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圖卷宗 第十一章 滅殺令

  盧爾特城是隸屬於魯古城的北面小城。瓦格賽圖是盧爾特城的世襲貴族,也是管理這座小城的官方勢力,現任城主便是羅瑟列的父親烏亞奇上將。

  巴克約王國的諸多勢力多少獲知瓦格賽圖與血瑪不和。因此羅瑟列的存在對隱藏行蹤有一定的作用:古籐等人裝扮成羅瑟列的奴僕,與羅瑟列的家奴混雜到一塊,也就沒有那麼顯目。雖然未曾得到任何消息、也未曾遇到任何狙殺,但在這種時節,低調些沒有壞處。

  經過六日的休養,羅瑟列總算可以落地行走——他的傷勢很重,能夠如此迅速地恢復,無疑是古籐的血液的功效。

  他感激古籐,「五舅」喊得順溜。離開魯古主城的第七日下午,隊伍進入盧爾特城。

  羅瑟列把古籐等人安頓在城東的一幢樓宅,他則率領家奴回家。

  雖然只是三層小石樓,但周圍仍然建築有一米多高的圍牆。石樓底層由客廳、浴間、廚房及臥室組成;二樓最是離譜,整層樓就一個大空間,顯然是特意建造給巴拉嘉麗練舞的樓層;三樓倒是有五個房間,其中三間用來堆放物品,剩下的兩間是留給幹活的奴隸住的。

  羅瑟列原想把湯燕安排在附近的旅館,她卻害怕古籐偷溜,堅持要住進樓裡。

  因此古籐把她和蘭博淵夫婦安排在三樓的那兩間空房,但她堅決要住在底層的主臥室。

  中間那層空間寬闊,讓給十八個技奴打地鋪。古籐當然不樂意住到燥熱的頂層,也懶得和她吵架,躺到床上便不起來了。

  湯燕與他相處已有一段時日,自然清楚他的臭脾氣,知道多說沒用。忍無可忍之際,她抓住他的腳踝,把他拖落地板;她當即爬坐到床上,盯著從地上起來的古籐,傲慢地道:「這是我的床,我絕不讓步!」

  古籐坐到床前,道:「好吧,我讓你和雨菲、楚艷睡,但我想休息一會,你把床暫時讓給我。」

  律都楚艷驚道:「你明知我與她仇深似海,還讓我和她同睡?」

  古籐回道:「趁她睡著的時候,把她殺了便好。」

  律都楚艷道:「就怕被殺的是我……」

  「好笑!你值得我殺嗎?」

  湯燕看也不看律都楚艷,繼續盯著古籐,冷冷地道:「我警告你,別在我床上亂搞。」

  說罷,她落床穿上拖鞋,挽著湯雨菲出去。

  「我就是要亂搞!」

  律都楚艷恨聲說著,走到床前就把古籐推得仰躺,正要撲到他的胸膛,被突然閃回來的湯燕扯住後衣領拖著往後退走:「哎呀!惡婆娘,我抽刀捅你!鬆手啊!我怒了!我的衣服……」

  湯雨菲順手把門掩了,外面如何吵鬧都與古籐不相干,他很快地入眠。然而沒睡多久,晚飯做好了,蘭若幽進來把他喚醒。

  他出來一看,客廳裡塞滿女孩:她們分成兩伙坐在地板吃飯?蘭氏一家也在客廳的另一處地板自成一桌。

  他直接坐到桌前,剛剛拿起碗筷,湯燕便叱喊:「古籐,漱口再吃飯。」

  「只是小憩片刻,不用搞得太誇張。」

  古籐果斷地夾菜吃飯。飽餐之後,他感覺身心躁動,詢問了雲宮嬋便走進浴室。門也不掩,衣褲也不脫,他直接進入盛滿涼水的大理石浴缸:「姑姑,你有和那些女孩說明此行可能發生的狀況嗎?」

  湯燕嘟噥:「我為什麼要說?她們是我的技奴,我到哪裡,她們就跟著到哪裡。」

  「如果遇到狙殺,她們年輕的生命都會斷送……」

  「別把我的女孩看得那麼沒用,我雖然不教她們音樂,但從我購買她們的那天起,我就教她們武技。若是遇到戰鬥,她們也能夠成為戰士。何況一路過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明顯是你得了被害妄想症。」

  「也許是吧。」

  「也許吧。」

  古籐但願是自己多慮,然而他的異變卻是事實;始終都會面對被趕盡殺絕的局面,遲早的問題罷了。他的身體緩緩滑落,屈縮著浸在水中;沒有任何呼吸,卻不感到窒息!

  邪異的生命總伴隨著不祥。

  他在水裡張開嘴,連續喝了幾口洗澡水,然後冒頭出來道:「姑姑,讓她們留在這裡吧,我會請求羅瑟列照料她們。兩個男人帶著一群女孩,太過招搖。」

  湯燕否決道:「不行,讓她們留在這裡,豈非便宜羅瑟列那淫蟲?」

  古籐道:「他是懂分寸之人……」

  「我呸!他家裡有妻有妾有兒有女,卻險些為了搶女人而喪命,也叫懂分寸?

  雖然他做人不知好歹,但父母生給他的那副長相不錯,這些女孩又是情竇初開的純潔少女,若是被他哄騙了,你賠得起嗎?「」在我身邊也不見得她們的純潔會安全……「

  「古籐,你敢壞她們的貞操,我就把你廢了。」

  「太瞧得起我了。」

  古籐說著,從浴缸裡出來,把門掩了,喊道:「蘭若幽,拿我的衣服進來,今晚太多人共用浴缸,我不好意思泡得太久。」

  蘭若幽放下碗筷,跑進臥室一會,取了古籐的衣服出來,道:「主人,我拿衣服來了。」

  古籐拉開ˍ道門縫,伸手出手接了衣服,又把門掩了。

  「主人,不要我幫忙穿衣嗎?」

  「啊,不用了,你吃飯去吧。」

  古籐穿好衣服,出來看看天色已暗,他搬了張籐椅到門前草坪,仰望星空。

  背後響著女孩的歡笑,偶爾回首望時,總能看見穿著便裝走來走去的女孩。

  他的內心生出淡淡的憂傷……

  「主人,今晚要我替你拓風嗎?」

  浴後的雲宮嬋帶著她的芳香,走到他的身旁。

  「你和蘭若幽到樓上睡吧,我困了會回客廳睡。」

  古籐擺首向右,仰臉看了看她,又道:「若是我邀請你坐到我懷中,陪我看一會夜空,你會願意嗎?這不是命令,是單純的邀請。」

  雲宮嬋回首,正巧看見蘭博淵和潔蓮出來,霎時明白古籐的用意。她沒有回話,垂著首走到他的身前,緩緩地側依下來,偎坐在他的胸膛?臉枕著他的左肩,一雙玉臂環摟他的頸脖,吐氣如蘭地道:「博淵和潔蓮返回去了。這種有失倫常的事情,任誰遇到都感尷尬。我和幽幽畢竟是母女,除非當尷尬已成習慣……」

  「會習慣的。」

  古籐打斷她的話語,繼續看向無盡的夜空:「把手伸入我的褲襠——黑暗會掩沒所有的羞恥。」

  「嗯!主人,很多時候,你……很迷人。」

  羅瑟列在門前等候,開門的是雲宮嬋。當他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看見古籐睡在木沙發,他驚得急忙走入道:「我五舅怎麼睡在客廳?」

  「湯燕小姐睡了他的床——」

  「羅瑟列,你先坐著,我一會和你談。」

  古籐起身走出,到外面的茅房小解回來。他進入浴間洗漱完畢,回到沙發上坐了:「大姐怎麼說?」

  羅瑟列略顯尷尬,道:「媽媽說不接待你們,但可以抽時間和你見面。」

  古籐沉默半晌,問道:「什麼時候?」

  「媽媽沒說時間……」

  「我沒有時間耽擱。你回去告知大姐,我見她一面便離開,不會擾亂你們的生活。」

  古籐在盧爾特城停留的目的,僅僅是想見見從未謀面的大姐古莎。如果她不願意見面,他也不敢強求她:「假如她有心見我就在今日會面;若是她無意相見,今日我也好趕路。」

  羅瑟列驚訝地道:「五舅,為何這麼急?」

  古籐道:「因為我是不該存在的生命。你回去吧,過了中午你還沒來,我就不等了。」

  羅瑟列想了想,起身告辭:「五舅,我一定把媽媽帶過來,請你稍等。」

  古籐送他出門,然後把門掩了,轉回臥室門前。敲響了門,等待一會,律都楚艷把門打開。他走到床前,看見睡在最裡的湯燕的衣領已是敞開,此刻露出兩團雪白聳峰。他注視一會,轉身走了出去:「楚艷,你拉湯燕起來,讓她催促那些女孩準備行程,我到蘭若幽的床上躺躺。」

  「湯燕,你的乳房被我老公看了,你還有臉裝睡啊?」

  「律都楚艷,我掌你的臭嘴!」

  古籐登上三樓,推開蘭若幽的房門,卻見她是醒著的0他上了床把她抱到胸膛,然後攤張四肢,愜意地道:「睡了一晚沙發,終於可以伸展筋骨。你既然醒了,為何不下去幫忙你媽媽做早餐?」

  蘭若幽伏在他的胸膛撒嬌:「幽幽也是剛醒的,再躺一會就去幫忙。」

  古籐催促道:「快去吧,她一個人忙活那麼多人的飯菜,也是挺累的。」

  蘭若幽問道:「我嫂子沒有起來幫忙嗎?」

  古籐答道:「可能昨晚她和你哥搞得太過火,所以今天早上偷懶了。」

  蘭若幽輕捶他的肩膀,嗔道:「主人壞蛋!說我哥的糗事,我不理你啦!」

  她坐起身舉手梳理秀髮;移坐到床前穿好鞋子,落床走出:「媽媽說,昨晚主人在她的手裡射了。她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想試探我的心境。也許因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習慣共侍主人;所以我的心不像之前那般排斥。媽媽願意了、哥哥默許了,我也阻止不了。媽媽還很年輕,她總會寂寞、總會有需求。最重要的是,媽媽似乎喜歡主人……」

  古籐看著她把門關掩,許久之後才正臉仰望天花板,一會之後又閉起雙目,迅速地睡了過去。

  昨晚女孩們上上落落、出出入入的,他躺在客廳的沙發,哪能夠安睡?因而此刻他睡得酣暢。

  大約睡了個把鐘頭,羅瑟列進來喊醒他,說古莎已在樓下等候。他當即與羅瑟列下樓,看見一名高挑、豐艷的貴婦坐於沙發上。

  從她的長相來看,她生得更像三姐多些。他單膝跪到她的面前,張嘴欲語卻是不懂言詞。畢竟這是他有生以來,首次見到他的大姐。

  「古籐,不必多禮。我聲明幾句,立刻離開。」

  古莎冷容不改。待得古籐坐好,她直截了當地道:「我已不是血瑪之人,因此不管你是否被逐出血瑪都與我沒有關係。今日之所以到此只因你救了我兒一命,我來還你的人情。所以客套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昨日中午,我們收到來自霸都的密信,要求各地的城主一旦發現你的蹤跡,立即逮捕你,或者擊殺你。本來我想留些時間考慮如何處置你,但看在你救了我兒的分上,加之你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很短,不至於對我們不利,所以決定讓你離開。」

  古籐聽罷,一言不發。廳內的女孩們也是愕然沉默。

  古莎站起身,看了一眼低首不語的古籐,冷然走出。

  「我想知道,假如我沒有被逐出血瑪,你會認我這個弟弟嗎?」

  「你從來都不是我弟弟,所以我也請別把我當姐姐。我與血瑪沒有關聯,你與血瑪更加沒有關聯。羅瑟列,媽已過來替你還掉人情,你和他互不相欠。把他們趕出去之後,速速回家。」

  古莎說罷,已然走出石樓。

  「五舅……」

  「羅瑟列,什麼都別說,我會盡快離開。請你暫時迴避,我有些話要和她們說。」

  古籐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那本來堅定有力的手竟然微微地顫抖。

  羅瑟列看到此處,無言地走了出去。「叮!」

  古籐手中的茶杯破碎,茶水濺了一地。他伏首下來,伸出舌頭卷舔茶几上的茶水和瓷片,再次抬首的時候,他的嘴唇沾著鮮紅的「你們聽到了,我已不容於巴克約王國。或者說得乾脆些,翼圖大陸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你們跟著我必然招來殺身之禍。我沒資格決定你們的去留,只是我得在此聲明,你們的命運不應該由我來承擔。」

  他的這些話,自然是對湯燕及她的那些女孩說的。

  湯燕冷笑道:「你是怕我們成為你的累贅吧?」

  「你既然明白,我也不否認。前往北翼之痣必須得經過三岔羅城的港口,那是科普拿的主城。他早就恨不得我死,你覺得他會輕易放過我嗎?我知道你的這些女孩會些三腳貓招式,但不代表她們擁有廝殺的勇氣和能力,也不代表她們必須因為你的任性而斷送年輕的生命。何況她們的存在對我的逃亡之路是最大的威脅因素。」

  「說來說去,你就是怕我們拖累你。很好,我們自己去北翼之痣,從此你行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看誰能夠先到達北翼之痣,哼!」

  湯燕像是說氣話,然而她所說的表明她也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不得不做出如此的抉擇。

  古籐抬首,掃視廳內諸女道:「雨菲,你和姑姑一起,我若能夠活著到達北翼之痣,必然回來找你。這次,是承諾,不是欺謊。雲宮嬋,你留在雨菲身邊服侍她。我被逐出家門的時候,帶著三個女人和兩匹黑白分明的寶馬?逃亡的時候,還帶著三個女人和兩匹馬,任誰都能夠j眼把我認出。這種時候我只能暫時拋棄你們。如果路途中遇到阻攔就亮出湯家的招牌,或多或少會有些用;或者你們在盧爾特城秘密逗留,甚至可以返回南澤……」

  「我不回家,死都要到北翼之痣和你相會。」

  湯雨菲沒有完全地否決古籐的提議,她知道他如此的安排也是形勢所迫,可是她也堅決反對回南澤。

  湯燕把欲哭的湯雨菲摟在懷中,道:「就這麼決定吧,到了北翼之痣,你的生活還是如此糟糕的話,即使雨菲恨我一輩子,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把你殺了。」

  「北翼,那是渡海離開的希冀。」

  古籐拿起茶壺,咬住壺嘴仰首灌茶,連同舌頭滲出的血液也吞飲了:「蘭博淵,你出去多買些染料,路途中我必須把馬兒染成別的顏色。姑姑,可以把雨菲借給我一會嗎?我要在離開之前,加倍地記住她有幾根毛兒……」

  「古籐,你找死——啊唔……」

  湯燕被吻住了,從而嘗到鮮血的鹹腥……

  她再次深刻地體會到,這個惡貫滿盈的罪徒,從來都不怕任何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