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雲收雨散。
我陰晴不定的看著在歡愛過後更顯風情萬種的她,心中天人交戰,掙扎不已。
終於,逼她說出了愛我的話。
那麼,翻臉的時刻到了。
按照計劃,盡情的羞辱她,將她推入深淵,永遠無法自拔,這正是最佳時機。
可是,如果我這樣做了,她將會如何自處?
以她的矜持、她的驕傲,能夠忍受得了嗎?
她會不會就此崩潰,甚至羞憤欲絕?
就在我憂鬱未定時,沒想到,先開口的竟是她。
她淡淡掃我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竟然找不到一絲柔情:「你滿意了?」
「呃?」
她恨恨的瞪著我:「用這種下流的手段,逼迫娉婷承認愛你,這就是你要的?」
「我只是想讓你說出心中的話……」
「所以,你就可以如此卑鄙?」
「卑鄙?你怎麼能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你用盡手段,將娉婷變成一個令人不齒的淫娃蕩婦,還說出那樣不要臉的話,做出那樣無恥的事……」
「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到你的感受……」
「你讓娉婷覺得自己好放浪,好下賤……」話未說完便已哽咽,最後她竟嚶嚶的哭了起來。
我一時慌了神,口不擇言道:「別那麼在意,這其實沒什麼的,柔兒就從未抱怨過……」
「柔兒?」她忽然直直望住我,美眸中逐漸失去色彩,當最後一絲的光亮也黯淡下去後,才緩緩道:「是你的另外一個女人嗎?」
我張了張唇,說不出一句話。在蘭心蕙質的她面前,說謊只能讓事情變得更糟。
她輕輕的笑了,邊笑邊搖頭:「原來,我還是看錯了你,喜歡錯了人。你好狠,可以騙我這麼久。」
她平淡的語氣中,再無一絲感情,卻讓我聽出了其中絕望心死的意味。
我大駭,急忙捉住她的手:「請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上了你啊!」
「愛我?」她厭惡的甩開我的手:「在這裡口口聲聲說愛我,回去又對其它的女人情意綿綿,這就是你所謂的愛?」
她抓起床上的衣服、枕頭、床罩,劈頭向我扔過來:「你走,你給我走開!我再也不要看見你!」
我狼狽不堪的逃了出去,漫無目的般四處走著。
的確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因為我已經沒辦法分清自己的心了。
腦海中混亂一團,充滿著藍娉婷的身影,她在笑,她在哭,她在生氣,她在撒嬌,她在害羞,她在害怕……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我竟然是如此牽掛,如此的牢記在心。
我忽然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
完了,我恐怕是對她動了真情。
——「請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上了你啊!」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根本未加任何思考,完完全全發自內心。
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是在我得到她處子貞操的那天嗎?
是在她為我的童年哭泣的那天嗎?
是在我看著她孤零零對著我送她的兔子說話的那天嗎?
還是,更遠的時候,當我第一眼見到她時,便已情根深種了呢?
我真是愧做一個殺手。在師尊們反覆的告誡下,還是一頭栽了下去。
或者,我從來都沒辦法象師父他們那樣,做到真正的冷酷無情吧。
還記得我幼時的夢想,不就是長大後娶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為妻,像爹娘那樣,和她做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美眷嗎?
又或者,平日在她耳邊不斷傾訴的愛語,那些我原本以為不帶絲毫真心、純為欺騙而說的話,竟然變成了一張網,一張密密麻麻的心網。
既網住了她,也網住了我。
還說什麼勝負,什麼征服呢。
我是勝了,讓她愛上了我,但同時也被她征服,因為我的心也交給了她。
「無可救藥……」
「萬劫不復……」
「死無葬身之地……」
曾經被警告的話語,像一張張符咒般在我耳邊飛旋,鑽入大腦,滲透心房,如同附骨之蛆除之不去,讓我痛苦的捧頭呻吟。
冷靜,冷靜!我大口喘息著,事關重大,我必須要認真做一個決斷。
動情、弱點、死亡……
弱點啊……我或許從此有了弱點,但前提在於,弱點要能被人利用才能真正稱之為弱點,而我,並不認為誰能利用到藍娉婷。
身為一個殺手,一定要做到無情才對嗎?
我摸摸自己的心,那裡,正為她而勃勃跳動著。
不願也不能欺騙自己的心,為了做到所謂的無情,連自己都不能敞開面對自己,豈不更加影響武學的修練?何況,畏手畏腳,也並非大丈夫所為。
愛一個人,和做一個殺手,並不一定會有牴觸吧。
為了能夠保有這份愛,我或許會更加奮發圖強,努力讓自己的成就獲得師父的認可,從而能夠真正擁有她。
魚與熊掌,我二者都要。想到這裡,我嘴角緩緩釋出一絲微笑。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不盡在我意料之中。一連幾天,我都吃了閉門羹。
任我好話說盡,她也再不肯見我一面。
硬闖進去的結果,只能是再次被轟出來。認清了自己的心後,我又不敢冒犯她。
唯一讓我放心的是,她並沒有做什麼傻事。據送餐的大娘所說,她只是一個人縮在角落裡,不言不語,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氣一般。
日子在恍恍惚惚中過去,竟讓我忘了三個月的期限。
直到這天下午,我的書桌上多了一本《邪陽功譜》,我才知道,第二天,便是開始修習之日。
書中夾著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甚為熟悉,正是師父所寫。他囑咐我,用這最後半天的時間將功譜瀏覽一遍,以便對邪陽功有一個初步的瞭解。
終於,到了修煉邪陽功的日子了嗎?我茫然,怔怔的發了半天呆後,才收拾情懷,漫不經心的翻起了手中的書,誰知竟越看越是心驚,渾然不覺全身已是冷汗涔涔。
作為一門連我們邪道也稱之為「邪」的武功,邪陽功的修煉,完全違反了人的天性。
天下間絕無白吃的午餐,以區區幾年的時間,便能獲得超過二十年的功力,其中要付出的汗水煎熬,絕非常人可以想像。
引導自身的慾望,在陽火最高漲的時候,硬生生將之煉化,使得功力大增,個中痛苦難耐之處,實不為外人道。
偏偏隨著功力愈高,陽火也將愈盛,遭受情慾的折磨也會愈大,不是心志極其堅定之輩,絕無僥倖練成。
難怪,女色是邪陽功的大忌啊!在邪陽大成、渾然一體之前,些微的陰氣入襲,將引起全身飽漲陽氣的全力反噬,猶如黃河氾濫一洩而不可收拾,輕者功力盡失,重者爆屌而亡。
即使邪功大成,後遺症也是極大。在陽氣和內功合而為一後,慾望異常強烈,至少兩天就要與女體交合一次,以獲得適當的紓解。並且,邪陽大成,就意味著全身的生機已被煉化,再無任何可能擁有自己的子嗣。
罷了,罷了,我掩卷歎息,暗夜的血仇不能不報,給師父的承諾也不能不實行。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要用這段時間,塑造出一個全新的岳小七。
我發誓,練成邪功後,哪怕拼著自身性命不要,也要為死去的幾位護法們報得大仇,立下大功,然後向師父討得藍娉婷為賞。
娉婷……我苦笑,這樣子,我勢必要與你硬生生分離三年了,因為在你面前,我沒有絲毫把握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慾望。
只是,上次的事情還未解釋清楚,三年之後,你又會變成怎樣呢?
然而,若一直讓它懸而未決,定會影響到武功的修煉。
和藍娉婷的這段情,必須要暫時做一個了斷。
我心中忽然下了一個決定。
不能讓她繼續愛我,便讓她恨我吧。
至少這樣,她才不會忘了我。
也只有這樣,才能激勵出她的鬥志,能讓她有一個活下去的目標。
娉婷,等會希望你莫怪我絕情。
有時候,絕情,正是情到深處的體現。
顫抖的右手伸進懷中,艱難的掏出鑰匙。我從來都不知道,小小的一把鎖匙,居然可以重若千鈞。
該怎麼對她說呢?
「賤貨,老子終於玩膩了你……」
「什麼武林四絕色,開苞之後和其它的女人也沒什麼不同嘛,枉我下那麼大的工夫來欺騙你的感情……」
「躺在我身下象條死魚,連叫春都不會,真讓老子倒盡了胃口……」
「哭吧,叫吧,要不乾脆絕食死了算了,我或許還會為你掉一滴眼淚呢……」
冷汗從額頭不斷落下,我猛的甩頭,似乎要甩落所有猶疑一般。想那麼多幹嘛?
決定了就放手去做吧,扭扭捏捏的像什麼男子漢?
我重重的呼吸幾口,扭開門鎖,推開房門,大步進入屋內。
「出來罷,我來了!」
大廳內難得一片安靜,難道她正在廂房內綣臥絲被,做著美人春睡?
這些天,真是苦了她了,不僅食慾全無,連作息時間也完全顛倒。
希望她,能夠藉著對我的恨重新振作起來吧。我無奈的苦笑,卻在眼光掃到地上的幾縷淡綠色碎布時驟然變色。
這布料、這顏色,正是我異常熟悉的,藍娉婷的貼身衣物呀!此時,卻零零碎碎的灑落在地上。
她,出了什麼事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立刻在我腦海中浮現,任何一種,都讓我無法承受。我呼吸頓止,什麼事情都拋到了一邊,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廂房中。
「老天……」見到屋內的景象後,我頓時如遭雷擊,嘴唇不斷哆嗦著,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現實。
娉婷,我珍若性命的藍娉婷,正氣若游絲的倒在地上,烏黑的頭髮散落於蒼白的面容,強烈的色彩對比讓我感覺不到她的半分生氣。身著的淡色輕紗,已被人用暴力撕碎,襤褸不堪、衣不蔽體的遮在身上。裸露著的冰肌玉骨,原本雪白無暇的肌膚上,竟觸目驚心的布著幾道鞭痕。即使是在昏迷中,她的身體也在微微痙攣,時時抽搐。
「這是……怎麼回事?」我神情恍惚的奔了過去,癱軟無力的跪倒在她身旁。
「娉婷,不要跟我開玩笑……」我小心翼翼的撫上她淡如金紙的玉容,期盼她會睜開慧黠靈動的美眸,向我甜笑,向我哭訴,甚至是痛罵也好。可是,那張美麗無暇的容顏,卻始終沒有絲毫反應。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誰,是誰幹的?」確認了佳人的慘狀,我頭腦一陣暈眩,胸口立時震的生疼,似乎正被千軍萬馬碾踏著。
「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活你……」我扶起她的身子,雙手抵住後心,拚命的把真氣向她輸送過去,口中無意識的喃喃自語著,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死,她絕對不能就這樣死去!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明確的頓悟,如果她真有不測,我一輩子都將只是個行屍走肉。
我瘋狂的催運著真氣,娉婷,求求你醒來吧,只要你能活過來,叫我做什麼也願意。我只要,你活著……
好長的一段時間,她終於幽幽醒轉,隨即乏力的半趴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著。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心頭的大石緩緩落下,柔聲道:「娉婷,你好些了嗎?」
她茫茫然抬頭,眼睛裡好似蒙上了一層濃霧,明明眼光正對著我,卻給我一種視而不見的感覺。
我緩緩握住她的手:「別怕,是我。」
「不要過來!」小手被握住的一剎那,她卻如遇鬼魅,用盡全身力氣甩開了我,搖搖晃晃向門外跑去。
我飛身上前,緊緊的摟住了她。
她拚命的拍打著我,單薄的身子顫抖的厲害,低頭狠狠的咬上了我的肩膀。
忍受著肩上刺骨的疼痛,我一下一下撫弄著她的長髮:「是我,我是岳小七,是我,我是岳小七…」
好久好久,當我臂膀上的痛感幾乎已快麻木,她才鬆口,完全的回過神來,撲入我懷中,像驚弓之鳥般瑟瑟發著抖,哽咽道:「七郎啊!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我抱起她,將她輕放到了床上,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安慰道:「是我,我來了。別怕,放鬆下來,有我保護你,會很安全的。來,讓我先給你療傷,可能會有點疼,你可要忍住。放心,不會留下傷疤的。」
鞭笞之苦,我不是沒有受過:即使是打在皮粗肉厚的臀部上,依然是疼痛難忍,何況是她嬌嫩的肌膚呢?
可我的娉婷,是堅強的。當冰涼的藥膏滲到鞭痕上時,我清楚的感覺到她的嬌軀上每一份的顫抖,但她握住了粉拳,咬緊了銀牙,竭力不發出呻吟聲來。——這樣的女人,叫我如何能夠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