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一大堆補品和飯菜給袁華,幾乎花光我賬戶裡的所有錢,但這一次我沒有節省,因為我是為自己的孩子在付出。
袁華告訴我,孩子名義上還是趙胖子的,以後也不希望我再去糾纏他們。我雖然心痛,還是得接受,對於這樣的結局,我有一種異樣的麻木感。
我和詩雅沒有生育,但在外面我卻不只有一個孩子,但每一個都不會是我的,我認命了,只求在能見到他們的時候,對母子都盡一分心、做一些對得起良心的補償。劉芳菲也好,袁華也罷,和她們的緣分在我散播的種子發芽的那一刻就停止了,但我不後悔,畢竟我們曾經擁有過,如果她們以後需要任何幫助,我想我都會不計後果的伸出援手,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
其實袁華很可憐,身家怎麼說也是過千萬的富婆,雖然住的是高級病房,有專人照顧,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並且聽她說,懷孕後,她的情緒變得很差,跟誰都說不上三句話,母親被她氣走了,請來的護理人員更是接連罵跑三個,再也沒人敢來,而趙胖子也是幾天見不到人,有時候來一下就走,好像床上躺著的是別人的老婆,儘管肚子裡確實是別人的孩子,但也不能如此絕情。
我逼著袁華喝了點雞湯,看她食慾不振的樣子,我感到很心疼。
「多喝一點湯,你需要補身體。」
看袁華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我端著小塑膠碗幾乎哀求著說道。
袁華搖了搖頭,看也不看碗一眼,煩躁地說道:「不想吃,沒胃口。」
我笑著說道:「那你想吃什麼?」
袁華還是搖頭:「什麼都不想吃。」
我有些無奈了,把碗放下,拿起一顆蘋果問道:「我削一顆蘋果給你吃?」
袁華皺眉說道:「你很煩啊!我都說什麼也不想吃了!」
我搔著腦袋說道:「就是想讓你多吃點東西,水果也好、飯菜也好,只要你想吃,我就餵你,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一下肚子裡的孩子啊!」
袁華冷笑著說道:「你現在知道著急了,當初怎麼不管不顧呢?如果我想吃什麼,你就會餵我什麼的話,那我現在想吃石榴,你餵我啊!」
我愣了,心想:這個季節哪來的石榴?那東西又不像蘋果可以放在冷凍庫裡儲存半年,過了季節就找不到了。
袁華哼了一聲,說道:「你回去吧!這兩天我的心情不好,你不用過來了!」
我還想說話,袁華卻已經發怒了,不由分說地就把我攆出來。
我知道袁華現在妊娠期,所以情緒不穩定,便也不生氣,歎了一口氣,走下樓。
此時外面下雪了,下午還有太陽,想不到現在就變天。
我把夾克衣領翻起來,慢慢走在醫院附近的道路上,碰到商店就進去問人家有沒有石榴賣,搞得老闆都像看怪物一樣在看著我,但我還是不死心,坐上計程車,讓司機載著我到濱海的各大商場和路邊小攤去買石榴,戶頭裡的兩千多塊已經花完,但口袋裡還有五百多塊,我就不信我翻遍整個濱海,會找不到一顆石榴!
看我一臉焦急,司機大哥樂了,笑道:「兄弟,你這滿街的找也不是辦法,我可以打包票說,就算你翻遍整個濱海的水果市場,都不可能找到一顆石榴,但說不定誰家裡會私留幾顆石榴,你還是找有種石榴樹的親朋好友問問吧。」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是濱海人,而且這邊沒親戚,也沒幾個朋友。」
司機聳了聳肩膀,道:「那沒辦法了,總不能一家一家的問吧?再說現在城裡也沒人家裡有種石榴樹了。」
我歎了一口氣,心想:看來我是無法完成袁華的這個願望了。
此時司機大哥一隻手抓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從前面擱板上拿了一個牛皮紙袋,從裡面抓了一把炒過的黃豆,塞到我手裡說道:「別洩氣,晚上打幾通電話給朋友,說不定明天就有人告訴你他家有石榴。來,吃料豆!」
我愕然地問道:「今天二月二號了?」
司機笑道:「瞧你日子過的,今天龍抬頭了!」
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想不到我已經來濱海半個多月了!我歎了一口氣,覺得這半個多月就好像一場夢,整天渾渾噩噩的,沒有做好一件事情,就這麼白白浪費掉了。
找到小丁,真的有那麼重要嗎?證明了清白又能怎麼樣?把趙胖子告上法庭嗎?
那袁華呢?她肚子裡面的孩子呢?我又不可能跑到濱海天天照顧袁華娘兒倆,而讓袁華娘兒倆去臨海也不可能,既然趙胖子沒有因此跟袁華一刀兩斷,我為什麼還要在利益上礎礎逼人?那兩百萬元,就算我給孩子的撫養費吧!
我突然想回家了,因為我覺得再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能老是在已經發生的事情上糾纏不清,就算洗刷了罪名,我也不可能回到宏遠,而且現在宏遠的經營模式,我已經無法適應了。光頭也好,徐帆也罷,誰有能力誰就上,不管你手中有多少資本和經驗,社會定律永遠不變,那就是能者居上。
此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我拿出來一看,是小濤打過來的。
「在哪裡?」
小濤的聲音永遠都是低沉、穩重,聽不出有任何感情。
我說:「在路上,準備回賓館。」
小濤「哦!」
了一聲,道:「別回去了,來太陽酒店三樓貴妃閣。」
此時已經接近晚上九點鐘,但這個時候去酒店幹什麼?不過我沒有多問,直接對司機大哥說道:「去太陽酒店。」
太陽酒店的等級在濱海算是中上水準,我還沒到門口,穿著紅色禮服的門僮就拉開玻璃門請我進去,詢問包廂位置後,我乘電梯上了三樓。
貴妃閣包廂內的五、六個人看到我出現在門口,便一起站起來。
小濤微笑著對我招了招手,指了指旁邊的空位說道:「坐這裡。」
我走過去在小濤身邊坐下,看了還站著的幾個人一眼,覺得有點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不過每個人的臉都好像剛從戰場上下來似的鼻青眼腫。
小濤也不介紹,遞給我一根煙,淡淡說道:「都坐下吧。」
那幾個人才趕緊坐在椅子上,其中一人說了一聲:「我去叫菜。」
然後便跑了出去。
一會兒工夫,菜開始一道一道的端上來,現在這個時候,別的包廂的人幾乎都要走了,而我們這裡才要開始,所以上菜比較快。
菜餚雖然看不出特別之處,酒卻是極好,喝的竟是五糧液,難不成這些人都是小財主?這可是四、五百塊一瓶啊!
此時一個年紀看起來在陌生人裡面,算是大點的小伙子打開酒,先替小濤倒上一杯,然後又替我倒上,這才替其他人倒,最後舉起杯子對我說道:「鋼哥,小弟實在是不知道您是濤哥的大哥,那天得罪您,請原諒,這一杯小弟給你賠罪了!」
說完便先干了,其他幾個人見狀也紛紛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我愣愣的坐著,一時之間還沒搞清楚狀況。
另一個小伙子喝完酒,連菜都沒來得及吃,便低頭從口袋裡拿出用報紙裹著的小包,遞到我面前說道:「這是給大哥看傷的醫藥費,您可千萬別嫌少啊!」
我頓時才反應過來,心想:原來這幾個人,就是那天打我的保安!
我看了看身邊的小濤,覺得這小子真的厲害,一天的工夫,居然把人找出來,還擺出這麼一桌酒賠罪!
此時小濤也不看他們,只是低著頭抽煙,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我站起身拿走那包錢,卻又放回到他們面前,笑道:「我不要你們的錢!」
那幾個人頓時變了臉色,遞錢的小伙子臉都白了,哀求著說道:「鋼哥,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您說個數,我們再湊,這點您先收下,好嗎?」
我聽出他們誤會我的意思了,趕緊說道:「不是,兄弟們,我不怪你們,真的。其實這是我和你們老闆之間的恩怨,跟你們無關,你們只是打這份工,聽人家命令而已,這件事我也不想追究了!錢你們收回去,這頓飯我吃,完了,大家就是朋友,這樣好嗎?」
那幾個人一時分辨不出我話裡的真假,一個個都不敢說話,眼睛卻瞟向小濤。
小濤感到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低聲笑道:「臨海五虎,什麼時候這麼仁慈了?」
我捶了小濤一拳,笑罵道:「我們向來都很仁慈!哪像你,混混就混混,搞得像黑社會,人見人怕!」
小濤笑了笑,也不反駁,轉頭對那些人說道:「鋼哥不要你們的錢,那就收起來吧!以後眼珠子放亮點,別他媽的一個個穿一身狗皮,就覺得自己像個人了!」
那些人唯唯諾諾地陪著笑,也不敢反駁。
小濤掏出手機按了一組號碼,然後對著手機說道:「黃毛,找到沒有?已經到大廳了?好,給我帶上來!」
放下手機後,小濤神秘的對我笑了笑,道:「給你看個人。」
我好奇地問道:「是誰?」
小濤嘴角一咧,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此時包廂的門被打開了,只見一個染著黃色頭髮的小伙子走進來,對小濤說道:「哥,人來了。」
然後扭頭對門外喝道:「你他媽的快點!磨蹭什麼?」
門口人影一閃,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瘦小子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見狀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嘴裡喃喃說道:「小丁,你終於出現了!」
小丁看到我,臉色一白,又迅速低下頭。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小丁,你可讓我找得好辛苦啊!」
小丁渾身哆嗦著,突然「撲通!」
一聲跪在地上,哭泣著說道:「鋼哥,你放過我吧!這一切都是趙總的主意啊!」
黃毛見狀一腳踹在小丁身上,罵道:「你他媽的給我閉嘴!如果沒你的事,你躲什麼?老子一個區的兄弟一整天都沒幹別的,就在找你,你知道嗎?」
小丁哆嗦著爬起來,繼續跪在那裡不敢再講話。
我站起來慢慢走到小丁身邊,看著他渾身顫抖的樣子,突然覺得他很可憐。心想:這段日子,難道他就好過嗎?像見不得人似的躲得這麼累,肯定連做夢都在害怕我來找他,而且就算不怕我,他也害怕傅總報案,畢竟那可是關係著上百萬元的合同,一旦查起來,他這個質檢員可是責任重大啊!
我歎息著搖了搖頭,俯下身子。
此時小丁以為我要對他動手,嚇得身子往後一縮,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拉著小丁的胳膊,讓他站起來,坐到酒桌旁的椅子上,然後又招呼那個黃毛坐下來,端起酒杯說道:「今天是二月二,龍抬頭。祝各位兄弟今年發大財!今晚只喝酒,不談事,明天我就要回臨海,以後兄弟們去臨海,看得起我就來找我,我作東,保證讓兄弟們玩得開心。」
這一番話說出來,在場的一夥人都愣了,就連一向冷靜的小濤也皺起眉頭,低聲對我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些事就這麼算了?」
我點了點頭,道:「就這麼算了!」
只有報不完的恩,沒有化不了的仇。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能利用的時間實在太少,整日沉浸在仇山怨海中實在不值得。
生活可以沉重,心情不能頹廢,否則人活一世也不過是多喘了幾口氣,根本沒有生存的意義。
八個男人喝了兩瓶五糧液、六瓶燒刀子,一人平均一斤酒,竟然沒有一個人趴下,看來人要是心情好,酒量也是極大,但沒有趴下不等於沒有喝醉。
小丁仗著以前跟我是同個單位,硬是把我身邊一個跟我打過架的保安擠到一旁,拉著我的手邊哭邊喝酒:「我他媽混蛋啊!我不該做對不起鋼哥的事啊!」
我微笑著拍了拍小丁的肩膀,安慰他道:「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小丁哭道:「不說我心裡難受啊,鋼哥!」
小丁放下酒杯,抓著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道:「其實從第三批貨開始就有次品夾在裡面了,那時我去找趙胖子,他給了我五千塊,所以我就當作沒看見,之後他勸我跟著他幹,一個月三千五百塊的工資,比在宏遠高多了,說過幾次後,我就同意了,而他就開始用次品代替好貨。剛開始我很怕,他就向我要了馮麻子的電話,然後告訴我沒事,所有事情他都搞定了,這樣一直到發完貨也沒有問題出現。後來他叫我做半成品檢驗,我就天天在車間裡面不出來……」
我笑道:「原來你一直在濱海鋼材廠?」
剛才那個被小丁擠到一邊的保安說道:「鋼哥,如果你一開始是說要找他,我們早就告訴你了。」
小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趙總要我改名,我就偷偷回鄉里辦了一張新的身份證,叫丁成龍。」
我「哦!」
了一聲,點了點頭。心想:怪不得我跑遍濱海都找不到他,原來他一直待在濱海鋼材廠,也怪不得老五逮不住他,原來他換了身份證。
黑道有黑道的路子,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小濤的兄弟遍佈濱海各個角落,查個人比警察的效率高多了。
想想小丁也是可憐,每個月三千五百塊就把自己賣了,被趙胖子藏起來不敢露面,而且看他跟這幾個保安的關係,就知道平時在廠裡也是個不招人喜歡的傢伙,平時搞不好還有人欺負呢。
另一名保安說道:「這個廠早晚要出事!像鋼哥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趙總得罪了不少人!」
其他幾個人也連聲附和。
小濤喝了一杯酒,說道:「鋼子,要我幫你教訓一下這個所謂的趙總嗎?」
我連忙擺手說道:「不要,千萬不要!我不想讓他出事,這件事就算了,我自認倒霉,不就兩百萬元嘛!我還年輕,還能掙。」
幾名保安看著我,眼神中透露著崇拜,大概我的胸襟之寬讓他們自愧弗如。
小丁嘴巴張得老大,喃喃說道:「他竟然坑了你兩百萬元!」
我笑了笑,心想:如果他們知道,我是為了袁華和她肚子裡面的孩子而放過趙胖子,不知道會怎麼想?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扭頭對小濤說道:「想幫我,就給我弄幾顆石榴,多少錢我都買。」
小濤睜大眼睛說道:「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這個時候哪裡還有石榴!」
一名保安聽到我們的談話,插嘴說道:「鋼哥,你想吃石榴?」
我對他笑道:「不是我想吃,是想買幾顆送人。」
那保安拍著胸膛,說道:「我去試試。我哥是濱海園藝場的,裡面有石榴樹,上個月,他帶我去過他那裡的地窖,什麼水果都有,肯定有石榴!」
我聞言大喜,對他喊道:「遠不遠?我們現在就去!」
買完單後,眾人各奔東西。
那些保安還想把用報紙包起來的錢送給我,我搖頭不接,然後跟小濤說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看到小濤點頭答應,那幾個人才放下心,千恩萬謝地走了。
雪一直在下,小濤叫了一輛計程車,帶上那名叫順子的保安直奔園藝場。
順子的哥哥就住在園藝場的宿舍,我們到的時候,人家已經睡覺了,但看來順子和他哥的關係不錯,只見他毫不客氣地大聲敲門,隨即一個披著大衣、穿著褲衩的中年男人哆哆嗦嗦的打開門,順子直接就衝進去,向他哥說明我們的來意。
順子的哥哥想了一會兒,點頭說:「有,不過不多,只有五、六顆。」
我聞言興奮得差點蹦起來,一下子掏出二百塊,對順子的哥哥說:「我全要了。」
順子的哥哥笑著推開我拿錢的手,然後讓我們坐在沙發上,幫每人倒了一杯熱水,他則跑到臥室穿好衣服,出來對我們說道:「你們等一下,我去拿。」
一刻鐘後,順子的哥哥回來了,手裡提著一個袋子。
我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放著五顆拳頭般大小的紅石榴,心裡頓時踏實下來,又想掏錢出來,但順子卻攔住我。
我笑了笑,只好作罷。
從順子的哥哥的宿舍出來後,我叫了一輛車,向小濤和順子道別。
小濤要了我房間的鑰匙,說今晚不回飯店,明天跟我一起回去。
我想今晚我大概不可能回賓館,就把鑰匙給小濤了。
來到工人醫院後,我輕手輕腳地進去袁華的病房。
看來袁華會感到孤單、害怕,只見她一個人在病房睡覺,連燈都不敢關。
我走到床邊,輕輕把裝石榴的袋子放到床頭櫃上,然後搬了張板凳,坐在袁華的身邊看著她。
懷孕的袁華,臉上有些輕微浮腫,嘴唇比以前更加飽滿,幾縷髮絲蓋在臉上。
我伸出手,輕輕把髮絲撩到一邊,真想湊過去吻袁華的唇,卻又怕把她吵醒。
隔著被子,我也能看出袁華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而裡面孕育的是我播下的種子,我不知道過幾天這個種子開花結果後會是如何美麗,但我知道,他或者是她的身體裡,流著的是我李鋼的血。
我把手輕輕放在袁華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想感受一下裡面的溫度,然而隔著被子,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於是我悄悄掀開被角,右手慢慢伸進去,此時袁華穿著醫院給的寬鬆孕婦服,我的手隔著那層薄薄的衣服放在她的肚皮上,但才剛剛放上去,袁華就動了一下,還沒等我抽出手,她的眼睛就睜開了。
一看到我坐在旁邊,袁華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在做夢,便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是我後,就板著臉說道:「拿開你的手!冰死了!」
我連忙抽出胳膊,看皮夾克的袖子上一片濕漉漉,連被子也被弄濕一小塊,我覺得很過意不去,連忙扯過床頭櫃上的紙巾盒,抽出一張仔細擦著被子上的濕痕。
袁華皺眉問道:「都幾點了,你還在醫院幹什麼?怎麼身上這麼濕?外面下雨了嗎?」
聽袁華這麼一說,我才覺得身體有點冷,畢竟病房內的空調開得挺強,此時頭上的雪已經融化,冰涼的雪水順著髮根一直滴到脖子,讓後頸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我打了個噴嚏,呵呵笑道:「不是下雨,是下雪了。」
袁華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道:「你發神經啊!下著雪跑過來幹什麼?趕緊回去睡覺!」
我訕訕的笑著,從床頭櫃上的袋子裡拿出一顆石榴,放到袁華的面前,炫耀道:「看我給你帶來什麼?」
袁華頓時愣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手中的石榴,然後又看了看我,眼眶突然一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坐到床邊用力地掰開石榴,剝出幾顆晶瑩如寶石般的石榴籽放在掌心,然後湊到袁華的嘴邊,道:「來,你喜歡吃這個,吃吧。」
袁華坐起來,身體靠著床頭,看著嘴邊的石榴,最後伸出小舌頭在我掌心舔了一下,把幾顆石榴籽捲進嘴裡,慢慢嚼著。
此時我的掌心中有一道濕痕,並慢慢擴大,逐漸凝聚成一道小溪流,順著指縫滴落在被子上。
只見袁華的眼中流下如豆般大的眼淚,她慢慢靠在我身上,抱著我,嘴裡喃喃叫道:「鋼子……」
我充滿愛憐地摟著袁華,撫摸著她的秀髮,說道:「袁姐,你受苦了!」
別的孕婦總有老公在旁邊守著,要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小夫妻恩愛得不分你我,然而雖然袁姐住的是高級病房,卻是冷冷清清一個人,做什麼都是自己動手,這種淒苦,我不用體會也能想得到,所以我這個罪魁禍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想要什麼的時候想盡辦法滿足她,只有這樣才能讓我的心裡好受一點。
喂袁華吃完一顆石榴後,我扶著她躺下,然後坐在床邊對她說道:「袁姐,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這裡陪你。你困了就睡,不用理我,我看著你就行了。」
袁華白了我一眼,噘著嘴說道:「你看著我,那我怎麼睡得著啊?」
我嘿嘿一笑,道:「沒事,你就當我是空氣好了。」
袁華嗔道:「這麼一個大活人能當空氣嗎?你把外套脫了吧!都濕了,坐到我身邊蓋上被子,這樣暖和。」
我聞言大喜,連忙脫下夾克和鞋子,掀開被子坐到袁華的身邊。
袁華的身體挨著我,紅著臉說道:「不許胡亂動啊!」
我笑了,在袁華耳邊輕聲說道:「我就算有那個心思,你身體也承受不了啊!」
袁華將頭側過去,小聲說道:「誰知道你這個壞傢伙,會不會突然獸性大發?」
我把雙手夾在腋窩下暖和著手,嘻皮笑臉地說道:「至少今晚不會,以後就不知道了。」
袁華臉蛋更紅了,扭過頭,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說道:「以後鬼才見你!」
見手變得暖和,我輕聲對袁華說道:「姐,我要摸摸孩子。」
袁華小聲的「嗯」了一聲,道:「輕點,別壓著了。」
我躺了下去,手直接從袁華的衣襟裡伸進去,摸著那圓鼓鼓的肚皮,感受著裡面的律動,最後覺得不夠真實,乾脆掀開被子直接撩起她的衣服,讓那白晰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耳朵貼上去。
其實我並沒有聽到聲音,但我能感覺到裡面有一種跳動,我一隻手摸著胸口, 另一隻手抱著袁華,我可以感覺到袁華肚子裡面的跳動跟我的心跳是一致的。
父子連心!那種感覺很神奇、很微妙,外人根本不可能有,我相信就算趙胖子來,也聽不到那種聲音。
懷裡的袁華睡著了,而明天一早我就要走,袁華有跟我說,趙胖子每天上午會來看她,雖然我已經放下和他之間的恩怨,但我不希望他在這種場合見到我,因為這對袁華以後的生活會有影響。
看著懷裡的女人,我有股想擁抱她一生一世的念頭,雖然我知道這根本不可能,但是我更清楚,我和她的緣分並沒有到此為止,這是一種感覺,我不知道是對還是錯,只有讓時間來證明。
天一亮,我就要離開濱海,下次再見到袁華,肯定就能見到我的孩子了,我有想過留下來等孩子出世,可是袁華幾乎是哀求著要我離開。
我想:她還是愛著趙胖子,雖然跟我有了孩子,但並不代表她的婚姻走到盡頭,她不想讓以後的生活留下任何陰影,而我尊重她的選擇,因為我知道有了這些石榴,她的心裡一定會有我的位置。
孩子不是婚姻的最終產物,也不是激情的苦果,他是兩個人的愛情結晶,靈魂與肉體的結合,或許很多孩子生下來時注定得不到全部的愛,但他卻是兩個愛人之間曾經相愛過的最有力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