  (怪了,這也是因為加百列的力量影響嗎?)

  「……你什麼都想不起來嗎?」我奇道。

  「起來什麼?是我在問你話耶,你到底是誰?」喜罪臉上的困惑很快轉變成警戒,「你最好老實告訴我,否則……」

  「別想太多,我們不是敵人。還有,剛剛那個人叫做夏克斯,不是喜罪,喜罪是你的名字。」

  「哦?是這樣的嗎?難怪我覺得剛剛那個名字聽起來還不錯,給那傢伙用真是太浪費了,原來是我的名字,哈哈……」喜罪聞言,笑道。

  「等一下!你還沒回答我,你不是敵人的話,那是什麼?」喜罪突然收起笑容,怒道,「別故意岔開話題啦!別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我是你的父親。」我苦笑道,「不用著急,想要敵人的話,很快就會出現你怎麼殺都殺不完的敵人了。」

  「真的嗎?太好了!」喜罪笑得無比開懷,手舞足蹈,但很快又板起臉來,「等等!你又岔開話題!你說你是我的父親,那父親又是什麼?」

  「呃……你連父親是什麼都忘了?」

  「我……我才沒忘……父親就是朋友的一種吧!……不對?」喜罪邊回答,邊觀察我的表情。

  「哼……哼!我根本沒有父親!」定是你想騙我!」喜罪大窘,一氣之下,怒道:「看我怎麼宰了……」

  話才說到一半,突然間,喜罪的身體整個靜止了下來,她的視線從我的肩頭往後穿過。

  在我來得及反應之前,整個人便陷入不知從何而來的高熱,兩眼都給烤熟了,什麼都看不見。盲目之中,我只感到一陣天搖地動,像是暴風突然降臨在平台上一般。過了好一會,身體才完全復原。「喂!你幹嘛都不說話?」耳朵才剛恢復,便聽見喜罪焦急地問道。

  我眨了眨剛完成再生的眼睛,視野漸漸清晰,只見一枚高大的塔盾像堵牆一樣擋在我和喜罪身前,盾的表面還冒著惡臭黑煙,四周的地面閃閃發光,平台的表面似乎被驚人的熱量燒成了晶亮的玻璃。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道。

  「不知道,突然一顆火球就這樣從那邊飛了過來。」喜罪嘟著嘴道,「臭東西,我救了你耶,你該說什麼?」

  「原來是你救了我啊,」我看著那枚高大的塔盾,想必是熾天使之鏜的一部分,笑道:「真是謝謝你了。」

  「哼……哼!」喜罪轉過身去,一邊掩飾臉上的得意,一邊把那枚快要有三個人高的塔盾輕鬆舉起,往右邊一轉。

  砰然巨響,有什麼東西撞上了喜罪的塔盾,力道之大,我被強大的衝擊震得往天上彈,整個人昏頭暈腦,不知上下,甚至連自己跌回地上了都不知道。

  「到底是誰啊!有膽子就出來!」喜罪挪開塔盾,對著平台外的幽暗夜空大喊。

  彷彿是回應著喜罪的要求,平台正上方的天空突然像是彩繪玻璃一樣,分裂成許多五顏六色的小碎塊。

  這些碎塊像萬花筒般地緩緩旋轉,最後聚集成一幅鮮明的畫像。

  畫像描繪一名膚色湛藍的男子騎著大象,在火焰中奔馳,火焰底下是千萬人的白骨堆積而成的大地。

  (第七軍軍團長,裂地魔王剎帝利!)

  一個陌生的名字迅速流進了我的腦海之中,告知我即將面對的敵人身份。

  畫像的中央破裂開來,畫像裡頭的白骨和火焰頓時宣洩而出,傾倒在平台上。

  眼見白骨焰流逼近,喜罪將塔盾一橫,平插在地,將焰流一分為二。

  再往天上望去,四周的幽暗天空變得和畫像的夜空一樣,被火焰和鮮血染成了猙獰的紅色,畫裡的顏料從那破洞中不斷往外擴散。

  最後,一個人影從破洞裡落下,墜勢極為驚人。

  轟然一聲,他落在白骨焰流的中央,激起一圈滔天的滾燙漣漪,連腳底的平台都為之撼動。

  「本王乃地獄第七軍團統帥,噬地天使魔王剎帝利!」從白骨火巢深處悍然而立的魔王有著人的形體,像的頭部,膚色鐵青,一開口便像有千萬人齊聲吶喊一般,聲震四方。

  「聽說有一自不量力的蠢貨打算挑戰我等,就是你嗎?」剎帝利喝問,他高大的身軀就像是屹立在火海中的鐵塔,每說一句話,白骨焰流便像是畏懼他的聲音似地往四周散溢。

  「沒錯,就是我!」藏身於塔肩後方的我探出頭,使盡渾身力氣喊道,「露希法人呢?」

  「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諱!」剎帝利大喝,他兩眼皺裂噴火,高舉象鼻,一雙彎曲的象牙鋒利如刀,「你看來有點面熟,莫非就是那個叫做阿劫瑪諦的東西?」

  「沒錯!」我再次大喊,但我的聲音連剎帝利的餘音都比不過。

  「不知感恩的下賤畜生!」剎帝利大步跨來,每一步都讓我和喜罪在地上一彈,「本王聽聞,陛下特地創設一國,只為了讓你在其中醉生夢死,極盡享樂之事,如此優過,以地獄之廣大,亦無二人!你膽敢恩將仇報!」

  隨著距離拉近,剎帝利的身形亦越顯高大,轉眼便成了一個身長超過二十公尺的高大巨人。

  「喜罪,動手吧!你想怎麼料理他都行!」我喊道。

  「哼,不用你說,我也不會放過他的!」喜罪道,兩腳踩在塔盾緣上,屈膝一縱,筆直飛向剎帝利的象頭,兩人體型相差懸殊,看起來就像飛蛾撲火一般。

  剎帝利見狀,一掌往喜罪打去。

  轟然一聲,爆炸般的衝擊從剎帝利的掌心底下碎裂開來。

  「喔?小小一隻蒼蠅,竟然有這等力氣?」剎帝利兩眼圓睜,面露驚奇。

  「哼……哼……你這頭臭大象……等著被我剁成肉醬吧!」相對於剎帝利的從容,用雙劍對抗魔王右掌的喜罪卻是顯得十分吃力。

  「有趣,本王就陪你玩玩!」剎帝利昂鼻大笑,左手往地下一揮,「你們去殺了那個不知感恩的畜生!」

  只見焰流中飄浮的無數白骨,一根根重新拼了起來,竟成了無數的骷髏兵馬,以虛浮但卻極為敏捷的腳步朝我奔來。

  我展開光索,擊退第一波白骨士兵,但緊接著第二波第三波源源不絕地湧上,沒一會,我的四周便被白骨兵馬團團包圍了。

  「啊……你行不行啊?」喜罪見狀,驚道。

  豈料這麼一分心,剎帝利立刻將喜罪重重打在地上,她墜進炎流裡,激起一團火花。

  (喜罪!聽得見我嗎?不用管我,你專心把那頭大象幹掉就好了!)

  (誰管你了,少自作多情!只是你死了我會很麻煩而已!還有……別在我頭裡面講話!)

  聽見喜罪以念音回覆,我暫時安下心來,但四周的白骨士兵不知疲憊,攻勢毫無衰竭跡象,我使盡力氣也頂多只能自保,難以突圍。

  「怎麼了,小蒼蠅!你不玩了嗎?」剎帝利笑道。

  「誰是小蒼蠅,藍色大象!」遠遠聽得喜罪喝道,她似乎已經從火流裡出來了,「準備受死吧!」

  「哈哈哈!這話有趣,你連本王的一隻手都敵不過,要怎麼讓不死之身的本王受死?」剎帝利發出高亢的象鳴,接著平台轟然一震,我和周圍的白骨士兵都被震上了半空。

  我及時喚出飛虎,本以為這樣便能擺脫那些討厭的白骨士兵,沒想到這些傢伙竟然三兩成群,把幾個人份的骨頭拼湊成一隻白骨大鳥,照樣在空中朝我猛攻。

  (喜罪,你打得贏他嗎?)

  (當、當然打得贏啊!你瞧不起我嗎?)(誰敢瞧不起你了?那我問你,你的力氣比得過他嗎?)(唔……這個就……這傢伙的蠻力倒挺大的,跟剛剛那個瘦瘦的差很多……)(那就別和他比力氣了,想想有什麼其他辦法能對付他吧。)(那……那當然了……)(不過……該怎麼辦啊?)

  (狂信者在你那邊,你應該知道用法吧?還有一個叫做萬音號角的,就掛在你的腰上,不曉得有什麼用,全都試試吧!)

  一邊對付緊咬不放的白骨人鳥,我一邊以念音和喜罪對話,其問她又被剎帝利打落火海達五次之多。

  「小蒼蠅,你沒別的招術了嗎?」剎帝利開始感到厭煩了,「本王開始覺得無趣了,看來還是快快宰了你們兩個,回去處理正事才好。」「吵死了……等一下看我怎麼宰了你……」只見喜罪歪歪扭扭地從火海裡飛起。突然,一輪金色的光環出現在喜罪的臉部前方。伴隨著悠揚的天使歌聲,喜罪身前的金色光環不斷擴張,最後甚至超越了剎帝利的龐然身軀。

  滿天的亡骸戰士都停止了動作,噗通噗通地墜回了火海,恢復成無數白骨,甚至連剎帝利本人都呈現靜止狀態。

  驚喜之餘,我立刻甩開糾纏在光索護網上的白骨人鳥,飛至喜罪身邊,只見她一臉茫然,手裡金光閃閃的,是萬音之號角。

  主一罪!這是萬音號角的力量嗎?」

  「唔……我只是吹了一下而已,」喜罪困惑地看著眼前那輪依舊擴張不已的光環,「怎麼聽到這個聲音大家都不動了?」

  「我也不曉得,但這是個好機會,」我道,「你不趁機對付那個一道嘲笑你的大塊頭?」

  「啊!沒錯!」喜罪回過神來,「這傢伙剛剛把我打到地上好多次,看我不把他碎屍萬段!」

  喜罪右手一翻,將萬音之號角放回腰際,重新取出火焰劍。

  豈料喜罪的手才放開號角,眼前的巨大金輪便嗡地一聲化成了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歌聲亦戛然而止。

  「啊啊!」剎帝利猛地醒轉,他張口咆哮,吐出有如巨木的火柱,逼得我們狼狽閃避。

  一股強烈的風壓將我和飛虎吹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重整態勢,卻見到喜罪被剎帝利緊緊抓在手裡。

  「小蒼蠅,你為什麼會有米迦勒的號角!」剎帝利怒道,句把號角給本王!」另一隻手扯住喜罪的手臂,眼見要將她活生生的扯裂。

  「危險!」我驚道,幽影朝喜罪捲去,想要將她收回,卻發現她已經不容於幽影之中了。「好痛!啊啊!」喜罪發出慘叫。「放開……「放開我」!」只見喜罪的話語化成金色的光柱,筆直地打進了剎帝利的額間。雖然型態有所不同,但那種將金屬物打入他人腦中的景象,我再熟悉不過了。(狂信者……是狂信者?)象首巨人的雙臂緩緩垂了下來,手掌鬆脫,喜罪立刻從剎帝利手中逃開。

  「可惡……該死的大象!看我宰了你!」喜罪盛怒之下,掄起雙劍便往剎帝利臉上揮去,豈料他渾身堅硬無比,連喜罪的火焰劍也砍不動。「別急著殺他,喜罪,」我飛至喜罪身邊,「你叫他先變小點。」

  「叫他變小?他又不會聽我的話?」

  「會的,你剛才不就用狂信者叫他放了你?」

  「唔……「把你的身體變小」。」

  喜罪半信半疑,再度使用狂信者發出指令。剎帝利哼了兩聲,龐大的身軀漸漸縮小,最後變得和我差不多大。(狂信者竟然對他有用……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喜罪,再下一個命令,命他臣服於我。」我道。

  「為什麼?要臣服也是臣服於我才對!」喜罪卻道,「喂,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

  這回剎帝利沒有輕易屈服,狂信者的金柱遲遲無法進入他的額間,喜罪直連續下了好幾道類似的命令,強行將狂信者灌入剎帝利體內。

  「屬……屬下聽命……」剎帝利用遲疑的口吻道。

  「哈哈!你看到沒有!他現在聽我的話了!」喜罪拍手笑道,「早知道這麼簡單,一開始根本不用浪費力氣跟這大塊頭打架了!」

  「嗯,沒想到狂信者竟然連魔王都能控制,這樣一來,或許我們還有點勝機。」我道。

  本來,狂信者對一定程度以上的魔物是沒有用的,但如今喜罪獲得三大天使長之力,連帶地似乎使得狂信者也跟著提升了威力。

  (只憑我們兩人和露希法對抗可說足以卵擊石,但如果我們能夠以狂信者控制露希法手下的魔王,說不定還能有點機會……)

  接著,喜罪令剎帝利解除滿地火海,我們重新降回平台表面。「好,現在他不會反抗了,可以開始想要怎麼殺他了。」喜罪笑道。「別殺他,我們還需要他來替我們打仗呢。」我苦笑道。

  「哎晴,又不能殺了,你每次都這樣。」喜罪不滿地揮舞手中長劍,然後歪著頭道:「嗯……大塊頭的樣子怪怪的耶?」

  只見剎帝利雙手緊抓著那顆象頭,一對招風大耳顫抖不已,本就鐵青的臉色現在更是藍的發紫,顯得極為驚恐。

  「……茲伯大人……請原諒小人……」剎帝利嘴裡迷迷糊糊地咕噥,簡直像是在說夢話一般。

  曾幾何時,一股令人渾身不快的細微波動取代了剎帝利明目張膽的魔力,籠罩了我和喜罪。

  「唔……好噁心的感覺喔……」喜罪面露不快,「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身上爬一樣……」

  我抬頭上望,受剎帝利魔力籠罩的赤色天空,此時已經恢復成原本幽藍空洞的模樣,看不出有什麼異狀。

  (嗯……不對……那是……)

  雖然難以察覺,但天上的黛黑雲朵正以極緩慢的速度改變著形象,那一塊塊深淺不同的黑藍就像是無數細小光點的聚合體一般,變化之細微,肉眼幾乎無法觀察。

  (原來……他早就已經在這裡等我們了……我竟然完全沒發現!)

  孟一罪,待會不論是誰,一看到人出現便盡全力攻擊!」我感到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在他出現的一瞬間要是無法決定勝負,我們就輸定了,

  「嗯?誰會出現啊?」喜罪反問道,之前她比我先一步掌握到剎帝利的魔力,現在面對遠為強大的惡魔,卻毫無警覺。

  「啊啊!畢艾爾茲伯大人!請饒了小人一命!」幾分鐘前還不可一世的剎帝利突然高聲喊叫起來,還夾雜著幾聲象鳴。

  (雖然你是暫代阿查傑爾第七軍軍團總司令的職位……但你這個代理也未免幹得太不稱頭了……)

  一股有如細蚊的聲響,輕輕貫入我和喜罪耳中,那不是念音,而是真的有人在說話。

  (在陛下的眼前上演這種不入流的鬧劇……這不是把我這個推薦你登上大位的人臉也丟光了嗎?我看你該好好休息一會了……)

  「誰?誰在我耳朵旁邊說話!」喜罪又驚又怒,但四周除了我和剎帝利外,再無他人。

  「不……大人,請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剎帝利渾身黑汗如豆,顫聲道。

  (都已經被人用狂信者控制了……還想要什麼機會?放心吧,我很快就宣讓你解脫,否則等你做出背叛陛下的蠢事來就太晚了……)

  在那蚊蠅般的聲音消失之後,剎帝利便放聲慘叫,千萬人份的嗓音同時哀嚎起來,聽了令人無比戰慄。

  只見他的身體浮出許多大小不一的血泡,血泡中許多黑影蠕動,大如拳頭小如米粒,體型有長有扁。啪啦啪啦地,血泡同時應聲而破,只見各種蛇蠍毒蟲、水蛭肥蛆,及無數我無法叫出名字的怪物,紛紛從剎帝利的身體各處破蛹而出,開始蠶食裂地魔王的鋼鐵身軀。

  眨眼間,剎帝利剛強的鐵青身軀已經被毒蟲吃得千瘡百孔,化成一灘血肉糜漿,只剩顆象頭在腐臭的血水中滾動,但很快地,連那顆頭也被吃了個精光,鱗色虹綠的爬蟲還在剎帝利的眼窩裡進進出出。

  「噫……噫噫!」喜罪似是受不了眼前的恐怖景象,躲到了我的身後。

  主一罪!打起精神!」我喊道,「你不想變得和那個傢伙一樣吧!」

  「嗯……嗯……」喜罪點頭,但她的臉上完全看不見剛才的霸氣,顯然那人還沒出現,便已將喜罪銳氣挫盡。

  「振作一點!」我用力搖晃喜罪的雙肩,「我們兩個要同心協力,才能……」

  「哇!你的手!」喜罪突然往後退開,指著我的左手大喊。

  低頭一看,我不禁傻眼,只見我的左手五指化成了五條赤蛇,它們扭過頭來,咬嚙左手手臂,手肘以下已盡皆呈現紫黑水腫的狀態。

  (不快點截斷左手,我的身體會被毒液全部融化!)

  我回過神來,光索往自己左肩捲去,喀啦一聲,將左臂硬生生扯斷,我咬著牙,儘管痛不欲生,卻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你……你不要緊吧?」喜罪怯生生地問道。

  「你注意敵人出現了沒就好,別在意我……」我咬牙道,左肩的傷口沒有復原,我必須用光索將傷口燙熟才能停止出血。

  「敵人……敵人在哪?」喜罪不安地環顧四周,但平台上空無一人。

  「哇……哇啊!」突然,她猛地振翅一飛,口裡驚叫:「好多…好多蟲!」

  同時,我亦感到腳底一軟,難以站立,整個人往地上跌去。

  啪啦一聲,只見眼前無數黑藍蠢動,頭臉手腳上爬滿了奇形怪狀的蟲子,它們細長繁多的腳肢就像是紡織機一般地動個不停,整個平台會幾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蟲池了。

  我掙扎著起身,喜罪連忙將我拉上半空。

  「怎麼會突然跑出這麼多蟲子來?」喜罪難掩驚恐,「好恐怖喔……」

  「別分心!注意四周!」我喝道,一邊把身上的蟲子拍去。

  但我的喊話似乎無法解除喜罪心中的畏懼,她緊縮雙肩,膽怯地望著天上那些像變形蟲一樣不斷擴大縮小的黛黑雲朵,顯然已經失去了戰意。

  「別怕,喜罪,他就是要你感到害怕!」我道,「你要是怕他就輸了!」「他……你說的他是誰啊?」喜罪際道:曳就是他把這邊變成這樣的嗎?」「我們的敵人叫做畢艾爾茲伯,」我道,「但是惡魔們都叫他做蒼蠅王。」「蒼蠅王?」喜罪聽得眉頭緊鎖。

  「我不喜歡那個名字,總是讓我在別人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吱吱喳喳地,一道由無數細微聲響拼湊成的嗓音遙遙說道,「沒想到你這麼沒有禮貌,阿劫瑪諦。」

  「哇啊!」喜罪又是一聲驚叫,她突然放手,讓我從半空摔下。

  但我很快便明白是什麼讓她這樣了,我的右手變成了一頭巨大的烏腳蜘蛛,生滿鋼毛的嘴鉗還滴著透明的毒液。

  我一咬牙,把最後一隻手也給絞斷,失去雙手的我無法保持平衡,甚至也來不及召喚飛虎,便這麼墜進了蟲堆裡。

  但我沒有墜進蟲堆,一雙有力的手將我接住了。

  一股異常的暈眩作嘔之感,伴隨著深入骨髓的膏肓之痛,在瞬間席捲了我。

  「啊……啊……」我想要逃開,但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要碎開一樣,一動便痛不欲生,腦子裡更陷入高熱,完全無法思考。

  「好久不見了,阿劫瑪諦,」穿著雪白西裝的男子將我緩緩放下,任憑我倒臥在蟲堆裡,「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吧?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蒼蠅王……」我氣若游絲地道,用雙腿不斷推擠,但四周全都是蟲,想逃也沒地方逃,更何況我已經不剩半點力氣了。

  「啊啊啊啊!」喜罪怒吼著從上方衝下,鮮艷的火焰劍往白衣男子腦門上刺去,他躲也不躲,身體化成無數漆黑蟲子,轉眼消失無蹤。

  「喝啊!」喜罪大喝一聲,熾天使之鏜散發出刺眼的光波,將四周蠕動的爬蟲吹散,也將我從病痛的深淵救出。

  「哈……哈……」我一邊喘息,一邊奮力站起。

  「小心……他就在這裡,」我道,「你看到的東西,全部都是蒼蠅王……」

  「全部都是他?什麼意思?」喜罪又驚又疑。

  「我們上了他的當了……看到天上的黑雲的時候,我就該發覺的……」我甩去額上的冷汗,「這裡是蒼蠅王畢艾爾茲伯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