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門 第八章 說英雄,誰是英雄?

  我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不知道袁華是幾點走的,我甚至懷疑她是否來過,要不是凌亂的床單和上面的斑斑污漬,我真的以為昨晚只是一場夢。

  我翻了個身,後背上一個東西硬硬的頂著我,拿出來一看,是一個髮夾,肯定是袁華留下的,聞著上面殘留的香味,我回憶著昨晚的一切,想像著當時她在我胯下嬌吟婉轉的模樣,心裡又有些激動。

  我晃了晃腦袋,酒勁還沒過,頭腦裡依然有些疼,起身刷牙洗臉,剛換好衣服準備出門,手機響了。

  趙總打過來的!這傢伙不會這麼早就發現了吧?昨晚我可是把人家老婆折騰得不輕,現在就找上門來了!接還是不接?考慮再三,我還是硬著頭皮按下接聽鍵。

  「兄弟,還沒起床?」

  趙總在那邊大聲喊道。

  可能趙總是在路上,我聽到旁邊有車流的聲音,頓時我就放心了,笑道:「剛起床,昨晚喝得有點過,多睡了一會兒。」

  趙總哈哈大笑道:「也算把你灌醉一次!對了,今天要領著那幫腐敗分子去萊鋼,就不能送你了,你袁姐也不知道幾點回來,現在還在睡,等她醒了,我讓她去送你。」

  我連忙說:「不用!」

  估計袁華也沒臉來送我,也就不奢望了。

  「對了,趙哥,我想問你……」

  我拿著手機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支支吾吾的說道。

  趙總聽出我的猶豫,大聲說道:「有什麼話就說,咱兄弟客氣什麼!」

  我把心一橫,道:「趙哥,我就想問一下,那合同提成,我現在能拿走多少?」

  趙總停頓一下,才說道:「你全部拿走也行!你哥哥我還信不過你嗎?」

  我聞言一陣感激,連忙說道:「不用、不用!哥,我就要五萬元,如果不是急用也不好意思向你要!」

  趙總道:「沒問題,附近就有農業銀行,你給我帳號,我馬上轉給你!」

  我說:「你先等一下,等會我打給你。」

  說著掛了電話,翻了翻通訊錄,撥了一組號碼。

  「喂,哪位?」

  那邊傳來一道慵懶的女孩聲音。

  我心想:這丫頭,居然還沒起床!不過人家的工作時間就是晚上,這時候還沒起床也算正常。

  我說道:「妹子,我是鋼子。你現在馬上給我農行的帳號,我有一筆款要收,身上沒帶卡,先用你的,快點!」

  田咪咪一聽聲音是我,馬上來了精神,喊道:「哥,我自己有,就是農行的,你等著,我念給你……」

  我記下帳號後,馬上打電話給趙總,趙總告訴我半個小時內就可以完成,我千恩萬謝的客套了幾句,就掛上了電話。

  其實趙胖子這人也不錯,起碼會交朋友,畢竟合同還沒開始實行,就先把提成預付給我了,換成別人,估計是想都別想的事情,我隱隱對他有些愧疚,人家對我這麼信任,我居然把他老婆給上了……當然,只是隱隱,愧疚感並不嚴重。

  我提著皮包走出房間,路過小丁的房間門口時,我停下,敲了幾下門,裡面並沒有回應,看來是去鋼材廠了。也不知道把這小子留在這裡是對還是錯,工作倒是蠻認真,天天早出晚歸,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幹活。不管了,反正是老總點名要他留下,那有什麼事也輪不到我來操心,愛幹嘛就幹嘛去吧!

  也不知道老大的事情辦得怎麼樣,韓鳳沒有手機,我只好打給老五。

  「二哥,你那邊弄好了沒有?」

  老五在電話裡問道。

  我「嗯」了一聲,道:「好了。你那邊怎麼樣?你在部隊?正在開追悼會?好的,十一點可以走是吧……那差不多可以了……好的!廢話,你當然要跟著回!管你有什麼事,請假、曠工隨便你!我知道你為難,但是這是最後一次給老大送行……算了,別跟我說這些屁話,你愛回不回,隨便你吧!」

  我忿忿的掛掉電話,一肚子的火氣。想當年劉亦鋒在學校,老大照顧得無微不至,從家裡帶來的飯菜捨不得吃,都給了這小子,後來劉亦鋒考上警校,家裡付不出學費,老大還將省吃儉用所留下的津貼都拿出來給他,雖然也就兩千多塊錢,可那是老大從牙縫裡樞出來的啊!我們那個時候的兵,一個月的班長津貼也就一百多塊錢!現在老大走了,這小子竟然說工作忙沒時間回去!操,良心被狗吃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劉亦鋒,人都大了,考慮事情時不再像以前那麼簡單,肩上背負的責任也重了,生活的壓力讓每個人都無法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找份工作可能需要一個月、兩個月甚至要一年、兩年;可是丟一個飯碗,一句話就夠了!

  現實總是很殘酷,再深厚的友誼也會被生活的壓力擠壓得殘缺變形,能見面、喝酒,已經是上輩子的造化了,臨海五虎,再也無法像以前那般親密無間了!

  我打了通電話給小雨,小妮子在電話那頭哭得很淒慘,也難怪她會這麼難過,家裡就剩下三個親人,現在又走了一個,以後就只能和老父親相依為命了!

  小丫頭也真是可憐,需要人安慰的時候,身邊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她還要照顧老爺子!此時我真想馬上回臨海,飛奔到她的身邊,把她抱在懷裡好好的安慰一番。

  小雨告訴我,昨天有兩個人送了五千塊錢給她,現在那兩個人還在醫院幫忙佈置靈堂。

  我聞言放了心,看來強子的效率很高!我要小雨把心定下來,我下午就會到臨海,如果有什麼事就先找那兩個人,錢不夠就打電話給我。

  剛想掛掉電話,小雨突然說:「等一等!」

  我感到莫名其妙的站在酒店門口,耳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一道很可愛、很特別的聲音傳來:「李鋼,猜猜我是誰?」

  我對著電話苦笑道:「丸子,這個時候就不要開玩笑了吧?」

  丸子「哼」了一聲,道:「誰想跟你開玩笑,我找你有正事!」

  這妮子找我有什麼正事?我倒想好好聽聽了,一邊往部隊走,一邊說道:「那你說吧,我聽著呢!」

  丸子在那邊說道:「你實話實說,你喜不喜歡小雨?」

  我愣了一下,道:「當然喜歡,她是我妹子!」

  丸子不耐煩地說道:「別扯別的,我是說你是不是像喜歡女朋友一樣喜歡她?」

  我頓時有些頭大,這個問題的確不好回答,憑良心說,小雨那麼漂亮,我當然想把她當作私人專寵,不想那才是假的!可是,我又不想害了她,我有老婆、有情人,而她還是個沒交過男朋友的純情小女孩,我不可能給她婚姻的承諾,更加不可能為了她拋棄詩雅!可是如果小雨有了男朋友,我想我一定只有一個念頭:酸!從骨子裡往外噴酸水,搞不好連殺她男朋友的心思都有!

  難道就是因為跟她同睡一間房的那一晚,我才對她有了這種佔有的心思嗎?在潛意識裡一直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女人,根本就沒想過會有別人的介入,可是如果小雨真有了男朋友呢?那我對她到底抱持什麼樣的感情呢?

  我回答不出來,只好嘴裡打著哈哈,對丸子說道:「小丫頭,你問這個幹嘛?我跟她怎麼樣,好像不關你的事吧?」

  丸子有些生氣,對著電話吼道:「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怎麼可能不管!她現在一心都在你的身上,你要是負了她,我饒不了你!」

  我歎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對丸子說道:「你要知道,我已經結婚了,我……不可能為了小雨跟老婆離婚!」

  一聽到我坦白,丸子居然也歎了一口氣,我無法想像那稚嫩的聲音裝作老成是什麼樣的神態,我頓時有些好笑。

  丸子幽幽說道:「我知道。李鋼,那你說,你會不會欺負小雨、會不會拋棄她?」

  我立即說道:「不會!這點我可以保證!我這輩子都會疼她、愛護她,她永遠是我的妹子!」

  丸子半晌沒有說話,我以為她掛電話了,正想掛電話時,那邊突然傳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小雨很可憐!」

  我點了點頭,雖然丸子並不會看到。

  丸子竟突然說道:「李鋼,你……包了她吧!」

  我聞言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我張大了嘴巴,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你是……什麼意思?」

  我聲音有些發顫的問道。

  丸子說出來後,反倒是輕鬆了,語氣也比較流暢:「我說,你包了她吧!小雨太單純了,根本不屬於這個社會、不屬於這個行業,多待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險!你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客人虎視眈眈的盯著她,連我們這裡的經理都像狗皮膏藥似的天天圍著她轉,我擔心早晚有一天,小雨會被他們帶壞!現在她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雖然不會給她承諾,但是至少比那幫人要強,不是只想得到她的身子。我也相信你會好好照顧她,你這個人是花心了一點,但是心腸蠻好的,會疼女人,小雨跟著你不會吃虧……」

  我聞言滿頭大汗!這丫頭是捧我還是損我呢?還有,她從哪裡看出我是怎麼樣的人?不過這丫頭也真是幼稚,你說包就包?好像小雨是你的什麼人一樣,終身都托付給你處理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我說丸子,你是不是電視看多了?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小雨又不是商品,怎麼說包就包呢?那把她當啥了!小雨應該有自己的男朋友、有自己的生活,如果我包了她,以後她還結不結婚?」

  我還沒說完,丸子冷笑了一聲,打斷我問道:「你少跟我裝!你老實說,小雨如果真的有男朋友,你會舒服嗎?你會同意嗎?」

  我愣住。心想:這妮子,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什麼想法她都知道!

  丸子接著說道:「回答不出了吧!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嘴上大方無私,心裡比女人還計較!你不要說我決定不了小雨的將來,我敢說,你只要有這個膽子,小雨絕對同意!她在私底下跟我說的話題全是你,我都聽膩了!她以前不計較你有老婆、不會打擾你,以後更加不會,因為她跟我講過,每個月能跟你在一起一、兩天就滿足了!這麼的好姑娘你不要,那你要什麼?我給你時間考慮,現在不用回答我,等你回來,我們見面,再跟我說吧!難道你想眼睜睜地看著小雨在那種地方墮落?」

  我掛上電話後,有些失神。雖然丸子的話聽時荒誕無稽,但仔細想想,卻有一定的道理。小雨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俗世的濁流無時無刻都在侵蝕著她,我真的不忍心看著她被玷污,可是,我真的要包下小雨嗎?那我要如何安排往後的人生?

  包養,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愜意銷魂,裡面富含太多的感情、利益、生活等等方面的關係,處理得好,你就倚紅偎綠,身比天堂;處理不好,你就會身敗名裂,直入地獄!

  街上有數不清的行人,很多人都拿著白色的鮮花,一張張的臉上充滿悲慼。

  我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竟然不約而同的來給老大送行,在這個呼喚英雄的時代,老大那無畏的一跳,無疑是石沉水面,蕩起的漣漪久久不能平復。

  我趕到部隊門口的時候,正碰上韓鳳一行人走出來。

  我遠遠望去,只見韓鳳捧著一個白布包裹的盒子,那就是老大的棲身之所嗎?而老五穿著警服格外的扎眼,抱著明明跟在她的後面,旁邊是部隊的領導,一位中校捧著一個大型相框,照片上的老大一身戎裝,微笑地看著周圍的人群。兩旁站著無數個戰士,一直從營房延伸到部隊門口,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肅穆之色,當韓鳳站在部隊大門口的時候,她停下腳步,緩緩的轉過身,「刷」的一下,所有人都行了一個軍禮,門口的哨兵也行了持槍禮,韓鳳的眼眶紅了,捧著骨灰盒深深翰躬。

  我走到韓鳳身邊,壓抑著自己的傷感,對她說道:「讓我抱一會兒。」

  部隊的領導正想阻攔,韓鳳卻點了點頭,把骨灰盒交到我的手上。

  老大結婚的時候,身高一米八八,體重一百七十多斤,隨便往哪裡一站,就是一座山,我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個孩子!可是現在,一百七十多斤都裝在懷裡這個不足幾斤重的盒子裡,以前那個不愛講話,卻待誰都跟自己兄弟似的老大,永遠也不可能再站在我面前為我們擋風遮雨了!

  我還是無法控制住情緒,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我趕緊轉過身,生怕韓鳳看見。

  一輛迷彩越野車停在眾人的面前,一名中尉從車上跳下來,對著我行了一個軍禮,道:「請上車!」

  我頓時有些尷尬,人家是給老大敬禮,我只是沾光了。

  我趕緊把骨灰盒還給韓鳳,讓她先上車,我則接過中校手中的相框,隨後上車,老五抱著明明也上來了,在所有人的敬禮中,緩緩離開。

  車子開得並不快,因為沿途來送行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現在才明白袁華當初說的那句「一個人感動一座城」是什麼意思。原本都是素不相識的人,但此刻在大街小巷、房前屋後,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無數個老人、孩子仰著佈滿淚痕的臉龐,對著前進的車子緩緩揮手,嘴裡叫著:「好人!子弟兵!一路走好……」

  韓鳳一動也不動的捧著骨灰盒,淚水無聲的流淌下來,把盒子上的白布浸濕了一大片,其實車子裡的人都在流淚,只是誰都沒有發出聲音,這種壓抑的悲痛更加讓人難受!

  最開心的人莫過於明明瞭,在老五的懷裡小手亂舞著,這小子跟誰都不認生,看著窗外的人群咯咯的笑著,然後指了指我面前的相框,小嘴含糊不清的叫道:「爸爸……爸爸……」

  車子的前面,人群擁擠地站在一旁,一個胳膊上紮著黑布條的女孩子,低著頭跪在馬路邊上,當車子接近的時候,女孩仰起臉,滿面淚水的哭喊道:「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旁邊一個婦女和老漢也跪下來,流淚叫道:「好孩子!你就這麼走了,你讓我們一家人怎麼報答你啊!」

  韓鳳擦了一把眼淚,輕聲說道:「停車。」

  司機很為難的看了旁邊的中尉一眼,得到同意後,才緩緩停下車子。

  「嘩」的一聲,車門打開了。

  韓鳳捧著骨灰盒走下車,我也抱著相框出來,人群洶湧而至,把我們圍住。

  韓鳳走到女孩的面前,轉身把骨灰盒交給我,然後先扶起那對老夫妻,再把女孩拉起來,伸出手擦了擦女孩臉上的淚痕,輕聲說道:「好好的活!命只有一次,不要再讓老人家擔心,不要讓蕭猛死得沒有意義,明白嗎?」

  女孩「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把抱住韓鳳說道:「嫂子,謝謝你!我記住了,我會好好的活!」

  安撫好女孩後,韓鳳對著人群揮了揮手,從我懷裡接過骨灰盒,正想轉身走向車子,女孩卻突然叫住她,然後拉著父母,對著我和韓鳳兩人再次跪下來,「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韓鳳沒有阻攔,我也沒有阻攔,端端正正地站好受他們一拜,此時人群像是有人在下口令一樣、,全都對著我們兩個深深鞠躬,整條街道沒有一點聲音,我卻能聽到每個人心中的哭泣。

  說英雄,誰是英雄?老大就是!生前坦坦蕩蕩,死後萬人敬仰,這就是英雄!

  車子重新前進,在眾人依依不捨的簇擁下緩緩駛出市區,短短的五公里路竟然花了近一個小時,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車子一上了國道,便開始加速。軍車就是好,一路綠燈,也不用過橋收費,直接就是一腳油門踩到底。

  明明躺在老五的懷裡睡著了,小臉紅紅的,還吸吮著小手指頭。

  韓鳳抱著骨灰盒,眼睛盯著前方,整整兩個小時,她就這樣一動也不動的保持著這個姿勢,像一尊千年的石像。

  我真不知道這孤兒寡母的日子要怎麼過,還有那兩個體弱多病的老人,老大,你這英雄的代價也太大了!

  車子在永前路口停下來,不是不想開到家門口,實在是人太多,進不去!這裡可都是看著我們長大的鄉里鄉親啊!

  我一下車,便捧著相框喊了一聲:「猛子回來了!」

  頓時四面八方哭聲一片。

  老三、老四跑過來,還沒說話,就抱著老大的相框就哇哇大哭起來。

  韓鳳好像早已哭干淚水,此刻雖然滿臉悲傷,卻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只是抱著骨灰盒,慢慢的往家裡走。

  老五抱著明明下了車,小傢伙才剛醒過來,一看到周圍傷心的人群,小嘴一咧,也嚇得大哭起來。

  兄弟四個圍著老大的相框抱頭痛哭,想不到這麼多年後的相逢,竟然是這麼一幅場景!

  靈堂已經佈置好,我和韓鳳把骨灰盒和相框擺在上面,老爺子急匆匆的從廂房走出來,看著原本活蹦亂跳的兒子此刻變成一張照片,他手摸著相片,身體不停的唆嗦,嘴巴一張一合,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一看事情不好,一個箭步驢了過去,一把抱住老爺子,大聲喊道:「叔!叔!別激動,說話!說句話!我是鋼子!」

  眼看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連忙伸出大拇指,使勁掐在老爺子的人中上。韓鳳和同行來的中尉嚇壞了,也湊了過來。

  我對強子喊道:「拿杯水!」

  強子應了一聲跑了出去,一會兒端來一杯白開水,我拿著杯子順著老爺子張開的嘴巴灌了一小口。

  「咳咳!」

  老爺子嗆了一下,喉嚨裡咕嚕一聲,便扯開喉嚨哭喊了一聲:「我的兒啊!」

  老爺子一叫出來,我心中的大石頭才重重的放下,對韓鳳說道:「扶老爺子進屋躺著,外面的事,我們忙!」

  扭頭又跟老四說道:「你和嫂子一塊去幫忙!」

  老四點了點頭,和韓鳳一起扶著老爺子進房間。

  中尉看了我一眼,道:「我去看看大叔。」

  我點了頭說道:「你去吧,猛子他媽也在床上,你跟他們說說話。」

  中尉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臨海的情況跟濱海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這裡是老大的家鄉,大多數的親戚朋友都住在這裡,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門口的花圈擺滿了一整條街,市政府通知交警隊對永前一帶封路,專門用來處理英雄的後事,禁止車輛通行。棺木特地選用柳州木材,結實耐用,老大全部的家當就是一個小盒子和幾件軍裝,哥幾個看了又是一陣唏噓,幸好棺材上覆蓋著的那張八一軍旗,讓大家的心情好受了一點,也算是對老大的一點慰借了。

  一下午的時間,都是在接待弔唁客人中度過,臨海市出了這麼一個英雄,政府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甚至連電視台的人都來了。

  市長秘書拉著韓鳳的手,不斷的說著客套話,令我在旁邊聽著就心煩,反正他們無非是想借這個機會把老大樹立成一個典型,並大肆宣傳,難道你們就不知道對於失去親人的人而言,最大的安慰就是讓他們清靜,並盡快忘記喪親之痛嗎?

  活著的時候誰也不認識你,有點小困難想找人幫忙解決,就整天擺著一張臭臉,躲在辦公室裡喝茶不見面,到現在我還聽說老大在部隊的時候,國家規定每年的糧油補貼,武裝部還欠著兩年呢!但現在人死了,一個個都親政愛民了,擺著一張對誰都和善的臉,說什麼有困難就提,先把那幾瓶糧油補齊了再說!

  看著他們的嘴臉,我就感到噁心,乾脆走出靈堂,站在大門外招呼。

  此時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阿婆,在兩個姑娘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走過來,懷裡還端著一隻竹籃子。

  我見狀連忙迎了上去,握著她的手說道:「五奶奶,你這麼大年紀了,眼睛又看不見,怎麼也來了?」

  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哥幾個經常去學校旁邊的一戶人家偷棗子吃,那戶人家只有老頭和老太太,兒子和媳婦都住在外地,被發現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搞得老太太天天拄著枴杖找到我們家裡來告狀,為了這個,沒少挨父母的揍,可一到棗子成熟,照偷不誤,那時候真是恨死那個老太婆了,後來,老頭死了,老太太只剩下一個人,聽說她的孩子想把她接走,但老太太死活都不肯,說死也要死在臨海,就用院子裡的那幾顆棗樹做成棺材。

  在我當兵回家探親時,老太太路上在碰到我,居然還能認出我,親手把一籃子剛摘下的棗子送到我家,讓我很感激,也就是在那時,我才開始跟別人喊她五奶奶,可是到了第二年,五奶奶的眼睛白內障,很少出門,又過了一年,她什麼都看不見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五奶奶捧著籃子,即使眼睛看不見,卻還是執拗的往院子裡走,嘴裡說道:「是鋼子吧?猛子愛吃我的棗子,我給他送來了!」

  我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流出來。

  所謂英雄,就是人民的英雄。不需要你歌功頌德、不需要你寫書立傳,只要能讓老百姓記住你的喜好,念叨一下你過去的調皮,這也是一種懷念。對於一個死去的人,揚名立萬還比不上一籃的棗子有價值!

  我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家裡,一進臥室就聞到一股泡麵的味道。

  詩雅穿著一身藍格睡衣,正慌張地往衣櫃裡塞東西,我見狀皺了皺眉頭,把行李往地上一扔,道:「馮阿姨呢?怎麼吃泡麵?」

  詩雅淡淡說道:「馮阿姨家裡有事,請了兩天假,明天再來。」

  我「哦」了一聲,不再說話,懶洋洋的脫掉衣服,走進浴室。

  冰涼的水流從頭頂直衝而下,渾身的疲勞似乎都被沖得一乾二淨。心想丄二天喪期,明天老大這邊是招待弔唁人士;小風那邊卻是要出殯了。

  我答應過小雨,明天我得過去她那邊,而後天老大出殯,我又得跑回來,連著辦兩天的喪事,我都擔心能不能撐得下來,畢竟這不是什麼好事,心力交瘁不說,情緒上一直處於壓抑的階段,很容易讓人產生暴躁的情緒。

  我沖完涼後,只穿著一條內褲躺在床上,此時詩雅已經關上電腦,在清理衛生。

  不錯,有進步,學會自己打掃衛生了。窗口被打開後,難聞的泡麵味道很快就消散,看著窗外遠處的燈光,不知道在這個初秋的夜晚,有多少人會像韓鳳和小雨一樣,在悲傷中度過?那袁華呢?一想起昨天晚上,我藉著酒勁竟然強姦了這個濱海鋼材的老闆娘,覺得自己真是色膽包天,如果那個時候她報了警,估計我現在就在鐵籠裡關著呢!不過後來她還是屈從了,對於這點我頗為費解。

  袁華不是放蕩的人,即便當時我已經深入她體內,但她還在拚命的反抗著,或許長期的無性生活讓她內心很寂寞,想到開房門的時候,她偷偷摸我下體的情景,我就感到好笑。但這並不代表袁華是個習慣偷情的女人,她身體的敏感和緊湊告訴我,她很久沒有男人了……可她為什麼會屈服於我呢?

  我想起袁華當時說的那句話:「這是我欠你的!」

  袁華,你到底欠了我什麼?

  詩雅也去沖涼了,這妮子,別看家裡她不怎麼打理,可她卻極為愛乾淨,每天都要衝幾次涼,每次要花半個多小時,也不怕把她那一身嫩皮給搓破!

  我看了浴室緊閉的門一眼,然後從床頭拿起手機,找到那組熟悉的號碼撥過去。

  電話是通的,一陣鈴聲過後卻傳來「嘟、嘟、嘟」的忙音,我有些發愣,不死心的又打了一遍,這下等待的聲音更長,最後還是被掛斷。

  我拿著手機,不禁苦笑一聲,心想:袁華,你真的要跟我一刀兩斷了?真的忘記了昨夜的種種溫存?

  我呆呆的坐到床上,心裡真是五味雜陳,對於袁華,我或許之前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可是過了昨晚,我真的開始有點喜歡她。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凡是跟我上過床的女人,我都會把自己的感情也投入進去,那年豆腐西施流產,讓我一個大男人在醫院裡摟著虛弱的女人痛苦了半天,想想都有些難為情。算了,或許我和袁華的緣分也就只有那一晚,過了也就過了,人家不計較,我這個大老爺還在乎啥?

  我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心裡盤算著這幾天的事情,突然目光落在衣櫃上,想起剛才進門的時候,詩雅慌亂的在收拾衣服,她的表情告訴我,她有事瞞著我!會是什麼呢?我再次看了看洗手間的門,一咬牙坐起來,輕輕的打開衣櫃門。

  衣服掛的掛、疊的疊,擺得整整齊齊,井然有序,但只要細心一點就可以看到,最裡面的那疊衣服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我把手伸進去,順著衣服和櫃牆摸索了兩下,手指頭突然碰到一團軟綿綿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一套粉紅色的內衣,確切的說,是一套非常性感的情趣內衣!我從來沒見過詩雅穿過這樣的內衣,材質很好,摸上去柔軟順滑,胸罩和內褲捲成一團放在手心不過拳頭般的大小。

  我把它們攤開,平鋪在床上,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心想:這算是胸罩嗎?與其說是胸罩,不如說是兩塊連接起來的布,而且是殘缺的布,長長的帶子上,兩塊巴掌般大小的布料被撕成一條一條,如果穿上去,整個雪峰都是若隱若現,更要命的是,只要稍微一動,櫻桃就會一覽無遺,因為那些布條根本就起不到遮掩的作用,只會更加刺激人們窺視的慾望!更要命的是那條內褲,如果那也算是一條內褲的話。

  我手拿著內褲,隔著兩層都能清晰的看到手掌上的紋路,如果穿上的話,那會是怎麼樣的情景呢?內褲的底部,不像平常的內褲有加厚,反而是兩條更加透明的絲帶,隨便用手一撥,誘人的花園就顯露無遺!

  浴室響起一陣聲響後,詩雅走了出來,看到我坐在床上,眼睛傻傻的盯著那身性感內衣,臉色頓時大變,想衝過來奪走,卻硬生生地止住腳步,蒼白著小臉,幾乎是一步一步的走到床邊。

  我拿起那身內衣,緊盯著詩雅,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衣服?什麼時候買的?」

  請續看《地獄門》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