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先生 第十二章 轉瞬之間

  我並不喜歡用睡覺來休息,老頭子在我小的時候就開始訓練我,讓我盡量用修行打坐來代替睡覺。

  這樣不但可以讓我克服身體的懶惰性,還可以讓我的精神隨時處在修行狀態,不至於因為睡眠而降低警覺性——做為一個殺手,佔據一天三分之一時間的睡眠,往往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況且修行打坐的效果,比起睡眠來,更是好處多多:可以提升自己的修為,也可以獲得最佳的精神狀態,足以應對每天發生的事。

  躺在沙灘椅上,我思量起了昨天晚上威廉說的任務。

  去了大阪兩周,我陪著小老婆們開心的玩耍度假,期間任何有關於殺手的任務都一概不理,威廉可是急壞了,雖說我之前為了休假,有打破常規,密集的接了不少的任務,比起以前最多十天一次任務要勤快得多,可在威廉眼中,仍舊不夠。

  目前的日本,是處在一個十幾年來的動盪時期。

  因為前任首相小淵惠三的忽然重病,臨時上任的是自民黨的森喜朗,這個一向狂妄而自大、又口無遮攔的人,讓日本原本平穩的政治局面一下子變得波瀾迭起。

  就在上個月的二日,上任不到兩個月的內閣總理大臣森喜朗,因為和公明黨、社會民主黨等少數黨政派發生衝突,宣佈解散議會,提前進行第四十二屆的全國大選。

  昨天的七月四日,日本的國會參議院、眾議院召開了全體會議,會議上,面對著少數黨的緊逼,自民黨眾多派系選擇了聯合,他們將自己手中的票全部投給了森喜朗,繼續選擇了信任他。

  從此,森喜朗正式成為日本的內閣首相,再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代替人選,如此的幸福,讓昨晚答謝酒會上的森喜朗,又有了不少的驚人言論冒出,惹得新聞人員也是同樣欣喜的報導著。

  隨著內閣總理大臣的人選塵埃落定,並不代表著日本政壇就恢復了平靜,相反的,沒有雄厚基礎的森喜朗執政,必然會引起大家對政治蛋糕的窺伺,而森喜朗自己,並沒有足夠的能力和魄力去阻止這樣的瓜分。

  有了競爭,自然就有明面上和暗地裡的手段,僅僅是在昨天晚上,距離森喜朗成為內閣總理大臣不到二十四小時,想要透過經紀人來聯繫北美第一殺手醫生的人,就達到十五個之多。

  刺殺的人選可謂是五花八門,從會社的代表取締役,到會社科研部門的總務;從自民黨中央黨部的重要幹員,到國民新黨地方上的知事候選者……他們如果被殺後可能發生的震盪,簡直讓我差點想昏腦袋。

  做為一個西方人,威廉可不管日本這邊會發生什麼變化和震盪,只要是能掙到錢,又不違背我的原則,對於美國本國人,他也是不在乎的。

  我在日本的十幾次任務,完成得都乾淨俐落,而且絕對讓警方查不到痕跡,讓這些有錢的僱主們都感受到了什麼是最好的殺手,那和一般的殺手是絕對不一樣的。

  為了能順利達到自己的目的,十二億日圓算什麼?

  政客們多的是富豪朋友,很樂意為了他們而付出大筆的金錢。

  日本人雖然沒有世界首富,但家產兆億日圓以上的富豪家族就有三百個之多,日本也就成了超越美國的第一富豪之國。

  於是這些訂單後面,都有著「加急費」,數額從五百萬美金到兩千萬美金不等。

  這還是威廉千挑萬選出來的,符合我的原則的任務,一不違背良心道義,不傷害善良的人;二也不刺殺會影響國家政局進程的大人物……如果敞開了來接,那就遠遠不止這十五個。

  正在考慮著該先接受哪個任務時,我忽然感受到身後的百公尺之處,有幾個人在走路的聲響。

  回頭一望,卻是穿著精悍漁民服飾的三郎大叔,他的身後是兩個年齡稍微小一點的中年人,正說笑著朝這邊走來。

  「俊雄!」

  三郎大叔很健談,等到我迎了過去,他熱情的打著招呼,「由嘉麗沒有吵著你們吧?京香也真是的,好好的情侶約會,偏偏要帶上這麼個小魔星,這不是打擾你們的甜蜜嗎?」

  也是怕驚醒了正在午睡的京香與由嘉麗,三郎大叔的聲音很小,但……還是那麼口無遮攔。

  「大叔你哪兒的話,由嘉麗很可愛,有她在,笑聲也會多很多。」

  我微微笑道,「你這是要去幹什麼?」

  「哦,今天難得京香和你過來,我準備出海去打漁,我們這兒的魚可是很好吃的,你們在東京吃不到。」

  三郎大叔指了指海灘側面一處懸崖,「我們的船就停放在那裡。」

  他說的小船,我剛才就注意到了,這裡的海灘面積不大,周圍也有幾座小的懸崖,百公尺之外,十幾艘小船聚集在一起很是顯眼。

  現在是陽光明媚的天氣,出海打漁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不過我還是沉吟著道,「三郎大叔,打漁可是辛苦的事,你們不讓給年輕人,讓他們有表現的機會嗎?」

  雖說我是善意的說話,可話裡的意思,三郎大叔他們怎麼會聽不出來。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將自己說得很老,三郎大叔拍著胸口,大聲道:「俊雄,別看我們已經四、五十歲了,但我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別說是打漁,就是力氣活兒,年輕人還比不過我們,你就等著吃新鮮的刺身吧!」

  說著,他朝我揮揮手,同兩個朋友越過了我們這邊,往停放的小船走去。

  我笑著搖搖頭,重新躺回沙灘椅上。

  三郎大叔說的不錯,他們幾個的身體一看就很是硬朗,就好像農村的人肯定比城市人要身體好一樣,因為他們每天都在做著力氣活兒,無論是種地還是其他的勞作;相反的,城市裡的人一天到晚不是坐著就是睡覺,真正用在鍛煉上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哪裡比得上這種天然鍛煉下的農民們的身體?

  幾分鐘後,隨著小船上電動馬達的發動聲音,一艘小船往遠處的海洋行駛而去。

  日本的農民算是家境富裕的,三郎大叔他們出海捕魚的小船,也是柴油動力,擺脫了全靠船槳的費勁方式,體現出現代的工業設備對生活有著不小的便利。

  原本我是又回到琢磨任務的思緒之中,但就在半個小時之後,一聲沉悶的驚雷聲音猛地在頭上響起,一下子打斷了我的思路。

  抬頭望向天空,原本是陽光明媚的天空,如今已經變得烏雲密佈,天氣也似乎有些悶起來,用一句中國的俗話來講,就是六月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要下雨了。

  回頭看了看京香和由嘉麗,她們都睡得很是香甜,絲毫沒有被雷聲驚醒的意思。

  我伸手想要去拍醒京香,手抬到半空,忽然一個念頭湧上了心頭:這天氣,不會下暴雨吧?在海上打漁的三郎大叔……

  想到此處時,又是一聲悶雷打將了下來,我再也沒有遲疑,在明媚美少女的手臂上拍了拍,京香如小扇一樣的睫毛輕輕的眨動幾下後,睜開了明亮迷人的大眼睛。

  京香還沒有清醒過來,看到我後,下意識的嬌吟一聲,「先生……」

  「快些起來,要下雨了。」

  我和聲的道,「你把由嘉麗抱回去,東西就先留在這裡吧。」

  明媚的美人兒此時已經看見了天空中風雲變幻的情形,她順從的一點頭,站起了身子,一邊去抱仍舊在睡覺的由嘉麗,一邊笑著道,「對,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冬晴阿姨肯定準備了好吃的東西……」

  「不,你一個人抱著由嘉麗回去。」

  我淡淡的道,「我留在這裡。」

  「留在這裡?」

  京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見我不像是開玩笑,才疑惑的道,「為什麼?」

  「半個小時前,三郎大叔為了歡迎我們來,帶著兩個朋友出海打漁了……」

  就在我們說話之間,天空中已經響起了好幾個越來越響的大雷,京香的臉,也隨著我的講述,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出海打漁?」

  京香駭然的望向已經是烏雲壓頂的海面,語氣中明顯的慌了,「這樣的天氣,怎麼出去打漁啊!」

  「剛才還是好好的,只不過因為是天氣多變的夏天,又是在海邊,所有變化和反差都很大。」

  我平聲的道,「這雨還有幾分鐘就會下了,你還是先將由嘉麗抱回去再說,免得你和由嘉麗被雨淋濕後感冒。」

  「那三郎大叔他……」

  京香似乎沒有聽進去,喃喃的望著海面,擔心得不得了。

  「放心吧,有我在這裡等他。況且他們是世代居住在這裡的漁民,對於天氣的變化是有應對之策的,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了。」

  我淡然而又沉穩的語氣給了京香很大的鼓勵,從在診所時我的表現開始,美人兒就對我是充滿了信心,現在也是條件反射般,心情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此時,雷聲越來越密集,閃電甚至都在空中劃出了白色的電光,而由嘉麗這個小丫頭還是睡得穩穩的,像她這個年齡的小孩子,睡眠最為深沉,就算是這樣大的動靜,也不能吵醒她。

  知道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京香頷首道:「好,先生,我先將由嘉麗抱回家,然後我再來陪著您一起等三郎大叔。」

  「不用。」

  我微一皺眉,沉吟片刻,還是說道,「京香,你在家裡準備好熱水,收拾一個乾淨的床……」

  身為醫生,京香一聽就知道,我是讓她準備可以對傷者進行治療的場所,於是美人兒的眼眶眨眼間就堆積了淚水:「先生,您的意思是……」

  「別多心,只是一種正常的準備措施,做為醫生,需要考慮到萬一的狀況。」

  說著說著,看見她還是有些惶恐的樣子,我的冷淡語氣變得柔和起來,「況且就算是他們沒事,回到家裡,總是需要熱水洗澡和好好的休息一下的,去吧!有我在,你還怕什麼呢?」

  沉默了幾秒鐘,美人兒頭一點,臉上淚光一收,凝視著我道:「好……我在家裡等你……你也自己小心。」

  說罷,京香俯身抱著由嘉麗就往後面跑去,步伐踉蹌得很,也顯示著她心中的慌亂。

  我明白小妮子的心思,她是不想讓我發現她內心的擔心和惶恐,但也選擇了徹底的信任我,就像是每次做手術時一樣。

  而她性格堅毅的一面也完全顯現了出來,意識到我心中所擔心的,京香可以按捺下所有的不安和害怕,全心全意的按照我所說的那樣去做,想著不要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影響到先生的判斷。……

  海灘和後面的居住區距離數百公尺之遠,大風已經刮起,天色不斷的變暗,京香跑出了三、五十公尺,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後面是什麼,這也方便了我的行動。

  「轟隆隆……」

  雷聲終於從單個變成了一連串,閃電不住的劈下,在這海天相接的地方,顯得是特別的耀眼。

  我沒有遲疑,身形展開,在海灘上飛掠起來,轉眼就消失在黑濛濛的暮色之中。

  等到下一刻我再出現時,已經到了三郎大叔他們放置小船的懸崖上。

  說是懸崖,但由於日本國土狹小的緣故,這裡的懸崖並不像中國的動不動就是幾千公尺的山崖,而是只有一百多公尺高,站在上面,憑著我的眼力,還能很清晰看到在狂風中掙扎的那些小船。

  海洋的風暴來得比陸地要快得多、兇猛得多,就是這麼一陣的工夫,電閃雷鳴之際,海上已經是風浪一片,連同著海水的翻滾,海灘上已經刮起了無數的風沙,看上去聲勢浩大。

  小船被拴在懸崖下,都被風吹得像要散架一樣,就更別說三郎大叔那艘在海上航行的漁船了。

  日本三、四月的大風,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怎麼也想像不出來,區區吹風,怎麼可以讓人騎自行車也會被苦笑著吹落下來的威力……而海邊的狂風卻是不少人知道的,但日本的海邊大風更勝其他地方,猶如上次在「九馬島」上般,將數十年的大樹連根拔起,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偏偏他們現在出海已經半個小時了,不屬於接近海灘的距離,再怎麼拚命往回趕,也得要十幾分鐘時間,但看這樣的情形,狂暴的風雨是不會等那麼久才下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說大船在狂風暴雨中覆沒也不是太離奇的事。

  「轟隆!」

  一記異常碩大的閃電,彷彿從海面與天空交界的地帶,驀的閃耀在黑暗的空間,一下子照亮了周圍數千公尺的海面,震耳欲聾。

  我竭力將真氣聚集到自己的雙眼,在高處眺望著遠處的海面,想藉著不斷落下的閃電看到漁船的蹤影。

  但奈何海浪一浪高過一浪,不斷的遮掩著我的視線,根本就不可能像風平浪靜時,能看到數百公尺、數千公尺的遠方。

  輕輕的,一滴雨水滴落在了我的頭上,轉眼之間,輕輕落下的雨水變成了像是人從水壺裡倒出的水柱一樣,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落在衣服上,砸得有些疼痛的感覺。

  這樣的雨勢不小啊!

  一分鐘不到,瓢潑大雨就這麼落了下來,而看看天空中幾乎要壓在懸崖上的滿天烏雲,我明白這樣的雨勢,肯定不會在短時間裡結束,期待著像平常一樣快來快走的夏天之雨,好像不那麼現實。

  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我腳下一點,身形一縱,像是被狂風吹落一般,飄下了懸崖,準確的落在了其中一艘小船上。

  這艘小船是我早就看好的,無論在用料還是大小方面,都是十幾艘船之中最好的,剛才狂風怎麼吹,也沒有讓它有太大程度的搖晃,正好可以供我使用。

  熟練的將小船的繩索解開,再將引擎發動起來,僅僅用了十秒鐘,我就駕駛著這艘小船,飛一樣的衝進了漫漫的海洋之中。

  做為一個殺手,好的殺手,對於任何一種交通工具,都得有熟練掌握的能力,生死之間考驗的就是細節。

  三郎大叔他們的小船,以及停靠在懸崖下所有的船,都是那種敞開型的捕魚船,除了馬達動力操控在表面之外,小船上可以說空無一物,這樣的小船,只適合近海捕魚,要是往遠處去了,危險非常的大。

  我一邊暗想他們千萬別開得太遠,一邊駕駛著小船,在風雨海浪中繼續往前進。

  這裡還是近海,海浪就已經有五、六公尺高了,一浪接著一浪的將小船壓倒在水柱下面,很多時候根本無法躲閃,要不是我操控能力超強,又有著真氣來協調的幫助轉向和站穩,小船早已被打得在風浪中失去方向了。

  從力學角度上來講,無論是海浪還是風雨,對小船的推進都是一種阻力,所以就算我用真氣幫助小船按照直線推進,過了十分鐘,仍舊只走出了差不多十海里。

  但幸運的是,當小船又一次被後面追來的海浪捧上浪尖時,站在最高處,我那視黑夜如白晝的雙眼中,驀的看到了一個小的黑影,在前面一、兩海里的海浪中,不住的打著旋。

  它的輪廓一閃而逝,但我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什麼。

  我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終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