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些疑問,我打開了鎖著藍娉婷的房門。
見到了昨晚反覆在我腦中出現的嬌容,我深深的呼吸了幾下,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藍小姐,岳小七這廂有禮。」
藍娉婷淡淡看了我一眼,隨即把目光瞥開。
看著她又被綁在了柱子上,我立刻說道:「你這樣一定很辛苦,我把你放下來,會舒服點。」
解開她的繩索,我輕扶著她的香肩,隔著衣服,我可以清楚感覺到羅紗下細膩的肌膚,登時心猿意馬,浮想聯翩。
不敢多想,我把她扶進了廂房,本欲再讓她靠在床頭,可念頭一轉,說道:「坐到窗下觀景,藍小姐不反對吧。」
小心的安置好藍娉婷後,她突張美目,疑惑的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誠摯的看著她:「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盡我所能的,讓你能夠快樂一點。」
藍娉婷認真的想了一會,對我點了點頭後,全神貫注的看著外面的天空。
美麗的容顏隨著窗外景物的變遷,時喜時憂,種種情態,竟讓我一時移不開眼睛。
她到底被師父關在這裡多久了?為何哪怕僅僅是飄著幾朵白雲的天空,也能讓她如此的專注?想到這裡,我的心竟然有點酸酸的。
不妙!我猛然醒悟,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的情感了,我得趕快離開另商大計,否則一定會悔之晚矣。
把那截繩索扔下窗口,我誠懇的對她說:「看你被綁在柱子上,我是真的感到心疼,但是,請你千萬別踏出這間房,因為這裡的看守者絕對不會憐香惜玉,肯定會殺了你的。一定要記住啊!」
藍娉婷沒有說話,但走向門口時,我卻清楚的感應到,來自背後一陣視線的凝望。
人說烈女怕纏,只要你經常在她面前出現,噓寒問暖,時間一長,她自然會習慣你的存在。
如果她正值難中,那就更精彩了,些許的關心,有時會起著事半功倍的效果。
每天清晨,我都會摘一朵鮮花送給她,帶來熱氣騰騰的早餐和她一起分享,在她身邊不停的講著笑話,逗她開心。
效果也算是明顯的,一個半月後,她已經可以把我當一個朋友,能夠和我進行基本的交談。當然,對於某些敏感話題,我小心翼翼的不去涉及。
一日,我見她又呆呆的看著窗外一隻飛翔的鷹,忍不住問道:「我始終不明白,一隻鷹有什麼好看的,哪及得上我岳小七這麼帥?你為何每天都看得如此專注?」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臉上的表情逐漸凝結:「你不會瞭解,失去自由的感覺,是多麼無助,多麼可怕。」
我無言以對,只能沉重的說:「我……」
「好多次,我都想就這樣跳下去,一了百了……」
「千萬不要這樣!」弄不清楚自己為何如此激動,我著急的說:「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你還是如此的風華正茂?如果產生了輕生的念頭,日後一定會後悔的!」
「你當我沒有試過嗎?」輕撫著自己秀美的額頭,藍娉婷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容:「可有時候,連尋死都是那麼困難……」
我艱難的對她說:「過去的事何必多想,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藍娉婷忽然激動起來:「我的未來在哪裡?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裡嗎?沒有一絲溫暖,有的只是無盡的寂寞和恐懼。而我,就像一個深鎖青樓的妓女,心驚膽顫於每一次的敲門聲!」
「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在我心中,是最美麗聖潔的!」
「不!」藍娉婷放聲大笑:「我比妓女都不如,她們好歹也有人逢迎,有人愛護。我呢,卻躲在這裡忍辱偷生,沒有絲毫的節操,低賤得如同爛泥一般,任人踐踏……哈哈!」
我緊緊地摟住了她,感覺到自己肩頭處顫抖的厲害。
一陣濕意傳來,我忘情地接住她的淚水:「你,流淚了。」
「我沒有!」一把推開我,藍娉婷慌亂的擦去眼角的淚珠:「我絕不會流淚的!被抓來這裡後,我就發過誓,絕對不會容許自己流一滴眼淚!」
唉,你何苦……故做堅強呢?這句話並未說出口,突如其來,一個想法牢牢的佔據了我的心,我急急的對她說:「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直接從窗口跳了下去,我拚命的跑向後山,喘著粗氣,急卻的四處搜尋著。
一盞茶後,我回到了逍遙居。
我笑著望向她,一舉自己的右手:「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這是……」藍娉婷驚喜的看著我的手中:「這是……這是真的嗎?」
「不錯,是我送給你的。」
「好可愛的小白兔,真的很可愛……」她接過我手中的白兔,緊緊的摟在了懷中,忘情的撫摸著它的大耳朵,和那絲線般的絨毛。
「我剛剛給它取了名,你知道叫什麼嗎?」
「它叫什麼?」
「岳小八……」
「噗嗤」一聲,藍娉婷終於在我眼前笑了,如同百花綻放,又有如萬物回春,完全讓我移不開眼睛。
好一會,我正色對這隻兔子說道:「作為我岳小七的兄弟,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當我不在的時候,盡全力陪著娉婷姐姐,讓她開心,讓她微笑,不再讓她寂寞,更不能再讓她流淚。如果有一點沒做到,小心我把你煲湯哦。」
藍娉婷忽然輕輕的抱了我一下,旋即又放開,白皙的俏臉上飛起一絲紅霞:「岳小七,謝謝你!」
回去一路,我都沉浸在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樂之中。
今天,實在是收穫不小啊!藍娉婷第一次對我哭,第一次對我笑,第一次主動擁抱我……太多的第一次凝聚在心底,彙集成那股甜甜澀澀複雜的感覺。
我駭然止步。
為什麼,我竟然是如此的在意她,關心她?這樣的我,好像已經超出了「征服」
的界限了。
不!我告訴自己,事情並非如此。
對付藍娉婷這種心思敏銳的美女,自己若不先付出一些,讓她感覺自己所受到的尊重,哪有可能打動她的芳心?何況,女人嘛,只要得到了她們的身體,我的興趣自然就會降低。
加油啊,岳小七!三個月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半,這幾天,你可得抓緊時間了!
「岳小八,你今天真是不乖,小心姐姐生氣喲。」
悄悄的一進門,我就看見了這副失笑的畫面,向來保持漠然,吝嗇於在我面前表露任何情緒的藍娉婷,正蹲在地上,努力的把一小根胡蘿蔔往兔子的口中送去。
「張嘴呀,很好吃的……」
「不吃東西怎麼行,姐姐就剩你一個了……就只有你了……」
我大喝一聲:「大膽!」媽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尚未得佳人如此溫言相待,這只該死的兔子,憑什麼還不理不睬的?
「你這人,想嚇壞我們哪。」藍娉婷臉色攸地變得蒼白,在看到我後才回復血色。
而受到驚嚇的岳小八,則飛快的跳進了藍娉婷柔軟溫暖的懷抱中。
「對不起,看到這隻兔八哥如此不識抬舉,我只是在為你鳴不平。」我陪著笑臉,同時森寒的目光向岳小八掃過去,這個王八蛋,居然緊緊的靠在藍娉婷飽滿挺拔的酥胸前!
感受到自我身上發出的殺意,岳小八的長耳朵猛的一顫,往藍娉婷懷中鑽的更深。
你……要不是必須在藍娉婷眼前保持風度翩翩的形象,我幾乎就要破口大罵大打出手了,朝思暮想的聖女峰,居然被隻兔子先攀了上去,這叫我的臉往哪擱?決定了,今天暗夜的晚餐加消夜就是,胡蘿蔔燉兔肉!
縱然內心痛罵,我還是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賢弟,乖,來哥哥的懷中,讓哥哥好好疼疼你。」伸手向藍娉婷懷中抓去,如果能吃點豆腐,那就太美妙了。
但藍娉婷沒給我這個機會,將小八遞給了我,忽然輕笑起來:「你們兩兄弟,真是長的好相像……眼睛都是這麼紅……」
「是嗎?」無暇去看自己的紅眼,我就勢放下兔子,垂涎著說:「小七也要姐姐抱抱……」
趁她還沒反應過來,我一把摟住了她。藍娉婷微微一震,不知該做何反應。
從來都不知道,僅僅是抱著一個女人,感覺居然是如此的好。我忘情的在她臉上香了一口。
藍娉婷忽然醒悟,在我懷中掙扎起來。
沒有理會她的掙扎,我尋到了她的唇,低頭吻了上去。
「不!」在雙唇相接的那一刻,她用盡全力推開了我:「不可以這樣……」
「為什麼,在我做了那麼多事後,你還是不能接受我?」我受傷的看著她。
「我……」她囁嚅著,垂首不語。
「昨天你主動對我投懷送抱,難道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扳過她的肩頭,我緊緊的鎖住了她的目光:「問問你的心吧,你,其實是喜歡我的……」
眼看我的臉和她逐漸貼近,藍娉婷神色數變,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我大喜,看來,今天沒準就可以一親芳澤了。
當我沉重的呼吸,噴上她的嬌容時,她忽然睜眼,再次推開我,同時絕望的呼喊道:「不!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無惡不作的殺手?」
「無惡不作的殺手?」內心為這句話所刺痛,我冷冷的看著她:「原來,這就是你對我真正的看法?」
鐵青著臉,我一步步迫向她,她節節退後,最後縮在牆角處無路可逃,但仍然倔強的望著我,雪白的貝齒緊緊的咬著薄薄的下唇,竭力不讓自己露出一絲懼色。
我緩緩向她伸出手。
她怔怔的看著我迫近的手,紅唇上,幾粒血珠滲出,神色開始變得驚惶。
「不要打我!」眼看我的手即將撫上她的臉頰,她忽然淒聲尖叫,纖細的小手竭力亂舞,似乎陷入了某個極大的夢魘之中。
我戾氣全消。
師父啊,你到底對她做過什麼?
再說,如果就這樣強行得到她,豈不將成為我一輩子的心魔?
抓住她的小手,看著慢慢她安定下來,我無神的開口,語氣前所未有的正經:「我知道,你是白道中人,是藍掌門的掌上明珠,所有白道人士心中的女神。
而我,屬於黑道,是個見不得光的殺手。可,這又怎樣?「
一眨不眨的盯住她,我繼續說:「人生苦短,我只願對自己負責,亦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什麼道德,什麼禮教,全都是狗屁!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想要你就是想要你,沒有任何鴻溝可以阻我,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我承認,暗夜是有對不起你之處,這點我無法否認,因為已經給你帶來了傷害。可傷害是屬於過去的,你我還有漫長的未來不是嗎?封閉在過去的記憶中,邁不出那向前的一步,既傷了我,也會傷了你自己。為什麼你就不能敞開自己,接受我呢?」
藍娉婷的眼光逐漸變的淒迷深邃,顯然,她並非是充耳不聞。
我的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在這一刻,就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你願意聽個故事嗎?雖然並不好聽,但卻是絕對真實的。」
生平第一次,連對師父們都有所保留的我,從幼年生活,到家破人亡,再到行乞生涯,最後進入暗夜,把自己的所有經歷老老實實對娉婷說了一遍。
「你以為,如果有得選擇,這個世界上真有人想入黑道嗎?在我父母被殺時,白道人在哪裡?在我行乞的時候,有天降的大俠客來幫助我、拯救我嗎?」
「我去百劍門討飯,這個白道有名的正義門派,居然放狗來咬我,咬我這個年僅七歲的小孩!我餓的受不了,跑去鐵拳派的臭水溝找餿飯餿菜吃,可這樣也被他們打了幾耳光然後扔到路邊,因為我身上的惡臭熏到了他們家的貓!對大部分白道人來說,不在人前,不能出名的濫好事,會有誰來做?」
「暗夜裡全是像我這樣的孤兒,沒有暗夜來收留我們,我們早不知死哪去了。對,我們是殺人,但全天下那麼多人,我們一年能殺幾個?你再看看全國各地的希望善堂,我們用殺人換來的錢在幕後經營,每年又救活了多少條性命?」
說到激動處,我已深陷幼年的痛苦回憶之中,完全忘記了自己正在說話的對象。
「如果白道不是那麼沽名釣譽虛有其表,我哪用去做殺手?如果當年真有人能對我施以援手,我,我現在怎麼也是個蘭劍山莊的少主,武林有名的俠少!」
「砰!」我含恨一掌擊出,面前的一張八仙桌登時四分五裂,木屑飛濺,受到掌風的波及,牆上的壁畫亦是唰唰做響不停。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面,從茫然中回過神來。察覺到情緒已經失控,不宜再呆在這裡,我對藍娉婷說:「剛才過於激動,有失言之處,還請見諒。」
藍娉婷忽然開口,聲音竟然是如此的顫抖:「對……不起!剛才的話,娉婷實非有意,你會怪我嗎?我……我只是……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
我重重的吐了口長氣,對她說:「當然不會怪你,今天就這樣吧,我要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她抬頭,深深地看著我:「明天……你還會來嗎?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