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殺手,一個隸屬於江湖最令人色變的殺手集團——「暗夜」的殺手。
曾幾何時,我也有過錦衣玉食的日子,我的爹娘,人稱「蘭劍雙俠」,平時行俠仗義,廣交正派人士,在江湖上有著不小的名聲。從小我就被眾人的交口稱讚包圍,深信自己「骨骼清奇,必非池中物」,立志長大後要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
所有的一切,在我七歲時被摧毀。爹娘因為惹上了「風雲榜」中人嗜血狂魔張天光,兩個合起來才稱的上一流高手的人,和一個超級高手對陣,其結果就是當場戰死,慘遭分屍,首級被懸掛於雁蕩山腳達三天之久。
消息傳出後,當晚我家就被一群蒙面人圍攻,只有我僅以身免,全靠忠心的老管家見勢不對,把他被殺的孫子換上了我的衣服,劃亂了他的面孔,然後把我推入了密藏地道之中。
在第一波死亡的聲音後,又傳來了第二波比死亡更加淒厲的聲音。這次則是家裡的俏婢小蓮、小蓉的慘叫。雖然當時的我並不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但確清楚的知道,她們所經歷的事,一定比死亡更加恐怖。
在所有聲音都沉寂下來後,我心寒的聽見,地道上傳來了我平時熟悉的各位面慈心善,俠字當頭的叔叔伯伯的聲音,原來一切殺戮,都是為了我家傳的「蘭花劍譜」。
第二天,地道上又傳來了另一波聲音。這次則是城裡的官府中人和捕快,都是平時三天兩頭就來我家請安,極為熟悉的人。正在我決定跑出地道向他們訴冤時,卻愕然的聽見,寥寥數語,我父母已經被他們說成是偽裝成俠客的江洋大盜,家產全數充公,案情被當成政績申報上去,永不複查。
在地道裡躲了一天兩夜後,飢寒交迫的我,本想趁亂逃出,可眼前的一切卻讓我幼小的心靈再次遭受不可回復的打擊。城裡的愚民,受盡我爹娘的恩惠,平時把我爹娘拜為神詆的良善的百姓,竟然在我已成廢墟的家中大打出手,搶奪著在官府查抄中剩下的金銀器皿。
沒有流一滴眼淚,我反而在家門口大笑不已,笑盡了世間的可笑和滄桑,笑盡了爹娘和自己的愚蠢。
逃出生天後,我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再也不去想自己的過去。
報仇?早就是遠不可及的事情了。年僅七歲的我,連入門的練氣口訣都沒背完,何況是什麼聽都沒聽過的家傳劍法?就算練一輩子,最多也只是個三流高手,如何與「風雲榜」中超級高手、白道諸俠對抗?
我從此流浪江湖,行乞為生,受盡了世人的冷眼,嘲諷和辱罵,嘗遍了生活的艱辛,痛苦與磨難。
如果不是暗夜的首領——「暗尊」岳天印在半年後將我收留,恐怕我早就成為一具被人隨便扔進亂葬崗中的屍骸,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靜靜的腐爛。
雖然在別人眼中,「暗尊」岳天印這個名字絕對代表著神秘、恐怖、黑暗與死亡,但在我看來,這個名字給予我的卻是溫暖﹑慈愛與關懷。是他,結束了我顛簸流離的乞丐生涯,給了幼小的我一個容身之地。
當時的情景,在我日後不論是歡樂還是憂愁的日子裡,都始終深深印在我的心中:一個全身裹著黑衣,一張冷酷堅硬如盤石的臉,但卻有著一雙比其它人都和藹的多的眼睛的大叔,幽靈一般出現在我面前。他不顧我渾身的惡臭,撫摸著我的頭,很慈祥的對我說,「可憐的孩子,既然被我遇到,也是有緣。大叔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有很大的房子,一群和你一樣年紀的小朋友,每天都有好吃的東西,你可願意跟我去嗎?」餓的頭昏眼花的我,當然是奮起自己僅存的力量,緊緊抓住他的衣衫,再也不願放他離開。
從此我就又有了一個「家」。而這個家,就座落在蜿蜒起伏,綿延千里的太行山之中。在陡峭的山路中經過無數次的迂迴,再穿越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然後在一片鳥語花香,豁然開朗處聳立著一個雄偉的莊園,這裡,就是我未來的家。
當然,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個令我雀躍不已之處,就是江湖中三個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暗夜總部──黃泉莊。
我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進莊的情景:一群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夥伴們蜂擁而出,好奇而又高興的看著我,然後,由當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一個走近我,向我伸出右手,以他同樣稚嫩但誠懇的嗓音對我說:「我叫龍大,歡迎你加入我們。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兄弟了。」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伸出顫抖的右手和他緊緊握到了一起。
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從小無家可歸的孤兒,被暗夜成員收容至此。其實,暗夜裡所有成員都曾是孤兒出身。暗夜中只有三個姓:岳,龍和秦。由於我是被「暗尊」岳天印帶來的第七人,所以我有了一個新名字:岳小七。
黃泉莊這地方不大也不小,一天後我就摸清了莊內全部的地方。
首先看到的一排平房,就是我們這群小孩,殺手界未來的「花朵」的住所,令我為之雀躍的是,居然有一個單間是屬於我的,完完全全屬於我自己的房間。
平房後面是一排高樓,這裡是屬於暗夜裡「事業有成」的中青年殺手的屋。
再後面有一棟棟幽靜的別墅,這是暗夜領導階層的住所。
南邊是一片竹林,這是我們練劍和暗器的地方。東邊是一個空曠的平台,這裡是練習內功和輕功的所在。西邊是一個講堂,學習理論知識的地方。
北邊則對我們而言是禁地所在:一座金碧輝煌的三層建築物,上面還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大字。我拉住了一個剛從裡面出來的前輩大叔才知道,這三個字是「逍遙居」,可當我問及裡面是做什麼的時候,他卻露出一個異常醜陋的笑容——當時清純的我當然不可能知道,這種笑容就是所謂的「淫笑」了——然後對我說,這裡是男人的聖地,等我到了十八歲,如果沒死就會知道的。
以後我有了安定的生活:清晨起床去竹林,在暗夜護法「生死劍」岳東方指導下練劍和暗器,並互相比試,下午則在黃泉台,由另一個護法「鬼影」龍曜教大家內功及輕功,晚上在講堂接受暗夜第三號人物,總護法「解元殺手」秦獨的指導,講解實戰經驗和教大家讀書。
按秦總護法的話講:「殺手,是江湖中最古老的職業,最受人尊重的職業,也是你們最應引以為榮的職業。尤其我們暗夜出品之殺手,更應為絕對的精品殺手!殺人,是一件神聖而莊嚴的事情,看著對手的鮮血從體內噴灑而出,這是多麼令人心動的美麗啊!」說到這裡,他的眼睛裡通常會顯露出一種熾熱的有如實質之光芒,如癡如醉,令在場之人不敢與之對視,然後繼續道:「現在時代不同了,做一個目不識丁的殺手不但會被同行恥笑,也會為你們以後的工作帶來麻煩。你們不僅要憑自己的武功,更要憑借智能來殺人。因此,習武和讀書,都是你們所必須的。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我希望你們到了十八歲,能夠下山完成任務時,既能有神出鬼沒的武功,又能有一定的文學基礎,正所謂談笑有鴻儒,殺人於無形是也。」
相對於三教九流而言,殺手其實並不出奇。有人專管接生,有人專管治病,有人專賣棺材,有人專管收屍,而我們,只不過是把人送回那未知的來處罷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根本就是天經地義。
何況對於從小都有慘痛經歷的我們來說,那些冷眼看著我們的苦難,甚至以此為樂的人也沒有什麼活下去的必要。在黃泉莊的教育下,我們一天天向一個合格的殺手邁進著。
進入黃泉莊後,我就很少見到我懷有特殊感情,並無限景仰的莊主——「暗尊」岳天印了,也很少見到暗夜第二號人物「血劍無痕」龍思海。但我並不感到遺憾,因為目前這樣的生活已經超出了我的奢望。只有我這種飽嘗艱辛,吃過連狗也不屑一顧的東西的人才知道,這種每天睡在固定的床上,不用擔心一日三餐的生活是多麼的可貴。所以我把所有時間用在練功上面,不停的練,瘋狂的練,拚命的練!
由於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每天都舉手發言,領悟力又高,暗夜裡這三個老師都喜歡我,至乎有時私下傳授給我一些獨門絕技,總護法秦獨甚至把他的護身至寶,削鐵如泥的屠龍匕也傳給了我。
他經常摸著我的頭,感歎的說,「暗夜的未來,可能就掌握在你手中啊。」這樣到了十八歲那年,我已儼然成為暗夜新生代第一高手,唯一可以和我比肩的,只有我最好的朋友——龍大。
崆峒山角。
我五體投地,趴在一棵大樹下面,心情掩蓋不住的不斷起伏,既緊張又興奮,心臟不爭氣的跳動著。
這是我第一次出任務,目標就是崆峒派的新生代第三高手——楊謙。這小子出道兩年,在江湖上也小有名頭,這次不知惹了誰,出三千兩紋銀買我們暗夜來宰他。本來僅僅三千兩紋銀的案子暗夜一般是考慮不接的,不過由於我剛滿18歲,這次任務剛好可以用來考驗我,是否已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殺手。
「岳小七啊岳小七,冷靜,冷靜!忘了秦獨師父說的話了嗎,緊張是殺手的大忌!難道你真的想被龍大比下去嗎?」注意到自己的緊張,我默默念叨著。
龍大比我大一歲,是我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我在暗夜最大的對手。他在去年成功的暗殺了「快刀門」的少門主後,成為了一個合格的殺手,也成了組織裡目前力捧的偶像新星。和他一直暗暗角勁的我,怎麼可能服氣呢。
我立下了決心,一定要完美的完成這次任務。我運起龍曜師父私下教授給我的寒月心法,才使得心情平復下來。
遠處突然響起一聲鷂子的聲音,我知道,楊謙馬上就要來了。
即使是在崆峒山附近,我們暗夜的監視網也一樣可以無孔不入。
目標終於出現了,他身著藍衣,看起來到是風度翩翩,可惜,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劍下亡魂了。
他走到一棵樹邊,疑惑的撿起了地上的半截黃衫,上面繡著一朵傲然綻放的梅花,美麗又有性格的衣衫,但似乎已經被人用暴力撕爛。他不禁臉色大變,失聲叫道,「這不是小師妹身著的衣物嗎?」正在他惶急的到處尋找時,發現了一棵樹下正趴著一個人,長長的頭髮垂落在四周,上身被一塊白布覆蓋著,下身穿著半截破爛不堪的黃裙,裙上卻是一片驚心動魄的血污。
他大叫一聲:「師妹!」然後趕忙過去,伸出顫抖的雙手想翻過來看個究竟。
但是,把屍體翻過來的同時,卻感到心臟募的一涼,低頭一看,一柄匕首正從自己心臟處緩緩收回。然後,「屍體」一個空翻,穩穩的落在了他的面前,扯下了長長的假髮,卻是個英俊的少年。
那少年看著他難以置信的眼睛,露出一個極有魅力的微笑,「楊少俠,對不起了,在黃泉報到時請不忘說一聲,送你歸西的就是暗夜的岳小七。」看著楊謙滿臉不服的屍體緩緩倒下,我喃喃道,「秦師父,這樣的行動,你可滿意嗎?」只要找出對手的弱點,殺人,實在太容易了。楊謙的弱點,當然就是他青梅竹馬的小師妹「崆峒寒梅」梅小潔,只要掌握住他的行蹤,以此布下陷阱,根本是易如反掌。
本來非幾百招分不出高低的對手,結果就是一舉擊殺。看來作為江湖中人,絕對不能動任何感情,一旦有了弱點,必為他人所趁。剛死在我匕首下的楊謙,能成為崆峒派新代弟子第三高手,絕非愚蠢之輩,如果在別的時候碰到這個實際上大有破綻的陷阱,一定會小心為上,可惜扯上其心上人,以至方寸大亂,被我輕鬆得手。
教頭「解元殺手」秦獨的教誨實在太正確了:「直接和目標動手的殺手絕對是最笨的殺手!我們是黑道,不必管白道的什麼臭屁規矩。對一個殺手來說,就應該找出對手的弱點,再創造出最有利於自己的形式,並輔以陷阱、暗殺、投毒、迷香等手段一舉將目標狙殺。」我扔下長劍,換上一襲秀才常穿的白衫,施施然離去,心情突然變的燥熱無比。
暗夜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在每個達到要求的18歲成員第一次成功的執行任務後,就有資格每週一次,進入總部的「逍遙居」。我們以前對此,並未感到有什麼一定要進去的理由,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但在去年,一切都有了新的定義。當龍大成功完成任務後,終於進了逍遙居,我們足足等到了半夜他才出來,而此時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我們以前全都白活了」。當天晚上,我們聚集在龍大的房中,一邊聽仍在激動的他講其中的經歷,一邊在他的指導下集體打手槍。
真是可悲,作為未來的殺手,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人身上每處動脈,每個血管,每個穴道,但卻不知道下體某個「奇怪」部位所代表的重要意義,也不清楚每次午夜夢迴時的躁動及排解方法,一切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以後一定要向秦總護法提個建議,開一門「生理衛生」的課才行。
這時的我們,終於知道原來逍遙居裡面住的居然全都是一流的美女,又知道了這個世上「女人」這種生物的用處。
在龍大飽含深情的回味中,大家一起迎接著自己「遲來的青春」。有人拚命的揉搓著自己的老二,有人抱著被子滿地打滾,有人把寶貝插入了灌滿熱水的茶壺中,有人拆了枕頭取出棉團,有人拿了個大饅頭,有人則抱來個大西瓜,更有甚者去廚房拿了塊牛肉,然後挖空一截,烤個半熟後權當替代品……暗夜的教育真的很成功,未來殺手的創意的確是五花八門,令人眼花繚亂,最讓我激賞的是勤練古天竺瑜珈功的龍五,居然能夠一低頭含住自己的老二……讓我們這些一直把瑜珈功當旁門左道的人後悔不已。
當然也有兩個不長進的小子,居然當場行起了那龍陽之好,結果被我們劈空掌、無影腳、拈花指、伏虎拳、穿心肘修理的星光燦爛,叫苦連天。並非吾等不屑此斷袖之癖,實是因為暗夜規矩所限:從來只接暗殺男姓的定單。
須知江湖中人才濟濟,長相英俊瀟灑的為數不少,如果殺手嗜好龍陽,因而看上了被殺之人,那問題就大了。
試想一下,如果哪天傳來了「少林某某大師被暗夜姦殺」,「武當某某道長被暗夜輪暴」的消息,那我們還有臉在江湖上混嗎?是以此事絕不可為。
所有人都激動了一夜。據說,第二天來查房的總管秦難,看著灑滿全屋床上地下、牆上、窗上、甚至天花板上的斑斑點點,嚇的直叫「伊波拉」病毒來襲,把所有人的房間都用柚子葉熏了三天。而從此以後,我們除了更勤力的練功,就是無限的憧憬「那一天」的到來,能夠進入逍遙居,一嘗宿願。
而現在,對我而言,「那一天」終於來臨了。我鞭策著馬,向太行山飛奔而去。雖說黃泉莊總管秦難在我下山前嚴肅的說過,執行完任務後一定要立刻回山,不得有絲毫耽擱,否則嚴懲,但顯然,目前吸引我回莊的理由絕不是這個。
去時三天的路,我僅用兩天就回去了。
出乎我意料之外,暗夜首領——「暗尊」岳天印正在莊門外等著我。看著他那雄偉的身形,和十幾年前一樣清矍的相貌,我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止的感情,跪倒在地:「小七拜見莊主!」「哈哈,免禮免禮」,他大笑著,伸手扶我起來:「你小子做的不錯,比我當年強多了。」他當然在兩天前就由飛鴿傳書中知道我的行動了。
這時,龍大也鬼鬼祟祟的走了過來:「我以前給你講的記住了嗎?」「當然,我都會背了!」龍大聞言後露出一個會心的奸笑,用力拍打著我的肩膀:「嘿嘿,依言行事,你馬上就可以嘗到男人最大的快感了。」莊主一直含笑看著我們,見我們話已說完,大喝道:「秦難何在!」「秦難參見莊主!」「帶這小子去逍遙居,這是他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