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 第二集 第一章 隱修院印象

  修道院的清晨,比其他地方來得要早。隨著晨祈的鐘聲敲響,大家魚貫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那些來這裡接受騎士訓練的人也要參加晨祈,尼斯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路克。

  同樣的,路克也看到了他,這個長舌公立刻笑嘻嘻地湊了過來:「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沒有。」

  尼斯只能撒謊,不過這也不算謊言,因為他確實沒有做任何事,只是用手摸。

  他下意識地捻了一下手指,那裡仍舊殘留著滑膩膩的感覺。

  「我已經得到了院長的允許,祈禱結束之後,我們就出發,這一路上可不好走。」

  路克說著他的安排。

  晨祈是在禮拜堂裡面進行,尼斯跟在路克的身邊,和其他修士一起進去。

  禮拜堂裡面擠滿了人,尼斯估算了一下,加起來恐怕有兩、三百之多。這和他之前預計的差不多,後面的宿舍區,每層樓都是面對面兩排房間,總共六十間,四層樓就是二百四十間,兩邊的數字非常吻合。

  對於他來說,這是第一次看到修道院裡面所有的人。

  整個禮拜堂明顯被分割成兩塊,前面全都是正式的修士,後面則是學員,以及在這裡混飯吃傳授武技的人,雖然都是一樣的打扮,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昨天他見過的那位安東尼執事此刻也在前面,跟在一個穿白色長袍的人身邊。

  這裡只有一個人穿白色長袍,不用問,肯定就是修道院的院長。他也是一個身材修長的老人,比賽門老人似乎年輕一些,或許是因為身份的緣故,這位院長顯得更加祥和一些,不像賽門老人,有的時候無意間會散發出一股殺伐之氣。

  不過,尼斯絕對不敢小看這位修道院長,他的身上往外噴湧著神聖的氣息。

  類似的氣息,尼斯在賽門老人的身上看到過,在那位主教大人的身上也看到過,說到氣息的濃郁程度,自然是那位主教大人更勝一籌,不過,主教的氣息顯得有些雜亂,遠沒有眼前這位修道院長的精純和凝練。

  聖力來自於信仰,所以聖職者在這方面有著更多的優勢,而聖力的精純程度,和靠近上帝的距離有關,越是精純,證明離上帝越近,也更容易得到上帝的回應,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施展神術的時候,聖力越精純,消耗就會越少,效果反而更好。

  氣息強大的並非只有院長一個人,在前面那個區域,與之相當或者稍遜一籌的人,至少有五、六個,其他人也差不多相當於高階牧師的程度。

  一所修道院就藏著這麼多厲害人物,尼斯對於教會的強大總算有了一些認識。

  強大的並不是只有修士,在他們這一群,也有不少散發出強大氣息的人,只不過,這並非是沉穩柔和的神聖氣息,而是一種充滿暴躁和殺戮的氣息。

  當初路克說到這裡的教練時,曾經說他們非常厲害,那個時候,尼斯並不怎麼在意。在他想來,真正有實力的騎士,怎麼會落到躲進修道院混飯吃的地步?

  很顯然,他的想法是錯誤的,一個人的地位和境遇並不一定看他的實力。

  晨祈的儀式非常隆重,時間也特別長,整整一個小時才結束。

  祈禱結束之後是早餐時間,不過尼斯對於這裡的伙食實在沒有什麼好感,他讓路克自己去吃飯,而他則回房間收拾東西。

  半個小時之後,他拎著一個大袋子,站在了修道院的門口。袋子裡裝著昨天領來的那些東西和那件鎖甲,大劍則被他扛在肩上,袋子就被挑在大劍的一頭。

  過了片刻,路克也出來了,他的手裡拎著一根長木棍,木棍的兩頭全都包裹著鐵皮,顯然也是一件武器。仍舊是路克在前面領路,尼斯在後面跟著,兩個人離開小鎮,順著一條小路而行。

  那是一條土路,不過泥土間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塊和黃沙。尼斯知道,這是為了防止野草生長,除了這兩樣東西,底下恐怕還有石灰。每隔五、六米,還可以看到有木頭被橫著埋在地下,顯然是為了防止雨水把黃沙和石塊沖走。這些知識並不是老人灌輸到他腦子裡面的,而是他自己分析的結果。現在他只要看到些什麼,自然而然就會明白其中的道理,這只有在閱歷極為豐富的情況下才會出現,他卻已經擁有了。

  路克走在前面,他手裡的長木棍不停在兩邊的草叢裡面掃來掃去,這絕對不是為了好玩,草叢裡面不時有東西被驅趕出來,數量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小蟲子,從蚱蜢、蟈蟈到蠍子、蜈蚣都有,有的時候還有蜥蜴和癩蛤蟆竄出來,最讓人感到恐怖的是,有一條蛇從草叢裡面鑽了出來,那是一條背部青灰色的蛇,看上去似乎沒毒,不過尼斯不太敢肯定。

  「隱修院離鎮上並不算遠,只不過十幾里地,但是這一路很不好走,現在這一段還是最容易走的,接下來就得爬山了……」

  路克的嘴巴當然不會閒著,這一路上都是他在說話,此刻他正拿著那根長木棍指了指前方。

  前面果然橫著一座山。山並不很高,只不過百米左右,也不太陸峭。

  不過尼斯知道,走山路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同樣是一里路,走在平地上絕對是輕輕鬆鬆,但是山路就很難說要翻過幾座山頭了。

  用劍砍了一根樹枝,削成了一根枴杖,尼斯跟在路克身後開始爬山。雖然已經有了準備,他仍舊感覺不那麼輕鬆,這還幸虧三個月來他一直在旅行,時時刻刻都在鍛煉身體,要不然恐怕翻過一個山頭,他就已經趴下了。

  「你不行啊!平時太缺少鍛煉,我們這些人在你的年紀,從修道院到隱修院一個來回,根本就像散步一樣輕鬆。」

  路克嘲笑著尼斯,不過他的話並沒有什麼惡意,而且他還特意地放慢了腳步,以便尼斯跟上。

  「你不是說這裡的生活很悠閒嗎?我看不出你有多勤奮。」

  尼斯反唇相譏,他也不是好欺負的。

  「就算再懶,我的目標可是成為騎士啊!從七歲開始我就被送到這裡了,那時候,每天都要穿著鐵甲繞著鎮上跑一圈,然後就是耍木槌練腕力,揮鐵棒練臂力,扛沙包練腰、背和腿的力量,這些基本功現在也一直沒有放下。」

  路克自我誇耀著,在尼斯面前,他確實是有誇耀的資格。此刻,尼斯喘得就像是條狗,舌頭都快掛出來了,他卻臉不紅氣不喘,腳步始終那樣沉穩。

  在修道院裡,確實容易受到那些修士的影響,變得懶怠起來,不過修道院也有修道院的好處,只要和修士的關係處得好,訓練累了,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個修士幫忙恢復體力和消除疲勞,這也意味著,只要路克他們願意,就可以一直訓練下去,進展自然要快得多。

  路克這個長舌公,家境不錯,又有一付熱心腸,在修道院裡面自然混得不錯,隨便拉一個修士,和他的關係都挺好的,恢復體力、消除疲勞這種小事,自然沒什麼問題,所以他的實力在同一期的學員裡,也算是前幾名的。

  而此刻,他就顯示出了熱心的一面,一路之上,嘴巴幾乎沒有停過。

  「……隱修院那邊不比修道院,隱修院全都是自己管自己,任何事都是自己解決,不像修道院白天要關著門,十幾雙眼睛整天盯著。不過話說回來,修道院雖然不怎麼自由,但是有什麼事稍微喊一聲,就會有一大堆人幫忙……」

  「……山裡有猛獸,所以你最好小心一些。最危險的就是熊,遇到那傢伙,就算穿著鎖甲也沒用,一巴掌就可以把你拍扁了,除此之外,野豬也很危險,鎖甲對它們也沒用,反倒是狼並不可怕,狼的牙齒咬不穿鎖甲,我看到你好像有一件鎖甲……」

  「……我如果是你,肯定會在修道院多待一段時間,至少待上一年,學一、兩手武技,不是為了對付什麼人,而是為了在山裡能夠有自保的實力。免得睡覺睡到半夜,被狼闖進來拖走了……」

  「……每個星期六都會有人送東西進去,想要回鎮上,最安全的作法就是跟著他們走……」

  尼斯一言不發,在路克這個長舌公身邊,他從來都插不進話,所以乾脆一直聽著。他很快發現,這個長舌公對阿德蒙特實在是很熟,不但對這裡的地理瞭如指掌,對修道院和鎮上的重要人物也都一清二楚。所說的話居然沒有一句是廢話,全都帶著有用的訊息。

  太陽漸漸升高,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快到十點的時候,尼斯終於看到在一片山崖之上,依稀看見幾排整齊的孔洞,孔洞間露出高潘、迴廊、頂拱、立柱。

  隱修院居然是從崖壁上開鑿出來的,這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和人力?

  一條蜿蜒而又狹窄的小路從山嶺一直延伸到那裡。

  「我就不下去了。」

  路克和尼斯打了聲招呼,然後轉身就走,他是個懶怠的人,這地方給他的感覺不是很好。

  看著路克遠去,尼斯小心地沿著山路往下走。

  走這路,絕對需要勇氣,因為旁邊就是懸崖,連護欄都沒有,山路的寬度和肩膀差不多,尼斯稍微朝下面看了一眼,就感覺頭暈目眩,整個人好像往外飄,嚇得他連忙貼著山壁站好,手裡的大劍和袋子「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突然一陣山風刮來,尼斯就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要被風吹了起來,他越發把身體貼近山壁,手指緊緊地樞住山壁縫隙。掉落在腳邊的大劍和袋子幸好沒有被吹走,不過他削的那根枴杖卻被吹落山崖。

  尼斯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風一陣接著一陣,方向有些亂,一會兒迎面而來,一會兒又從背後刮來。尼斯暗自咒罵了幾句,一點一點往下挪,短短幾十米的斜坡路,他足足走了半個小時。

  進了隱修院,他終於鬆了口氣。

  隱修院依山而建,直接在山崖上開鑿而成。當初建造這裡的時候,肯定是先開鑿了兩個水平的山洞作為走廊,然後再沿著垂直的山壁開鑿出一個個房間,房間和房間之間相隔的岩石,就變成了天然的牆壁和立柱。和修道院比起來,這裡更顯得簡樸,石頭的牆壁、石頭的柱子、石頭的地板、石頭的台階,沒有絲毫裝飾,只是簡單地打磨了一下。讓尼斯感到訝異的是,這裡居然一個人都看不到。

  他在隱修院溜躂著。

  這個地方並不大,只有上下兩條長廊,兩頭互相連通著,靠近另外一頭的地方還有一個露天平台,站在平台上往四周望去,景色確實非常漂亮,但是山風也很大,他差一點被刮走。

  這座隱修院比較重要一些的地方,全都在上面一層,那裡有一座禮拜堂,還有院長室,只有這兩個地方有點裝飾,禮拜堂有木質的地板和裝飾鑲嵌畫的彩色玻璃窗,院長室有一扇鐵質的百葉窗。下面一層有食堂和廚房,還有一座倉庫,除此之外,還是有十幾間不知道用途的空房間。其他地方的門全都關著,只有禮拜堂的門敞開。

  尼斯走了進去。

  禮拜堂的正前方是一個大十字架,底下是五排長凳。長凳是橡木做的,連漆都沒有上,不過那一手木工非常精細。閒著沒事,尼斯跪在十字架前面祈禱著。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他感覺到禮拜堂裡面多了一個人。

  「你就是新來的人?」

  身後那個人早已經打量了尼斯半天,以他的實力,尼斯在他面前簡直就是透明的,裡裡外外全都看透了:「很不錯,你的底子打得很好。」

  那個人讚了一句。

  尼斯轉頭看去。

  身後那個人年紀大概在四十五、六歲上下,塊頭很大,一臉橫肉,亂糟糟的落腮鬍子,看上去像屠夫多過像一個修士,但是這樣一個凶模凶樣的人,卻散發著一股和賽門老人差不多的氣息,都是那樣地若有若無,異常內斂。老人從來沒有說過這種內斂的氣息到底代表著什麼,不過尼斯也能夠猜到,那肯定是實力的一種證明。眼前這個人肯定不簡單。

  「您是格羅裡爾院長?」

  尼斯大致能夠猜到此人的身份,因為路克來的時候就說過,他看到隱修院院長的時候肯定會大吃一驚。

  說實話,他現在確實有些吃驚。

  一般來說,隨著心性的變化,人的外表總是會有所變化,殺人多了,面目就算不變得猙獰,至少也會多一絲凶戾。而教會的人隨著實力提升,內心不管多麼刻毒陰險,外表都是一片祥和,但眼前這位卻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沒錯,我就是格羅裡爾。」

  院長點了點頭。

  「這裡不會只有我們兩個人吧?」

  尼斯問出了他心裡的疑惑,其實,他還想問這位院長大人剛才跑到哪裡去了?

  「當然不是。隱修院的人雖然比那邊少了一些,不過也有三十幾個人。加入隱修院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你要為自己弄一個住的地方,這裡的規矩是一切都要自己動手。」

  看了看尼斯的年齡,院長摸了摸下巴,猶豫了一下,最終放寬了要求:「在沒有造好自己住的地方之前,你可以在這裡挑一間房間暫時住下。」

  尼斯表示了一下感謝:為了他,居然破了例。

  院長繼續說道:「在我們這裡,沒人會管你,同樣也沒人會打擾你,和鎮上的修道院不同,你如果想要離開的話,甚至用不著告訴我。」

  這話和路克告訴他的一模一樣,尼斯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他不會被自由ST「如果我想要受戒或者學些東西呢?」

  他來這裡是為了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實力,悠閒對於他來說,絕對是種奢侈。

  「這可以來找我,我會替你安排,不過,做任何事都必須付出代價……當然,受戒之類不算在內。」

  院長及時收住了嘴,他突然想起有幾件事是必須的,即便是教廷那幫一心鑽進錢眼裡的傢伙,也不敢在每一件事上撈錢。

  「今天就算了,明天吧!我幫你安排一個人,你先熟悉一下這裡。」

  院長這樣說,無疑是下了逐客令。

  尼斯非常恭敬地告退了。

  他不敢有絲毫不敬,哪怕對方並不在意他的態度。父親從小就告訴他,你對別人抱著什麼態度,決定了別人對你的看法,對地位高的人恭敬一些絕對不會是壞事。父親在對待家裡的僕人上或許出了些問題,但是在其他方面一直都很成功。

  隱修院建造在山崖三分之二的高度,來的時候,尼斯走的是從山頂往下的石階,所以他知道上面沒人。往山腳下還有另外一道石階。這段石階比上面那段稍微長一些,同樣地狹窄,同樣地陸峭,尼斯又是一路摸著崖壁往下走。好在,到了半山腰這裡,山勢就變得平坦了許多,再也沒有石階了,只有一條條延伸向不同地方的土路,因為是斜坡,為了防止滑倒,這些土路鋪設得倒是頗為用心,每隔幾尺就橫著一根木棍,這樣的設計同樣也有著防止泥土鬆動的作用。

  隱修院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形狀不規則的山谷。四周的山嶺就像是樹根,朝著四面八方伸延出去,從山嶺的走向就可以猜測出山谷伸延的方向。

  尼斯信步溜躂著。

  這片山谷原本應該全都是樹林,不過現在很多地方的樹已經被砍掉,開闢成了農田。只要有農田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房子。那應該就是格羅裡爾院長所說的,自己動手建造的房子。

  一路漫步而行,尼斯算是開了眼界,這些房子千奇百怪,不但式樣不同、風格不同,連建造的材料也不同,最多的是木頭搭建的房子,卻又要分平房和樹屋。

  還有一些是夯土而建的房子,這同樣也有好幾種,有的是平地而建,也有一些是先在地上挖個坑,房子一半在地下的那種。

  也有比這更簡單的,他就看到一個在山壁上挖出來的山洞,洞口用石塊堆砌起一堵牆,上面連門都沒有。能夠與之一比的,還有一間茅棚,就只有四根木頭柱子,加上一個用茅草紮成的頂棚,四周也只是簡單地用茅草圍了一圈作為牆壁。

  這多少讓尼斯得到一些啟發,這樣的房子他也能造,實在不行的話,他也只能搭一間茅棚將就一下了。

  走著走著,他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金屬敲打聲,像是有人在打鐵。尼斯順著聲音摸了過去。遠處兩座山嶺相交,山谷在那裡已經到了盡頭。一陣灰白的煙塵沖天而起。在半山腰上,有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空地上豎著一排六個煉鐵爐,十幾個人正圍繞著那裡打造東西。

  尼斯突然想起院長剛才說過,隱修院總共三十幾個人,沒有想到,將近一半的人居然聚集在這裡,怪不得隱修院那邊一個人都看不見。

  那六個煉鐵爐只有一個生著火,不過有三個人輪流將鐵片塞進煉鐵爐裡面鍛燒,然後夾到旁邊的鐵砧上捶打。鐵條被迅速捶扁,打成薄薄的鐵片,這些薄鐵片扔進水裡冷卻了之後,被集中到了一把大鯽刀的前面。

  尼斯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痛刀,畫刀的刀柄很長,但是刀片卻只有一尺多,而且厚得像是一把斧子。正是因為這樣怪異的造型,所以這把面刀的效果讓人驚歎,那些薄鐵片被塞進繃刀裡,面刀上下一合,薄鐵片立刻被剪切下一毫米寬的一截細絲。因為是剪切下來的,所以鐵絲自然地捲曲著,旁邊的人把那些鐵絲修剪整齊,然後繞在一根鐵棒上面……

  雖然只看到這些人把鐵絲穿在鐵棒上,不過尼斯已經能夠猜到這些人是在幹什麼。這群人肯定是在打造鎖鏈甲。

  他以前在弗蘭德爾也看人打造過鎖甲,在那裡是先將鐵條抽拉成絲,然後再繞在鐵棒上,經過回爐、鍛打、淬火,再截成一段段的鐵環,然後拿去編鎖鏈甲。

  這邊的工序明顯要複雜一些,但是他卻感覺到,效率好像是這邊高得多。

  當初在弗蘭德爾看人打造鎖鏈甲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拉鐵絲,那需要來來回回拉十幾次,從尾指粗細一直拉到只有牙籤那麼粗。拉的時候速度還不能快,快了的話容易拉斷。

  而這邊,大鐵錘揮動如飛,一刻鐘就可以打出一塊薄鐵片,操ˍ刀的人更快,那隻手一上一下,根本連半秒鐘都不到。剪切下來的鐵絲,一根可以繞三個鐵環。

  看著有趣,尼斯走了過去,他也想藉機會和這些人打個招呼,畢竟以後他一直要住在這裡。讓他感到失望的是,那些人全都看到了他,卻都當沒看見,他打招呼也沒人回應,甚至沒人抬起頭看他一眼。

  雖然那位「屠夫」院長已經告訴過他,這裡的人不會管別人的閒事,也不會打擾別人,但是看他們配合得異常緊密,似乎也不是全都獨自苦修。

  看了一會兒,尼斯感覺到繞鐵環的人工作最為輕鬆,所以他湊近前去。

  「最近要打仗嗎?」

  尼斯輕聲問道。

  負責繞鐵環的總共有五個人,因為這是手工活,雖然簡單而且輕鬆,速度卻快不起來。尼斯只需要一個人回答就夠了。

  可惜那五個人全都很不給他面子,根本就無視他的存在。

  「你們的工藝倒是挺特別的。」

  尼斯打算試試拍馬屁。

  讓他鬱悶的是,效果也不怎麼樣,別說繞鐵環的這五個人,其他人同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尼斯訕訕地退到了一旁,他看了一眼已經堆積起來的鐵棒,又看了一眼堆在煉鐵爐邊正在預熱的鐵條。他在旁邊看了半天,大致能夠計算出,這些材料應該足夠製造五、六千副鎖鏈甲,這絕對是一筆大買賣。

  來這裡的路上,尼斯就已經聽老人說過,在這個墮落的時代,即便是苦修士,也稱不上恬淡和虔誠,他們的生活並非是只有祈禱,相反的,這些苦修士各個多才多藝,精通好幾種手藝,空閒的時候,經常會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多地方和魔法師倒是更貼近一些。

  同樣,苦修士的生活也絕對談不上清苦,他們衣食無憂,又精通各種手藝,空閒的時間也特別多,所以常常會製造些東西,除了自給自足,還可以往外賣。

  他們製造的東西,比外面工匠的作品往往更好得多,所以銷路絕對不成問題,正因為如此,這些苦修士絕對不會缺錢。

  尼斯當初會答應成為一個苦修士,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他聽了這番話。不過那時候他還有點沒有把握,現在一圈逛下來,他已經確信無疑。

  這批鎖甲價值不菲,更何況打鐵絕對不是這些苦修士唯一賺錢的管道,他剛才在一條小溪邊看到了一排水車,旁邊有磨坊還有其他作坊。他還看到過幾群綿羊被散放在樹林裡,山坡上還有成片的葡萄園,種植的葡萄明顯是用來釀酒的原料,他對這個非常熟悉。很明顯,這群苦修士有的是財路。這不是一座隱修谷,而是一座實實在在的黃金谷。

  現在他越發明白,老人為什麼總是說這是一個墮落的時代。

  所有的人都在追求金錢,聖殿騎士團、各國的君王及教會。整個教會都在追求金錢,不但神父、主教、大主教這類人有賺錢的門路,修道院也一樣賺錢,擁有著眾多產業,最後連隱修院都生財有道。

  對這個墮落的時代,老人似乎有些失落。

  不過,他喜歡。

  加入隱修院的第一天就這樣不順,這讓尼斯非常鬱悶。

  整整一天,他只把這片山谷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環境,還沒來得及認識其他的隱修士,事實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近那些人。

  賽門老人雖然幫他開啟了智慧,也灌輸了許多知識在他的腦子裡,但是裡面並沒有關於和人交流的辦法。

  好在第二天,總算有人和他說話了。

  清晨,剛剛做完早祈禱,就有人來敲門。

  打開門一看,站在門口的是格羅裡爾院長,在這位滿臉橫肉的屠夫身後,還跟著一個三十幾歲的修士。

  第一眼看到那個修士,尼斯就覺得兩隻眼睛有些發痛,這個人的身上不時噴發出澎湃的聖力,給人的感覺彷彿渾身籠罩著一層無形的芒刺似的。很強,非常強,強得令人感到戰慄,雖然此人的境界未必比得上賽門老人和格羅裡爾院長,但是真的交手的話,很可能那兩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跟在老人身邊三個月,尼斯對於這個世界有了一些認知。他現在知道,境界並不代表實力,更不代表戰鬥力的高低。境界是能夠支配的力量層次,境界越高,能夠支配的力量層次也越高。像賽門老人就已經觸及到了時間和空間的領域。而眼前這個人卻屬於另外一種類型,他們不追求太高的境界,而是單純追求戰鬥力,他們只對能夠提升戰鬥力的神術感興趣,並且將它們運用得出神入化。他們甚至改變了聖力的特性。將原本柔和而又溫潤的聖力,變成了鋒芒畢露類似鬥氣的東西。他們只為了戰鬥而生,為了殺戮而活,可以輕易地擊敗那些境界高得多的人物。

  「尼斯·荷特·康塞爾,我們新來的成員,他還沒有受戒,這就是我請你過來的原因。」

  格羅裡爾院長對身後那個人說道,緊接著院長又轉向尼斯:「這位是摩根修士,他是我找來替你主持受戒儀式的,沒人比他更合適的了。」

  「您是一位審判者?」

  尼斯試探著問那個修士。

  像這種另類的牧師有著各式各樣的稱呼,審判者、裁決者、戰鬥牧師、神官戰士……其他的稱呼都是通用的,唯獨裁決者是宗教裁判所的人專用。偏偏這種另類的牧師在宗教裁判所裡面數量最多。

  「我以前為克勞艾朵伯爵服務。」

  那個修士顯然猜到尼斯的想法,這等於變相地表明了他的身份。

  「我第一次聽說有審判者成為苦修士。」

  尼斯用驚訝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畢竟懷疑別人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沒人說過審判者就不能成為苦修士。」

  摩根修士倒也風趣,完全不像這裡其他的隱修士那樣冷漠。

  看到此人避而不答,尼斯立刻明白了。這個人的背後肯定也有一番故事。

  在教會裡,審判者和苦修士的情況差不多。想要成為審判者,同樣要放棄大部分權力,不大可能走神父—主教—大主教這樣一條晉陞之路,不過他們有另外一套體系,一直升上去的話,地位不比主教差。成為審判者還有一個好處,他們不需要守那些清規戒律,甚至可以擁有合法的婚姻。可以說,審判者和苦修士完全是兩個極端,前者追求的是強大的力量,除此之外完全沒有束縛,後者追求的是純潔的心靈,靠苦守清規拉近和上帝的關係。

  一個高階的審判者放棄以往追求的一切,成為一個苦修士,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原因。

  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照了進來,正好照在正前方的十字架上,那迷離幻彩的光線,給十字架增添了幾分神聖的感覺。

  尼斯跪在十字架前,他的膝蓋下墊著錦墊,因為這個儀式的時間可能會很長。

  此刻,他的雙手合攏在胸前,嘴裡吟誦著一段祈禱文。在他的身邊,摩根修士捧著一本厚重的經書在那裡念誦著,每念一段,他都會在尼斯的頭頂上灑落幾滴聖水。隨著聖水的蒸騰,尼斯的身體四周籠罩著一圈朦矓的聖光。聖光漸漸變得越來越亮,看上去有些像火光,時不時地會飛騰而起,直竄天花板,有時又會收攏成一小團,好像隨時都會熄滅。

  摩根修士根本就沒管這些變化,他的工作只是念誦經文和潑灑聖水。儀式的過程非常簡單,但是需要花費的時間卻很長,這也是格羅裡爾院長不願意親自為尼斯主持儀式的原因。而此刻的尼斯,人雖然跪在十字架前面,他的意識卻已經在另外一個世界。

  他正驚詫地看著四周。

  遠處那棵大樹,旁邊有為了防止羊群進來的圍欄,還有那一排排的墓碑,所有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這是他的故鄉,是他出生成長的小鎮。

  突然,他看到那棵大樹下,他的親戚們正在交頭接耳討論什麼。

  尼斯茫然地一步步靠近。

  奇怪的是,他的那些親戚居然全都沒有看到他,好像他是一團透明的空氣。

  「亨利的領地值不了那麼多錢,你們拿去也沒用,除了我,你們之中誰有門路能夠繼承爵位?」

  「我們拿不到,但是可以讓你也拿不到。」

  「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大家都是親戚……」

  「別說這種沒用的話,我們和那個小雜種也是親戚,如果真的講感情的話,我們應該幫著他對付你。」

  「我只要領地,其他的財產一概不要,你們還嫌不夠?貪心要有一個限度,拉貝爾,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就是你在背後煽動。」

  「怎麼?想威脅我?親兄弟明算賬,亨利死了,他的財產本來就應該由我們分,你拿最大的一份,當然要給我們大家一些補償。」

  「好,我就按市價買下來,這筆錢,你們分。」

  「說得好聽,這是采邑,哪裡是一般的土地可以比?要不然這樣,我手裡也有不少土地,你幫我變成采邑,你不是有這個門路嗎?」

  親戚們爭得面紅耳赤,互相之間推推搡搡。

  尼斯感覺一股怒火從胸膛中噴溢出來,他想起來了,這是葬禮前一天發生的事,就在第二天,這些傢伙就聯合起來奪走了屬於他的一切。

  尼斯握了握拳頭,他多麼希望手裡有一把長劍,就算不把這些傢伙全都宰了,至少要殺了正中央那個卷頭髮的傢伙,所有的人都是他招來的,整件事也是他發起的,甚至連父親的死也可能和他有關。

  突然,尼斯渾身一震。

  他想起,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所有的財產都已經捐給了教會,他的親戚們沒有得到一點好處,還都被罰了一大筆錢,教會剝皮的本領可不是蓋的。至於那塊領地,被他指定給了那個向他告密的人,雖然這個傢伙得到了好處,但是成了眾矢之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這是考驗,這些都是假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這些都是假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尼斯在心底不停地念叨著。

  這招確實有效,他的心漸漸平復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突然眼前一轉,大叔消失了,墓地消失了,連同他的那些親戚們也全都消失了,四周的場景換成了他家莊園的房子,旁邊一圈都是女僕,她們正在一邊聊天,一邊打掃著房間。

  「說什麼私生子,我才不信呢,我懷疑老傢伙的身體有問題,根本就不能人道,所以乾脆在外面撿了個野種,冒充是自己的兒子。」

  「你這樣說,恐怕是因為老主人從來沒有碰過你,不過憑你的姿色,說實話,確實不怎麼讓人看得上眼。」

  「是啊,老主人找不找女人,我們最清楚了,聽老穆恩說,老主人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風流種子。」

  「那個傢伙的話你們也敢相信?男爵剛死,他就急匆匆地去給霍恩一家報信,僕人裡面也只有他能夠拿到書房的鑰匙,小野種的出生證明和施洗記錄全都在書房裡,我以前看過的,後來莫名其妙沒了,你們用腦子想想,就應該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尼斯的腦子裡面一片空白,後面又說了些什麼,他一句都沒有聽進耳朵裡。

  他只知道胸中的怒火越燒越旺,無論如何都無法熄滅。他從來沒有想到,老穆恩居然也背叛了他。直到他離開家的那一天,他都以為老穆恩是幾個少有的忠誠之人,因為老穆恩並沒有像其他僕人那樣投向親戚們身邊,而是像管家婆那樣選擇離開。

  如果說,父親對別的僕人一向不薄,那麼對老穆恩就可以說是恩重如山了。

  老穆恩的命是父親救的,而且父親信任他,讓他做莊園那邊的總管,還給了他和他全家人自由。尼斯多麼想立刻飛回去,他要問問老穆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要背叛父親和他?為什麼在選擇了背叛之後,卻又離開?

  在禮拜堂裡,摩根修士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看了尼斯一眼。只見小傢伙的頭頂上紅光一閃。摩根修士搖了搖頭,有些不看好尼斯。

  受戒儀式是一種考驗,看一個人對原罪的抵抗能力。這種考驗之所以要持續很長的時間,是因為受試者一開始,腦子總是很清醒,能夠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只有在經歷長時間的考驗,精神變得疲憊不堪之後,才會漸漸地支撐不住。

  小傢伙一上來就失敗,說明他的意志很脆弱。

  更讓他不看好的是,第一個失敗的居然是「憤怒」如果是失敗在懶惰和暴食上,這還情有可原。小孩的自制力比較差,而且十之八九沒有嘗過飢餓和疲倦的滋味,在幻境裡,只要把他們扔到一個空曠無人的地方,讓他們長途跋涉上幾天幾夜,然後在他們面前出現一大堆食物,再放上一張柔軟的大床,想不失敗都難。

  至於嫉妒、貪婪、驕傲和憤怒這四種原罪,小孩子難免也會有,不過年齡越小,心性越單純,這四關都很容易過,特別是明知道自己在經受考驗的時候,稍微克制一下,肯定就可以堅持過去了。

  小傢伙的表現讓他失望,與此同時,他也鬆了口氣。

  在他想來,第二個失敗很快就會到來,然後就是第三個、第四個……很快他就可以解脫了。可惜,接下來並沒有如他所願,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尼斯身上再也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反倒是不時地冒出一點淡藍色的光芒。

  在幻境之中,尼斯的心情變得越來越平靜。

  嫉妒和貪婪這兩關,他過得風平浪靜。

  被開啟智慧的他,擁有著成年人的判斷力。不過,更關鍵的原因是,這兩關都是用金錢、地位之類的東西誘惑他。尼斯知道金錢是好東西,也知道地位的重要,但是他只是知道,並沒有切身體會過,所以這些東西對他的誘惑力很低。

  在懶惰和暴食這兩關,幻境之中出現的恰好是他父親下葬之後那個飢餓疲憊的一夜,只不過在幻境裡,飢餓的感覺被加強了許多倍,而且白天黑夜那些可惡的親戚都在他耳邊大聲咒罵,不停地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根本沒有辦法睡覺。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意義,那一晚上對於尼斯來說,影響實在太深刻了,他彷彿能夠感覺到賽門老人就躲在後面的釀酒作坊裡,所以他完全無視自己的飢餓和疲憊。

  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在憤怒這一關失敗之外,他一直都非常順利,但是現在,他遇上麻煩了。

  此刻,他的眼前一片幽暗。

  只有清冷的月光從狹窄的窗口照進來。

  那不正是前天晚上在修道院房間裡面的一幕?

  一個纖細卻又不失豐滿的女人正背對他躺著,他的手已經伸進最裡面的衣服底下,一隻手的手指正捻動著那一點殷紅。另外一隻手緊貼著柔軟的腹部,感受著那裡的豐腴滑膩。

  尼斯的心情一陣激盪,不過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是在接受考驗。

  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他飛快地把手抽了出來,整個人也往後一縮,緊緊地貼在了牆壁上。對於這樣的反應,那個女人似乎有些意外,她略帶好奇地「嗯」地輕吟了一聲,居然轉了個身,從背朝著他變成了面對面。

  「你剛才不是很喜歡嗎?為什麼現在不動手了?」

  她輕聲問道,那身影說不出的柔媚。說著,她輕輕地貼了上來。

  尼斯避無可避,當兩團軟玉緊貼到他的胸前,一具嬌軀闖入他的懷裡,他的手下意識地環抱了上去。

  原本只是指尖有種滑膩的感覺,現在他只感覺整個懷裡都滑膩綿軟。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那個女人的腹部緊貼著他的腹部,每一次輕輕地扭動,都在他的心底激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他的腦子裡面充滿了慾望。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的嘴唇湊到他的耳垂邊上,在上面輕輕地咬了一口。

  尼斯一點都不感覺到痛,只是感覺癢,而且渾身一陣發酥。

  「想要知道我是誰嗎?」

  那個女人輕聲問道,她吐出的氣吹著尼斯的耳廓,讓原本就渾身發酥的小傢伙越發變得穌軟起來。

  「我想。」

  尼斯不由自主地喊道。

  話音剛剛出口,一切都如同泡影I般消失了。

  眼前再也不是一片黑暗,也看不見那皎潔的月光,更沒有那擁入懷裡的軟玉溫香,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失落。

  此刻的他,後悔極了。

  他後悔的不是自己的失敗,而是後悔失敗得太早,要不然他就可以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了。再一次捻了捻指尖的滑膩,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他彷彿能夠聞到那淡淡的幽香。

  就在他沉溺於剛才那美妙感覺的時候,驟然間,光明充斥了四周。他彷彿一下子進入了一個光的世界,連空氣都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這裡沒有大地,腳下是蒸騰的雲霧,雲霧中不時地泛出一團團的金光,頭頂上倒是有一片天空,很多光自動聚集在一起,緩緩地流動著,彷彿是一條由光組成的河流,又像是不停變化著的一道霓彩虹光。

  好半天,他才注意到自己。

  他彷彿也是由光組成,整個身體都是由淡淡的光組成,伸出手掌,居然可以穿透過去,看到後面的東西。這想必就是聖靈之體。最虔誠的信徒死後升入天堂,就會轉化為這種聖靈之體,獲得永生。

  尼斯猛然間清醒過來。

  他想起,老人曾經對他提到過,每個加入教會的人,全都擁有一次體會神聖力量有多麼強大的機會。果然他的腦子裡面多了一些東西,那是二十幾篇祈禱文,有的長,有的短,長的簡直就如同敘事詩,短的卻只有一句話。他知道,這些祈禱文每一篇都對應一種終極神術。尼斯沒有試圖記憶這些祈禱文,因為沒用,一旦出了這個空間,一切都會遺忘。

  復活,天使召喚,末日降臨,最後的審判……一連串終極神術的名字在尼斯的心頭滑過,突然間他停了下來,他找到了他要的東西。

  啟示——先知一脈的兩大終極神術之一。

  另外一個終極神術就叫預言。

  兩者的區別是,啟示能夠知道過去、現在、和不遠未來的事,而預言只和未來有關。據說,還有兩本書與之對應,一本叫《啟示錄》一本叫《預言書》對那兩本書,他想都不敢想,這種傳說中的東西只可能是神器。更何況,這兩本書的存在,始終都只是傳說,從來沒有人得到過其中的任何一本。

  強行讓心變得平靜下來。

  機會只有一次。

  他不會忘記老人說過的話,上帝的慷慨是有限的,如果貪得無厭的話,最後將一無所獲。

  用心地念了一遍「啟示」的祈禱文,這是一篇很長的祈禱文,而且非常拗口,如果是以往的話,他至少要十幾遍才有可能通順地把祈禱文從頭到尾念出來。但是這一次,他卻一次就成功了,而且念得很輕鬆。

  轉瞬間,尼斯就明白了。

  在這個完全由上帝掌控的世界裡面,絕對不會有失敗。

  「我想知道,如何尋求最適合我自己的那條路。」

  尼斯默默禱告著。

  剛剛說出心中的願望,他的面前就冒出了一片青濛濛的光華。

  那片光華漸漸凝結起來變成了一塊鏡片,鏡片的正中央顯露出一幅他熟悉的景象:在半山腰上,六座煉鐵爐的前面,一群修士在那裡揮汗如雨地打鐵。影像越來越大,最終定格在一個人的身上,這個人站在開刀的前面,手握著鯽刀的刀柄,在鯽刀下,薄鐵片被剪切成了纖細的鐵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