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先生 第七章 一生的財富

  東京都,東京灣,外海區一百浬左右的地方。

  這裡有一個長達數平方公里的工作平台,像這種全部由鋼筋搭建起來的海上作業平台,在東京乃至日本海上有成千上萬個,作用各式各樣,有開採海底資源的、有做資源地貌調查的、也有專門圈起來養殖海鮮的……

  這個工作平就是養殖海鮮的地方。

  地球上接近百分之七十的面積都是大海,海洋資源無窮無盡……嗯,這種話語只能在教科書上看到,騙一騙小朋友們。

  日本國土狹小,耕地稀少,從古至今,海洋裡的魚蝦海鮮就是他們的主要糧食。

  幾千幾百年前,日本人口稀少,對海洋資源的消耗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到了現代,隨著日本人生活品質提高,外加人口爆炸性增長,日本海域周圍的很多珍稀海鮮早已跟不上消耗。

  更不用說像鯨魚這種極端珍稀的海洋動物,每年都要到北極、南極去捕捉;略為常見的例如龍蝦、大蟹、蟳魚等,則完全進海養殖。

  像是這個工作平台,在周圍數十浬釘下鋼筋,用沙網連接起來圍成一個漁場,裡面放養數百萬隻大洋洲大龍蝦。這種龍蝦以肉質鮮美、品相上等著稱,唯一問一就是價格太昂貴,產量低;即使大面積圈養也難以大豐收。

  由於整個平台的機械化程度很高,平日住在這裡的只有不到二十工作人員。因為每個月只有兩天休假,所以這裡很少人願意來,只有家境貧困又需要金錢的人才會在這裡幹上幾年。

  但僱傭這群人的會社並不知道,這些人或多或少有朝鮮族血統,故而這裡早已成為朝鮮那些秘密組織的基地。

  比如那些襲擊過我的一群人,如今就住在這平台得寬敞房屋,點著火爐,邊喝酒邊聊天說話。

  不得不說他們非常小心,即使這裡他們不是第一次來,但每次都和那些工人們分開,幸好那群工人只拿錢就行,又是同族人,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屋裡是榻榻米的樣式,中間擺放一張寬大矮小的桌子,上面擺放一箱箱的日本清酒,還有十幾盤大魚大肉,這夥人吃得不亦樂乎。

  「媽的,這個鬼天氣!要多久才能暖活起來啊?」

  一個靠在牆壁上的朝鮮人一身酒氣,朝鮮的天氣和日本差不多,但既是冬天,又在四處茫茫的大海上,這股椎心寒冷仍讓他這種特種部隊出來的軍人不爽得很。

  「你知足了吧,房間裡至少還有火爐,像當年我們在荊棘山上的時候,三天三夜沒動,凍的快要僵硬了,最後還不是挺過來了?」

  另一個男子哈哈笑道,順手丟了一瓶清酒給他,「來,多喝點、多吃點,人生在世就是要及時享受!」

  「對!」

  想起過去的日子,又想起過去苦日子時自己發下的誓言,難子用手擰開酒瓶蓋,咕嚕、咕嚕得一口氣喝了半瓶,才喘著氣道:「等到這次任務完成,老子要去韓國找尚幾十個美女,帶進別墅操足她們一個月!」

  「哈哈,好啊,到時我也去!」

  兩人的談話漸漸引起其他人的興趣,頓時大家坐在一起,眉飛色舞地說起自己的艷福,到是把房間裡的寒冷驅逐大半。

  沒有參加他們歡樂談話的是坐在另一個角落的三人:一個壯碩的中年人、一個叫做名浩得帥氣年輕人,還有一個叫做男哲的面容冷淡年輕人。

  名浩一個勁得喝著悶酒,男哲也不例外,兩人都帶著失望和頹廢的情緒。

  壯碩中年人淡然一笑,「喂,你們兩個傢伙在懊惱什麼?我們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嗎?」

  「大哥!」

  名浩抓了抓頭髮,苦笑道:「如今我們的相貌全被柳俊雄畫出並張貼,就算沒有滿街警察,我們在日本的意義已經不大;可是這麼放棄了,我們心裡不甘啊!」

  「要不是躲在這裡,我們肯定早就被發現。」

  男哲也生澀的道:「日本人就像瘋狗一樣四處找人,我們很多朝鮮族同胞都被嚴刑拷打……我很想報仇!但也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

  壯碩中年人哈哈笑了起來。「你們啊,想的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名浩,就算你們的相貌被張貼在大街小巷,你們易容不就可以避免嗎?男哲,看開一點吧,因為前面幾次的衝突,我們朝鮮族的族人在日本本來就不好過,和我們關係不大。如果你有心補償他們,等以後我們回去後跟老闆提一下,讓他來解決吧!」

  「如果老闆不肯呢?」

  男哲絲毫不客氣。

  「他不會不肯的。」

  壯碩中年人道:「花費不大的代價就能讓在日本的數百萬朝鮮人歸心,這個生意好得很,以後駔什麼事情都方便。」

  「哦!」

  男哲似懂非懂地點頭,但真正明白的卻是旁邊的名浩。

  無論是朝鮮還是韓國,和日本在政治上或民間都是勢不兩立……準確來說,是韓國和朝鮮對日本勢不兩立。日本從來沒有把這兩個國家當成真正的對手,無論是古是今都這樣。

  然而在經濟上,除了權力依靠中國的朝鮮外,韓國的經濟和日本緊密相連;韓國的株式會社之中,起碼有五成都有日本人持股,所以日本商界對韓國商界的影響非常大。

  日本人可以透過商界對韓國人施加影響,那麼韓國商界也肯定希望透過自己的力量,讓日本人不敢小覷。

  在日本的數百萬朝鮮民眾,無疑是達成上述目的的重要鑰匙。

  雖然他們只是平民,但足以引起日本的社會動亂。這是日本的政界、商界、民間人士都不願意看到的。

  「不說這些了。」

  狀碩中年人歎口氣,「現在我發愁得是怎麼得到老闆想要的東西,眼看時間越來越近了。」

  「媽的,想嚇唬一下高橋靜再將她抓起來,居然也能失誤,這個女人的運氣真好!」

  名浩回想當時一幕,響起清麗絕倫的高橋靜,不覺心下一熱。

  「也是我們運氣不好,什麼不好選,選她和柳俊雄在一起的時候。」

  男哲同樣皺眉。

  「話不能這麼說。」

  壯碩中年人微笑:「如果她不是讓自己的保鏢們離開,自己一個人私會柳俊雄,平日我們也不好下手。她身邊的幾個高橋家族女保鏢,個個都不簡單啊!」

  「再不簡單也比不上柳俊雄那麼變態吧?」

  想起高橋靜和柳靜雄約會時可能做的那些事情,名浩惱怒起來,嫉妒瞬間湧上心頭,「不說橋上得事,金家三兄弟的十例加起來比男哲只差一點,卻連動手機會都沒有就被他制住了。」

  三個殺手被抓到的事情不過距離現在一個小時,他們居然這麼快就得到消息,還大致瞭解具體情況,可謂神通廣大。

  男哲眼神一厲,道:「大哥,要不要我再出馬一趟?這次我不進他的房子,直接用炸彈送她上天。」

  壯碩中年人心下一動,但很快否定這個念頭:「算了,暫時不要去惹柳俊雄,他那邊的安全措施也加強……我們還是考慮怎麼對付高橋舜輔和高橋靜吧,這才是我們主要的任務。」

  名浩說道:「這倒不算太難,既然他們的液晶平板電視要上市,肯定少不了四處溝通和宣傳。百密都有一疏,更何況在這麼行程忙碌的當兒。我們潛伏著繼續等待,總會找到新的機會。」

  壯碩中年人十分同意他的說法:「嗯,這次就算再損失幾個弟兄也一定要抓住他們,或者一個也行!」

  「如果只能抓住一個,我們選擇誰?」

  男哲問道。

  沉吟一會,壯碩中年人下定決心:「就高橋舜輔吧。高橋靜的生活比他規律多了,而且抓他比抓高橋靜更有用!」

  ※※※※※

  買了生命保險的杜彭卡,全名叫做比利·杜彭卡,他的孫子叫霍德華,霍德華·杜彭卡。

  霍德華今年已經四十八歲,是比利最小的孫子,在澳大利亞是一間超市的中階人員,薪水不豐厚,但足夠養家。

  杜彭卡家族非常龐大,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個成員,生活都算不上富裕,在澳大利亞屬於中下階層。

  一個月前比利老爺子度過一百歲生日。在生日宴會過後的第二天,比利老爺子拿出自己珍藏的生命保險保單,在書房拿給三個兒子,旁邊坐著的是七個孫子、孫女,至於重孫輩的就沒有進書房的資格。

  當聽完父親的話,再一次傳遍讀閱寫有英文和日文的生命保險契約,兒孫們都笑了。

  他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當然明白這些戰時的東西是最沒有信用的。

  打個比方,當年德國在佔領區賣出多少億的軍票?

  至少都是數千億!

  現在你看那些法國人、奧地利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哪個拿軍票去找德國政府兌現的?

  連一向嚴謹守約的德國人都如此,更別說精明又小氣的日本人。

  但是笑過之後,大家也不禁怦然心動。

  畢竟這是價值一百億日圓的財富啊!換成澳幣也有一億兩千萬之多。如果真的能得到,對於整個杜彭卡家族的生活改善有著大大幫助啊!

  老爺子把東西交給兒孫們後,自己就睡覺去了。他現在對錢一點興趣都沒有,只希望兒孫能過得更好一些,才把這份希望渺茫的生命保險單拿出來;至於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兒孫們自己的本事。

  大家圍著桌子從深夜商量到凌晨,一致決定派家族最出色的人員去日本兌現保單。

  家族中最為出色的成員就是霍德華。為此他主動請假三個月去辦理這件大事。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準備,包括請政府開具證明,讓社會保險福利機構也開具證明……該有的手續全都辦齊,霍德華才坐上飛往日本的飛機。

  知道獲得這筆保險金的困難度很大,但霍德華不知道居然如此艱苦。

  日本生命就不用說了,第一生命和住友生命也都一樣,接待他的態度好得不得了,而且張口就對當年戰爭時日本的生命保險亂開條件道歉,但由於戰時的約定並不適合如今,所以他們只能給予杜彭卡家族一百萬日圓的補償,順便報銷在日本的一切費用以及來回機票……沒有不同,三家日本最大的生命保險都是這種措辭。

  霍德華當然不同意,可是無論他怎麼懇求、發火、威脅,這些會社精通英語的日本人們又鞠躬又道歉,但絲毫不讓步,甚至好幾次幾個職員貴在他面前,拚命磕頭請求他諒解,讓不習慣下跪的西方人嚇了一跳。

  磨了一個星期沒有絲毫進步,霍德華有些心灰意冷。連三家最大的生命保險會社都是這副態度,別說其他的生命保險會社了。

  但不去全部試一試,霍德華又有些不甘心。

  在這種矛盾心態之中,霍德華迎來幾個熱心的日本人。

  據這幾個日本人說,他們是一個公益組織的成員,聽說了杜彭卡的事情,願意帶他去向幾家生命保險會社交涉;不只東京,日本其他縣市的生命保險會社都會去試一試、碰一碰運氣。

  剛開始霍德華還不相信,但到水戶、宇都宮、仙台等大都市時,人家都是自己掏腰包住宿,甚至還請他吃日本料理,並且每次交涉時都站在他的立場上說話,把那些生命保險會社的人氣得不得了……他們的交涉都是都是用英語,霍德華自然聽得懂,而且去的都是不同的生命保險會社。

  霍德華的心很急,所以一路上馬不停蹄;關東地區的五個縣,他居然兩天就跑完了。

  可這種積極態度並沒有為他索取生命保險賠付起到什麼作用。霍德華得事情大家都聽說了,既然幾家最大的生命保險會社都不願意接招,咱們幾家小的難道還去接手?不是嫌自己錢太多了嗎?

  「杜彭卡先生,再往北方走就是山形、宮城、巖手等縣,那裡的生命保險會社規模比起近畿地區要小得多,不如直接去北海道,或者往關西的大阪等方向去,那裡的生命保險會社規模還算大,應該有點希望。」

  晚上在酒店旁的小攤吃拉麵時,一個熱心的中年人對霍德華道。

  霍德華沒有像他們那樣香噴噴的吃著拉麵,他吃的是關東煮。雖然這東西不大好吃,但總比用筷子夾著細小麵條吃要更符合他的飲食習慣。

  「算了,先不急著趕路,我們休息一下,明天再說。」

  霍德華沉吟著,「謝謝你們的幫助,但我需要思索一些事情……唉,我來日本是不是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哪能這樣說,是我們這裡的生命保險會社沒有承擔責任的勇氣。」

  另一個年輕一點的人道,「這些傢伙總是善於推卸責任,錢財對他們來說遠比信用更重要。」

  霍德華聞言哈哈一笑:「小兄弟,不是這樣的。如同前幾天三大生命保險的人所說,遇到這種事情,就算是德國也不可能承認,日本不承認也在情理之中。」

  最後一個中年人愣道:「那麼杜彭卡先生,您是……準備放棄了?」

  霍德華搖搖頭,隨口道:「我不想放棄,但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我還是回去好了,等以後再說…這幾天真是謝謝你們幾個,剛開始我還誤會你們,以為你們別有用心……明天讓我請你們去東京的西餐廳吃飯,當作謝意吧!」

  第一個中年人一愣,旋即言不由衷地道:「您放棄了……那不如去三大生命保險會社領取慰問金和開支費用……」

  霍德華搖頭拒絕道:「不行,我領取這部分錢就證明我已經同意他們的處理方式!我不能拿一分錢!只有這樣,我們杜彭卡家族的子孫們才能有機會獲得本來屬於我們的保險賠償金。」

  三人心裡都很不解霍德華的行為,他們認為這件事情無論何時何地、如果沒有特別原因,日本的生命保險會社都不會給予賠償。與其把希望放在飄渺的未來,還不如拿著六、七百萬日圓回家,如此也算一筆小財了。

  看到他們迷茫和不理解的神情,霍德華沒有多加解釋。在他看來,錢的多少不是問題,問題是他一旦退讓了,爺爺的期望就會落空,這是他不願意看見的。

  何況日本人把名字安得多麼好聽?

  慰問金?

  明顯就是推卸責任,連保險賠償金的名字都不敢用。

  日本發生的一切,霍德華隨時都和家裡人聯繫,家人的意思和他差不多,總共六、七百萬元的日圓換算下來不過七萬多澳幣,用不著為了這點錢妥協。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

  年輕人忽然放下手中的拉麵碗,呆呆地自言自語。

  戲目來了。

  兩個中年人心裡一笑,他們三個都是會社裡口才和能力出眾的人,否則也不會被挑選來執行這個任務。

  霍德華不是傻子,六大生命保險會社,他本來要去安田生命的,但在這三個人得一陣糊弄之後,把安田生命放在最後……至於說現在,他壓根不想去安田生命了,天下烏鴉一般黑嘛!

  霍德華以為發生什麼事,趕緊問道:「板山,怎麼了?」

  板山龜思,也就是這個年輕人,眼睛紅紅的,淚水順著眼眶流下來:「太過分了!這群生命保險會社的人怎麼可以這樣?他們還是我們日本人嗎?一點道義和道德都不講,真是該死!」

  說著,當霍德華還在反思他的話時,板山龜司「砰」的從椅子上跳下來跪在地上,拚命磕起頭:「對不起!杜彭卡先生,對不起!」

  「砰砰砰砰……」

  小攤是用布圍著的,地下是街面上堅硬的石頭,磕頭下去可是真疼,如此大的聲響驚動了正在做食物的老闆。

  在老闆還沒跑出來之前,霍德華已經將額頭紅腫的板山龜司扶起來。

  重新將板山龜司扶到位置上坐好,霍德華既好笑又感動。和他不相關的事情都要如此鄭重的道歉,這種傻子世界上可不多啊!

  殊不知在身後的兩個中年人,同樣用這種心情看待他。

  「好了,你一個人能代替所有日本人啊?」

  霍德華端了一杯酒給板山龜司,「你的心意我領了,其實這事也不怪什麼日本人不日本人,就算美國人、歐洲人也都一樣,只不過事情是我碰到而已,你不要自責!板山,你和兩位先生都是我霍德華的朋友,有機會請一定來澳大利亞啊,杜彭卡家族一定會盛情款待你們的!」

  「我們哪裡有臉去啊!」

  兩個中年人苦笑道。

  板山龜司沒有回話,他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但等他喝完一杯酒,放下酒杯的瞬間,眼睛卻驀地一亮。

  「有了!」

  「嗯?」

  「杜彭卡先生!有辦法了!」

  板山龜司雙手用力抓住霍德華,「我們去找記者,去電視台台,說出這些生命保險會社的噁心事情!我們用輿論的壓力讓他們付出應有代價!」

  「啊?」

  霍德華假裝驚訝起來。他不是沒想過這個法子,但考慮到這是在日本,日本記者和媒體不會因為一個外國人而和自己國家所有生命保險會社做對,便早早放棄這個想法。

  『還是太天真啊,這個小傢伙!』霍德華這樣想道。

  板山龜司越想越興奮,「是啊,找記者!我的一個叔叔正好是朝日新聞的記者,我們找他去!」

  另一個中年人插嘴進來:「你這麼說……我的一個同學是NHK的記者,只是不知道他很不肯幫忙。」

  剩下的一個也拍拍手,哼哼道:「我老婆的妹妹也是產經新聞的記者,我去問問她!」

  看著三個人既是緊張,又有些遲疑地打了電話,霍德華不覺熱淚盈眶。

  就算這趟來日本,什麼補償金都沒有得到,但有三個熱心的朋友已經是一輩子的財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