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小會議廳,綾馨和淺織也躥進來。
「什麼情況?」
淺織睜大眼睛到處張望,「聽說小清音和老頭子們對上了?」
我哭笑不得:「淺織,我看啊,清音多半是跟你學的,都是沒大沒小的樣子。」
靈動的絕色少女拿眼白了白我。「拜託,清音是有名的小魔女,她比我出名多了,比起她,我還是一個如同綾馨般清純可愛的人好不好?」
綾馨「噗哧」笑了,伸手一拉好朋友的衣服。「好了啦,你別頑皮了,聽俊雄說是怎麼一回事。」
趁著現在還在擺放兩個瓷器的當兒,我簡單地將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淺織聽了嘻嘻一笑,小聲道:「俊雄,這丫頭沒發現我們的事情,證明她肯定是胡攪蠻纏呢!不知道她的屁股會不會被鈴姐姐打腫……」
我笑了起來,不是清音沒發現,而是我沒有說。讓清音惹出這個麻煩已經很頭疼,再去拆穿纏枝青花白龍紋梅瓶真的是腹背受敵。
進來的人並不多,除了幾個相關人員,就我和淺織、綾馨,其他的工作人員早就退出去。關上房門後,小會議廳裡顯得空蕩蕩的。
「好了,現在沒有其他人。小清音,你現在可以跟我們說說你的判斷了吧?」
真田長運長出一口氣。
清音有了我的指點,一點都不心虛,上前一步指了指牡丹罐的底部上方:「這裡、這裡……還有這個地方,你們看看,是不是和旁邊的色澤有些不同?」
她一共點了五個位置,幾人半信半疑地拿出了放大鏡,看了又看,卻渾然沒有發現。
望著眾人迷惑的眼神,清音笑了:「你們誰有打火機?」
水盤中健臉色一變,從懷裡掏出打火機遞給她。
身上揣著打火機並不是說水盤中健抽煙,而是瓷器鑒定家有時會需要打火機,鑒定瓷器是不是經過修復——不少瓷器黏合劑會在打火機的爍燒之下,發散特別的味道。
剛才水盤中健和筒井麻子沒有用打火機,這是因為他們的經驗足夠豐富,只用放大鏡和透過嗅覺就覺得足以分辨真偽。
更何況,完整無缺的畫工瞞不了人。
現代的人根本不像古代工匠浸淫描繪數十年,哪能畫出妙到毫顛的畫工?
偏偏眼前的絕色甜美少女如此胸有成竹,讓他們心裡不由有點發慌。
清音只用打火機在剛才她指過的一個地方,用火苗熏烤幾秒鐘,然後拿起一塊布用力摩擦一陣;等到她將布移開之時,只見原本渾然一體的黑釉,驀地在那個部位出現一條淡淡痕跡,上下之間出現一個很淡的色差。
要不是大家盯著清音的動作看,根本無法察覺這麼淺淡的色差。
「不可能!」
筒井麻子第一個湊上前去,盯著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看了幾秒鐘就被水盤中健一把推開……然後是真田長運、北條泰豪……
每一個人眼中無不露出濃厚挫敗感。
沒想到啊,居然真的是修補品!
這一條淡淡的痕跡不就是上下部分黏結時留下來的嗎?
只不過是因為修補的人做得很好,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的破損也不嚴重,所以才能接合得接近於天衣無縫!
「這位修復的大師真是手藝高超啊!就算我陰溝裡翻船也只能甘拜下風吶!」
水盤中健歎道,「小姑娘,你贏!水盤自愧不如!」
「對不起,這位小姑娘,我也是太自大了……」
筒井麻子更是用力鞠躬,腦袋差點碰到地下的地毯,「今天我才知道,除了在修復界人外有人之外,也有你這樣獨具慧眼的天外有天啊!」
兩個瓷器大師都這麼說了,旁人心中殘留的些許疑惑再也不見蹤影。
真田長運更是如同散架一樣,頹然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那種痛苦和不知所措的表情,讓北條泰豪都不忍心說他什麼。
房間裡的氣氛瞬間變得異常壓抑。
性感的美人兒主播長時間端詳那抹細紋,眼中光芒不斷閃爍,不知在想什麼。
清音看著真田長運這麼難受,心裡也不舒服,退回我身後,小臉也沒了笑容。
最為灑脫的要數淺織和綾馨,她們湊到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前,和真田鈴一起打量那抹補缺的痕跡。
甚至她們兩個還和真田鈴一起,在清音剛才點過的地方,按照清音的方法,把另外幾個細小瑕疵都找出來。
這四處瑕疵都非常細微,黏合度很好。
忽然間三個美人兒同時有了這種感覺:『好像、好像清音就是那個修補瓷器的大師……否則她怎能知道得這麼清楚呢?』「水盤先生、筒井小姐,還請你們兩位出去休息一下吧!」
沉默中,北條泰豪開口了,「這次的事情一點都不怪你們,連我們兩個也是同樣受騙了……」
兩位大師羞愧無比,他們本就有些無地自容,現在北條泰豪讓他們出去倒讓他們鬆了一口氣。
望著兩人背影,我向甜美的幼齒美少女使個眼色,示意我們不要在這裡了,趕快溜走吧。
清音也是求之不得,趕緊拖著我悄悄往外跑。
「柳先生!」
北條泰豪驀地開口,「請你留步……小清音,你可以走了。」
我和北條泰豪不熟,甚至今天之前都沒有見過面,看著他平和的笑容,我怎麼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甜美少女心中的俠氣當即冒起來:「北條爺爺,你想要為難俊雄幹什麼?這事是我挑起的,你該找我麻煩才是啊……」
「誰說我要找他麻煩?」
北條泰豪眼睛一瞪,「罷了,你們兩個都給我站住,不許走!」
說話之間,水盤中健與筒井麻子已經出了房間,門也被他們從外面關上了。
「老傢伙!」
北條泰豪忽然伸手拍了拍真田長運的肩膀。「好了,不用沮喪,不就是買到一件修復品嗎?這點挫折算得了什麼?」
「你懂什麼?」
真田長運的怒火猛地爆發,「我在美國也找了幾個專家,買到後我不知端詳多少遍,愣是沒有發現一點修復痕跡。現在歡喜得拿出來比試,最後卻這麼丟人……你這下子高興了吧?我又輸了!」
「你輸個屁!」
北條泰豪語出驚人的罵道。
「呃?」
「好吧、好吧,說出來也是丟人,但只有講了。」
北條泰豪道:「老傢伙,你以前不是看到纏枝青花白龍紋梅瓶有瑕疵嗎?那是事實,只不過在前兩天,一位天才卓越的修補大師幫我修補好了,所以你才看不出來。」
「嘶……」
我身旁的淺織當即倒吸一口涼氣,小臉蒼白;綾馨比她好一點,臉色沒有蒼白,但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一雙粉拳握得緊緊的。
只有我最為鎮定,絲毫表情都沒有,只是看著北條泰豪說話。
「算了,你安慰我也不用這樣……」
真田長運的臉色總算好了點,「輸了就是輸了,怪我沒有眼光。」
「你沒有眼光、美國的那些鑒定家沒有眼光,水盤先生和筒井小姐難道也沒有眼光嗎?」
北條泰豪反問。
真田長運馬上陷入沉思:『是啊,這麼多人都沒有看出來,證明這位修復大師的手藝稱得上鬼斧神工;我們看不出來是很正常的!』人都是有惰性的,一旦為失敗找到理由,愧疚感和痛苦就會減少許多。真田長運這麼想著,臉色明顯再好幾分。
「泰豪,你說你的瓷器有修補過,是怎麼回事?」
一旦放下失敗的苦澀,真田長運想起先前北條泰豪的話。
「事情是這樣的……」
北條泰豪沒有看向我們,緩慢地說出事情經過。
原來,北條泰豪也是商場歷練數十年的人精,遇到自己幾乎天天把玩的瓷器的離奇境遇,哪會因為孫女兒等人的插科打嘩就泰然處之。
看出來北條雄昆、北條亮子和北條隆二的不對勁,北條泰豪乾脆地叫來北條雄昆,質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北條雄昆向來怕這位大伯,又加上本來就心虛,幾次交鋒過後自然敗下陣來,將事情坦白出來。
不過北條泰豪本身就是得到好處的人,他根本沒打算過要聲張,只打算等到今天的比拚過後再找我問一下……嗯,說煮酒論瓷器,探討怎麼修復瓷器的經驗也行。
如今看到真田長運這般沮喪的樣子,北條泰豪感到有些不忍,故而說明原委。
一時間,真田長運和真田鈴都驚駭地看著我,似乎還是不敢相信。
淺織和綾馨則是趕緊躲向一邊。靈動的絕色少女心裡暗自咬牙不已,同時也在大罵五叔,怎麼這麼容易就向敵人投降!
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說的嘲諷之語,真田鈴恨不得把頭埋到地底下,永遠都不再出現。
真田長運畢竟經歷過大風大浪,他驚駭之後更多的是沉思。在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清音時,我知道他已經明白了。
「想不到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真田長運哈哈一笑,「柳先生,看來我這個牡丹耀的破綻,也是你看出來的吧?我說小清音怎麼會變得跟小妖女一樣,什麼都懂呢!」
「真田爺爺,人家很聰明啊……」
這一來,清音不高興了,鼓著香腮抗議。
「哈哈……」
真田長運大笑起來,心中的鬱悶早已掃去大半。
「柳俊雄,我爸爸的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是不是你修復的?」
真田鈴忽然問道。
「呃?」
所有人精神一振,眼睛都不由一亮。
是啊!
同樣是如此高超的修復技術,之前又在美國,而且還這麼準確地知曉黑軸雲龍金彩牡丹罐的短處,很有可能這東西是他修復的啊!
我連忙搖頭:「不是、不是,這東西的修復年限應該比較久遠,我做不到那一步。」
「呵呵,柳先生太謙虛了,你修復的纏枝青花白龍紋梅瓶非常不錯,早已是大師級水準。」
真田長運笑道。他不相信我有這等技術,畢竟北條泰豪的纏枝青花白龍紋梅瓶只是拼復,唯一難度是將畫工的瑕疵畫好,比起他這個牡丹罐的修復工藝要簡單不少。
北條泰豪同樣不相信,他讚歎幾句後,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是老頭子賣出去的,要是真的讓人知道是我修復的,對我現在這個身份非常不利。
我倒不是怕麻煩,而是以後要替老頭子報仇,現在就該保持低調,以便讓敵人們放鬆戒心,從而達到迷惑敵人的效果。
然而我卻沒有發現,除了兩個老人家,在場的一大三小四位美人兒,眼神中都閃過一絲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