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 第二十五集 第一章 勝利者的慶祝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尼斯等四人在群山間緩緩而行。

  這是瑪格麗特的要求,此刻她已經名正言順成為女王,她卻感到異常迷惘,彷彿一下了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對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安德魯希亞再一次背叛了你,他偷偷向聯軍通風報信。」

  尼斯說這話為的是讓瑪格麗特振作起來。

  「我已經猜到了。」

  瑪格麗特輕歎一聲,這也是她感到失落的原因。

  當年也是這樣,戰爭結束之後內部開始有了紛爭。

  「你打算怎麼辦?」

  瑪格麗特問道。

  「我打算找他攤牌,既然把柄落在我的手裡,他想必會聽話。」

  尼斯並不打算舉起屠刀,說實話,換一個人坐在安德魯希亞的位置上,情況或許更加糟糕。

  「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吧!」

  瑪格麗特也不想把安德魯希亞怎麼樣,之前五國聯軍十幾萬人馬直壓過來,別說安德魯希亞,就連她本人也感到喘不過氣。

  「塞巴斯蒂安死了,站在他那邊的人全都下錯注,夏馬恩東南西方向多出大量的地盤,這些全都是你直轄,你這個女王當起來會輕鬆得多。」

  尼斯輕笑著說道,這才是他真正想提的話題,他知道瑪格麗特為什麼而迷惘。

  一個人在有目標的時候絕對幹勁十足,但是當目標實現之後,往往會四顧茫然,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他要讓瑪格麗特擁有一個新的目標。

  奪取夏馬恩的王位僅僅只是開始,對於瑪格麗特來說,下一項挑戰是如何治理好國家。

  「我不需要為此擔憂,這些事交給你就可以了,我親愛的宰相大人。」

  瑪格麗特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她開著玩笑說道。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說是玩笑話,尼斯和玫瑰十字團在這場一位爭奪戰裡貢獻最大,現在贏得了這場戰爭,他們當然有資格獲取最大的一份紅利,除了領地和封爵之外,讓尼斯擔任宰相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而且教會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某個教會成員掌控一個地方的世俗權力,那麼他也是教會在這塊地域的負責人。

  「宰相?」

  尼斯歎了一聲,他突然感覺這一切都恍如夢中。

  三年前她的父親去世,一連串災難降臨到頭上,爵位被親戚奪走,家裡的產業給了教會,他變得一無所有,但是現在居然要掌管一個國家。

  「我知道你有些想法,以前我幫不了你,現在我終於有這樣的實力了,在夏馬恩你可以盡情施展。」

  瑪格麗特是一個很體貼的女人。

  尼斯微微一笑,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半的人最清楚他的底細,兩個人裡一個是瑪格麗特,另外一個是艾米麗,半個是小公主安娜。她們知道他和聖殿騎士團的關係,也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一些。」

  尼斯收斂了笑容,他要做的事還多著呢!眼前就有一件大事要辦,他必需把索拉爾德搞定才行。接下來還要反攻帕斯特米拉王國,只有讓伊莉莎白成為帕斯特米拉王國的女王,他才能稍微鬆口氣。

  「你馬上要前往沃福德鎮?」瑪格麗特問道。此刻她最希望的就是情人能夠陪著她。勝利的喜悅必需和人分享,才讓人真正感到高興。

  尼斯知道瑪格麗特的意思,所以立刻說道:「可能會晚兩天過去,本來我以為這邊不會這麼早動手,等索拉爾德打下沃福德鎮之後才會進攻,沒想到那位新任聯軍統帥的性子這麼急……不過這樣也好,索拉爾德之前被我嚇住了,一時半刻不會繼續進攻,等到這邊的消息傳到他的耳朵裡,情況很可能會起變化。」

  「恐怕,那位新任的統帥不想讓別人認為,他能夠贏得勝利是因為和索拉爾德聯手,兩面進攻的結果。」

  瑪格麗特比尼斯更懂得人心。

  擁有幾倍於敵的軍力,各國方面都準備得異常充分,卻還需要外族的幫助才能夠獲取勝利,這種勝利根本就沒有炫耀的價值,反倒可能被別人嘲笑,任何一個稍微有點自信的將領都不會允許發生這樣的事。

  「還有一種可能,那位統帥可能也防著索拉爾德。」

  星娜在一旁補充道。

  別看聯軍聚集了十幾萬人馬,蠻族的打法偏偏就是他們的剋星。

  蠻族的軍隊如同風一般飄忽,十幾萬大軍聚攏一團的話,只會被蠻族拖累,拖垮,最終拖死,如果十幾萬大軍散開的話,又會被一口一口吃掉。那位聯軍統帥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最終選擇了強攻,想要在索拉爾德到來之前結束這場戰爭,然後他就可以把軍隊鋪開,深溝高磊,用已經熟知的那套辦法對付劫掠如風的蠻族騎兵。

  「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這到底怎麼辦到的?」

  艾米麗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已經無數次催動「啟示錄」可惜看到的卻是一片空白。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

  尼斯不敢再逗女孩,他知道這個傢伙天生缺乏耐性,而且好奇心又極重,逗得狠了,她會翻臉的。

  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原來的山路早已經不見了,甚至連山坡都被削下一層,本來是緩坡的地方全都變成的懸崖,原來是懸崖的地方被亂石堆滿,成了高低錯落的山坡。

  此刻一條條繩索從山腰上垂落,被困在山上的士兵們沿著繩索往下滑,四周的景象令他們到現在還心驚肉跳。

  山腳下,一群將領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他們也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太可怕了,這是怎麼做到的?我們什麼時候有這麼多土元素系法師了?」

  一個以前就緊跟著瑪格麗特的領主驚詫地問道。

  「應該不是魔法的力量,聯軍的探子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如果有魔法師對這座山進行改造的話,對方不可能一點都沒察覺。」

  安德魯希亞老頭輕歎一聲說道,雖然勝利了,但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喜色。

  他的這番話言而未盡,他感覺意外的並不是聯軍那邊一點都沒察覺這裡的異動,而是他居然也對此一無所知。要知道他從頭到尾都參加了防禦工事的修建,特別是半山腰的工事建造全都是他的人在進行,可以說他對這裡的每一處地道都瞭如指掌,卻沒想到在他建造的工事底下還隱藏著一個大秘密。

  安德魯希亞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代表那個小牧師從頭到尾沒有信任過他。

  他又想到尼斯故意透露土匪軍團的行蹤,這根本就是一個假情報。從沃福德鎮那邊已經有消息傳過來,索拉爾德還沒有靠近沃福德鎮就被擋住,而且損失不小,但是土匪軍團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我必須說一聲抱歉,事先沒有告訴各位這裡的部署。」

  路克一步步走了過來,他踩著石頭前進,走得非常小心。

  雖然心裡仍舊不舒服,但是那些領主也不能說什麼,畢竟他們面對的是五個國家聯合起來的十幾萬軍隊,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原本甚至沒想過能夠贏得這場戰爭。此刻站在這裡的領主都可以算得上是瑪格麗特的鐵桿支持者,他們和他們的士兵才會在這裡死戰不退,那些膽小、意志不堅的領主根本就沒在山上,全都找藉口把自己的軍隊拉到其他地方了,正因為如此,能夠贏得勝利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各位都付出巨大的犧牲,有付出肯定有回報。」

  路克說道。他說這話有些逾越。

  不過其他人都知道這個傢伙的話就代表尼斯的意思,而尼斯的意思就是瑪格麗特女王的意思,所以這番話的份量毋庸置疑。

  「這場戰役我們亦沒有做出太大的貢獻,你們既然暗中已經安排好一切,就算沒我們,你們也會成功。」

  安德魯希亞子爵亦沒有順著路克的意思,而是給眾位領主澆了一盆冷水。

  那些領主頓時恍然大悟,如果論功行賞的話,他們更多的是苦勞,而不是功勞,真正的功勞只可能屬於那個小牧師。

  「功勞人人有份,無所謂誰大誰小,沒有各位拖住聯軍,他們不可能把所有的軍隊都壓過來,也就沒可能一網打盡。」

  路克顯得心平氣和,他確實這樣想。

  眼前這些領主都認為路克是知情者,事先肯定知道所有的安排,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一無所知。事實上,他和玫瑰十字團的其他人連突圍的準備都已經做好,甚至到了山體崩塌,聯軍十幾萬大軍全都埋葬在亂石之下的時候,他們都還沒明白過來,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贏得這場戰爭。

  所以說功勞,他和這些領主沒什麼兩樣,甚至還不如這些領主。

  如果說有人虧了的話,那就只有尼斯了,不過路克絕對不認為尼斯會虧。

  短短三年,從認識尼斯到現在,他對尼斯讓出利益以及習以為常,白糖生意、奶油生意、交易廣場的管理權、甚至包括玫瑰十字團的領導權,都被尼斯毫不猶豫地讓了出去。有些是被迫的,有些是主動的,每一次其他人都感覺很虧,虧得厲害,但是最後卻發現尼斯一點都沒虧,反而賺得更多。

  「女王陛下已經將六座城市附近的土地全都劃出來作為封賞,此刻在這裡的各位都已經是王國的一等男爵,你們可以選擇原本領地周圍的土地,也可以選擇換到六座城市中的任何一座。」

  路克宣佈瑪格麗特的命令。

  他的話音剛落,那些領主們都喧鬧起來,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一等男爵在夏馬恩王國已經是普通領主能夠得到的最高爵位,八年前分封各位領主的時候根本沒有這樣慷慨,總共才二十幾位一等男爵,此外就是安德魯希亞和哈洛克這兩首功之臣得到三等子爵的封號。

  更何況這一次不但賜予爵位異常慷慨,分封的領地更是出乎預料。

  歷代君王絕對不會把法科蘭德爾這樣大城周圍的土地分出去,法科蘭德爾方圓五公里的土地價格相當於其它地方的十倍。

  大部分領主都笑逐顏開,把這次的封賞看成是瑪格麗特慷慨的回報,只有少數幾個聰明人物已經猜到女王的意圖。

  這些聰明人裡當然包括安德魯希亞老頭,他知道這是在分化瓦解地方領主的團結。

  塞巴斯蒂安迅速垮台,原來站在那邊的領主會都會失去一切,這是一次大洗牌,站錯隊伍的人首先被清了出去。

  但是這邊也不全都是勝利者,在最危難時離開的那些領主肯定會為他們的行為後悔。他們原來也有資格分享紅利,但是現在他們只能得到很小一塊,這些人免不了會和此刻站在山腳下的領主產生隔閡。

  而得到豐厚封賞的這些貴族,一開始的時候或許會和睦相處,但是大家的領地都擠在一起,時間長了總會產生摩擦。這是陽謀,讓人無話可說的陽謀。

  以前把領主分封在偏遠地區,雖然土地的價值不能和大城市周圍相比,但是周圍有大量的空餘土地,很容易往外擴展,但是現在土地價值提升,擴展的餘地卻沒了,旁邊就是另外一位領主的領地,大家都會盯得很緊。

  無法擴展就意味著難以壯大,領主們的實力無形中被限制了。

  「說完了女王陛下的命令,現在我說一下我們商行的事。這場戰爭結束之後,很多城市需要重建,很多領地需要建設,我們的根基比較弱,所以想向各位借一些人手,我們絕對會付錢,或者各位如果看上我們那些產業的話,可以入股。」

  路克說道。

  路克這話有些高深莫測,很多領主聽不明白,不過也有聽明白的人。

  這番話的重點就在於入股。

  現在誰都知道玫瑰十字商行日賺斗金,而且以後生意會越做越大,規模也會越來越大,現在入股的話,就等著到時候拿錢。這根本就不是要他們幫忙,而是變著法給他們好處。

  安德魯希亞老頭則看得更遠,他看出路克在拉攏人,一旦在場的領主們在玫瑰十字商行入了股,就意味著雙方成了合夥人,因為利益而結成的關係遠比交情深厚得多。

  讓安德魯希亞感到悲哀的是,他雖然看破其中的奧妙,卻沒辦法阻止別人,甚至還不能說破,就算說破也沒用,利益當前,沒多少人會聽他的。

  安德魯希亞不想枉作小人。

  看到安德魯希亞一臉頹然,路克走了過去,用不太響的聲音說道:「女王陛下已經知道您在暗中付出了多少艱辛,她無法給予您足夠的回報,只能仍舊請你擔任領主們的代表。」

  這番話聽上去充滿歉意,而且異常恭敬,但是安德魯希亞老頭卻感覺心驚肉跳。他自己最清楚,路克面對著他的時候,眼睛裡射出凌厲的寒芒,這絕對不是一張充滿歉意和恭敬的臉,顯然這番話必須反著聽。

  話裡真正的意思是,瑪格麗特已經知道他幹過什麼,知道他在最關鍵的時候出賣所有人,投降了聯軍那邊,向那邊通報很多重要情報。瑪格麗特不想處理他,就算有確鑿的證據,這也會讓很多人感到寒心,甚至會覺得瑪格麗特無情,所以女王陛下乾脆不處理他,還讓他留在原來的位置上。

  安德魯希亞自然明白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呼風喚雨,瑪格麗特讓他留在那個位置上,只是裝裝樣子,順便起一點協調作用,如果他敢亂說亂動的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換成半年以前他根本不會在乎,那個時候無論是瑪格麗特還是尼斯可以調用的力量都很有限,頂多能夠湊出三五個超階強者,但是打下法科蘭德爾之後就不同了,有了地盤而且被大家推薦為女王,很多想要搏一把前程的超階強者紛紛來投,實力的增長不止一點。現在更是不同,塞巴斯蒂安垮台,五國聯軍戰敗,整個夏馬恩已經在瑪格麗特的掌控之下,無人能夠與之抗衡,如果他不明白這一點的話,當年的戰友被塞巴斯蒂安害死的哈洛克,就會是他最好的榜樣。

  「各位,對於那些為了這場勝利付出巨大犧牲的人,我們永遠都會記住他們,人死不能復生,但是對他們的家人,女王陛下會做出補償,大家都列一個清單上來。」

  路克轉頭說道。

  「補償的方式是什麼?」

  一個比較熱心的領主開口問道。

  「女王陛下馬上要組建一支王家騎兵團,在這次戰役中戰死士兵的兒子,只要沒有殘疾,都可以加入騎兵團。陛下還劃出七千五百六十三塊土地,用來安置那些烈士的家庭,我們商行業也會有所表示,烈士們的家屬如果有意願的話,可以來我們商行做事,或者開辦作坊,我們商行會提供原料並且收購成品。」

  路克說出他們設想的方案。

  那些領主都說不出話來,他們可以肯定這裡面不會有絲毫灌水。

  比起八年前的那場勝利,這一次更有勝利的感覺。八年前,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什麼都沒得到,更別說他們手底下犧牲的那些士兵了。

  「我還有其他的事,就不陪各位了。」

  路克過來原本就是為了宣佈這件事,自然不會多待。

  路克在跟前,那些領主不能討論,他一走,大家立刻議論起來。

  「看來今後我們的地位會漸漸變得和伊比利斯那些貴族差不多。」

  一個同樣上了年紀的老者輕歎了一聲。

  「什麼意思?」周圍那些領主大多是武人,腦子單純,不善於思考,自然不明白這裡面的蹊蹺。「你們還沒看出來嗎?瑪格麗特用換地的辦法把我們全都換到大城市周圍,想想看,有住在城裡的機會,你們還會住在鄉下嗎?我們還好,我們的下一代,再下一代肯定會受影響,久而久之,你我的家族都會和領地漸漸脫離。」老者輕歎一聲。眾人思索起來。伊比利斯離這裡不遠,他們中很多人還和伊比利斯的某個家族有親戚關係,所以對那裡的情況多少有點瞭解。那個地方已經很少有整天待在自己領地的領主,大部分人平時都在城裡,享受著城市的奢華和繁榮,整天流連於舞會和宴會之間。他們的財產大多來自商業經營,土地上的出產在每年的收入裡只佔很小的一部分。

  「那也不錯啊。」一個領主沒心沒肺地說道:「如果我家真的能那麼有錢,確實沒什麼必要死守著土地。你們還沒看出來嗎?現在有錢就有一切,打仗靠的已經不是士兵和勇氣。」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那邊的亂石堆。這話一出,原本還打算說幾句的安德魯希亞老頭頓時閉上嘴巴。

  他沒辦法反駁,這場戰爭不同於八年前那場戰爭,這次戰爭的主角不再是騎士,而是錢。

  「安德魯希亞子爵,你的意思呢?」一位和安德魯希亞年紀差不多的老頭問道。換成以前,安德魯希亞老頭肯定會警告一番,但是此刻他卻沒有那樣的念頭,瑪格麗特已經警告過他,如果亂說亂動,死的恐怕不只是他一個人,老頭自己倒是不怕死,但是他怕自己的家族就此斷絕。

  「你我都明白瑪格麗特的打算,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跟著瑪格麗特的人一直都能得到好處,比如現在,我們這些跟得最緊的人成了最後的贏家,沒有跟緊的人被遠遠地甩在後面,你我可以不在意,但是我們的家族難道不能夠不在意嗎?」說到這裡安德魯希亞又發出一聲歎息,歎息聲充滿了無奈。

  安德魯希亞的話很容易懂,對於那些自認為看透瑪格麗特意圖的人來說,絕對是當頭一棒。這些話說得再透徹不過,瑪格麗特的手段就是緊跟她的人有好處,由此漸漸拉開臣屬們的距離。

  跟得越緊的人地位越來越高,財富越來越多,影響力越來越大,而那些不緊跟的人則會漸漸邊緣化。

  離戰場兩公里外,在一條河邊,一群女人正站在那裡,為首的是迪莉婭,她臉上厭惡地看著河堤。

  河堤上密密麻麻全是銀灰色的老鼠,他們看上去並不像其他同類一樣噁心,他們的皮毛閃爍著金屬的光澤,紅紅的眼珠像寶石一般閃亮,不過數量實在太多了些,河堤四周全都是這東西亂爬,不管誰看到這一幕都會感到毛骨悚然。「別一臉不高興它們是大功臣。」

  黛茜在一旁勸解道。

  「是的,大功臣!」迪莉婭很不以為然:「為什麼瑪格麗特從來不過來看看?她應該給每隻老鼠發一枚勳章才對。」黛茵咯咯地笑了起來。

  「別說得那麼不客氣,瑪格麗特現在是你們的君主。」

  西爾維婭在後面板著臉訓斥道。

  黛茜立刻收住笑聲,她和迪莉婭不一樣,那個傢伙是一頭孤狼,對家族什麼的不感興趣,她卻不是,一直以來黛茜都希望擁有自己的家庭,而家族正是家庭的延續。

  「迪莉婭,正經一些,你現在已經是男爵了。」

  黛茜順著西爾維婭的意思說道。

  被警告的迪莉婭聳了聳肩,她並不在意這些,但是好朋友的話還是要聽。再說,黛茜的話也沒錯,她現在畢竟是一個男爵,有一塊令人垂涎的男爵領,以後就是瑪格麗特的臣屬了。

  「真是沒想到我現在居然也是男爵了。」

  迪莉婭頗有些自嘲地說道。

  「你想過怎麼安排自己的領地嗎?」

  黛茜閒著沒事幹,所以問起這件事,其實她想問的並不是迪莉婭,而是旁邊的西爾維婭。

  從帕斯特米拉前往伊比利斯的一路上,她們都在同一輛車上。那個時候,尼斯的玩意不是插在艾米麗的身體裡,就是插在西爾維婭的身體裡,沒有一刻消停。黛茜相信尼斯不會不管自己的女人,所以西爾維婭和艾米麗肯定會得到特別的照顧。「我才不關心呢。」

  西爾維婭知道黛茜想些什麼:「那塊領地自然會有人幫我打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下巴微微揚著。

  這群女人的關係非常奇怪,他們的關係非常密切,要不然當初追殺尼斯的時侯,黛茜和迪莉婭也不會想到請艾米麗她們,但是說她們親密又似乎有些不對,這兩群女人相互之間多少有些看對方不上眼。

  剛才黛茜那樣問,顯然就是暗指西爾維婭和尼斯有私情,所以肯定會受到尼斯的照顧,而此刻西爾維婭的表現證明她並沒有在意那隱含的嘲諷,反而顯得很得意。

  西爾維婭當然不是那種膚淺的女人,不過現在的她經歷了太多事,看法已經和別的女人不同。尼斯能夠滿足她生理方面的需要,比她第一個男人和艾米麗這個假男人都厲害,這就已經足夠,現在她又有了自己的產業,如果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恐怕就只剩下缺少一個孩子了。

  「別那麼小氣,說說看嘛,你和艾米麗怎麼麼打算?」迪莉婭是為了黛茜才這樣問。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為了她自己,因為她決定今後還是和黛茜住在一起,反正挑選領地的時候,她會把領地挑在黛茜的領地旁邊,她還會立下遺囑,去世之後把領地和爵位傳給黛茜的某個孩子。

  「很簡單,我和艾米麗都打算把領地交給玫瑰十字商行經營,事先會簽訂一個協議,玫瑰十字商行會保證每年的收成比附近的領主高兩成。」

  西爾維婭也不再隱瞞。迪莉婭看了看黛茜,兩個女人都有些心動。

  這等於是把玫瑰十字商行當佃戶,不過一般的佃戶是主人拿走收成的一半,佃戶得到剩下的一半,玫瑰十字商行卻是大手筆,居然給百分之一百二十,弄得不好要往裡倒貼。

  「我和那個傢伙說去,這次能夠獲得勝利,你出的力最大,我出的力也不少。」

  迪莉婭有些心裡不平衡。

  這一次能夠把聯軍十幾萬大軍全都埋葬在山崩之下,除了靠這難以計數的老鼠之外,出力最多的就是黛茜。

  黛茜是大地之母的神眷者,擁有著操縱大地的能力,就是靠她,才製造這場大規模山崩,如果完全靠蠻力的話,至少要兩百個土系魔法師聯手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尼斯最初設計對付聯軍的辦法,並不是製造這樣一場山崩,在他原來的計劃裡,他打算學蠻族的打法,在機動中拖死那只規模龐大的聯軍,直到他遇見黛西和艾米麗之後,他才改變策略,想出現在這個辦法。

  之所以提到艾米麗是因為她的那條項鏈。

  當初的艾米麗至少八成的本事在那條項鏈上,能夠召喚出水精靈溫蒂尼的她,是追殺尼斯的主力,可一旦失去這種能力,她恐怕只能欺負一下黛西,對上迪莉婭或者西爾維婭絕對只有逃跑的份。

  艾米麗能夠操縱水精靈溫蒂尼,黛西十有八九也能操縱土精靈諾姆。

  想要買到一件這樣的魔導器絕對不是容易的事,它的價格也不是尼斯能夠承受,除非他願意拿出一件聖器交換。不過他根本用不著擁有,這類魔導器大多數都是一年裡用一、兩次的那種,所以租借遠比購買划算得多。

  尼斯透過雨果借來一件這樣的魔導器,黛西靠這件法器召喚出諾姆,正是因為有土之精靈的幫忙,才能把山脈的崩塌點全部找出來。

  「也對,你們的功勞其實最大,他應該不會吝嗇。」

  西爾維婭這樣說,等於是代替尼斯答應下來。這是尼斯給她的權力。

  尼斯本人也有不少產業,以前這些產業是放在玫瑰十字商行裡,由路克和梅特洛經營,但是隨著地盤越來越大,權利越來越大,他不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玫瑰十字商行,這樣會造成尾大不掉,畢竟他和瑪格麗特的孩子將來要統治這個國家。所以接下來的那些產業肯定會交給別人。

  沃福德鎮那邊的產業他就交給貝莉蒂和星娜幫忙經營,西爾維婭則管理著三家商行,其中一家商行負責夏馬恩和伊比利斯之間的貿易,一家商行專心於國內的貿易,最後一家商行負責木材、石料之類的買賣。

  這幾個女人在那裡聊天,堤岸邊那難以計數的老鼠大軍全都登上了船。

  現在天氣已經變冷,但是河水還沒有冰凍,所以船隻可以行駛,如果再拖延半個月就難說了。

  所有的老鼠就像是堆沙子一樣重重疊疊堆在一起。換成普通的老鼠,底下那些肯定已經被壓死了,但是這些老鼠卻不在乎,它們的身體異常堅韌,就算山崖崩塌下來砸在它們身上,也頂多造成一點輕傷。

  「這個不犯忌諱嗎?說不定有人會把卡奧尼鼠災也當做罪名扣在那個傢伙的頭上。」

  迪莉婭無意間掃了鼠群一眼,忍不住嘟囔起來。

  「這就是尼斯高明的地方,他沒用這些老鼠對付聯軍,只用它們對付蠻族。」

  西爾維婭是尼斯的女人,得到他的信任明所以知道很多隱情。

  「這倒也是,教會最喜歡看到的就是皈依上帝,如果連魔獸都能夠皈依上帝的話,那就更證明上帝的偉大了。」

  迪莉婭很不恭敬地說道。

  黛西和西爾維婭翻了翻白眼,這話在她們面前說不會有事,傳出去就麻煩了。

  「那些蠻族又不是吃素的,他們會連老鼠都對付不了嗎?」

  迪莉婭好像不說一些尼斯的壞話就不開心。

  「你試過了?」

  西爾維婭輕笑起來,她只要一想到迪莉婭最初看到那些老鼠時雙腳發軟的樣子,到現在都感覺好笑。

  不過她那個時候也沒好到哪裡去,雖然沒有兩腿發軟,但是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反倒是性子最軟的黛西顯得比較正常,這倒是可以理解,黛西能夠在底下穿行,經常會看到成群的老鼠、蚯蚓、蛇蟲之類的東西,膽子已經練出來了。

  「這些老鼠不簡單,就算被砍上一刀或者射上一箭,也未必能要了它們的命,普通人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那幾萬蠻族裡,真正不怕它們的恐怕也就兩、三千人。」

  黛西說得比較公允。

  她還有半句話藏著沒說,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尼斯根本不會對蠻族大軍下手,他的目標十有八九是戰馬。

  蠻族讓人頭痛的是他們的機動力,而他們的機動力來自戰馬,一旦沒了戰馬,他們的實力會廢掉一大半。

  殺人會結下深仇大恨,對尼斯將來的發展非常不利,死掉一些戰馬就不同了,頂多花點錢就可以化解仇恨,而尼斯最不缺的就是錢。

  夜色深沉,呼嘯的寒風吹拂著大地。

  在北面,一片營帳散落在群山之中,整個大營到處都插著火把,火光照亮天空。

  之前那場突襲讓蠻族感到恐懼,現在他們連睡覺都要睜著一隻眼睛,弄得這麼亮也是為了防備再一次遭遇突襲。

  正中央的營帳裡,索拉爾德異常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侏儒,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嘴裡喃喃自語著:「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侏儒不停地搓著一枚水晶球。

  水晶球裡像是充滿了煙霧一樣,看上去與模模糊糊,隱約還有一些影子晃來晃去。

  雖然看不真切,但是兩軍的勝負還是能夠分辨。

  「聯軍敗了,十萬軍隊幾乎全軍覆沒,塞巴斯蒂安好像也死了。現在瑪格麗特的軍隊正在四處圍追堵截,聯軍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活著離開邊境。」

  從侏儒嘴裡說出來的消息絕對一個比一個糟糕。

  「你說瑪格麗特的軍隊在圍追堵截,沒有北上?」

  索拉爾德越發皺起眉頭,這不但沒有讓他鬆口氣,反倒令他越發擔憂起來。對方不動大軍,證明另有安排。

  索拉爾德現在有點怕了尼斯神出鬼沒的手段和千奇百怪的打法。

  「要不要再聽一個壞消息?」

  侏儒顯然打算讓這位王心情更差一些。

  「有話快說。」

  索拉爾德擺了擺手。

  「壞消息是,如果你不早做準備的話,危險馬上就會來臨。」

  侏儒又搓了一下水晶球,水晶球裡一陣煙霧漫卷,接著顯露出幾個很大的影子,雖然影子仍舊很模糊,但是這一次卻能夠看出那是幾艘大船。

  「這裡面藏著什麼?」

  索拉爾德現在最頭痛的就是弄不明白的東西。對方的招數全都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但是偏偏一次就讓他感到異常痛苦。

  現在他前前後後已經損失了三、四千人馬,這已經是不小的損失了,不過更重要的是士氣因此變得低落,如果再遭受損失的話,就很難說會發生些什麼。

  「你太高估我的力量了。」

  侏儒歎了口氣。

  「那麼告訴我這一次會死多少人?」

  索拉爾德只能退而求其次,戰爭的力量會擾亂天機,讓人看不到太多細節,但是想知道誰會死去還是沒有那麼困難,將死之人總會顯露出一些徵兆,比如臉上浮現黑暈、額頭髮暗,以蒙特斯的實力應該可以看得出來。

  「死的人不會很多,但是你的人將不得不走路打仗。」侏儒給出又的一個壞消息。

  索拉爾德當然明白這話的意思,蠻族和蠻族之間交戰,首先殺的肯定是對方的戰馬,只要沒有戰馬,敵人就任由宰割了。

  「如果我方死守呢?」蠻族的王有些走頭無路,不到萬不得已,蠻族絕對不會選擇防禦戰,這不是他們擅長的。

  侏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手搓了搓水晶球,好半天之後他搖了搖頭。 「這沒用,對方的攻擊將無孔不如,而且只殺戰馬還算客氣的,這件武器可以讓你的士兵全都完蛋,能夠活著的不會超過三千人。」

  索拉爾德在帳篷裡走來走去,他聽得懂蒙特斯的預示,對方準備的武器能夠殺掉他帶來的所有普通士兵。

  「你還有什麼建議?」

  索拉爾德現在有點承認自己的失敗的意思了,不過他也並不在麼在乎,這次出兵本來就想要任性一把,到了他這個地步,什麼都用不著在乎了。

  「和對方妥協吧,那個人也需要你的幫助。」

  侏儒歎道。

  「需要我的幫助?」

  索拉爾德有些疑惑不解。

  「你不是早就琢磨好要把帕斯特米拉打下來,然後當作商品賣出去嗎?現在機會來了。」

  侏儒提醒到。

  「想要拿下帕斯特米拉,就免不了要動武,而動武的話,就算殺的人不多,也會讓帕斯特米拉人感到屈辱,時間長了,這份屈辱會漸漸發酵,將來肯定會有麻煩。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帕斯特米拉人主動送上門來,這樣以來帕斯特米拉人就不會感到屈辱,反倒會感恩戴德。」

  索拉爾德這下子明白了,「這幫南方佬可真是虛偽。」

  他噓笑了起來。

  「你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這份虛偽,那個教會才能夠在短短幾個世紀裡實際上掌控了南面的各國,而且影響力至今都沒有絲毫的衰退跡象。」

  侏儒有些感慨。

  「這倒也是。」索拉爾德點了點頭。

  「如果你下了決心的話,趁著那些船沒到之前,最好快點派出使者。」

  侏儒提醒到。

  索拉爾德有些猶豫起來。

  「你在顧慮特斯亞他們?」

  侏儒看出索拉爾德心中猶豫的原因。

  這場戰爭是索拉爾德挑起,他原本打算坑一把那些有異心的部落,結果卻讓和他們關係不錯的幾個部落受到了巨大損失。

  「這件事要有個交代。」

  索拉爾德此刻絕對頭痛。

  「辦法並不是沒有,特斯亞老頭並不笨,他肯定知道自己的部落非常危險,也知道現在並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如果你再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他,他會明白現在他需要的是讓自己的部落得到修養生息的機會,」

  侏儒說道。

  「你有什麼建議?」

  索拉爾德投去詢問的目光。

  「讓他們放棄原來肥沃的土地,搬到南面去。」

  侏儒說到。

  索拉爾德大吃一驚,他知道這意味什麼。

  和哥倫安特,夏馬恩接壤的地方就是他們所說的南面,這裡的土地並不貧瘠,但是比較多事,南部各國倒是不敢惹事,不過土匪和傭兵經常會越過邊境。

  蠻族雖然彪悍,但是也有比較弱的人,比如女人和孩子。令他們痛恨和無奈的是,這些土匪和傭兵一旦得手,就會立刻縮回邊境,他們就算想報復都做不到,所以久而久之這片肥沃的土地就被蠻族看作雞助,大一些的部落不屑定居在這裡,小一些的部落不敢定居在這裡。

  墨菲和拜尼所屬的部落之所以南遷,一來因為他們已經無處可去;二來他們的部落不小,兩邊相互依仗,實力還是比較可觀的;三來也和尼斯有關。他們作為玫瑰十字商行在蠻族的代理人,可以得到安全保障,如果有土匪或傭兵跑到他們那裡為非作歹,玫瑰十字商行和站在商行背後的菲力普王子絕對會出面討回公道。

  讓那幾個受到損失的部落南遷,就意味著讓他們和前兩個部落一樣,和玫瑰十字商行達成交易,問題是他們之所以受到損失,正是那個小牧師的手下。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侏儒輕描淡寫地說道。

  索拉爾德按了按太陽穴,他很明白自己的總管可以說這種輕鬆話,他就不行了,必須由他來勸說特斯亞他們。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