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八月十一日。
三天後的上午,我離開了伊織家,由於不想用飛虎,我刻意採取步行的方式,沿著被翻覆車輛層層阻擋的馬路,慢慢朝著自宅走去。
路上出現了許多穿著白衣,成群結隊,步伐一致有如軍隊的團體,男女老幼皆有,手持鐵棍木棒一類之物。
他們踏著響亮的步子,在街上來回巡邏。
一見到有人畏畏縮縮地躲開,他們便立刻擁上,抓著那人檢查他的眼瞼和舌頭。
如果被他們發現有異,那個人就會被當場亂棒打死,傀儡們的白色外衣上也會因此血跡斑斑。
我不避不讓,正面朝著那些人走去,一見我逼近,白衣軍立刻止步,紛紛蹲了下來,低著頭,動也不動,讓我從中間走過。
這些人是白芒利用手下的傀儡,按照居住地域,組成的巡邏隊,主要的目的是在搜尋草間的餘黨,清除方谷市裡反對白芒的異議份子。
而草間似乎在方谷市偏南的幾個町鎮中,成功的利用毒粉擴展了勢力,驅逐了白芒的傀儡軍。
封鎖經過三天,方谷市內已經退回到了以物易物的原始時代,日幣已經成了廢紙。原因是白芒控制了市內一切物資的流通渠道,凡是加入傀儡軍的,其家人都能獲得配給的食物和用品,以外的人,就算拿幾百萬來也換不到東西。
白芒此舉,使得草間為了養活自己手下的人,只能不斷的對傀儡軍發動攻擊,搶奪食物和日用品。
我看了地上的傀儡們一眼,轉身離去。
繞過路上礙事的車輛,花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我終於回到了家門前。
隔著半條街,我看見一堆白芒的手下等在遠處。家門前還有幾具發黑的屍體,都穿著白衣,可能是誤闖進喜久子毒氣範圍之內,不慎被毒死的傀儡。
「喜罪,」
我道,「清理一下。」
用腳尖踢了踢地上沉重的屍體。
「是的,父親。」
喜罪從牆邊走出,身子一抖,黑霧乍現,化作魔相,手中火焰長劍便往屍體上招呼。
我推開家門,香氣撲鼻的同時,我感到白芒的波動在喜久子以及麗子之間閃爍。
「啊啊……」
喜久子開心的笑聲傳了過來,「好漂亮……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是啊……咳咳……」
白芒嗽了兩聲,「只要您中意,要多少屬下都能弄來。」
諂媚道。
「陛下!您回來了!」
麗子察覺到我走進家門,蛇軀悉悉娑娑地,滑了過來。
膠質的胸衣將麗子的傲人雙峰裹在一起,誘人的乳溝從中間圓形鏤空處顯了出來,隨著身子,上下搖晃,和那窄腰緊臀,綠鱗蛇軀,構成了一幅懾人的妖異艷繪。
麗子在我腳前跪下,抱著我的腿,身子依附,仰頭上望。
「白芒來幹什麼?」
我問道,摸了摸麗子的額頭。
「陛下,他拿著一箱珠寶,說是要奉獻給您的。」
麗子道,蛇信吐出,在我指尖上纏繞。
我於是走進餐廳,麗子跟在身後。
只見白芒掩著口鼻,穿著黑色警官制服,頭上白髮一會兒倒一會兒豎,正倚牆而立。
桌上擺著一口黑色皮箱,喜久子聚精會神地把玩著裡頭的珠寶首飾,甚至沒有注意到我已經回來了。
「長官!」
白芒見到我,連忙開口道,「今日下屬準備了些……咳咳!」
說到一半,咳嗽不止,看來是受不住喜久子身上的毒氣。
「你到我家來想幹什麼?」
我問道,往桌腳便是一踹。
「啊!」
喜久子見桌子搖晃,這才警醒,「小日?你回來了?」
連忙放下手中的鑽石項鏈和金質手環。
我瞪了她一眼,喜久子膽怯地低下頭去。
「白芒,你還不回答?」
我暫且不管喜久子,回頭又問。
「是……長官,下屬聽見一些消息,」
白芒點頭道,「那個叫做草間一馬的傢伙……似乎和長官有所淵源……」
態度畢恭畢敬。
「你想問是不是我給他那些毒品的嗎?」
我看穿白芒來意,問道。
「不……下屬不敢……」
白芒連忙否認,眼光卻狡獪地閃了閃。
「是我給他的,你有什麼意見?」
我道,「把你的東西拿走,我對這些珠光寶氣的東西沒興趣!」
說完,索魂鞭便從我腳下幽影中浮出,血手大張,作勢威嚇。
曾領教過索魂鞭威力的白芒,一見那滲著血的黑色鞭身,雙腿便抖了起來,二話不說,提著桌上皮箱,箱口也不及關,便欲奪門而出。
「等……等一下!」
喜久子卻神色焦急,喊住了白芒,一邊抱住我的手臂。
「小日……你別讓他把那些東西帶走嘛……」
喜久子皺眉道,「媽媽求你……你不要的話,就給媽媽好不好?」
嗓音細柔,說話之間,一股香氣襲來。
我看了喜久子一眼,她眼角細紋上多了幾分哀色,淚珠似乎隨時都會潸潸滾落,臉上是殷殷企盼,瞳中是切切貪婪,在飢渴的物慾作祟下,喜久子身上的香氣又濃了幾分。
「你這麼喜歡這些東西?」
我問道。
喜久子連忙點頭,一邊柔聲道:「小日,媽媽求你,你把那些首飾給媽媽吧?媽媽只有這個要求,你就可憐可憐媽媽吧!」
「嘖……」
我對著白芒,「把東西放下!然後就給我消失!」
喝道。
「是……是……」
白芒連忙將裝著珠寶的皮箱放回桌上,一邊踏著碎步,迅速地從後門離開。
「小日!」
喜久子大喜,摟著我便是一陣親吻,口中芳津濃郁無比,幾乎令人窒息。
「好了!」
我笑罵,把喜久子推開,「你開心了吧?」
我竟答應了喜久子的要求,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義。
喜久子見我臉上已無怒色,倩然一笑,這才喜孜孜地重把皮箱打開,拿起裡頭的珠寶首飾,左右端詳。
我在餐桌旁坐下,麗子也矮身,依偎在我腿邊,雙手輕輕摟在腳上,指尖像是貓兒踏足,沿著脛骨一路履過。
又呆坐了一陣,我才想起了回家的目地。
「佳奈呢?」
我問道,「她人在哪?」
被白芒這麼一攪和,我差點忘了我是回來找佳奈的。
「那奴在樓上,把自己鎖在房裡,三天沒出來了。」
麗子柔聲道。
「三天?總要出來吃飯吧?」
我驚道。
望向喜久子,她正忙著把項鏈耳環等物往身上裝飾,一點沒聽到我和麗子剛才說了些什麼。
我不禁惱怒,索魂鞭往喜久子屁股上便是一下。
「啊啊!」
喜久子吃痛,整個人被抽的跌撞在桌上,皮箱掉落,珠寶散了一地。
「我在問你啊!」
我怒道,索魂鞭又往喜久子屁股上抽了兩下,「在那玩什麼東西!」
「啊啊!」
喜久子疼地滿臉通紅,淚水湧出,「對不起!媽媽沒聽見!饒了媽媽吧!」
戴滿金銀鑽戒的雙手緊緊扣著桌沿,給黑色迷你裙裹著的臀部卻越抬越高。
「要我饒了你?」
我冷笑道,「那你抬什麼屁股?」
減輕索魂鞭的力道,對著喜久子翹起的熟成美臀,便是一陣飽抽。
「啊嗯!」
喜久子身子顫動,臀部不斷抬高,最後只以腳尖站立,「饒了……啊啊!饒了我吧!」
嘴裡討饒,嗓音卻益發柔軟。
我腳旁的麗子哧哧淺笑,看來她平時的調教已經在喜久子身上產生了效果。
啪!啪!啪啪!索魂鞭揮舞著,滲著血的鞭痕在喜久子的迷你裙上起了又消,消了又起。
「哈……哈……」
喜久子的呻吟裡充滿了銷魂之意,股間銀漿滑落,雙腿一僵。
「噫噫!」
腰臀一陣竄動,喜久子竟然洩了。
索魂鞭血手抓著迷你裙,用力一撕,喜久子的臀便露了出來,兩片臀肉鮮紅如桃,蜜處一片黏糊,雪絲垂落,大腿膝後的白肉兀自抽動。
「哼,你還挺喜歡的嘛?」
我冷冷道,「被人抽打也能洩?」
「對不起,小日……媽媽……」
喜久子緩緩道,一臉仍沉浸在高潮餘韻中的浪蕩表情,「沒辦法克制……」
「佳奈這幾天都沒吃飯嗎?」
我再問。
「對……」
喜久子逐漸恢復過來,「叫她出來,她也不聽……只是說她要在房間裡面等你……」
道。
「那傢伙真的三天都沒吃飯……」
我不禁擔心起來,連忙從椅子上站起。
奔上樓梯,我推開佳奈房門。大熱天的,房間裡卻像是寒冬一般冰冷。
房門一開,我腳還未踏進,卻先本能地退了半步。
只見地上盤據著一股漆黑霧氣,看來頗為沉重。
「死氳穢氣!」
我驚道,想起換腕之痛,不敢輕易進入。
不過死氤穢氣沒有擴散的跡象,到了佳奈房門口便停住了。
細看穢氣源頭,只見床上被褥鼓成一球,顯然佳奈正把自己裹在被窩裡,穢氣正從被沿下方細細淌出。
我想起了拉法葉叮嚀的話語:「絕對不可解放死亡!」
拉法葉口中的死亡,想必便是指佳奈體內的魔物了。
「若是解放佳奈體內的魔物,便著了露希法的道……」
我喃喃自語。
然而,我若不解放佳奈體內的魔物,可憎的佳奈便會永遠被埋葬在那張可愛的外表下,我體內的憤恨也永遠得不到解脫的一天。
「露希法……」
我恨恨地道,「你真是善解人意啊,連這種地方都替我想到了……」
「活人無法收服之魔物,」
我心想,「必定是來自冥府了。」
雖然拉法葉之前如此鄭重叮嚀,但我卻不敢保證見到佳奈,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為了再次踐踏那可蹭的女人,說不定我會就這麼打開冥府大門。
以未雨綢繆之意,我在心中呼喚魔王瑣羅亞。
「嗯?」
瑣羅亞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它正悠遊在方谷市北方街道中,「於孤何事?」
「你先回來,在我附近看著,待會要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得出手幫忙。」
我心道。
「哈哈,聽你意思,想來是要解放冥府女神了?」
瑣羅亞笑道。
「冥府女神?」
我驚道,「你知道佳奈體內的魔物為何嗎?」
「……多言無益。」
瑣羅亞卻又不願多說了,「你若喪命,孤亦難存,且幫你這一次吧。」
一股龐大波動從屋頂上透了過來,瑣羅亞似乎已經飄移到了上頭。
我仰頭看了看天花板,心中盤算,光憑瑣羅亞一個說不定不夠。
「金蝶。銀雀!」
我心道,把金銀姊妹從伊織家中喚來。
「作什麼啊?」
金蝶兒依舊一副慵懶神貌,「不過姑娘我也閒了好幾天了,動動也好,有什麼……」
問道。
「公子安好,」
銀雀兒於彩雲上欠身道,「小的來替公子效……」
姊妹倆話未說完,一見到地上黑霧,臉色均變。
「死氤穢氣?」
兩人同聲道。
「你們有什麼方法可以除掉這東西嗎?」
我問道。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死氤穢氣我們天府之人是除不掉的嗎?」
金蝶兒皺眉道。
「雖然除不掉……不過,小的可以將其隔開。」
銀雀兒道。
說完,銀雀兒和金蝶兒兩人駕著座下祥雲,飛進屋內,在佳奈床邊繞起圈來。
只見黑霧收攏如圓,恰巧給姊妹倆的祥雲軌跡給鎖住了。
我見狀,這才走進屋內,來到床邊。
「佳奈!」
我大聲道。
被褥裡,佳奈動了動。黑霧止住,不再溢出,甚至還漸漸回收。
緩緩地,佳奈翻開裹在身上的被子,露出頭臉。
只見她散亂著頭髮,眉目之間,神情憔悴,臉色蒼白,雙頰上赫然浮現著兩道黑線。
「哥哥……」
佳奈顫聲道,「你終於來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眼光閃爍。
她身上的打扮和三天前相同,僅在身上掛了件短短的細肩帶上衣,勉強遮住那對豐滿的乳房。
「……你幹嘛三天不吃飯?」
我問道,雖然死氤穢氣已經不再溢出,還是刻意和佳奈保持距離。
「三天……已經三天了嗎?」
佳奈困惑道,從床上站直身,慢慢向我走來。
「你想幹什麼?」
我退了一步,把佳奈伸出的手撥開,問道。
只見佳奈一語不發地跪了下去,爬到我腳邊,緊緊抱住我的腿。
「哥哥……佳奈是你的母狗……永遠都會聽你的話……拜託你不要離開我……」
佳奈莫名其妙地哽咽道。
「放手!噁心死了!」
我給她抱的渾身發毛,不禁用力將佳奈踹開。
「啊!」
佳奈撞到書桌的腳,疼地喊了出來,白晃晃的身子在地上蜷曲。
她望著我,眼裡淚珠滾滾,這個白癡,難不成她以為自己是什麼悲劇裡的女主角嗎?我大怒難遏,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佳奈的頭髮,對著她的臉賞了兩掌。
「噫!噫!」
佳奈臉頰紅了一大片,唇上也流下鮮血,身子扭動,想要逃離,卻被我緊緊抓著,動彈不得。
佳奈痛苦的呻吟聲讓我興奮了起來,然而她的臉還是那麼的可愛,儘管雙頰腫起,儘管嘴裡淌血,似乎都無法減損天織機賜給她的美貌。
我摑了一陣,終於失去興趣,將佳奈甩在地上。
「……去給我吃飯,你死了,可是很麻煩的。」
我冷冷道。
佳奈滿臉血淚模糊,也不知是聽見沒有。
只見她仰躺在地上,慢慢將雙腿張開,就像是一頭溫馴的母狗,將她的下腹展露給主人一般。
「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問道。
「哥哥……」
佳奈顫著嗓子道,「你進來好不好?」
「我想要……」
佳奈哀求道,「我想要你緊緊抱著我……」
一瞬間,我喉中一股酸味上湧,險些吐了出來。
「誰要……」
我怒極,「誰要碰你這母狗!」
大喊道。
「聽好了,你這頭畜生!」
我騎到佳奈身上,掐住她的脖子,「我最討厭你了!讓你活著,只是為了方便折磨你而已!沒想到你現在卻變成這副模樣,讓我一點都快活不起來!與其讓你這種礙眼的傢伙整天在我面前閒晃,不如早點殺了你算了!」
佳奈一聽,睜大了眼睛,似乎感受不到我施予她頸子的壓力。
「那你之前是在騙我嗎?」
佳奈的聲音變了,變的沙啞而低沈,「你說會保護我。喜歡我都是騙人的嗎?」
杏眼圓睜,表情一瞬間猙獰起來。
我不禁放開了手,從佳奈身上跳開,因為死氤穢氣又開始擴散了。
「我可沒說過這種話,是你的幻想吧?」
我笑道,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恐懼。
興奮的是,佳奈體內的魔物總算要顯露她的真面目了,只要除掉她,我既可找回原來的佳奈,亦可打破露希法的陰謀詭計。而恐懼的是,一個不小心,恐怕我也沒命了。
佳奈的身體平平浮起,眼裡淌下黑色的液體。
「你騙我……」
佳奈口中發出駭人的聲音,「所有騙我的人都要死……所有人都要死……」
「金蝶銀雀!」
我心道,「快封鎖住這傢伙身上的魔物!」
「那作的到啊!」
金蝶兒渾身散發金光,「光壓制那些死氤穢氣,姑娘我就得使出渾身解數了呢!」
喊道。
「公子,小的恐怕也……」
銀雀兒亦道,和姊姊兩人各自形成一金一銀的光球,在佳奈身旁迅速迴繞,讓死氤穢氣凝聚成一個窄圓。
「你殺的了我嗎?」
我喝道,「有膽就試試看吧!」
狂信者將手扣腳鐐向佳奈擲去,扣住她的四肢,將她在空中扯成一個大字形。
「嗚嗚……嗚嗚……嗚……」
佳奈口中不斷發出類似哭聲的鳴叫,聽了令人毛骨悚然。
漆黑的液體不斷從她眼中淌落,充滿怨恨的眼眸緊緊盯著我,那美麗的外表終於再也無法遮蔽佳奈體內的惡毒了!死氤穢氣在金銀姊妹畫成的圓中翻滾,只要一個閃失,立刻便會狂湧而出,而我恐怕也會命喪當處。
然而我卻興奮極了,佳奈憎惡的眼神讓我欣喜萬分。
「多恨我一點吧!」
我在心中大笑,「這樣你才有值得蹂躪的價值!」
突然,佳奈的哭聲嘎然而止,死氤穢氣也消失了。
只見佳奈白眼一翻,整個人失去意識。
「嗯?發生什麼事了?」
我大驚。
狂信者的銀白鎖煉猛地崩碎開來,佳奈人落於地,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有好一會,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看了看地上的佳奈,又看了看金銀姊妹倆,她們臉上俱是驚懼之情。
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慢慢襲上我的肩頭,我不禁抓住胸口,大聲喘息起來。
隱隱約約,我們都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出現了。
終於,緩緩地,從佳奈的幽影中,浮出了一個黝黑的人形輪廓。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根彎折的竹竿披上一件黑色的披風,又高又瘦,斜斜地折成ㄑ字形,看不出哪裡是腳哪裡是腰。
兩雙枯槁如炭的手臂細細長長地掛在軀幹兩旁,它慢慢轉過頭來。
一張蒼白的臉孔,空洞的雙眼,空洞的嘴巴,那顆頭與其說是頭,倒不如說是顆被挖了三個洞的中空朽木,朽木的裡面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背棄我的人……」
魔物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悲鳴,「全部去死吧……死吧……」
頭上稀疏的毛髮像是拉長的鐵絲,不時相互觸碰出刺耳的銳聲。
體內的興奮不知到哪去了,我現在只感到恐怖,無法抵禦的恐怖。
露希法說的沒錯……這不是活人能對付的東西!我無法控制顫抖的手腳,騰地一聲跌坐在地。
「嗯?你別發怔啊!」
「公子?」
金銀姊妹見狀,大驚道。
「我……我……」
我張開口,卻連話也說不出來。
魔物搖搖擺擺,佳奈的身體也隨之晃動,雙腿站了起來,上半身卻往後折,雙手攤在地上,給魔物往前拖行。
「陛下!」
麗子渾身綠鱗,猛然闖入房內,一把將我抓起,「這裡危險!奴帶您出去!」
喊道。
「不准走……」
魔物道,「我要殺了你……」
它伸出那對黑炭般的手臂,身子拉長,像一座拱橋般,把自己的腦袋放到了房門前,雙手擋在我和麗子身旁。
「凡人!我壓不住了!」
「公子,小的也……」
金銀姊妹慌亂地喊叫起來。
「陛下,不要離開奴的身邊!」
麗子神情驚慌,道,蛇軀一卷,將我裹了起來。
下一瞬間,金銀霞光猝逝,穢氣無聲無息地向四周淹沒,我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事物,一片死寂。
「糟了!」
我心道,「伊織他們有危險!」
立刻把幽影裡所有魔物全部解放,把金銀姊妹送回,命其各自護衛宿主。
此時,我腳底虛浮,感到麗子的蛇軀晃動,似乎正朝屋外移去。捲著我的蟒身雖冰冷,但仍能隔著鱗片感受到麗子的心跳,看來,連冥府女神也殺不了麗子。
「父親!發生什麼事了?」
喜罪困惑的嗓音傳來,我感到身上一鬆。
麗子蛇軀舒緩,將我放了下來,原來我人已到了屋後,站在院子裡的草地上。
「……天怎麼黑了?」
一旦重能視物,我首先發現四周天昏日稀,宛如薄暮。
抬頭一看,穹蓋全天的竟是滿滿的烏雲,只見黑靄一層一層向下堆砌,陰沈厚重,有如無數墨石條塊,幾乎能夠以手碰觸。只在極遠處,地平線的附近,才有幾抹天光隱現。
身旁,魔化喜罪披著一襲鮮紅鎧甲,白髮飄散,手上緊握長劍,正不安地望著我。
「父親,你沒事吧?」
喜罪問道,我點點頭,讓她隨侍在側。
再往屋子望去,只見黑霧如滾滾凶濤,從窗戶。門口,洩洪般地湧出,穢氣落在地上,還反捲起來。
此時,後門裡的穢氣突然被分開了,一個肌色蒼白的裸女抓著喜久子的手,快速朝我們奔來。
「啊啊!小日!」
喜久子光著腳,手裡緊緊抓著那口裝珠寶的皮箱,「媽媽嚇死了!發生什麼事了?」
一邊跑,一邊驚慌失措地喊道。
我看了一眼那裸女,她手腳細長,一頭光亮黑髮緊緊貼在身上,遮去半邊臉面,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肌膚之下,隱隱透出綠色霧氣。
「是蠱女嗎?一陣子沒放出來,看來手腳都長好了。」
我心想。
「天啊!小日!那是什麼?」
喜久子此時轉身回望,看見正從屋子各處不斷湧出的穢氣,大驚失色,懼道。
「把她帶走,離得越遠越好。」
我對著蠱女道,蠱女微笑,噫噫呀呀地喊了兩聲,抓著喜久子往別處走去。
「小……小日?」
喜久子害怕地朝我喊道,不過我揮了揮手,叫她快走,別在這礙事。
院裡的穢氣雖越積越多,奇的是黑霧卻飄不出我家庭院半寸,只是不斷向上淤積,轉眼已有半個人高。
「麗子,你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嗎?」
我問道。
「陛下,奴著實不知。」
麗子用手和嘴扯下身上被穢氣污染的鱗片,回答道,「冥府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瑣羅亞!」
我一聽,轉頭朝著屋頂上大喊。
過了一會,瑣羅亞披著藍袍的身影才緩緩出現在屋簷上,他一臉高深莫測,微笑道:「怎麼?這點小事就要向孤求救?」
「佳奈身上那只魔物是什麼?快告訴我!」
「知了名號,又能拿她如何?」
瑣羅亞笑道,「反正身為活人的你是對她束手無策的,至多能保住自己性命而已。」
「少囉唆!快告訴我那是什麼!」
我怒道。
「那是末日三獸之一,」
瑣羅亞笑道,「冥府女神,死獸黛爾。」
「……怎麼制服她?」
雖知不會有答案,但我仍不禁問道。
「吾神已經跟你說過了,黛爾是活人所無法對付的。」
瑣羅亞笑道,「不但如此,就連我們地獄之人對其也是束手無策!」
「……少騙人了!」
我怒道,「你一定知道什麼方法,沒有說出來!」
「沒錯。」
瑣羅亞乾脆地承認了,「但我不會告訴你的,因為那違反了吾神的旨意。」
「又是露希法……」
我怒極,「那該死的女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氣的不禁跺腳。
此時,黛爾的悲鳴又響起了。
只見她狹長的身子從佳奈房間的窗戶中探了出來,雙手扣著牆壁,一歪一扭地爬上了屋頂,整個人越拉越長,似乎沒有腳似的,簡直是條沒有鱗片的黑蛇。
只見那黑色身軀越拉越長,黛爾鐵絲般的頭髮上燃著火花,直直對著瑣羅亞撞去。
「哈哈,」
瑣羅亞輕輕閃過,腳踏在黛爾的後腦上,踩著她的身子一路走去,竟然就在黛爾背脊上坐了下來,「你找錯人了,黛爾,孤乃地獄之人,不知死亡為何物。」
黛爾用空洞的雙眼凝視著瑣羅亞,接著便當這人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忽視了他,視線往我身上射來。
「喜罪!」
我喊道。
喜罪漆黑雙翼一展,長劍一晃,便直直衝向屋頂上的黛爾。
「嗚嗚……嗚啊啊啊啊!」
黛爾見喜罪逼近,張開深不見底的嘴巴,發出了令人心肺俱碎的恐怖悲鳴。
死氤穢氣隨著黛爾的悲鳴,猛然上翻,撲向喜罪。
「嗚呃!」
喜罪連忙雙手交叉,防護於前,鮮紅身影一瞬間給穢氣吞沒。
接著,只見她雙翼歪折,鎧甲碎裂,週身黑氣一散,白光隱現,身軀斗縮,嬌小身軀便往地上墜,竟然被黛爾打回成天使相了!我見喜罪似乎已經失去意識,連忙用幽影將她接住,收了起來。
「陛下,我們快走吧!」
麗子此時不安道。
「……你也沒法對付她?」
我問道。
「奴雖是不死之身,卻無法一邊對付她,一邊保護陛下。」
麗子道,「而且奴也打她不過。」
神情無奈。
「……好吧,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躲,幸好她看來不能離開……」
我點頭道。
「嗚啊啊啊啊!」
黛爾的悲鳴聲突然迅速逼近。
只見她從屋頂上飛躍了過來,狹長身軀從窗戶一直延伸到我的面前。
那雙黑炭般的手,幾乎就要碰到我的臉了!我嚇得往後跌了一步,望著黛爾駭人的空洞五官,無法動彈。
「陛下,」
麗子將我往後拉,「她出不來的,別擔心。」
黛爾的身子無法離開狹小的庭院,有某種力量將她局限住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對我來說可是再好不過的事。
「啊……」
我點點頭,重新站穩腳步,這才發現已渾身都是冷汗。
黛爾轉頭,望著佳奈房間的窗戶,身子抽了抽,卻再也無法伸長。
「嗚嗚嗚嗚……」
她低聲悲鳴,身軀騰空擺移,又旋回了屋頂上。
瑣羅亞一直沒事人似地,端坐在黛爾身上,此時也下來了。
「瑣羅亞,你打算袖手旁觀到什麼時候?」
我怒道,「難道你忘了我死了,你也會死嗎!」
「哼!」
瑣羅亞嗤之以鼻,「只是還沒到孤出手的時候而已,你急什麼?看著吧!」
手從袍中伸出,指著黛爾。
只見黛爾身軀的一部份直立起來,兩手抱著頭,低聲抽泣。
雖然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黛爾空洞的眼眶裡,正淌著鮮紅的血淚。
記得之前也在佳奈身上看過這種情況,當時黛爾也是這麼抽泣著。
緩緩地,黛爾將手指刺進那空無一物的眼眶之中,用力拉扯起來。
「啊啊……嗚啊啊……」
淒厲的悲鳴在昏暗的天色下迴盪,大量的鮮血從她眼中噴出,順著屋頂往下流,將半壁屋子染成了紅色,落到穢氣裡頭。
天上的烏雲分了開來,但烏雲上頭卻不是盛夏的毒辣太陽,而是一扇平倒的黑鐵大門!「冥府之門……」
我驚道。
「啊啊啊啊!」
黛爾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叫聲,我不得不用力摀住耳朵,不然恐怕就這麼聾了。
「小子,好好看著,」
瑣羅亞的嗓音在我腦中冷笑道,「這是大河,泰克斯。」
「泰克斯?」
我心驚。
天上的冥府大門無聲無息地開啟了。
泰克斯河的漆黑怒水以侵吞萬物之勢,傾洩而下。
「哼!」
瑣羅亞冷笑道,「小子,這才是孤大顯身手的時候。」
只見瑣羅亞足踏虛無,一步步往天上走去,同時扯下頭上圓帽,雙手展開。
藍袍碎裂,瑣羅亞的雙手化作肉鰭,身子越展越大,紫色閃電在空中四處奔走,照亮了陰暗的烏雲,它帶刺的尾巴猛然甩動,發出陣陣呼嘯。
瑣羅亞恢復成了巨魟的模樣,而且比我孵化它的時候要來的更加龐大。
巨魟魚慢慢往上爬升,白色腹部下,嘴角溢出雷絲,瑣羅亞接著便用背部撞上了冥府之門。
「啊啊!」
黛爾發出憤怒的吼叫聲,枯槁的雙臂對著天上的瑣羅亞揮舞。
瑣羅亞的巨體擋住了冥府之門,泰克斯的河水也止住了。
看著天空上,兩樣巨物無聲的驚人碰撞,簡直不似人間應有的景象,我一時間不禁張大了嘴,難以言語。
「小子,事情還沒完呢!」
瑣羅亞的心聲又道,「看看那些水吧!」
我這才警醒,黑色怒水此時已經落到了地上。
由於肉眼被建築物遮掩,難以見物,我便以幽影探測。
那大股惡水落在方谷市正中央,正順著地勢,以驚人的速度往東南角滾去。
「那個方向……」
我大駭,「是伊織家!」
心念一動,我召喚飛虎,豈料這尾笨魚貪生怕死,竟然不敢在黛爾面前出現!「混漲東西!快給我出來!」
我怒道,喚了好多次,飛虎這才戰戰兢兢地從幽影中浮出,連背鰭都歪了一邊。
我一腳踏進飛虎背上空洞,一邊叮嚀麗子留在附近注意黛爾的行動,便直奔伊織家而去。
飛虎向上爬升,一上天,只見惡水流經之處,紅光萬點,處處朱華,建築物上飄著的竟然全部都是人魂,鮮艷的令人懼駭。而被飛虎這麼一折騰,惡水早已流的遠了,伊織家也早就沒頂於泰克斯河水之下。
「伊織她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心慌意亂,「金銀姊妹她們。還有紗邪佳都在那裡,伊織她應該不會有事的才對……」
我以心念詢之,金銀姊妹均有回應,她們兩人一個保護雪川一個保護清雅,所以目前這兩人都沒事。
然而,紗邪佳卻遲遲沒有給我回應。
「怎麼回事?」
我驚駭道,「紗邪佳!你快回答我!」
沒一會,飛虎已到了伊織家前,白色的平坦屋頂上,只飄著一個鮮紅的人魂。
「那應該是廣則的靈魂……這麼說伊織應該沒事……」
我連忙安慰自己,一邊命飛虎降落在伊織家前院上。
跳到草皮上,我穿著早已踩髒的襪子,直接打開伊織家客廳的落地窗,奔了上去。
「伊織……」
我忙喊道,但一見到客廳中的景象,接下來的話便哽在喉嚨,說不出口。
只見清雅和雪川圍繞在一個人身邊,那人躺在地上,身上穿著白衣,可是手腳都已全黑,只有臉上還透著幾絲正常膚色。
金銀姊妹漂浮在旁,臉上透著不安。
紗邪佳以不自然的姿勢倒在不遠處,就像是給人剪斷了線的木偶一樣。
「小影!」
清雅見到我來了,驚駭道,「你快來看看,千尋她突然倒下去了!」
「……怎麼回事?」
我怔在原地,「發生什麼事了?」
金銀姊妹飄到我身旁來,似乎說了什麼,但我卻都聽不見。
「雪川!」
我看著一旁手足無措的雪川,喝道,「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黑。黑黑……黑黑的水突然流過來……」
雪川又驚又恐,眼淚也掉了下來,結結巴巴地道,「然後她就變成這樣了……」
「紗邪佳!」
我大怒,抓著地上的紗邪佳,用力搖晃,「你為什麼不保護伊織!混蛋!」
然而紗邪佳毫無反應,就跟死了一樣。
我拋下她,奔到伊織身旁,將她抬了起來。
伊織身上,只剩額頭還是白的,其它地方全都被死氤穢氣所蝕。
看到伊織的模樣,我不禁鼻頭一酸,心痛地流下淚來。
「就算用金風續月膏,也沒辦法救了……」
我心道,握著伊織冰冷的手,胸口裡頭似乎有什麼東西緊緊揪在一起,痛苦萬分。
見到連我都落淚,身旁眾人均不發一語,客廳內陷入一片絕望的寧靜。
「傷心嗎?影哥哥?」
此時,那道熟悉的女聲再度響起,彷彿一切都在她計算之中。
「露希法!」
我怒吼道,身下幽影翻滾,轟攪如沸。
只見左手手指上的鑽戒發出耀眼白光,一身白紗的露希法笑盈盈地從光靄裡躍了下來。
「又見面了,你不覺得我們真的很有緣嗎?」
露希法笑道。
「你這畜生!」
我怒道,「快把伊織恢復原狀!」
幽影竄動,七支索魂鞭一齊向露希法揮去,卻僅是憑空劃過,對她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別這樣嘛?姊姊我可是好心要告訴你救伊織的方法耶?」
露希法微慍道,「你再這樣,我就要走了喔。」
「惡魔!反正這也是你早就算計好的吧!」
我怒極,但還是收起了索魂鞭,為了救回伊織,就算明知被騙,也只能聽露希法的話了。
「……這才是我的影哥哥嘛。」
露希法重展笑靨。
「怎麼做?快點,伊織快沒時間了!」
我焦急地催促道。
「簡單的很,一下就好了。」
露希法收起笑容,正色道,「只要你有決心。」
「是什麼?」
我問道,「別賣關子了,快說啊。」
「真魔化,」
露希法笑了起來,「只要讓伊織變成魔物,她就不會死了,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