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邪傳 第四章 地府之變

  「深月谷」──地府總壇。

  「人間道」──通往「地府」之主,「地藏」魔陀佛居處的必經之路。

  這條看似寬敞平坦的白石大道,其實藏有三十三處暗樁據點,七十二個機關埋伏,其中三十九個用以生擒來敵,三十三個用來致人於死地。

  通往總壇的大門前,不分晝夜均有府中弟子據守巡邏,以維護總壇的安全。

  「人間道」在月落之下無聲無息,寧靜安詳的不似魔門之地,然而,一場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卻已在平靜之中悄悄席捲。

  突如其來的烏雲遮蔽了天際的星月光輝,大地忽爾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下。

  「怎麼突然變黑了?老四,快掌燈啊!」

  兩名負責守衛的地府弟子面對幾乎不能視物的黑霾,雖意外卻不甚慌張,顯現出平時的訓練有素,正當被換作「老四」的地府弟子要拿起火折子預備點燈之時,一條人影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幾乎把兩人嚇得魂飛魄散,但是定眼一看,卻都又安下心來。

  「參見二魔子。」

  被兩人稱作「二魔子」的人一身淡藍長衫,纖塵不染,一副修長身軀卻配上一張娃娃臉,一雙眸子竟是碧綠深邃,有如琥珀,顯然是修練某種魔功所導致的現象。

  來人正是「地府」五魔子中排行第二,更是五魔子中唯一獲得魔陀佛青睞,得以傳授其獨門絕學「冰火九重天」,在五魔子中有「血雨」之稱的冰河!

  以「血雨」為號,是因為這外貌看似和氣柔順的男子,一旦與人動手時,不將對方殺得倒臥在血泊之中,或是屍橫遍野,絕不罷休,故博得「血雨」之名。

  五魔子中,除子鷹個性較隨和外,冰河談笑間便可殺人,甚至是敵我不分的出手必見血的作風,最被地府中人敬畏,而私底下被封了個「鬼見愁」的外號。

  兩名弟子看到來者是一向以無情狠辣著稱的冰河到來,自然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迎接對方。

  「今天輪到二魔子來巡視哨站嗎?」

  冰河聞言只是冷冷一笑,腳下不停,與兩人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就在兩人開始感覺到一絲異狀前,他已驟然出手!

  雙掌驀然一振,冰火氣勁齊揚,兩名弟子連抵禦的機會都沒有,凌空倒飛而出,還未落地已沒了氣息。而細看兩名弟子的傷口,竟然是一名衣衫焦黃,中掌處依稀還冒著點點火星;另一人則是在傷口處結起一層冰霜,還透著陣陣寒氣,正是中了「冰火九重天」的特徵!

  一切發生的事那麼突然而快速,除了地上多了兩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外,從頭到尾整件事情就沒驚動過「人間道」上的其它守衛,而兇手對地上屬於他的傑作更是正眼也沒多瞧一下,冷笑幾聲,提步往下一個哨站走去。

  子鷹自從回到「地府」後,便被魔陀佛下令禁閉反省,不准與任何同門中人接觸!

  「地府」中的「幽冥院」,雖然不像「冥岳門」的「無間地獄」那樣得至陰至闇之氣滋養,卻也是足以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獄牢,魔陀佛竟會下令將一向最疼愛的大弟子收押在此地,確實讓地府的其它人大為訝異。

  當然,也有少數的人,猜到魔陀佛之所以對子鷹如此嚴厲,應該是別有其它用意,畢竟子鷹早已被眾人視為下一代地府接班的熱門人選。

  雖然子鷹的寬和性格並不見容於爭權奪利的魔門,但也是這種性格,讓他在年輕一代的弟子中擁有極高的人望,與得到長老們青睞支持的二魔子冰河形成分庭抗禮之局。

  其實子鷹本人對於接掌地府大位這件事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對武學的追求遠高過對聲望地位的興趣,這點才是最讓他的師父魔陀佛傷腦筋的地方。

  魔陀佛雖然是「地府」之首,但也不能一手遮天,在下任府主的繼承人選中,其它長老們的意見勢必無法忽視,事實上當初收冰河為徒時,就有某種意味的妥協成分在。

  雖然冰河在心性上更加貼近魔門中絕情絕義的要求,天資武功亦屬上乘,但不知為什麼,魔陀佛就是無法喜歡他。

  冰河的心性,連老練成精的魔陀佛都無法看穿,正因為如此,他才認定這個二徒弟是個危險人物。

  大徒弟子鷹的個性雖然常讓他頭疼,但是子鷹的根骨天資之高為他生平所僅見,其隱藏的潛能幾乎無法估計,如果能將貪玩好動的心性專注在修練上,他相信假以時日,什麼龍步飛、天下第三、君天邪都要靠邊站!

  正因為魔陀佛對這個大弟子寄予如此厚望,愛之深責之切,他更不能容許在愛徒的身上發生什麼差錯,任何可能影響子鷹在武學上進步的因素,都必須被排除。

  魔陀佛從自己的房間內通開啟門,走下數十級石階後,轉入一間寬敞的石室,內裡空氣甚為乾燥,卻不會讓人覺得氣悶,顯然另有秘密的通風口。石室內的照明赫然是以價值不菲的夜明珠崁入石壁內,明亮但不刺眼。

  走入石室,卻見到一人早已跪在石室中間,低頭不語,赫然是此時應該在「幽冥院」水牢中禁閉反省的五魔子之首──子鷹!

  魔陀佛目光落在子鷹身上,面無表情,讓人無法猜透他心中想的是什麼。

  「你也跪夠了,起來說話吧!」

  子鷹聞言如逢大赦,「唰」一聲長身而立,但一張臉仍是壓得低低的,不敢與魔陀佛的目光對視。

  魔陀佛冷哼道:「敢做不敢當,我魔陀佛可不記得教過這樣一個沒出息的弟子!」

  子鷹聞言立刻抬起頭來,但那張就像是課堂上作弊被夫子逮個正著的表情,實在讓人懷疑他有多少改過的決心?

  魔陀佛心中暗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魔陀佛鐵青著一張表情不語,卻苦了在石室內已跪上三日三夜的子鷹,早已冷汗直流的他,此時後背衣衫更像是被水浸泡過一樣,卻又不敢露出半分異狀,只能暗自叫苦。

  魔陀佛忽然背負著雙手轉過身去,淡淡的道:「你這一次出門,可有動用過『無限道』上面的功夫與人交手?」

  子鷹連忙道:「弟子完全依照師父的交代,即使在面對生死關頭時,也不敢動用『無限道』上的心法自救。」

  魔陀佛哼道:「這你倒記得聽為師吩咐了,那為師也吩咐過你不准私自離府,更不准你去招惹『不入樹海』裡的神秘高手,你怎麼就記不得呢?」

  子鷹張目結舌答不上話來,只能吶吶道:「呃……這是……因為……」

  魔陀佛愈講愈怒道:「你能活著回來算是你前輩子燒了好香!連為師也無法戰勝的對手,你竟然敢不自量力的向他挑戰,我怎麼會教出你這種匹夫之勇的徒弟來?」

  「徒兒知錯了。」

  「知錯?」魔陀佛重重一哼道:「以為自己武功有所小成,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越級挑戰,這是江湖後輩英年早逝的最快快捷方式。我只是沒想到,我魔陀佛辛辛苦苦教出來的大徒弟,竟然也是那種送死不落人後的貨色!」

  子鷹愈聽愈是冷汗直冒,幾乎就要再跪倒地上道:「徒兒知罪!徒兒該死!」

  魔陀佛搖頭歎氣道:「除了送死和該死外,你難道就沒有別種解決問題的方法了嗎?」

  子鷹茫然道:「徒兒不懂師父的意思。」

  魔陀佛回過身來沈聲道:「不知變通的庸材!敵強則退,敵弱則進,我教你的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子鷹聞言劇震一下,隨即腦內靈光一閃,像是有所頓悟道:「是了!師父是要我不可墨守成規,自我設限。門規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所以師父才對外宣佈將我囚禁於『幽冥院』中,但其實卻是要我留在府主密室中,自己反省領悟。」

  「終於也明白為師的用心了嗎?這個笨徒弟!」

  子鷹抱拳喜道:「徒兒明白了,多謝師父!」

  魔陀佛道:「先別謝得太早,你此次惹出來的禍可大可小,為師縱然有心包庇,卻不能不顧及門內其它長老的看法,所以為師要你留在這間密室中,你把『無限道』推進到七七四十九重天的境界之前,不許你踏出這密室一步!」

  子鷹聞言很苦惱的抓著頭髮道:「可是師父,我在回到地府前,『無限道』已經練到五十一重天了咧。」

  魔陀佛訝道:「你此言當真?!」

  子鷹肯定的道:「徒兒豈敢欺騙師父。」

  魔陀佛激動的兩手抓住子鷹肩膀,透過真氣審視他體內經脈狀態,片刻後喜形於色的道:「真的是五十一重天!好小子,你可知道歷代修練『無限道』的傳人中,從未有人在你這個年紀超越五十重天的境界,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百年難逢的武學奇才,更是修練這門絕學的不二人選!」

  子鷹難為情的道:「給師父讚得我都不好意思起來,其實我之所以能突破四十九重天的修為,主要還是靠丁塵逸前輩的幫忙,沒有他的提點,我也不可能想通某些難解的關結。」

  魔陀佛像看著某種怪物的瞪了他好一陣子,良久重重一歎道:「我終於相信世上有所謂『福將』這種人了!你能夠從為師也負傷而回的『不入樹海』內全身而退,還得到樹海之主的青睞傳功,就算在心機鬥智上不如人,也必定可以化險為夷、有驚無險。」

  子鷹楞了一下道:「師父的意思好像是說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實力和反應,而是靠運氣嗎?」

  魔陀佛白了子鷹一眼道:「你終於懂了,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子鷹聞言大窘,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如何反應,正在為難之際,魔陀佛忽然臉色一變,抬起臉望著石室的頂端道:「上面有些不尋常的動靜!」

  子鷹訝道:「怎麼可能?」

  魔陀佛打手勢示意子鷹噤聲,自己再用「天視地聽」大法確定了石室上面的狀況之後,一對細目綻放出如電精芒,冷哼道:「真的不太對勁!誰敢在太歲爺上動土,活得不耐煩了嗎?」

  子鷹道:「難道是閻皇?」

  能夠把三大魔門之一的「地府」視為無人之境入出的,放眼當今也只有「閻皇」君逆天一人矣,所以子鷹第一個便想到是閻皇,但是魔陀佛很快便否定了這個可能。

  「君逆天是自身難保,探子回報說他在擊斃九大奇人之首『玄宗』笑問天後,又立刻趕赴『不入樹海』並在那裡爆發了激烈戰鬥,看來是跟樹海之主起了正面衝突,君逆天唯一的死門,就是他太投注於與高手間的死鬥樂趣而忽略了其它要素!論單打獨鬥,閻皇也許真的天下無敵,但這個缺點卻足以使他致命。」

  「因為沒有人可以在戰勝笑問天這樣的強敵之後,再在和樹海之主那樣的絕世高手的對決中取到便宜。」

  子鷹已經知道樹海之主的真正身份就是一百五十年前的第一高手,「天劍絕刀」丁塵逸,也是他好友丁神照的「父親」。

  雖然他早已見識過丁塵逸天人一般的修為,但是「閻皇」君逆天的名號實在太響,在他手中彷彿天下難有不成之事,子鷹已經忍不住在心底為丁塵逸擔憂起來。

  魔陀佛臉上慈藹溫和的表情已全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肅殺的一代霸主威嚴。

  「不管是誰,敢來犯我地府,便要他來得去不得!」

  說罷轉身便往石室暗門走去,子鷹連忙在他身後叫道:「師父,徒兒也要助一臂之力!」

  豈料魔陀佛以冷硬不容轉圜的語氣道:「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裡,沒有我命令不准踏出一步,否則殺無赦!」

  子鷹聞言一愕,自他有記憶以來,魔陀佛從未對他說過如此重話,他甚至一時呆住了不知該如何反應,等到他回神過來的時候,暗門早已關上,魔陀佛已去得遠了。

  呆呆望著閉上的暗門,子鷹心中的不安,便像沙漏一樣愈堆愈高。

  魔陀佛從密室回到自己的房間,肥胖的身軀以驚人的速度移動著,整個人像是一張拉緊的弓,身上的殺氣如鬼差駕臨凡間索命般濃烈,彷彿此刻的他,才是真正三大魔尊之一的真面目。

  幾聲夜梟般的尖嘯聲響起,這是總壇內示警的信號,看來敵人已經揚棄偷襲潛伏的前段工作,開始正式進攻了。

  敵人的動態非常細密而有組織,魔陀佛甚至可以感覺到隱藏於黑暗之中的火苗已經一一被點燃,看來今晚會是一個多事的血腥之夜。

  「白道聯盟那些廢物絕沒有如此的組織能力和膽識……『菩提法座』或是『六道眾』現階段尚不可能浮上檯面……這麼說來,今晚偷襲我地府的,除了帝釋天和他的手下外便不可能有別人了……好一個聞太師!本座畢竟還是低估了你啊!」

  陰沉著一張臉低語,魔陀佛畢竟是一代梟雄,片刻後已對當前處境做出冷靜判斷,豎耳凝神留意外界動靜之際,一道道應變的計劃已在他心中成形。

  可惜這些防衛計劃最終還是無法被落實交代出去,敵人既然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便是有了十足把握才敢發動這致命一擊,疾如風、重如雷的突襲,就是不給魔陀佛和地府一點翻身的機會!

  「轟!」

  一聲轟然巨響,魔陀佛的居室整個化成火屑飛礫,爆炸威力里許可聞,可見火藥的威力之大,那在爆炸中心的人,豈不是有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