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角鬥場出來,蘭若幽替古籐更換了衣服,便攙扶他到最近的旅館,吩咐侍者往浴缸裡注滿涼水,她把門鎖上,幫忙他寬衣,把虛弱的他抱放到浴缸裡。她站到木製的圓形大浴缸旁,靜靜地看著閉目浸泡的他,淚溢乏語。
也不知是因失血過多,還是被太陽所曬之故,他呈現「脫水」狀況,皮膚乾燥而皺裂,彷彿老了幾十年。他的身體(從血魄的異變中恢復過來後)也變得異常虛弱,幾乎沒有走路的力氣,時不時地發生神經的抽搐,整個人就像「離開了水而曝曬在烈日下瀕臨死亡的魚」。
當他處身於冷水之中,他的肌膚漸漸恢復彈性和色澤,呼吸也逐漸正常。
她提起的那顆心兒,也緩緩地放落。
本來停止流滲的血液,再次從他的身體流出,乾淨的涼水浮著層層鮮紅……
「主人,你不該救幽幽的,都怪幽幽調皮,害得主人受傷。」
古籐沒有回答,他一如既往地安靜。
蘭若幽取來毛巾,溫柔地清洗他穢髒的短髮……
「咚咚咚……」
門被敲響,蘭若幽放下毛巾,走出屏風,得知是古蒙等人,她開了門,便見古蒙父女倆、珠顏公主、莎羅妮和芬格蘭。
「我家老五沒事吧?」
古蒙走入屏風後面,看到泡在涼水中的古籐已恢復得差不多,他笑道:「老五,你何時成了血鬥士?懶得管你這些,我們如今有大把的錢,你想搞女人嗎?我拖一群女人進來,陪你洗鴛鴦……」
「三哥,我沒力氣搞女人,你自己去搞吧。我托你辦的事,你搞定了吧?」
古籐平靜地問道。
「都搞定了,還幫你領了九百多金幣,沒想到你把全身的錢都押注給自己——」
「我若是戰死,錢已經沒必要;若是僥倖贏了,便能大賺一筆。對我來說,這是穩賺的生意,所以我做得乾脆。三哥,你留三十枚金幣給我,剩下的九百金幣都是你的。」
「老五,三哥愛死你了!」
古蒙抱著古籐的頭「狂啵」,搞得古籐不得不睜開雙眼,推開他的臉,「三哥,別用你的口水,弄髒我剛洗乾淨的頭髮。」
古蒙呵呵樂笑,道:「老五,你的小兄弟看似不是很強壯,不知道你的血魄,能不能把小兄弟弄得強壯些?」
「我也想啊,可惜血魄沒辦法用到那兒。」
古籐誠實地道,看見蘭若幽和瑪爾勃進來,他展顏一笑,「瑪爾勃,公主有給你劍嗎?」
瑪爾勃從背上抽出鋒芒閃爍的精鋼巨劍,歡喜地道:「給了哩,這把劍值一百金幣,是公主買給我的。五叔,謝謝你!」
「女兒,你留下來和小女奴一起,照顧你五叔,老爸要去做生意。」
古蒙見古籐性命無憂,吩咐一句,轉身出去。
瑪爾勃不悅地道:「什麼做生意?他肯定是去洛莉嫖妓。」
「由得他去吧,你媽媽她們都不管他,做女兒的也別管。」
「五叔,我也給你一件禮物。」
瑪爾勃輕喃一句,俯首抱住古籐的臉,未等他拒絕,她吻住他的嘴唇,他伸出軟弱無力的雙手推她,卻觸到她挺拔的雙峰,驚得縮手回來,感覺到她的舌尖頂入他的嘴腔,胡亂地搗砸絞吮。
他知道推拒沒用,便安靜地讓她吻。
如此一會,她抬首起來,嬌喘羞語:「五叔,我給你~我的初吻。六姑說,舌頭進去,才是真吻……咦,五叔,你硬啦!」
「呃,五叔也要到洛莉去。」
古籐起身跨出浴缸,驚得兩女尖叫,惹得珠顏三女以為發生大事,急忙衝入屏風後面,看到他赤裸的身體,她們也捂嘴驚叫。
「五、五叔,你的傷~癒合得好快!」
瑪爾勃驚言。
「家裡沒有人告訴你們,我受傷之後,只要往涼水浸泡一陣,表面的傷痕都會神奇的癒合嗎?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何這樣,但這是一直存在的事實。」
古籐不理諸女的詫異,張開雙臂,凝視珠顏公主,道:「大公主,你有沒有賭我贏?」
蘭若幽取衣服過來幫他穿上……
珠顏驚訝過後,興奮地嚷道:「我本來不想押注給你,後來想想你也挺難的,都沒有人願意相信你,反正我身上的五個金幣也不多,便全部押了給你,權當給你一點信任,也不枉你們血瑪對我們王族的忠誠。結果,我贏了一千五百金幣,嘻嘻,我從來沒有贏過這麼多錢,所以我決定給你三百金幣,當作是給你的辛苦費。」
「謝謝公主,這重禮我收下。」
古籐感激了珠顏,轉眼瞄著莎羅妮,道:「念衛長,你不送我一些金幣嗎?」
「她們不知道你是暗獄戰王,都賭你輸耶,結果全部都輸了。也不想想,能夠贏我珠顏公主的,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敗陣呢?」
珠顏得意非常,看見蘭若幽正在替古籐穿褲子,她瞪大雙眼,嘴兒一噘,不留情面地道:「古籐,你的陰莖好短小,看起來沒有任何殺傷力。」
古籐平靜地笑道:「我本來是沒有殺傷力的男人,公主莫要見笑。」
「我笑你幹嘛?我不是那麼無聊的女人。」
珠顏公主轉身走出屏風,莎羅妮和芬格蘭也跟了出去,「古籐,穿好衣服快些出來,我和你說些事,便要回學院。」
「有機會再談吧,我要趕去洛莉都會。」
古籐說得很自然,好像他到洛莉嫖妓是最正常的事情,「這身體躁動了,不去鬧騰一翻,怕是會犯病呢。」
後面這段,他的聲音放低,只有蘭若幽和瑪爾勃聽得清楚。
「五叔,你去洛莉的話,我到大祭司家,告知爺爺奶奶……」
瑪爾勃威脅道。
古籐看著比自己高出兩三公分的侄女,低歎:「五叔不去便是。」
瑪爾勃似乎不敢與古籐對視,轉眼看了蘭若幽,道:「五叔,讓小女奴陪你吧,她應該不會拒絕……」
「出去了。」
古籐打斷瑪爾勃的提議,不置可否地走出屏風,坐到珠顏公主面前,道:「公主,說吧,我需要時間休息。」
珠顏開門見山地道:「先說正事,父王使人過來吩咐,明天讓你進聖宮見他。」
「瞭解。」
古籐簡單地回答。
「另外,我想知道,你明明是念魂者,為何變成血鬥士?」
珠顏提出令大家感到疑惑的問題。
古籐解釋道:「戰犯本來是被禁止參與牢獄的角鬥。自從我入獄後,聖君為了鍛煉我,特意交代典獄官,讓我不停地參與暗獄角鬥。我要生存,自然得把對手殺死,否則便是對手把我殺死。血瑪的念魂,雖然強悍,卻更注重與血鬥士配合。然而暗獄角鬥,是沒有規則可言的,念魂者並不適合角鬥遊戲,所以我被迫放棄念魂的繼續修習,苦練角鬥體術,成為血鬥士。」
珠顏道:「父王怎麼能夠做出如此殘忍的安排?」
古籐道:「他也有他的考慮吧,我若死在監獄,證明我不值得培養;若我能夠在無數場生死角鬥中生存下來,不但能夠使自己變得更強壯,也足以證明我是值得他寄予重望的。我也是最近才從典獄官那裡聽到這些,因為聖君准許他把一切都告訴我……」
瑪爾勃輕聲道:「五叔,你那時吃了很多苦吧?你的血魄,強化肌骨的時候,滿身都是傷痕。」
「人都是在苦難中成長的,五叔的身體雖然薄弱,但為了生存,必須拼捕到最後一刻。那個時候,五叔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如何把對手殺死,『死亡的恐懼』反而消失。因為,若不把對手殺死,面臨的便是真實的死亡——五叔不想死在監獄。」
古籐起身走到床前,提腳上了床,枕著雙手躺下去,「倦了,請把屬於我的時間,歸還給我吧。」
珠顏也不生氣,道:「我還想問件事情,你是不是預知角鬥場方面,會輕易服從我的安排。」
「在獸人必勝的情況下,他們需要一些突發事件,能夠扭轉整個賭局。賭博最大的樂趣,便是無法預測的意外。我曾是拿約監獄的暗獄戰王,但很少人知道我的身份,因此我的出戰雖屬暗箱操作,對於外面不知情的人們來說,並不算是違返規則,主辦方當然樂意為之,甚至巴不得我這般的傢伙出現,替他們大賺一筆意外的錢財。你們也看到的,我的出場給賭局添加『可能性』,導致賭局的混亂。正因為這種混亂,賭局才會存在『大意外』,才算得上真正的賭局。」
「父王相中的傢伙,果然很卑鄙很陰毒。你在角鬥場中,為了贏,什麼手段都用得出……」
珠顏的話,不知是讚歎,還是批貶。
「能贏就好,贏了便能夠活著。」
古籐仰看賬蓋,緩緩地閉起雙目,喃出兩個字:「不送。」
珠顏公主忽然道:「你不想吻莎羅妮了?」
「等她退出聖衛隊,我再向她索取『賭吻』,現在先記賬吧,我還沒膽子碰聖君的貼身侍衛。」
「孬種。」
珠顏輕啐。
「如果她的吻,換成是公主的吻,我現在便索取……」
「妄想。」
珠顏又是一聲嬌叱。
「公主,你不是說他若贏了,你便做他的妻子嗎?這是你在他親耳聽著的~」「莎羅妮,你閉嘴。」
珠顏俏臉噴紅,忿忿地起身走出去,「我會跟你算賬的,大嘴婆!」
芬格蘭和莎羅妮,跟隨珠顏公主離開。
蘭若幽輕聲地道:「瑪爾勃小姐,主人要睡覺了,你也回學院吧,我會照顧好主人的。」
瑪爾勃沒有立刻響應蘭若幽的話,她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古籐。想起剛才她的初吻,稍微稚氣而不失艷麗的臉蛋,現出淡淡的緋紅。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獻吻?事後她才想到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他出現在角鬥場,她最初不知道他是她的五叔,那時候因他表現出來的氣魄和強大,她很是欣賞他。
然而,當她得知他是五叔的瞬間,她的芳心撲通撲通的亂跳,直跳到角鬥結束、跳到現在,她的這顆心兒,難以回復正常。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只是、只是,她好想留守這裡,照顧他。她太年輕了,無法面對這種感覺;她想逃離,逃得多遠便多久!或許心兒,不會這般糾結的跳……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叫她感到懵然。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卻清晰地瞭解一點:她突然好希望,躺在她面前的少年,不是她的五叔。
「等五叔睡著,我便離開。」
她說,是回應蘭若幽,也是說給古籐聽。
「蘭若幽,你拿十枚金幣給瑪爾勃,沒有她借給我錢,我也贏不了這些錢。」
古籐低聲吩咐,卻沒有睜開雙眼。
瑪爾勃接了蘭若幽取過來的金幣,感激地道:「謝謝五叔。我想向五叔提個請求,可以嗎?」
「你說吧,我要聽了,才能夠決定,是否答應你的請求。」
「五叔,你有空的時候,能跟我講講,你在監獄的故事嗎?」
「也沒有什麼好講的,就是每天強迫自虐。十天一次小角鬥,每月一次大角鬥。五叔未入獄前,殺過很多人,那時只需要一聲命令,不需要我親自動手;後來到了獄中,仍然停不了『殺人的遊戲』。我的生命的過程,幾乎是在毀滅別人的生命……」
「但我就是想聽。」
瑪爾勃固執地道。
「好吧,有空的時候,五叔跟你說。」
「嗯,我記著五叔的承諾。」
瑪爾勃欣喜而言,她把古籐的話,當成是某種約定,「五叔,我不和你說了,你休息吧,等你熟睡,我便回學院。」
蘭若幽坐到桌前,趴到桌面合眼養息。一刻鐘後,聽得瑪爾勃說「五叔,我喜歡你~」,她悄悄地睜開雙眸,瞥見瑪爾勃輕吻古籐的嘴唇,她急忙又閉上眼睛,再聽得瑪爾勃說:「我喜歡你安靜時像棵古老的籐樹,喜歡你動作時像爆發的火山。我忽然好喜歡你~是女孩喜歡男孩……」
瑪爾勃沒有繼續說下去。
蘭若幽聽到她的腳步聲以及掩門聲,知道她已經離開,便起身去把門反鎖,走回床前,驚見古籐睜著雙眼,她輕聲羞語:「主人~要我陪你睡嗎?」
古籐朝房門挑挑眼眉,氣得她嘟起嘴唇撒嬌:「主人,睡多地板,幽幽會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