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 第二集 第五章 書裡面的秘密

  一封信,放在門口。信是從門縫裡面塞進來的。

  「幫我撿一下,好嗎?」

  尼斯對背他上來的路克說道。

  路克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

  說是信,其實就是一個紙條,上面用蠟封住。

  蠟是完好的,沒人動過。

  尼斯小心地拆開封口,看了一眼之後,他的神情立刻變得有些落寞。

  信上只有一句話,「聽聞你受傷,我的心裡非常難過,你好好養傷,不要想太多的事,來日方長。」

  信紙飄散出一股幽香,尼斯的心裡卻異常失落,早知道這樣,他也不用受這個傷了。

  路克雖然沒看信,卻能夠猜到那裡面寫了些什麼。

  「其實你用不著那麼在意,星期天晚上過來的,全是旁邊女修道院裡的修女,沒什麼特別的人物,如果你真的那麼飢渴,想要擺脫處男的身份,我們可以幫你介紹。」

  路克一邊安慰,一邊打趣,他還用胳膊時捅了捅旁邊的梅特洛。

  「是啊,是啊,我手裡有女修道院裡所有修女的名錄,想看看嗎?喜歡哪個,就告訴我,說不定我可以幫你介紹。」

  梅特洛說這話,倒不是安慰,他真的有這個門路。

  作為一個消息靈通人士,他的手裡確實掌握著許多資源,私下沒少做這種拉皮條的事。而那些修女原本就是因為生活太過枯燥,所以過來找刺激,談不上什麼愛情,雖然她們一般都有固定的對象,也不會拒絕偶爾換換口味。

  「謝謝,不過我不需要。」

  尼斯一點興致都沒有。

  他很懷疑,那個女人可能根本就不在乎他,畢竟兩個人的年紀相差這麼多,認識的時間也不長,前後只見過兩面,待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甚至不過四個多小時。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不舒服?難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尼斯沒有過經驗,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愛上過哪個女人。

  「你們誰有空閒,送我回去好嗎?」

  尼斯不想再待下去。

  和之前那兩次都不一樣,這次他是專門為了星期天晚上的約會而來,最終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用不著這樣吧?」

  路克打算再安慰幾句。

  身後的伊斯特拉了拉路克背心的衣服,後者立刻明白了,現在任何安慰的話都不會有用,反而會越發糟糕。

  他也算是過來人,也曾經被女人拒絕過,一開始的時候也是異常失落,好像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什麼生趣似的,時間長了之後,也就淡忘了。

  「這樣也好,或許冷淡一段時間,她反而會變得在意起來。」

  路克說道,這也算是安慰,不過比前一種安慰要好得多,至少他畫了個餅,讓尼斯能夠看到一絲希望。

  「今天是星期六,我們也該休息一下了。」

  伊斯特這樣說,顯然是提議大家一起送尼斯回隱修院:「對了,你還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吧?」

  他對隱修院的事多少有點。

  「我去借幾匹馬來。」

  梅特洛也挺會做人。

  去隱修院雖然要翻過十幾座山頭,不過山路並不陡峭,馬是可以走的,要不然修道院這邊不可能每個星期都派人去送東西,重一些的東西也沒辦法往裡面送。

  馬很快就借來了,總共五匹,其中的一匹配了一副高架鞍橋,尼斯可以趴在上面。從修道院回隱修院的一路上,五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在尼斯遇到狼群的那個地方停了一下,把尼斯射偏了的四把飛刀撿了回來。騎馬趕路,確實比用腳走要快得多。回到隱修院,把馬一直牽著下了山谷,四個人這才讓尼斯下來。

  「說吧,你想把家安在哪裡?要什麼式樣的?」

  路克全攬了下來,嘴上說這話,但他心裡其實挺沒譜,他們四個人裡面沒有一個人造過房子。

  尼斯原本失落的心情這才變得稍微好了一些。

  家對於別人來說或許只是代表著一個符號,一個住的地方,一個屬於自己的私有空間,但是他卻不同,自從父親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家,先是被親戚們掃地出門,後來他的家連同所有的財產全都捐給了教會。

  現在,他終於又可以有一個家了。

  一時之間,他有些為難起來,之前他確實沒有想過要一個什麼樣的家,雖然他參考過別的隱修士住的地方,卻沒有一個滿意的。

  他正琢磨著,就聽到旁邊梅特洛支支吾吾說道:「這個……我們都沒造過房子,所以……建造難度最好別太高。」

  尼斯頓時洩氣了,他轉頭問道:「你們會些什麼?」

  「我們對建築僅有的認識,就是建造防禦工事,這是成為騎士必須學的……」

  伊斯特在一旁解釋起來。

  尼斯更加洩氣了,防禦工事是什麼樣的玩意兒,他自然能夠猜得出來,不外乎夯土、疊石、挖壕溝、打木椿,建造出來的東西全都五大三粗,結實敦厚。

  絕對不會是他喜歡的。

  「得了,我們幫你造個小木屋吧。」

  帕爾姆在一旁說道。

  另外梅特洛也點了點頭,他也在想辦法,好像也就只有小木屋比較靠譜。難度不會太高,樣子也不會太難看。

  「用淫木頭造木屋?」

  伊斯特怪異地看了帕爾姆一眼。

  這話讓帕爾姆啞口無言,山谷裡面有許多樹木,但是剛剛砍下來的樹木,確實不能用來造房子,要不然等到木頭乾透之後,房子肯定變形,四處開裂。

  「有干木頭,不過數量不多,那是當劈柴或者燒木炭用的。」

  尼斯當初琢磨過怎麼造屬於自己的房子,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材料。

  他倒不擔心有人不讓他拿走木頭,那些隱修士雖然冷漠,卻很好說話,像那些干木頭,誰如果有需要就可以隨意拿走,只是有機會的話,最好能夠補回來,其實就算不補,也沒人會說什麼。

  干木頭就堆在山腳下的一座倉庫裡,不只是干木頭,還有其他一些東西,主要是乾枯的樹枝,還有成捆成捆的柳條。

  看著那些柳條,伊斯特靈機一動,說道:「行了,也別建什麼木屋了,房子也就是一個住人的窩,有這麼多柳條,絕對可以編一個窩出來。」

  路克他們對用柳條編東西倒是一點都不陌生。

  運輸補給物資需要用到柳條編成的籮筐。還可以用柳條筐裝土迅速建造防禦工事。把柳條縱橫交錯用麻繩綁緊,埋入土裡夯實,這樣建造的牆更加結實,防禦性能更好。用柳條編成的大盾非常適合抵禦箭矢的攻擊。高一些的瞭望哨為了減輕頂部塔樓的重量,也經常用柳條來編……

  騎士並不是只會打仗,從養馬到編柳條籮筐,只要和戰爭沾邊,他們都必須把尼斯往旁邊一放,找了一塊乾草地讓他坐下,四個人開始了建造房子的工作。他們的肚子裡面已經有了現成的樣本,瞭望哨就可以用柳條編,連式樣都有很多選擇,圓的、方的、帶頂的、沒頂的、封閉式的、開敞式的……

  「就弄個圓的吧,這樣也最漂亮。」

  出主意的仍舊是伊斯特,這樣選擇,也是為了建造起來容易。

  柳條不是木板,木板肯定是做方的東西最方便,柳條卻是做圓的東西最容易,只要定好骨架,然後一圈圈往上繞就可以了。

  「這東西容易受潮。」

  路克提醒道。

  「沒事,就建成樹屋。」

  伊斯特的腦子轉得絕對夠快,再加上他本來就有繪畫的功底,而建築和續畫有著密切的關聯,他在這方面比另外三個人有優勢得多。

  只見他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劃了幾下,大致勾勒出了一個輪廓:「有那麼多干木頭,也別浪費了,拿幾根當支撐腳,把房子托起來,讓房子的底部別接觸到地面,這樣就不會受潮了,把那根大樹當做立柱,這樣房子連承重牆都可以省掉,不過樹上得刷一層石灰,要不然會招蟲子。」

  「做飯呢?你別告訴我直接在地板上弄一個火塘。」

  路克的特質是細心,他的腦子轉得不快,但是擅長尋找別人沒有想到的地方。

  「這個……」

  伊斯特摸了摸下巴,他確實沒有想過這件事,馬上就有主意了:「這簡單,旁邊再建一個廚房,直接建在地上,廚房就用不著管會不會受潮了。」

  將廚房建在地上,這讓伊斯特越看越感覺彆扭,這個設計似乎在嘲笑他的設計不周密。

  「這棵樹不錯,主幹並不高,正合適建造一間真正的樹屋。」

  伊斯特又在地上劃了劃,在三米多高的枝葉上加了一個鳥窩一樣的東西。

  歪著脖子看了看,他仍舊感覺彆扭,乾脆再加了兩個平台,其中的一個平台修成了涼棚的模樣。

  路克他們盯著伊斯特,那越來越複雜的草圖讓他們實在無話可說。

  斧頭隨著風聲落下,在一聲脆響之後,一塊原木從中間一分為二。旁邊已經堆起了許多木板,這些木板表面光滑平整,厚薄也全都差不多。劈木板的是帕爾姆,強勁的腕力讓他可以隨意掌控斧頭落下的角度,超越常人的速度,是木板表面光滑的原因。騎士的力量用在這種地方,確實有些大材小用。

  另外三個人則幹著類似於編籮筐的工作,這中間還有分工,伊斯特負扎骨架,這個決定了房子的輪廓,他的工作相當於工程師。路克是苦力,他負責的是把柳條上下交錯地穿過那些骨架,他幹的是真正編籮筐的工作。梅特洛負責內外牆,他緊貼著路克編好的地方,將柳條一圈一圈地纏繞上去,形成兩道平整光滑的牆壁,把路克編的殼體牢牢地夾在當中。

  三個人裡面,伊斯特的工作最快,他幹的活大部分是動腦子,只用了一個多小時,他這邊就完工了。

  看著那些骨架,眼前似乎已經出現建造好了的房子,伊斯特摸著下巴非常臭美地讚歎道:「傑作,這絕對是傑作,連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能夠設計出這樣優美的住宅。」

  他猛地一拍巴掌:「我決定了,將來如果有了領地,我一定要親手設計自己的城堡。」

  「別臭美了,你要不過來幫忙,要不負責打木樁。」

  路克當然不願意看到這個傢伙閒著。

  「什麼領地?什麼城堡?全都是沒有影子的事。」

  帕爾姆沒好氣地嘟囔著。

  「那可未必,這一次如果成功,從聖地回來,我們絕對可以大發一筆,現在各地的局勢越來越亂,機會有的是,只要有錢,我們就可以招募士兵,提前做好準備,一旦機會到了……」

  伊斯特彷彿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招募士兵這麼容易的嗎?純粹為了錢來的人,據我所知,到了戰場上絕對沒什麼用處,絕對是沖在最後,跑在前面,我可不放心把背後托付給這樣的人。」

  帕爾姆和伊斯特顯然有些不對頭,所以伊斯特不管說什麼,他都會提出相反意見。

  不過這一次他也確實沒說錯,用錢招募的士兵確實不怎麼樣。

  想要聽命令的士兵,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擁有領地,因為那些人一家老小全都在領主的掌控之下,臨陣脫逃的話,就算自己逃出生天,家裡人卻逃不了,所以他們只能拚命。當然,還有那些世代傳承的職業僱傭兵,不管是實力還是紀律性全都值得稱道,不過這些人有自己的門路,不太可能接受他們的僱傭。

  「沒錢的話,機會就算在你眼前,你也把握不住。有了錢的話,機會肯定會有的,就算沒有,也可以用錢買來機會,我們去申請開荒令總可以吧?」

  伊斯特早就有過這樣的打算。

  這是兩個世紀以前頒布的法令,只要是見習騎士,就有資格向當地的最高領主申請開荒令。一旦被准許之後,就可以自己招募人手,尋找一塊「空地」進行開墾。開墾出來的土地,一半屬於最高領主,另外一半屬於開墾者自己所有,後者可以轉為領地,只要願意繳納一筆不菲的費用,並且每年向領主繳納年金。

  隨著容易開墾的土地漸漸變成了領地,現在剩下的全都是一些硬骨頭,很少有人再這樣做,所以這條得到領地的路漸漸被人淡忘。

  伊斯特會產生這樣的打算,前提就是有錢。

  只要有錢就可以繳納那筆費用,只要有錢就可以繳納年金,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破產之前,找到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

  經商是一條可以考慮的路,另外一條路是建立一支僱傭軍,為了錢而幫別人打仗,戰爭中還可以獲得戰利品,不過這樣做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們絕對不能戰敗,也不能有太多的傷亡,更不能被俘,要不然就會入不敷出,甚至破產。

  伊斯特有這樣的想法已經很久了,但是他從來沒有在其他人面前提起過,因為他知道梅特洛和帕爾姆都會反對。

  梅特洛是一個滑頭,所有的滑頭都是大膽卻又謹慎的人,他們喜歡在規則的範圍之內遊走,卻很少做出冒險之舉。帕爾姆則是徹徹底底的傳統派,他的想法就是靠武力到戰場上謀求一切,其中包括領地和財富。

  晨曦透過樹冠的縫隙照了進來,照在那片剛剛建造好的奇特樹屋群落上。

  那確實是一個群落,原本的計劃中只有三間房子,但是在伊斯特不停地靈光閃現之下,最終變成了從上到下的六個房間,三個平台,更不用說那縱橫交錯的飛橋和軟梯。

  在正中央的主室裡,路克他們愜意地躺在地板上。

  地上鋪著裁剪整齊的蘆席,可以直接躺在上面,省掉了做床的麻煩,在主室的四周有一圈擱板,那是照抄修道院的作法,可以當桌子,同樣也可以看作是窗台的延伸。

  整間房子最有趣的莫過於窗戶,本來伊斯特的設計是南北各開一扇窗戶。路克編外殼的時候,感覺很不爽,他必須留出窗戶的空間,不能像其他地方那樣一圈一圈一直繞下去,所以他乾脆把這塊全留了下來,打算最後弄,沒有想到把其他地方完成之後,卻發現這種感覺非常不錯。四周有一圈窗戶,光線絕對充足,房間裡面幾乎沒有照不到的死角。

  換成其他房子,肯定擔心屋頂會坍塌,但這房子的屋頂是用柳條編的,非常輕,又有中間那棵樹的樹幹作為支撐的立柱,牆壁就算起不到支撐作用也沒有多大關係。

  當然,窗戶還是必須要有的,要不然,等到下雨天,隨便來一陣風,裡面就全都濕透了。窗戶是百葉窗,用帕爾姆劈的木片做的,豎著排列一圈。玻璃肯定裝不起,別說他們,就算是修道院,除了禮拜堂裝了玻璃窗,其他的房間也全都是百葉窗。

  「這地方不錯,安靜祥和,怪不得有那麼多人願意做一個隱士,生活在這種地方,確實無憂無慮。」

  路克頗有種悠然感歎的味道。

  「這不適合我們,你在這裡待上一、兩天,或許會感覺有趣,待上一、兩個月的話,恐怕就要發瘋了。」

  帕爾姆絕對是一個煞風景的人。

  沒有人會反對這句話,他們四個全都是功利心很重的人,都一心想著建立自己的家族。

  「算了,別休息了,明天還要訓練呢!」

  路克一骨碌坐了起來,他還有半句話沒說,為的是不想刺激到尼斯。

  那半句話就是,今天已經是星期天了,他們這些人晚上都有約會。

  為了這個緣故,他們昨天趕工到深夜。

  「是應該走了,我的事還有一大堆呢!」

  梅特洛立刻響應道。

  路克走到尼斯的身邊,和小傢伙告別:「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早一些把傷養好。」

  他指了指角落那邊放著的一個口袋:「抄經用的紙我已經幫你帶過來了,不過我勸你一句,別太拚命,實力不夠可以慢慢來,急於求成的話,說不定會出事。」

  「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尼斯表示了一下謝意。

  「好好休息,有機會我們會來看你的。」

  梅特洛也和尼斯告別,因為蒙德的關係,他和尼斯的親密程度僅次於路克。伊斯特和帕爾姆只是和尼斯打了個招呼。

  尼斯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個夜晚的時間讓他恢復了不少,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虛弱了。他把四個人送到了山口,看著他們騎上馬遠去。

  回到自己原來住的那個房間,尼斯把東西收拾了一下。他東西也就只有一件鎖甲、一把大劍和兩口皮箱。拎起父親留下的那口皮箱,尼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路克給他的那本書還在箱子裡,他忘了還給路克。當初可沒說過那本書是送給他的,只說是給他看看。

  尼斯無意識地打開了皮箱,似乎要確認一下書是不是還在那裡面。那本書混在了書信堆裡。突然,尼斯驚詫地看著那本書和旁邊的一堆書信。書的封面上的那些皺褶,居然和信上的皺褶一模一樣。

  以前賽門老人就已經發現,那些神秘的信件上全都有著相似的皺褶,老人當初的猜想是,所有的信曾經被塞在一個地方,因為時間長了,所以留下了這些印痕,不過他也說過,這種猜測不一定正確,那些皺褶說不定是符記會的某種暗號,想要知道答案,只有找宗教裁判所的人詢問。

  尼斯把那本書拿了起來,又拿起一封信,小心地對比著兩者的皺褶。兩者並不是完全一樣,但是大致差不多。這本書難道也是符記會的人寫的?

  他連忙走到窗台前仔細地看起來。

  賽門老人曾經教過他一些基本的符記會密文的排列方式。他用手指數著每一個字母,按照老人傳授的方式,開始對書裡面的詞句進行排列組合。一次次地嘗試,一次次地失敗,不管用什麼排列組合,得到的全都是毫無意義的詞句。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想到這本書和那些信的根本區別。

  那些信為了隱藏真正的意思,所以寫得詭異晦澀,雖然上面的話也可以看懂,但是內容卻讓人摸不著頭腦。這本書卻不同,詞句通順,條理清晰,意思明白,根本沒有刻意拼湊的味道。裡面就算有隱藏的內容,也不是老人教他的基礎密碼組合所能夠解開的。

  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他立刻沒興趣繼續追查下去了。

  從房間裡面出來,尼斯去了院長室,他必須和格羅裡爾院長說了一聲他已經搬出來了,這是應有的禮貌。

  把鑰匙交還給院長,他順便問道:「這裡有抄經用的筆和墨水嗎?」

  院長看上去對那些隱修士們不理不睬,其實每個人在幹些什麼,他一清二楚,尼斯每天祈禱的時間加起來差不多十二個小時,他全都看在眼裡。

  不管是因為虔誠還是為了獲取實力,這都不是一件壞事。

  「很不錯,像你這樣勤奮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他表示了一下讚賞,然後轉身進去,片刻之後拿著一瓶墨水和一枝筆回到門口。

  墨水是金色的,還不停地打著漩,瓶子裡面隱約可見蒸騰的聖力,不過這些聖力全都被瓶口的神符封住了,才不至於散發到外面來。

  那枝筆也不普通。筆尖金光閃閃,彷彿是用黃金打造,那根羽毛線條挺直,翎羽之上散發出一股輕靈聖潔的氣息。

  「還記得嗎?我曾經說過,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

  院長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錙銖必較的生意人。

  「我現在可沒錢。」

  尼斯實話實說,他看了一眼手裡的長劍,好像就只有這東西值點錢。至於那件鎖鏈甲,他絕對不會賣的,這一次他如果穿著鎖鏈甲的話,根本不會如此淒慘。

  「抄經是一個不錯的工作,如果不出錯的話,還是很有賺頭的……每頁經文五個銀幣,怎麼樣?我很仁慈,只算你抄寫成功的那些經文。」

  院長說出了他的價碼。

  尼斯有想要吐血的感覺,這絕對是一個黑心的傢伙,居然把利潤拿走了,他只要抄錯幾頁,恐怕不但不賺錢,還得往裡面搭上一些錢進去。

  「我還是下個星期去修道院借吧。」

  尼斯只想躲開這個剝皮奸商遠遠的。

  「再加一條聖心十字架,不過,只是借給你用。」

  院長顯然不打算放過小傢伙,他很清楚,尼斯需要的是實力,對於錢其實並不在乎。

  這一次尼斯心動了。

  凡是帶「心」字的法器,全都是輔助修煉所用,能夠讓人心靈純淨,還能夠隔絕干擾,平息心中的躁動。而這件法器還帶著一個「聖」字,至少也是一件高級法器。尼斯並不奢望那會是一件聖器,他非常懷疑整個阿德蒙特有沒有一件聖器?再說,聖器的命名是有規定的,一般都是某某人的某某某。

  「成交。」

  尼斯和院長達成了交易。

  回到自己的新家把東西放好,他的心有些不安起來。他原本沒打算抄經,至少在傷完全好了之前,他不打算那樣做,因為抄經需要精力集中,容不得一點差錯。但是現在,他卻非常想試試這條聖心十字架的效果。

  打開路克帶給他的袋子,裡面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經盒,經盒是用他不認識的上等木料做的,這種木料的紋路非常細膩,只刷了一層清漆,卻金光閃亮,初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金屬的。

  掀開盒蓋,裡面整整齊齊放著一疊紙張,這些紙張倒是很普通,頂多比一般的紙稍微白一此丁唯一特別的地方就是,這種紙似乎能讓人變得平靜下來。從盒子裡面取出十張紙,尼斯坐在地上,他拿起筆,將筆尖在墨水瓶裡面蘸了蘸。不過他沒有立刻下筆,而是虛懸著手腕,心裡默默吟誦著需要抄寫的經文。

  他要抄寫的是《救贖書·神恩篇》總共四千多字。抄經可不能一邊看一邊抄寫,必須記在腦子裡面,而且要背熟,下筆的時候才能夠像行雲流水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尼斯的腦子裡面變得空空如也,他的四周也變成了一片虛無,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眼前那張紙、那枝筆和那瓶墨水。他已經進入了狀態,這是老人幫他開啟智慧的好處,也是聖心十字架的功勞。

  尼斯的筆跡一開始還顯得有些生硬,寫得也很慢,但是漸漸地,筆尖變得流暢起來,速度也越來越快。雖然只是在心裡背誦經文,但是四周彷彿有一種冥冥之音低聲吟誦,和落在紙上的文字互相應和著,整個過程有著某種無可言語的契合。

  尼斯心無雜念地抄寫著經文,一縷異常精純的聖力從墨水擴散到筆上,再漸漸地傳到他的身上,他寫下的字每一個都彷彿金子一般,鑲嵌紙上,字裡行間隱約有金光流淌著。

  《救贖書·神恩篇》有四千多字,差不多要寫三張紙,所用的必須是安倍利奎特字體,寫起來異常費功夫。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太陽已經升到了斜上方。尼斯終於停下筆來。當他寫下最後一個句號,他就感覺到渾身一陣輕鬆,心神也變得異常通透,彷彿有什麼東西從頭頂直灌入體內,並且在他身上不停地流轉著。

  不過和這些好處相對應的是,他渾身上下都在發酸,一種無法形容的疲憊感朝著他襲來。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沒人願意接這種活,抄經實在是太累了。

  感覺了一下體內的聖力,他的心情總算是平衡了一些。效果果然不錯,比平時一整天的祈禱都好得多,他看了看太陽的位置,大致估算出抄寫經文用了兩個多小時。如果把祈禱的時間全都換成抄經,效果應該是原來的五倍。這裡面至少有一半是聖心十字架的功勞。

  尼斯明白在這筆生意上,他絕對是賺了。

  一陣風吹了進來,已經抄寫好了的那幾張紙因為被壓著所以沒有吹走,但是另外七張紙卻被吹得到處亂飛。尼斯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把百葉窗的葉片迅速合上。當他從地上撿起那些被吹落下來的紙,他心疼極了,有一張紙被折到了,這已經不能用了。這絕對是不小的損失。

  把另外六張紙和已經寫好的經文放回經盒裡,尼斯看著那張折過的紙,異常苦悶。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念頭突然間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如果用這張紙抄寫路克給他的那本書,會發生些什麼?

  就彷彿一道閃光從眼前劃過,把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全都點亮了起來。尼斯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拿過那口皮箱,打開,從裡面拿出那本書,迅速翻看了起來。

  果然,這裡面有蹊蹺。

  這本書從第一篇到最後一篇,沒有一個字涉及感情,全都是赤裸裸的肉慾,但是前言寫的卻是怎麼用情書表達自己的愛意,那上面就提到要用特殊的筆、墨水和紙張。

  難道真的如同他猜想的那樣,需要把這本書抄寫一遍,才能夠知道其中的奧妙?

  尼斯繼續往下看。

  果然,前言的最後,寫著製作筆、墨水和紙張的方法。筆必須用玫瑰花的花莖做筆桿,筆頭也是用黃金打造。墨水的原料是紅色玫瑰花、胭脂和硃砂,紙張要用桃金娘的精油薰染過。從提煉到最後的整理,每一個步驟都寫得異常精細。

  剛才他沒有發現,現在才感覺到其中有些不對。墨水和紙張還好說,筆就說不過去了,看信的人可不會在意信是用什麼筆寫的。

  在密林深處,一個墨綠色的身影正躲在樹叢之中。

  在三十米外的地方,一隻野狼嗷嗷地叫著,它的腳被夾住了。

  那個綠色的身影自然是尼斯,此刻的他,連頭和臉都被遮蓋了起來,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此刻他穿的並不是父親留下的鎖鏈甲,在森林裡面不能用鎖鏈甲,鎖環撞擊時候的聲音,會引起獵物的警覺。

  這身衣服,外面是厚棉布,裡面鑲著牛角切割成的巴掌大小甲片,底下還有一層鐵網。這種專門為狩獵而設計的獵甲,遠比鎖甲輕得多,只有七、八斤重。

  一陣窸窣之聲引起了尼斯的警覺,他知道,等待許久的獵物終於出現了。

  他換成了半跪的姿態,順便舒展一下四肢,讓血脈變得通暢一些。

  輕輕地撥開腰際的搭扣,露出了底下的寬皮帶,皮帶上整整齊齊插著一排飛這一個月來,他沒有一刻空閒,每天除了睡六個小時,其他時間不是在抄經,就是在練習飛刀,要不然就是自學魔法。

  整整一個月,他沒有去過鎮上,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已經把他忘了。說他沒有一點想念絕對是假的,每到星期六,修道院那邊來人的時候,他總是會有一種衝動。

  可惜,他有不能去的理由。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資格考慮其他事,能夠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而活下來的關鍵就是實力。

  除此之外,他從路克給他的那本書裡,得到了一些東西,最重要的是一種冥想術。

  符記會的前身是萬神殿,自從他們被劃入異端的行列,無法公開傳教,失去了信仰根基的他們,不得不另外尋求力量的來源。

  這個秘密組織的成員裡,確實有非常高明的人物,他們居然借鑒了魔法的理念,創造出了這種特殊的冥想術。

  普通的冥想術是尋求和自然界的能量同步,這種冥想術的核心卻是精神共振。

  用那本書上的話說,信仰同樣也是一種精神共振,只是更加複雜和強大。

  當初看到這段話的時候,尼斯確實無比恐懼。

  這番話隱含的異端思想,如果讓宗教裁判所的人知道,所有看過這書的人全都要上火刑架。但是等他看完之後,卻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這種冥想術和信仰無關。

  1符記會的成員有著各自的信仰,他們信仰的神靈甚至屬於不同的神系,他們發明的任何一種技術都必須有著通用性。正因為如此,這種冥想術在他對上帝祈禱的時候也可以用。這種冥想術的厲害之處是能夠像疾病一般滲透和感染,讓身邊的人和自己產生精神共振,等於是無形之中把別人變成了信徒。那是在無法傳教的情況下,不得不採用的手段。對於他來說,這種冥想術正好解決苦修士不能擔任聖職的問題。不能擔任聖職並不意味著不能傳教,他可以把這種滲透和感染,當做是宣揚上帝的意志的結果。

  憂的是,這樣得到的聖力有些不同,因為借鑒了魔法的理論,所以這種聖力具有類似魔力的特性,想要施展神術的時候,便需要有媒介觸發。神術相當於上帝已經準備好了各種現成的器械,比如馬車、磨盤、耕犁……只要消耗聖力,就可以讓它們動起來做很多事。

  魔法就不同了,絕對沒有現成的器械可用,必須先找來原料,把它們製造成器械,然後才能使用,而魔力既是製造這些器械的工具,也是讓器械活動起來的動力。

  比如「火球術」這種最簡單的魔法,想要施展它,首先必須要有一團燃燒劑。

  發射出去的那顆火球其實是燃燒劑產生的,魔力只是把火焰聚攏,塑成一個火團,最後射出去。

  用這本書裡記載的冥想術獲得的聖力,同樣也有著類似的特性。

  這讓他異常苦惱。

  就像此刻,他已經在準備「戰鬥禱告」但是要啟動神術,必須先喝一口聖水。

  尼斯摸出了父親留下的銀質扁壺,仰頭灌了一口。

  幾乎在一瞬間,無窮的勇氣從他的心底升起,所有的恐懼和緊張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感覺到一股熱流在體內流轉。效果比一個月前絕對要強得多了。

  他這邊剛剛做完準備,就看到一頭狼從樹林裡面竄了出來。

  那頭狼跑到被夾住的狼身邊,嗅了嗅夾子,用力撥了撥,然後在四周轉了一圈。朝著樹林嗚嗚叫了幾聲。又有幾隻狼跑了出來。

  這是一個狼群,總共八條狼圍繞著被夾住的狼,它們有的用腳撥,有的用牙齒撕咬,試圖把夾子弄開。

  尼斯猛地一拉右手邊的繩索。

  一張網突然間落了下來,朝著那群狼罩了下去。可惜,狼的反應太快,只有兩頭狼被罩在裡面,另外六頭全都在大網落下之前竄了出來。

  尼斯也不再隱藏,他甩手揮出一把飛刀。

  出手的那一瞬間,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那把飛刀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隨著心臟的跳動一起微微脈動著。

  這種奇怪的感覺,只有在用手投擲武器的時候才會出現。這或許就是賽門老人所說的,墨丘利賜予他的天賦。

  和一個月之前比起來,這一刀要快得多。

  一刀命中,齊根而入,他射中的是一頭狼的脖頸。這絕對是致命傷。

  那頭狼腳步雜亂,沖了十幾步,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幾乎在命中第一頭狼的同時,尼斯的左手也揮了出去,與此同時,他空著的右手在腰際拍了一下,又是一把飛刀到了他的手裡。一刀接著一刀,刀光如同匹練,帶著死神的氣息。又有三頭狼倒在地上。

  不過最後兩頭狼已經逼近身邊,其中的一頭狼飛躍而起,另外一頭狼卻矮身朝著他的膝蓋一口咬來。

  突然劍光一閃,一把三尺長、一指寬、薄如蟬翼的細劍,刺穿了那頭躍起的狼。

  劍柄握在尼斯的手中,他在那頭狼撲上來的瞬間出劍。

  這一劍很快,因為劍很輕,輕得幾乎沒什麼重量。

  輕也有輕的壞處,雖然這一劍切斷了那頭狼的主動脈,瞬間要了它的命,但是它的身體仍舊重重地撞了上來。

  尼斯被撞了個踉蹌,他的膝蓋又偏偏被另外一頭狼咬住,所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狼性凶悍,儘管看到同伴全都被殺死,那頭狼仍舊緊緊咬住尼斯的膝蓋,護膝上的厚棉布已經被撕爛了,露出了底下的牛角片。

  尼斯反手又是一劍。

  這一劍從咬住他膝蓋的那頭狼的脖頸穿入進去,幾乎完全貫穿。這把借來的細劍,鋒利程度實在讓他有些驚訝,劍刺進去那麼深,他居然沒有感覺到阻力。

  同樣讓他驚訝的是狼的凶悍。這頭狼死都不肯鬆口,猙獰的雙眼狠狠盯著他。

  尼斯用腳踩住狼的腦袋,猛地一蹬。

  隨著一陣刺耳的撕裂聲,護膝上的棉布被扯了下來,底下的牛角片已經變形了,幸好裡面還有一層鋼絲網。

  把狼的屍體蹬開的瞬間,那把劍也滑了出來,狼血從傷口處噴湧而出,頓時濺了他一身。

  從地上爬起來,尼斯又抽出三把飛刀。

  這三把飛刀是給網子裡的那三頭狼的,其中一頭被夾住了,用不著擔心,另外兩頭卻快要掙脫出來了。一刀一個,清冷的刀光奪走了生機,這片樹林重新變得寂靜。

  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塊乳香拋在地上,尼斯的嘴裡念誦著祈禱文。

  只見那塊乳香迅速消失,四周頓時籠罩在一片清香之中。

  這是最基本的神術,教會做彌撒或者其他法事的時候,會用這種神術,營造出一個讓人身心舒暢的氛圍,他現在卻是用這種神術掩蓋血腥的氣味。他可不想招來更可怕的野獸。

  做完這一切,他終於鬆了口氣。

  這一個月沒有白過,收穫不小,現在他總算是有點自保能力了。

  不過,也只是一點自保能力罷了,他的敵人可不是這麼幾頭野狼。

  用木棍挑著八張剛剛剝下來的狼皮,尼斯進了小鎮,他自己來的,現在他換了一身普通的修士長袍,不過裡面卻套著鎖子甲,有這東西的保護,他用不著擔心會遇到危險。

  另外那套行頭已經還給別人了,劍還給了魔法師蒙德,當年蒙德打算另闢蹊徑,成為一個近戰遠攻都行的另類魔法師,所以花了大錢,請名匠幫他打造了那把細劍。

  那確實是一把好劍。

  獵甲還給了一個叫羅伊德的隱修士,尼斯還附了一筆修甲的錢。

  和往日一樣,修道院的門仍舊關著,尼斯敲開了門。

  這一次守門的值日修士不是路克。

  尼斯直接去了訓練場,他是算準時間來的,現在路克他們應該在上課。

  還沒進訓練場,他就聽到呼喝聲和棍棒揮舞的聲音。他乾脆站在門口,看裡面的人訓練。這些人練的全都是戰場上使用的武技。

  來的路上,尼斯也曾經練過這類武技,老人教他的還是聖殿騎士團整理出來的套路。

  這類武技,動作的幅度都不是很大,長槍幾乎平端著不動,大劍則是以右手為軸,小幅度地撩刺格擋,很少有大劈大砍的動作,也不講究什麼步法,基本上不怎麼動肢體。

  這一切都是因為戰場上,可以活動的範圍非常有限。

  尼斯最近學的,是蒙德給他的筆記裡面的武技。

  蒙德當年確實花了不少心思,居然弄到了洛尼克島的秘傳劍技。

  這種劍技速度快,招式繁複,跨步很大,突刺異常迅猛,退得也快,活動的範圍極廣,對於腳步極為注重。

  尼斯默默地比較著兩種武技的特點。

  在來的路上,他曾經聽賽門老人說過,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強者,強大都只是相對而言。

  一個很厲害的魔法師如果在大街上碰上一個劍客,結果肯定會很悲慘。同樣是那個魔法師,如果躲在他自己的魔塔裡,並且有足夠的準備,就算將聖殿騎士團開過去,也未必能夠把魔法師怎麼樣。

  即便是武者之間,也沒有最強的存在。

  在聖殿騎士團裡,大團長莫勒的實力絕對數一數二,不過那是指穿著重鎧,騎在馬上作戰的情況下。如果下了馬,他在團裡勉強能夠排進前十。如果脫掉鎧甲,武器也換成一把細劍,他絕對打不過騎士團裡面斥候小隊的幾個隊長。

  他站在門口有一個多小時,訓練終於結束了。

  路克他們早就看到尼斯,所以教練剛剛宣佈解散,他們立刻走了過來。

  「幫忙把它們賣了吧。」

  尼斯拍了拍扛著的幾張狼皮。

  「皮不錯,可惜上面開了洞。」

  梅特洛眼睛特別尖,同樣也是一個估價好手。

  「進展不錯。」

  伊斯特取過一張皮,觀察著上面的洞眼。

  他看得出那是用劍穿透的,他本人就精擅劍術,知道這一劍的奧妙。

  聽到伊斯特的讚揚,尼斯頗有些不好意思,一個月來,他只練疾刺,所以才有這樣的成績,讓他換一招就不行了。

  「你們這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尼斯迅速地轉移了話題。

  「除了嚮導難找,其他都已經搞定了。梅特洛找到了一個高利貸商人,願意借我們一千弗洛林,半年之後連本帶利要還他兩千。」

  尼斯差一點罵粗話,這利息也太高了,放高利貸的果然不愧是吃人不吐骨頭,比山谷裡面的那些隱修士還黑心。要不是他們打算做的是無本萬利的生意,絕對不敢和這些傢伙打交道。

  「船也弄來了,正好有一艘舊船,船主打算換一條新船,舊船折價賣給我們了,梅特洛和帕爾姆已經去看過,雖然舊了點,卻還能用,反正我們只打算跑一趟,回來之後,還可以把船轉手賣掉。」

  路克又說了個好消息。

  「為什麼不租船?那肯定會便宜很多。」

  尼斯有些疑惑不解,他不認為路克他們覺得手上的錢太多了。

  「去聖地很危險,那是撒拉森人的地盤,一路上還有許多海盜,所以聽到我們要去那裡,所有的船主全都要一筆押金,押金是按照新船的價錢算的。」

  路克解釋了一下。

  尼斯臉色微變,這倒是事先沒有預料到的。

  「幸虧梅特洛消息靈通,居然打聽到有人要換新船。」

  路克說道。

  這倒是情理之中,尼斯知道,準備工作全都是梅特洛負責。

  「說到底,還是因為去聖地太過危險,連找水手都成問題,梅特洛讓船主幫忙,把帆改成了三角帆,這樣一來,只要找一個熟悉這段海路的領航員,再找一、兩個資格夠老的水手就行了,不過我們幾個人都需要充當水手。」

  路克繼續說道。

  尼斯的神情越發難看了,他突然意識到,出主意確實容易,但是真的做起來卻難題多多,當初他可沒有想過還要自己學會開船。

  這絕對是重要的經驗,以後考慮問題必須考慮更多的細節。

  「我現在對此行有些不太看好,沒想到未曾起程,就遇到這麼多事情,萬一到了聖地挖不到聖土呢?」

  尼斯說的是真話,他不想到時候被路克他們怨恨。

  「你怕什麼?我們已經問過最近去聖地朝聖的人,撒拉森人對朝聖者並不怎麼在意,對聖土也不重視,你的提議確實不錯,想要弄到聖土,恐怕就只有這個機會。」

  路克反倒給尼斯打氣。

  「你們讓我做箭矢,材料準備得怎麼樣了?」

  尼斯問道,這也是他來鎮上的目的。

  「等一會兒我去拿給你。」

  梅特洛說道。

  「你怎麼會想到今天過來?今天可不是星期天。」

  路克若有所指地說道,他的目光朝著女修道院那邊掃了一眼。

  其他人也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尼斯。

  「我受到上帝的感召,已經洗心革面。」

  尼斯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四個人當然不會相信。

  休息時間是半個小時,尼斯和這四個人間聊著,大部分話題都圍繞著一個月後的聖地之行。現在準備得已經差不多了,除了嚮導還沒有找到,剩下的只是一些細枝末節。

  對於嚮導的事,他們並不急,實在不行的話,頂多讓路克和家裡說一聲,只要不涉及大筆的金錢,像這樣的小事,家裡肯定會答應。

  半個小時之後,一聲哨響,路克他們只能停止交談。

  正打算去集合,突然路克一拍腦袋:「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他跑到放衣服和毛巾的地方,底下是一排箱子,裡面放的是個人用品。

  他從其中一個箱子裡面取出東西,跑回來塞到尼斯的手裡。

  其他人一臉賊笑,似乎是在看好戲。

  路克他們去集合了。

  尼斯看著手裡的東西。

  那是一本名冊,翻開一看,裡面全都是修女的名字,每一頁一個人,上面有小幅的肖像,畫畫的人有幾分功力,畫像非常逼真。每一頁的背後還有評論,從美貌程度到身材、皮膚,到做那事的喜好、喜歡的姿勢,應有盡有。

  從字裡行間,尼斯彷彿能夠看見梅特洛在裡面探頭探腦。

  這肯定是梅特洛的手筆,只有他能夠打探到這些東西。

  尼斯仔細地翻著,心中充滿了矛盾,他很怕那個女人就在名冊裡,又希望她在裡面,可惜,他至今都不知道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唯一的印象就是她有點瘦,但是該豐滿的地方還是挺豐滿的。

  「這幫傢伙又在捉弄人。」

  突然背後傳來說話聲。

  尼斯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有人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更讓他慌張的是,手裡的東西畢竟見不得人。

  轉頭看過,只見身後站著一個鬍渣雜亂,滿臉風霜的傢伙。

  「不用擔心,誰沒年輕過?」

  這位說不出是大叔還是大哥的人物,毫不在意地掃了一眼尼斯手裡的東西。

  「你剛才說,他們在捉弄我?……這難道是假的?」

  尼斯滿心狐疑地翻了翻名冊。

  「不是假的,只不過這上面的人全都不是你能夠搞得定的。而且那邊也有一本差不多的名冊,上面全都是對這邊的人的評論,包括幾寸長、多粗、持續時間多久,都記得清清楚楚,排名靠前的肯定受到歡迎,排名靠後的絕對會被當成笑料。」

  那個人看著尼斯:「你不想被當成笑料吧?」

  顯然他不認為小傢伙有受歡迎的本錢。

  尼斯的神情變得異常古怪,說實話,他確實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怪不得那幾個傢伙如此積極,當初就說要幫他拉皮條。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尼斯上上下下地看著眼前這位。

  「廢話,這都是我玩剩下的,你是不是感覺帕爾姆那個傢伙很陰沉,不善於和人交流?」

  那個人問道。

  尼斯點頭,他原本以為帕爾姆天生冷漠,現在看來另有內幕。

  「那就是被刺激的。路克別看是個長舌公,他的心思其實很細,梅特洛消息靈通,知道這是一個坑,兩個人都沒上當,伊斯特這個爛人倒是踩了進去,不過這傢伙有本錢,居然沒出醜。就只有帕爾姆一個人倒霉,被人足足嘲笑了兩個學期,直到又有新人加入進來,又有新的倒霉鬼出現,才沒有人再提到他。」

  尼斯暗自心驚,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交友不慎?

  「對了,他們肯定還塞給你一本書吧?」

  那個人又問道。

  「是啊。」

  尼斯心頭一跳,他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提起此事?難道早就有人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看看可以,別當真,那裡面有些東西是真的,不過坑更多,最深的一個坑就是『六十天增長一寸』,按照那上面說的做的話,確實會長,不過硬不起來,就算勉強硬起來,一進去就軟了;另一個深坑是『一夜來七次』,真的照上面說的做的話,確實可以一夜七次,甚至可能更多,不過每次頂多持續三分鐘。」

  那個人滿臉堆笑,顯得異常興奮,顯然這種坑人的事他沒少做。

  尼斯放下心來。

  他並不在意這番警告,那本書上的東西其實是真的,只不過,最關鍵的那部分被藏了起來。

  「這兩本東西都是你搞出來的?」

  尼斯問道,他其實是想知道那本書的來歷。

  「這個是,那本書不是,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不知道是哪位前輩的點子。」

  這個不良中年人一邊嘖嘖稱奇,一邊搖頭歎息,似乎在為沒有見識到前輩的風采而遺憾。

  尼斯多少有些失望,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那本書一看就知道有點歷史。

  「那麼你為什麼警告我?」

  尼斯有些奇怪。

  「你就當做是前輩提攜後輩。」

  那個人拍了拍尼斯的後背,老氣橫秋地說道。

  尼斯滿臉不信,一個自稱是老牌不良份子的人物,怎麼可能對他這個不認識的新人抱有善意?

  那個人看到尼斯不信,略顯尷尬地摸摸滿臉的鬍渣,只好說實話:「我看好你小子,居然能想出挖聖土這樣的主意,你小子絕對前途無量,我要不是沒一點積蓄,名聲又不怎麼樣,沒高利貸商人肯和我打交道,恐怕我也會進來插一腳。」

  他一臉遺憾。

  尼斯卻異常震驚,每次他們談論起這件事總是非常小心,沒想到還是被人聽了去。

  與此同時,他也對這位前輩有了一絲警戒,高利貸商人被稱作為黑心黑肺黑肚腸,為了錢可以和魔鬼做交易,這位前輩能夠讓高利貸商人不肯打交道,實在太不簡單了,要知道對惡意賴帳的人,高利貸商人甚至會買兇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