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先生 第六章 所謂原則

  五個總經理的名字依次是:呂瑟、西曼恩、德勒安、海因裡希和維特爾特。

  一開始罵人的是德勒安,後來跟我說話的是呂瑟,至於其他三個人則是一直沒說。

  根據我來這裡的路途之中查到的資料,在歷來的行事中,五人之中最有威信的是海因裡希,就是坐在正中的那個一頭銀白頭髮卻精神抖擻的中年人,以態度強硬著稱的是維特爾特和德勒安,態度溫和一點的是呂瑟和西曼恩。

  但如果是遇到今天這樣的大事,必須要他們五個人同意,而且這還不是絕對的成功,他們還要給董事長卡耶森匯報,甚至是必須要總部的高層們同意,才能確保股票權證能被拿出來。所以說,我對這次的談判抱的信心也不是很大,不過總是要先試一試再說,不行的話再想別的辦法也不遲。

  思緒一閃而過,我對著他們微笑了一下,用流利的帶著蘇黎世口音的法語道:「各位先生,我想請問你們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一個強盜進了你們的家,搶了你們的老婆,然後他跑到一間屋子裡把門鎖上。在沒有任何人能幫忙的情況下,你們會因為這間屋子是別人的,就不去抓這個強盜,不去救回你們的妻子嗎?」

  五個總經理對於我的語言才能已經是毫不懷疑了,可是我仍舊不停的變換語言,用他們最熟悉的語言來說話,這樣看上去是一種炫耀,但實際上是一種威懾,讓他們對於我這個天才心生忌憚之意。

  原因很簡單,當一個尋常人遇上一個比自己厲害得多的人,心中難免會生出一分畏懼和膽怯之心,說白了叫做以勢壓人,這在談判中是一個很實用的技巧。

  五個總經理那是老奸巨猾了,對於這一點他們也知道得很清楚,或許這會讓他們更重視一點,但絕對不會畏懼。

  聞言之下,維特爾特笑道:「我不知道你們東方人是怎麼看待法律的,但在我們西方,特別是幾個發達國家,我們尊重法律,一切都會按照法律行事。就算是有你說的這種事情發生,我們也會等待警察來處理,或者等待房子的主人回來打開門後,才去救我們的老婆。」

  我淡然問道:「如果沒有警察,房子的主人也不會回來呢?」

  「那就一直等下去,等到盜賊出來為止。」

  維特爾特正色的道:「這就是尊重法律的精神,我們不能違背法律,如同我們現在就今天的事所堅持的那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這種人在我們東方也有一種稱謂,你們想不想知道?」

  我笑了起來。

  「是什麼?」

  雖然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但維特爾特不會弱了聲勢,做出一副隨意的樣子道。

  「你跟他們解釋一下,什麼叫做縮頭烏龜。」

  我對身後的翻譯道:「解釋得詳細一點,盡量讓他們明白。」

  「是!」

  翻譯本來就一直在小聲的對上杉元彥及周圍幾人說著我們的談話,聞言之下,雖然暗覺有些失禮,但他作為翻譯沒有質疑的資格,況且上杉元彥聽到這話,忍住笑點了頭,那翻譯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五個總經理的臉色隨著翻譯抑揚頓挫的語調,變得一片鐵青。

  同樣生活在這個地球上,那麼各個民族肯定都有著共同之處,這個縮頭烏龜當然不僅僅出現在東方,肯定西方也有這樣的人,他們堂堂瑞士銀行的亞洲分部高層,居然被人毫不掩飾的罵「縮頭烏龜」,真是一種奇恥大辱!

  「夠了!」

  海因裡希抬起手阻止翻譯的喋喋不休,一臉冷漠的望向我:「柳先生,如果您想要借此來羞辱我們,你是不會得逞的。我們的人格和我們的工作無關,請就事論事吧,否則我們將撤出談判。」

  「放肆!」

  聽到翻譯的即時翻譯,上杉元彥拍案而起,「你們想不談就不談?我在這裡跟你們談判,那是給你們面子,像是你們這種包庇犯罪的傢伙,應該被趕出日本去!還做什麼生意啊?」

  自從我來到談判桌,上杉元彥對自己的定位就很清楚,他就是一個做黑臉的,專門以強硬的態度恐嚇人。這些話還真的只能由他說起,別人根本沒這種資格威脅說要將瑞士銀行趕出日本。

  聽著翻譯同樣強硬的翻譯話語,五人都笑了,要是上杉元彥有將他們趕出日本的能耐,那就根本不用在這裡和他們談判了,所以也只是威脅威脅,算不得什麼。

  就算得罪了上杉元彥,瑞士銀行也絕對不缺乏客戶,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的保密制度。所以退讓一步的話,那保密措施就完全崩潰了,對瑞士銀行全球的聲譽將是一個無比沉重的打擊,故而他們才這般的不顧事實的堅持。

  「好了,我們也不說那些虛的,現在我就想再問問你們幾個問題。」

  我接著淡淡的道:「各位的意思是,我們需要拿出什麼證據來,才肯開啟保險箱,拿出屬於我們的東西?請不要說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說一點實際的。」

  「沒有什麼不實際和為難你們的。」

  海因裡希彷彿也被激怒了,他斷然拒絕道:「我們說的還是和剛才一樣,除非是那兩位客戶一起過來,一起輸入他們設定的密碼,不然無法從我們的保險櫃裡取出他們寄存的東西。」

  「他們已經被擊斃了!」

  上杉元彥怒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們就想貪污我的七百億美金?這叫死帳,都沒人來領了,你們瑞士銀行自己拿出來換成錢也沒人知道,真是妙招啊!」

  「你……你這是在侮辱我們!請道歉!否則我們立刻離席!」

  一直沒說話的西曼恩倏地就站起來,滿臉脹紅的道。

  其他四人也一聲不吭的跟著站起來,憤怒的看著上杉元彥,要說瑞士人的整體素質都是很高的,對自己的工作更是有著滿腔的熱情和忠誠,質疑這些銀行高層貪污客戶的東西,那就相當於質疑瑞士的鐘錶匠們製作出爛貨一樣。

  那些鐘錶匠們的反應……搞不好那些鐘錶匠會抓起桌上的工具朝你砸過來。

  「好吧,算我錯了。」

  上杉元彥用英文說道,他的英文還是不錯的。

  看著他一臉的沒有誠意,五個瑞士人馬上轉身就往外走,他們早就不想和這群日本人談判了,此時不過是找到了一個最好的時機。

  上杉元彥一愣,臉色一冷,卻沒有說話。

  我微微一笑,提高了聲音道:「幾位先生,如果我們找到那兩人盜竊日本信託銀行股票權證的證明呢?」

  五人的腳步頓時一停,互相望了望之後,海因裡希轉過頭來,道:「什麼證據?」

  「現在我當然沒辦法拿出來,不過待會我們可以送來。」

  我盯著他的眼睛道:「證據充足的話,是不是可以拿回那些股票權證?」

  「不行。」

  德勒安插嘴道:「我們不管我們的顧客之前做了什麼,只會對他們送來的東西負責,這是瑞士銀行一貫的規矩。」

  「呵呵,真是一個強盜邏輯呢!」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其實這次的驚天大劫案,不只兩個人,應該是三個。」

  「嗯?」

  海因裡希等人心頭一震,不約而同的走回來重新坐下。

  「柳先生,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呂瑟皺眉問道。

  「我們早已查清楚了,盜竊日本信託銀行股票權證的一共有三個人,但很不巧的,他們昨晚發生了一些內亂,所以有一個險些被他們兩個殺了……」

  我平淡的道:「幸好有神醫把那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等幾天後,他就能清醒過來,到時他就能證明,他們三人是怎麼盜竊了股票權證。」

  「過幾天後能醒來?」

  維特爾特問道:「我能具體問一下,他的傷勢具體如何嗎?」

  「為這個盜匪做手術的,是以前在美國華盛頓國立醫院工作過的納克醫生。」

  我沒有正面回答,但這樣的回答已經足夠。

  「納克醫生?那是什麼……」

  維特爾特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身旁的海因裡希打斷:「是……是現在在日本的神醫納克先生嗎?」

  納克神醫在日本一事,早已不是秘密,海因裡希他們當然也有所耳聞,只不過維特爾特一時沒有聯想到而已。

  我點了點頭。

  維特爾特立刻就閉嘴不語了,任憑他們平日多麼為瑞士的醫療水準稱讚自豪,可是對於西班牙的岡薩雷斯醫生和美國的納克醫生,那是絕對發自內心仰慕敬佩的。

  如果連納克醫生都不值得信賴,那世界上基本沒有什麼值得信賴的醫生了。

  「不行。」

  西曼恩有些艱難的搖了搖頭,作為銀行從業人員,這個詞語或許是他們今天、甚至是一輩子說得最多的了——銀行業是服務業的一種,說「不行」的時候還真的很少。

  「還是我們之前一直堅持的,就算他能證明是一起偷盜的,但沒有那兩個人親自來取,我們無法交給你們。」

  呂瑟幫著補充道。

  「很好。」

  我聳了聳肩道:「我想到一個主意。你們說那個木盒裡的東西,即使是股票權證,也沒辦法證明是日本信託銀行丟失的嗎?」

  「是。」

  「如果我有辦法證明呢?」

  「怎麼證明?」

  「很簡單,股票權證本身是沒有證明的,但它的面額總是有數的吧?到底有幾張,每一張的面額是多少,都是哪些公司的,這些細節如果全部對上了的話,整整七百億美金的股票權證,你們總不好意思說還有巧合吧?」

  瑞士銀行的五個總經理都沉默了,他們其實早知道,日本人絕對不是無理取鬧。

  雖然木盒他們沒有打開過,可裡面的東西應該就是日本人丟失的股票權證,但是為了維持瑞士銀行的絕對保密性,他們也不敢開這個口,否則以後其他人也同樣有理由讓瑞士銀行拿出更多寄存品,那樣的話,瑞士銀行還怎麼得到別人的信任,讓別人把東西放心的寄存在瑞士銀行的保險櫃裡?

  「對不起,柳先生、上杉先生。」

  海因裡希再次站起來對著我們一鞠躬,然後什麼話都不說,就徑直帶著四個同僚走了出去。

  「你們……無恥!混賬!」

  參與談判的另一個上杉家族重臣,終於再也忍受不住,從座位上跳起來,大聲的怒罵著,像極了街上的無賴。

  寬闊的會議室裡迴盪著他的聲音,顯得那麼的孤寂和無助。

  上杉元彥的臉色陰沉得嚇人,拳頭握得緊緊的,極力忍耐住滿腔的怒意,卻無法阻止自己氣得渾身發抖。

  談判,終究還是失敗了。

  等我牽著明媚嬌艷美人兒的小手從瑞士銀行的側門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三十分。

  四周仍然可以看到紅色警燈無聲的閃爍著,警察們雖然也很疲憊,可仍舊負責的到處掃視著各個方向。

  「今天晚上,上杉元彥別想睡著了。」

  等到坐上自己的豪華行政車,遙疲倦的小聲道。

  上杉元彥等人在談判失敗後,第一時間就回到他東京三菱銀行的總部,準備再用方法,迫使瑞士銀行交出股票權證。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們先前想到的,從股票市場上再買回同樣面值的股票權證的法子已經不適用了——現在很多人都知道東西在瑞士銀行,你如果把股票權證拿出來,那瑞士銀行裡面的是什麼?肯定就是你在弄虛作假囉!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上杉元彥還是從股票市場上買回同等面值的股票權證,以此表示自己彌補錯誤的決心,然後再讓出一些利益來,平息日本信託銀行和三菱信託銀行的高層們的憤怒和諸責,以此度過難關。

  但那樣的話,上杉元彥付出的可不僅僅是八、九百億美金,至少還會增加一倍的負擔,同時自己的威嚴也被打了折扣,只不過勉強達成合併意向,還是達成了他多年的心願。

  總而言之,不到最後一步,上杉元彥還是不會實行上面的做法,他還是更願意光明正大的從瑞士銀行討回來。

  「老公,你說上杉先生能成功嗎?」

  靠在我的懷裡,遙柔柔的問道。

  「美國總統都沒法做到的事情,你說他能做到嗎?」

  我笑了起來,撫摸著她的秀髮:「乖,靠在我懷裡睡會兒,忙碌了那麼久,你也不覺得累啊?」

  「嗯……」

  遙甜甜的一笑,靠在我懷裡假寐,不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我輕輕拍著她粉背的同時,腦裡琢磨起來。

  以前還不覺得瑞士銀行的規定有多麼死板、多麼可惡,現在我總算知道了,他們純粹就是在犧牲正義和公平的道義準則,來成全他們所謂的原則啊!

  他們不是那些中世紀的忠貞騎士們,也不是日本的武士道精神,瑞士銀行這麼做,可是換來了每年大把大把的保管費啊!

  為了金錢而堅持所謂的原則,那未免就太過扯淡!

  是時候主持正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