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王朝 第一章 骸人聽聞的一晚

  這時山下熱鬧得很,御廚們在山下支起了鍋灶好一頓的忙活,學徒們把做好的菜端著延著唯一的小路送上山去,但他們只能送到半山腰就有人接替,再往上就被嚴令禁止了。畢竟是請地府的人吃飯這事也太驚悚了,傳出去的話過於驚世孩俗還是低調點好,天下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又是登基在即,要是傳出什麼奇怪的消息引起騷動就不好了。

  山上的亭子裡,巨大的石桌上擺滿了各色佳餚,這樣的豐盛簡直可以用窮奢極侈來形容,來自五湖四海的御廚們在大半夜裡秀著自己的廚藝。個個生龍活虎把壓箱底的功夫都拿了出來,什麼生猛海鮮,牛羊雞鴨,變著法子的在他們的妙手之下成為一道道色香味具全的佳餚。

  能入得了宮的廚子都少不了幾道拿手好菜,除此之外還必須有一道壓箱底的絕活,一般是不輕易示於人前,而且也少不了得研究新的菜品推陳出新,以適應競爭激烈的廚膳房。

  「來來,牛兄,咱們好久沒喝過了,必須走一個。」黑無常幻化成了一個面色黝黑的男子,哈哈一笑舉起的不是酒杯而是足有一斤裝的酒罈,三十年的陳釀在市場上都是炙手可熱的佳釀,一開蓋那種清醇的香味就讓人食指大動了。

  「黑老兄,來來,今天跟你們出這一趟活真不錯,我敬你一杯。」牛頭還是那副樣子沒有幻形,不過他更加的豪邁,直接抱起一罈子烈酒就是一飲而盡,豪邁的做風看不出之前那種扭捏的為難。

  「人間有個朋友可是不錯的事,最起碼還得解解讒!」白無常變成的是一個白面書生的模樣,不過行為一點都不溫文爾雅,喝酒也是一口一罈子毫不含糊。

  馬面就更不堪了,他連酒都沒喝上一口,一直在旁邊埋頭苦幹著。他椅子旁邊的空盤子已經堆積如山了,一個個崢亮得就像是洗過一樣,每每張開血盆大口一盤菜就是兩口的功夫,在吃這方面他比誰都凶狠,光是那可怕的食量已經足夠讓人咋舌了。

  四人大吃大喝著,坐了半個時辰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陸陸續續已經上了四五十道菜了,而且還不乏燒雞或是羊牌之類的大盤菜。但到了他們的面前都是用不了幾口就吃光,黑白無常幻化出人身也不是為了隱藏自己,只是因為那吊死鬼的長舌很影響進食,他們擔心用真身的話東西都會被這兩個牲口吃光,因為牛頭馬面的吃相太凶殘了。

  許平拿著酒杯,笑咪咪的湊上前去:「幾位仙長,大家都是老交情了,我就不招呼你們,你們盡興哈。」

  「盡啥興啊,菜都沒了。」馬面不滿是敲了敲桌子上最後一個空盤子,嘴裡還嚼著東西,嘴上是這麼說著不過還是舉起了酒罈子,那血盆大口一直動著不是吃就是喝就沒個空閒的時候。

  許平一看桌上的盤子已經是空空如也,立刻笑著招呼道:「哎,手底下的人幹活就是沒效率,幾位仙家等等,我這就去給你們催催。」

  「催啥啊,坐下一起喝,老交情了客氣什麼,不急不急。」白無常這時也熱情勁上來,一把將許平拉著坐在了他和黑無常的面前,黑無常直接遞給了許平一瓶子酒,笑哈哈的說:「就是,都坐皇宮裡了還怕吃不飽麼,咱們今天有的是時間,不急,慢工出細活,老火候才能出硬菜,咱們又不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咱們兄弟要的是滋味。」

  「那是那是!」許平陪著笑,心裡狠狠的呸了一口,這會還居然他媽的裝斯文了。

  這會說不著急,可剛才呢一坐下來屁股就和著了火似的,一副望遠欲穿的樣子口水直接流了下來。許平清楚的記得一開始時那陣風捲殘雲,不管上的是什麼菜沒等自己看清楚就被他們笑納了,頭幾道甜點甚至連什麼顏色都沒看清楚就沒了。最誇張的是牛頭這傢伙,南瓜椰絲羹大家吃的是羹,這傢伙直接把當器皿的蒸南瓜也一口吞下,當真是牛嚼牡丹一般。

  這四個不是人的傢伙吃相可以用凶殘來形容,一張開血盆大口那叫一個猙獰畢現,許平懷疑直接給他們牽一頭活牛過來都會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老黑說得對,急不得,早出鍋一刻鐘都有可能影響菜的口感。」說到吃這方面,這四位都是資深的吃貨,其中猶以馬面最為厲害,馬上閉起眼睛一副陶醉的口吻說:「大概是兩百多年前吧,那次我在西北的時候受過一次供奉,嘖嘖,那叫一個魚羊為鮮,可惜的是那個廚子後來不知道投胎到哪了,要是被我找到的話就算違反規定也得再讓他給我燒一次,那味道還真是絕了。」

  四人中馬面是最資深的吃貨,別人是連吃帶喝的,他是只有吃的就不用喝的,跑下立判。

  「老馬最懂吃了,不過不就是羊肉嘛,開個口還怕沒得吃啊。」牛頭在旁邊搖著頭,這會他過了嘴癮似乎脾氣也變好了,看了看桌上的空盤子,性子火暴的他竟然也忍得下來沒催出聲。

  現在已經上了近百道菜,酒喝了二十多壇,每一壇都是十斤裝的老酒。這樣的食量看著就夠嚇人的,而且還忽略掉了那些開胃小菜,還有一兩斤裝的陳年佳釀,事實上品酒的話自然是佳釀為上,不過於他們而言一兩斤的量少得連潤喉嚨都談不上。

  這樣的量能把多少人撐死,但這四位都表示別說吃飽了,這點東西頂多就塞個牙縫餓不著而已,至於酒的話那更是沒到位,四個吃貨一點喝酒上頭的感覺都沒有。就這樣的量,許平都好奇他們以前喝酒誤事是怎麼喝的,難不成是連著把幾個酒莊給洗劫一空??

  還是說,借酒裝瘋,還真的是耐人尋味啊!許平在一旁琢磨著,看他們剛才那狼凶虎猛的模樣也唏噓著地府的工作不容易是,畢竟人間有香火供奉的大多供奉神明或者是一方人傑,那種供奉地府的廟宇真的是屈指可數。

  就算有的話,供奉的也是閻羅判官,或是十方鬼帝這些大人物。牛頭馬面和黑白無常算是衙役,有些地方或許會擺他們的木像但也是擺在門口充當配角,可想而知他們受到的香火供奉何等的少,頂多就是來人間索魂順便辦點好事的時候能開開葷,也難怪他們讒成這副鬼樣了。

  黑白無常一直那麼給面子不只是因為和許平聊天的交情,其實也有之前的淵源,以前陳道子得罪他們以後就在鬼谷山門設了個廟專門供奉他們以表歉意,雖然是宮門下的人參拜香火算不上旺盛不過也撩勝於無,這樣算的話他們過得可比牛頭馬面滋潤多了。

  「幾位仙家,老祖宗,酒來了。」這時,賈旭堯咬著牙跑了過來,氣喘吁吁但態度還是極端的恭謹。他走到亭前,將抗著的十罈老酒放在了桌旁,好在是練武之人抗個百多斤的東西不在話下,倒算是一個合格的跑腿。

  今天之事太驚悚了不能為外人道也,琢磨了一下許平把風頭正盛的張賈二人拉過來跑腿,納悶的是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也覺得這倆狗腿子使喚起來很方便。雖然是半夜早已在睡夢之中,但許平的命令一到他們立刻一個機靈,鞋子都沒穿好就火急火撩的往宮裡趕,現在可以說許平的存在已經成為他們心裡抹之不去的陰影面積了。

  到這一看許平在和陰間的人喝酒他們都害怕了,雖然兩位都是正得聖寵如日中天,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但還是乖乖的當起了跑腿的小弟。

  今晚就是他們在半山腰上承擔這運輸的任務來回跑,每次送東西上來的時候這倆傢伙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看著他們唯唯諾諾的樣子許平就覺得好笑,事實上拉他們來跑腿也不是心血來潮想戲弄他們,純粹是想再震懾這兩位一下,免得他們正飛黃騰達著敢起什麼壞心眼。

  這樣的工作確實很繁重,就他們兩個又得送菜又得抗酒的,這要是一般人的話早就累趴下了。

  「那麼慢,而且就背這點,都解不了渴。」馬面抓起一壇,三口喝淨,將罈子往旁邊一丟後不客氣的吼道:「還地品的修為呢,就背這點東西跑個山路還跑得冒汗,趕緊去給我再拿酒來。」

  「馬食蘭草,豬八戒吃人參果,你這樣的喝法什麼好酒都喝不出滋味。」牛頭也續上了杯,不過也是朝著賈旭堯沒好氣的說:「別光弄這些大壇的,也搞點好喝的陳釀來,牛爺可是個會品杯中之物的人,別弄這些亂七八糟的酒水了。」

  「你還牛嚼牡丹呢,有臉說我。」馬面不客氣的回嗆著,不爽的哼了一聲又催促了一句。

  其他人也是一致的給於一個鄙視的眼神,就牛頭這喝法還會品酒呢,估計工業酒精兌水都喝不出來,裝什麼逼啊。

  賈旭堯被馬面這一嚇臉色瞬間就白了,屁都不敢放半個立刻往山下跑,一個老妖怪已經夠恐怖了。這會居然和牛頭馬面喝著酒稱兄道弟,晚上發生的這一切已經顛覆了他的人生觀,更讓他和張聖陽困惑的是那兩位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其實感覺也陰森森的,往那一坐傻子都看得出肯定不是活人。

  二人也不是沒見識,隱隱已經猜到了那應該是黑白無常,這個事實讓他們心理徹底的崩潰。他們最怕的就是得罪這種嚇人的爺,被瞪一眼吼一句都差點屁滾尿流,現在正是陞官發財榮華富貴在前,要是得罪了這四位被莫名其妙的弄死就太冤了。

  賈張二人都不敢怠慢,找小老婆上床的時候都沒這麼賣力,伺候起來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出半點差池。如果說之前老妖怪在心裡已經是陰影的話,這會徹底成了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霾,一個能和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沒事喝著酒稱兄道弟的人實在太恐怖了,他們也不知道有沒有內幕,但無疑眼前的所見已經讓他們腦子都發暈了。

  賈旭堯來回跑的速度很快,真氣全開堂堂地品之威的境界運於當搬運工無疑很是可笑,但他一點抱怨都不敢有,能抗多少就抗多少哪怕是累死了也不敢怠慢,氣喘吁吁間連碰見張聖陽也沒空打招呼閒聊幾句,因為他看得出老張比他還緊張。

  老妖怪消失了那麼久再出現,召喚他們的時候二人隱隱感覺沒什麼好事,來的時候是困惑重重。山下御廚們擺開了架勢的大場面讓他們楞了神,當他們聽說今晚的任務是在半山腰負責跑腿當店小二的時候楞住了,雖然心裡隱隱有所不滿但也不敢造次。

  讓他們納悶的是深更半夜老妖怪宴請何方神聖,按理說如果是美酒佳人,花前月下的話肯定不會讓他們來當電燈跑。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也充滿了好奇心,但看了第一眼時就嚇得幾乎暈過去,饒是他們心志過人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場面,瞬間就不敢有絲毫的埋怨,也明白了老妖怪為什麼要讓他們來跑腿,畢竟晚上之事驚悚得估計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張聖陽,堂堂御用拱衛司司長,權利近乎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是朝堂百官聞虎色變的皇權爪牙,眼下改朝換代他不僅沒受波及反而受到陸貴妃重用,可以說是聲勢最為鼎盛之時,哪怕是禁軍的人見了都得禮讓三分。

  這時候他哪還有半點司長的威風,汗水把衣服都濕透了,跑起來也是沒喘氣的功夫,饒是如此他亦是一臉的敬畏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比之賈旭堯純粹的害怕他的態度反而有一種真正的恭謹,有一種虔誠而又惶恐的期望,那種賣力的態度絕不是被逼出來的。

  這個酒局似乎沒酒足飯飽的時候,菜吃完了酒沒了,酒來了又沒菜可以吃,四個似乎永遠填不抱的飯桶往這一坐著實是讓人無奈。張賈二人累得幾乎要跨了,就連山下御廚們也顛勺顛得手都要抽筋,饒是如此源源不斷的供給依舊滿足不了這四個餓死鬼。

  亭子裡的四鬼一人邊喝邊聊,許平在旁邊說著恭維話,這四個鬼精明知是拍馬屁聽著也舒服,漸漸的稱兄道弟間也假惺惺的說許平多不懂事,這次多讓他們難做什麼的,官腔十足傻子都聽得出來。

  實際上他們心裡都有數了,天下真的生靈塗炭的話他們會忙得很慘,估計最少忙活個二三十年的才有休息的時候。

  許平給的理由足夠他們回去交代,既讓仁慈的鬼帝閻君可以有個台階下,也有讓手足們信服的理由,總之只是施以小戒的話也沒人會反對。不過場面上該說的話還是得說,該邀功的也必不可少,不然顯得他們過來是敲詐勒索或是只是跑個過場吃一頓飯那多不好意思啊。

  「是是,幾位仙家體恤,在下感激不盡。」許平也很上道,立刻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說:「此次全是在下胡攪非為,還煩勞四位專門跑一趟實在是過意不去,這杯酒是在下敬給諸位的。今天不管諸位如此懲戒在下都絕無怨言,不過你們可得給我這個賠罪的機會,無論如何都必須吃好了喝好了,幾百年了交情了可別說我招呼不周哦。」

  「那是,公歸公,私歸私,我們還是分得清楚的。」黑白無常在旁邊一臉嚴肅的說著,不過暗地裡狡猾的笑了笑給了許平一個眼色,暗讚許平很是上道。

  「這怎麼喝好吃好啊,肚子還沒三成飽,天亮我們就得回去了,趕緊的,沒時間啊。」牛頭馬面也沒一開始那副死板的樣子,一開口的抱怨讓許平更是開心,這倆傢伙都敢抱怨就證明略成功了。

  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其實都是很通情打理的人。他們都忘了自己那數不清的差役歲月,見識過多少的人間苦楚,多少的悲傷離合和家破人亡,有些確實是蒼天無眼讓人潸然淚下,有些也是慘絕人寰讓人大歎天道不公,也正是因此閻君才會管束得那麼寬鬆,因為有時候所見所聞真是讓人怒發充冠絕不能忍。

  世道有權本就不公,太多的不平事稍微心有善念就無法忽視,所以陰司經常放任他們自主行事,讓他們提前懲罰一些十惡不弒的傢伙,或是幹一些不在地府權責範圍內的事,說白了多管閒事求的就是一個心安理得,雖與職權不符但人非草木所以鬼帝經常有網開一面的時候,畢竟誰都不願意看到人間的疾苦。

  事實上他們亦是有一顆公正之心,所謂喝酒誤事有時候也是故意為之,寧可受處罰也見不得人間的苦楚,大慈大悲亦是大智若愚,事情到了這份上他們還打著官腔但怎麼處理想來早已是心中有數,論起鬼精的程度他們比許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傻的看了那麼多的悲歡離合也是開殼了。

  「放心,今天一定管四位仙家酒足飯飽。」許平自然是打蛇隨棍上,信誓旦旦的說:「兄弟幾個湊一起就不說客氣話了,以後你們手頭緊了托個夢就行了,三不五時的也得湊一起吃個飯喝幾杯,別的不敢保證反正來兄弟我這酒肯定管夠。」

  「廢話,你們人間這些統治者還缺錢麼?」牛頭馬面也沒反對,依舊一副沒好氣的語氣,不過看態度已經是欣然接受了。

  雖然他們是地府陰司的人,但一看許平這麼闊氣也是羨慕嫉妒恨啊,尤其牛頭馬面百年不遇一次香火拮据得很,這時候他們倒羨慕黑白無常在人間有這麼個朋友了。

  「老交情了,還說這些屁話幹什麼,下次別把哥哥戲弄那麼慘就好了。」白無常亦是表現出一副沒那麼親近的口氣,那頭黑無常已經把酒罈子拿起來,慇勤的喊著:「牛兄馬兄別見怪啊,這小子和我們打交道久了說話隨意總是沒大沒小的,這人就是這麼個自來熟的性子相處多了就習慣了,咱們喝酒,喝酒。」

  「滿上,滿上!」牛頭馬面欣然應允,這會解了讒勁也不牛飲了,開始使上了碗裝他媽的斯文,但問題是他們不用勸就一碗接一碗的喝,其實速度比起直接拿酒罈子也慢不了多少。

  相談甚歡間就算沒菜但酒還是不停的往下喝,他們這肚量百八十斤的塞個牙,也就許平這種妖孽級的奇葩陪得起他們,換平常人不被撐死也早就酒精中毒了。空盤子早就被丟到一邊,桌子上空空如也,地上滿是吐掉的骨頭渣子,也就後來的時候他們才這樣斯文,知道吃肉還得吐骨頭,一開始的時候別說骨頭了就連配菜都吃了個一乾二淨,吃相難看得那叫一個咋舌,哪還是陰司的衙役純粹就是出來放風的餓死鬼。

  一開始時,不管你什麼燒雞滷鵝烤鴨之類的,只要進了這四位的嘴裡一啃別說吐骨頭了,就是骨頭渣子都不見一星半點。那個吃相用觸目驚心來形容都不為過,許平在旁邊看得是觸目驚心,尤其是他們不小心連旁邊都啃壞吞掉還渾然不知時,許平才能稍微瞭解這四位是餓到了什麼地步。

  有酒無菜終是無趣,這時喘息聲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讓人充滿了期待,能讓一個接近天品的高手累成這副死狗樣想來負重不輕。

  張聖陽緩慢的走了上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步伐十分的沉重甚至碰上軟點的沙土都能踩出一個深沉的腳印。他肩上抗著一個巨大到嚇人的鐵盤,鐵盤底下隱隱可見有火焰在燃燒著,雖然不至於會燙到他但抗在肩上的話依舊會被熱得混身冒汗。

  張聖陽已經把累贅一樣的衣服脫掉了,赤身裸體但依舊一身的大汗,這重達近百斤的東西壓迫在他的身上,若不是身手過人的話一般人不可能抗著這麼重的東西,在姿勢很彆扭的情況下依舊能保持速度的爬著山路。

  張聖陽速度上不敢怠慢,走上前來將火爐大盤置於桌子上,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趕緊恭聲的說:「幾位仙長,老祖宗,這道菜料理的比較慢請你們不要見怪。」

  話說完他很恭敬的在地上一跪磕了幾個響頭,頭也不回的跑了下去,因為山底下的御廚們還在熱火朝天的忙活著準備著其他的菜品。他的任務是送菜,哪怕是當搬運工店小二般的使喚他也不敢有半分的抱怨,甚至可以說任勞任怨表現得很是慇勤,這份慇勤讓人覺得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為了不走露風聲,也為了震懾他們所以跑腿的只有賈張二人,這麼長一段山路連酒帶菜的確實也忙活了點。不過傻子都看得出張聖陽的態度有問題,儘管他修為很高可以支撐他這樣來回的奔波,不過這小子態度發自內心的恭敬而且慇勤得過頭了,肯定有貓膩。

  許平眼神微微的一瞇,人性這個東西特別的奇怪,有時候你很難找出可以做證據的細節,可偏偏有些感覺卻準得你無法忽視。張賈二人都是忙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可偏生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賈旭堯可以說是因為害怕,加之習慣了被許平使喚所以很是慇勤,感覺很是中規中矩。

  而張聖陽或許也被這些因素影響,但他是真正賣了命的跑腿,這種畢恭畢敬的態度與賈旭堯是截然不同,相比之下很容易看得出二者之間的區別,或者說張聖陽的慇勤有點過頭了,完全沒那種公事公為的感覺。

  「無事不登三寶殿。」牛頭嘿嘿的哼了一聲,鬼精的他們也早看出了這姓張的傢伙有獻慇勤的趨勢。馬面聞著這長達一米五的大鐵盤散發出的香氣,點了點頭:「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這菜跑了半山的山路還那麼熱乎,以他的修為要跑這麼快也不容易,這小子還真是往死了賣力。」

  「管他呢,咱們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管那種小傢伙幹什麼。」黑白無常倒是無所謂,許平本來就是戴罪之身在討好他們,難不成這會這個跑腿的還敢提什麼非份之想,就算有的話也得看他們的心情。

  這會他們的吃和喝程度已經到了差不多五成飽,酒一微熏說話更加的隨意,吃相不再凶狠有了說話的功夫飯局的氛圍也越發的融洽。白無常說話間摟住了許平的肩膀,一副唉聲歎氣的口吻說:「小東西啊,你是不明白幹這一行的苦累,索魂要命這差事看著是威風但也很他媽的鬱悶,經常看見一些於心不忍的情況,可念及律法無情硬下心腸來又感覺自己是個冷血的混蛋。不得以老是他媽的喝酒誤事,要麼就借酒裝瘋收拾一些早該天打雷劈的混帳,要不是閻君也有悲天憫人之心就我們這樣瀆職早就該打下地獄。」

  「可不是,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沒看過。」馬面一聽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在一旁抱怨時面露凶狠之色:「我上次要去羈的那個老人更可憐,很早就死了老公自己一人含辛茹苦的養大了四個孩子,把自己的家當什麼的都賣了給四個兒子娶老婆。結果又是他媽的有了媳婦忘了娘,四個兒子誰都不肯贍養自己的老娘,老太太被趕出去住在一間用破爛搭起來的屋裡,天一冷病死了都沒人知道,老子趕去的時候老太太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但那屍體都已經他媽的發臭了。」

  「切,比這慘的更多了,顧得過來麼?」牛頭哎了一聲,連喝了三杯酒頗有點喝悶酒的感覺,不過有的事確實更淒涼他倒沒開口說,說了也是掃興。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許平作為旁人只能在旁邊悶不吭聲了,隱約記得以前聽黑白無常也抱怨過很多這樣的事情。地府的陰差並非泯滅人性,相反許多都是那種有情有義之人,這份差使讓他們經常面臨一些不願意去看到的痛苦。

  也正是因為人間的不平事太多了,所以鬼帝和閻君才會經常網開一面,讓底下的人在一口氣憋不住的時候懲惡揚善。鬼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於法紀不符,卻足見其悲憫人世的大慈大悲,其實地府並不如人們想像的那般陰狠無情,只是有太多為善的東西都觸犯了法紀不便聲張而已。

  牛頭馬面就是這一類出格的事幹得太多了,官銜雖然低了不過權利依舊,而黑白無常也不是那種能視若罔聞的冷血之人。不同的是他們處理的手段比較高明,說白了就是比牛頭馬面更加的陰險,很多事處理得不留手尾,也不會落人話柄,實際上他們幹的出格事比牛頭馬面還多,但都處理得當所以受到的責罰少了許多。

  「這樣的畜生,就該收拾他們。」黑白無常也是性情中人,事實上碰見這樣的事他們憤慨之餘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可人間的感情就猶如母愛父愛之類的總是讓他們生氣卻只能無奈的妥協,因為很多時候清官難斷家務事,哪怕是分出了個對錯但受害一方都會哀求他們網開一面不要追究。

  「可不是嘛,老子當時火氣就大了,想搞他們一個家破人亡!」馬面喝了一口悶酒,頓了頓後一臉惱怒的說:「可那老太太的魂魄跪在了我的面前,聲淚具下的替那些不孝子求著情,說什麼老大是因為家裡窮養不起她,老二是因為事忙才忘了她,老三孩子病什麼的才沒空。這些理由估計那些王八羔子都還沒想,老太太倒是幫他們顧及到了,再窮再忙能安穩過日子,就沒老人家一個安身之處,沒一口活食麼?」

  這話一出,四人都是一副憤慨的模樣,但也同時無奈的歎息了一聲。雖然讓人感慨人間苦楚,但數千年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他們也看多了,並非是沒心沒肺但實在是麻痺了,想生氣的話都氣不過來,真氣的話會把他們氣個死去活來的。

  「道是人間苦楚有滄桑,因果未報未有時,拔刀相助應我輩,奈何家事不好管。」許平感慨了一聲,拿起酒來狠狠的一乾而盡,隨即一拍桌子沒好氣的說:「都他媽活幾百年的老妖怪了,誰沒見識過這些操蛋的事,反正該他媽怎麼辦就怎麼辦,哥幾個還怕什麼因果循環不成,公道自在人心但求問心無愧。」

  「對,就求他媽的問心無愧。」四人隨聲應合,實際上他們的不顧天道規矩,喝酒誤事也就求一個問心無愧,許平的一聲怒吼瞬間就讓他們感覺找到了知己。

  「閻君鬼帝都是通情達禮之人,這些他們難道心裡沒數麼,反正該怎麼弄就怎麼弄,人間正道是滄桑,吃,喝。」許平一時也有些熱血上腦衝動起來,不再是一味的拍馬屁,而是真正的在感慨他們工作的不易。

  索命糾魂,抹厲鬼抓冤魂何奇的簡單,難的是看盡人間苦楚,坦然的面對那些喪心病狂的事。要說他們放蕩不羈也行,說他們目無法紀也行,牛頭馬面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多少次違反法紀只為了求一個心安理得,事實上對於他們而言這種差事苦不苦先不說,得看人生間的不公和淒涼,看遍人世的酸甜苦辣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數千年啊,看遍人間每一天的不平事,看遍人間每一天發生的世態炎涼,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著一顆平常心何等的難得,道心若是不穩的話恐怕早在這種情況下瘋狂成魔了。

  黑白無常顯得有些失落,雖然他們處理起這些事已經得心應手了,但真不願每天都面對這些。這麼多年過去地府一直人手緊張,原因就是大多善良之輩做了鬼差後見不得這些淒涼,最後選擇投胎做人不願意再當差了,憑心而論他們也理解這些手足心裡的陰霾,對於任何一個有人性有血性的人而言那都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都不是那種沒有見識的毛頭孩子,唏噓感慨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許平拿起筷子一敲:「來,吃吃吃,反正別管他媽的那麼多了,現在就是酒足飯飽最關鍵。至於人間不平事,有他媽的天道輪迴,有所謂的因果報應,報應不到的地方你們再去琢磨,關我屁事。」

  「對,今天難得盡興,敞開了喝,敞開了吃。」黑白無常亦是一副豪氣沖天的樣子,鬱悶過後也需要發洩一下。

  「小兄弟說得對,碰上不平事爺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想那麼多幹什麼。」牛頭馬面亦是哈哈的大笑著盡顯豪邁之意,活了自己都數不出來的年歲了,這會怎麼就多愁善感上了。事實上他們性格如此,就算再碰上還是會出手,有什麼可惆悵的,其實在地府官銜什麼的也無所謂,就是求一個問心無愧而已。

  豪飲一碗,氛圍又融洽了許多,事都點明了也沒必要裝模作樣的打官腔,那些場面話再說下去的話就有點虛偽了。

  張聖陽抗上來的大鐵盤足有一五米長,一米寬,底下有碳火在燒著一下就讓溫度高了起來。鐵盤子裡是一隻烤得金黃色的大羊腿,底下鋪著各種新鮮的蔬菜,碳烤出來的羊油嘎吱做響淋在蔬菜上,瞬間激起了一股子奇怪的異香,羊腿上密密麻麻的覆蓋著各種左料,洋蔥,大蔥段和許多叫不上名字的香料。

  各種氣味結合起來香氣撲鼻,肉香橫來讓人瞬間就食指大動,四個餓死鬼讚了一聲立刻下手狠吃。許平在一旁抿著酒也懶得理會他們,反正搶是搶不過這四個東西,加之這一隻羊腿還不夠他們塞牙縫,難得人家開葷一次許平也不想搗亂。

  果然,風捲殘雲一般,整只烤羊腿不用五分鐘就被他們刮分一淨。等這四貨擦著嘴喝著酒的時候許平眼睛都瞪大了,心裡的佩服真是用滔滔江水來形容也不為過,因為盤子裡連配菜都被一掃而空不說,就連鐵盤子都被啃得滿是牙印,這幾貨得餓到什麼地步,剛才吃的那些東西難不成都餵了狗。

  這還五分飽呢,得餓多少年才餓成這個德性,照這吃法御膳房裡的東西都得被他們吃空,太他媽嚇人了。

  張賈二人來回的奔波著,跑得幾乎眼冒金星,跑這大半夜的山路饒是他們身體過人也有些受不了。

  什麼烤羊腿之類的小菜已經滿足不了這四個餓死鬼,烤全羊時間有太長了應該是來不及,後來上菜也不是論盤而是直接論斤。什麼二十斤烤羊肉,十幾二十隻燒雞之類的,烤豬那個分開烤滋味有點不足但好在份量夠,對這四個牛嚼牡丹的傢伙而言差別也不大。

  酒喝了上百斤,菜吃了多少幾乎數不清,反正地上丟滿了空盤子,御膳房的食材儲備已經呈現告急的狀態。到這時候四個餓死鬼這才有點酒足飯飽微酣的模樣,黑白無常挑著牙依舊大口的抿著酒,一副滿意的口吻說:「兩位手足,這天都快亮了,咱們吃個七分飽也就夠了吧。」

  媽的,七分飽?許平在旁邊冷汗都要流了,別的不說頭肯定吃了兩頭有餘,羊肉燒雞之類的更是數不勝數別更提是其他的菜和海鮮,這種份量把一百個人撐個胃出血都綽綽有餘,在他們四個吃下來還只是七分飽,這果然就是禽獸和人的區別。

  不知不覺胡吃海喝了一晚,牛頭馬面亦是有些微熏了,牛頭話著罈子趕時間一樣的悶頭豪飲,不耐煩的哼道:「好了,你們辦你們的正事,別耽誤牛爺喝酒。」

  「就是就是,你們官大,你們做主就好了。」馬面還在啃著最後一條羊腿,嘴裡塞著東西說話含糊不清,手裡拎著酒罈子一直沒有放下。

  「不過哪有七分飽,六分飽都談不上。」馬面還悄悄的嘀咕了一聲,許平在旁邊聽得是冷汗直流,這果然是一等一的餓死鬼,這麼多六分飽都算不上,真要他敞開了吃的話那還了得,這樣大的食量得什麼樣的香火才供奉得上。

  許平算明白這兩位主為什麼一直板著個臉了,因為那樣看起來比較嚴肅也比較有威懾力,光是那種陰森森的詭異就足夠震懾住那些兇惡的亡魂。剛才都那麼爽快的稱兄道弟了,包括現在酒足飯飽以後這兩位已經嚴肅不起來了。

  他們笑起來時的感覺那叫一個齷齪啊,哪怕他們的本意很是豪邁但笑起來就是感覺猥瑣,下流,逗逼,搞笑,有一種十分惡笑的趣味感。牛頭,馬面,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很是陰森,但笑起來的話也太他媽的逗逼了,這樣的表情要是被旁人看見的話他們絕對是威嚴掃地。

  「兄弟,雖然承你一宴,不過該辦的公事還是得辦了,時間不多哦。」黑白無常似乎早有默契,不過場面上的話還是得說得正經一點。

  「在下但憑兩位仙家懲戒!」許平也擺出一副義薄雲天的模樣,大有要殺要剮隨便你的豪邁。一旁的牛頭馬面一看頓時是嗤之以鼻,明明已經打算從輕發落,走一個過場敷衍了事,現在還擺出這堂堂正正的態度幹什麼,剛才吃吃喝喝的時候怎麼就沒這副嘴臉。

  酒足飯飽了,再下狠手也確實說不過去,這事應該就走走過場得了。

  黑白無常在一旁悄悄的商議著,一晚上光顧著填飽肚子了也沒商量好該怎麼處理,這事太難衡量了,又得給地府一個交代又不能得罪金主,夾在中間實在太難做人了。許平是冷汗直流只能在一旁抽著煙等著他們商量了,畢竟要給陰司足夠的綵頭,也不是說隨便罵你幾句就飄然走人。

  一開始許平也沒指望他們吃飽喝足了就拍屁股走人,那樣的話他們回地府也沒法交差也連累了他們,出現這樣雪上加霜的情況地府那邊肯定真的震怒,要真派些沒交情的人來這事就難辦了。

  這時張賈二人送來了最後的酒肉,牛頭馬面號稱七成飽的自然不會放過,在黑白無常商議的時候他們又是好一頓的埋頭苦幹,當然為了照顧正在忙於工作的同僚他們還留下了兩罈子酒,兩個最小的罈子沒多少的份量,解癮應該不夠不過解個渴也可以。

  「老祖宗!」張賈二人恭謹我行完禮後站在了許平的身後,賈旭堯看起來還有點害怕不敢直起頭來,倒是張聖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是奇怪,就如同是個想上廁所不敢開口的大姑娘般極端的扭捏,他今晚表現得這麼賣力誰都看得出肯定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按理說氣氛該特別的壓抑,黑白無常說著悄悄話,許平一臉的鬱悶。不過因為牛頭馬面那風捲殘雲的吃相顯得很不嚴肅,氣氛算是稍微的得到了緩解,只是許平怎麼樣都樂不起來。

  在旁不猶豫了許久,張聖陽終於鼓起勇氣,輕聲的問:「老祖宗,不知,有些生死命數之事,可否朝仙家討教一下?」

  「看你生龍活虎的,腎不虛腰不疼的,還怕自己哪天馬上風死床上?」許平倒是有些詫異,張聖陽為人一向謹小慎微,這種時候居然敢開口著實是稀奇,要知道這種鬱悶的氣氛連自己都懶得說話了。

  不過張聖陽開口也是正常的,慇勤了一晚上狐狸尾巴也該露出來了,這天都快亮了他再不開口也沒機會。

  張聖陽被調侃著連苦笑都不敢露出來,直接忽視了許平不懷好意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後一臉哀求的說:「老祖宗,不瞞您說屬下家有七十老母,按理說老母的身體一直很是康健吃得下喝得下,但最近總感覺身子很乏在床上躺著起不來,醫生看過後都說是早年生孩子落下的老病根,最近老母食慾不振精神也越發的萎靡,屬下為人子者一直擔心……」

  喲,看不出來張聖陽這種冷血無情的鷹犬還是個大孝子啊,許平倒是對他另眼相看了。許平還沒等開口呢,一頭的牛頭似乎感覺白吃白喝那麼久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哼了一聲懶洋洋的說:「多大點事啊,算不上洩露天機,小子,把你老母的生辰八字和姓名說來。」

  想來是剛才幾個人一起同仇敵愾,一起咒罵著人間豬狗不如的那些畜生,這會他們一看張聖陽是孝順之人才會有這惻隱之心。而且算個命查查死期是再正常不過的小事也算不得瀆職,馬面在一旁也懶得理會,嘿嘿的一笑看著在旁邊商議得已經腦袋有點發漲的黑白無常,吃人的嘴短又得回去交差,這下手的輕重還真不好拿捏。

  剛才對人間不平事詛咒了那麼久,突然冒出來一個大孝子確實讓人喜歡,牛頭馬面也是心血來潮的想幫幫他,張聖陽哀求得恰到好處算不得唐突。

  張聖陽頓時大喜,張口就把老娘的生辰八字,姓名和字諱甚至還有老母出生地的具體位置都說了出來,想來這一切他早就爛熟於心了。這絕不是一時的討好,因為許平也是臨時決定招他們過來伺候的,一個兒子能把母親的一切都記得那麼清楚,這一份孝道確實是討人喜歡。

  牛頭連指都沒掐,神棍招搖撞騙的那一套也沒顯擺,閉了閉眼一睜開直接說:「哦,你老娘差不多還有一年的陽壽,死期的話,反正活不過下一個臘八。」

  「怎麼會,老母身體一向康健的,無病無災絕不是短命之相。」張聖陽頓時慌了,但一想自己懷疑的語氣很是冒犯,趕緊跪了下來恭聲道:「在下自幼喪父,是老母含辛茹苦將在下拉扯大,求仙家指點一下,可有為老母延年益壽之法。」

  許平樂得在一旁看熱鬧,命數這事具體來算的話分兩種,橫死的一般比較難辦,因為那是陰司規定好的時辰,一但更改的話就會出亂子。通俗點來講的話,橫死之事算不得壽終正寢,想干預的話除非是逆天改命的大法,否則一般人根本沒那個能耐。

  就如陳道子幹過的破事,許平這次做的事一樣,就算成功的話也是得罪地府,沒一定能耐的話根本幹不了這種逆天而行的大事。

  不過是壽終正寢的話就不同了,只要命數不是橫死的話有的是延年益壽的好辦法,地府對這方面幾乎是放之任之管得特別的寬,說難聽點有能耐你能活多久那是你的事。有的人一生行善積累了不少功德可以延年益壽,有的人則是因為種了善果或者是有其他的因果循環而長壽,就算不是修煉之人在天命這方面也變化頗多,嚴格來說屬於地府懶得管轄的一個區域。

  只要不是橫死之命,延年益壽就算不得大事,問題是凡人有沒有那個能耐這是另說。

  「這個嘛,倒是不難,請人間高人做個法,再多行善事即可。」馬面似乎也被這一片孝心感動,開口道:「延長天命這事本就是好事,若是兒孫滿堂又孝順的話多享幾年清福地府不會管的,若是有高人相助的話長命百歲都不是問題,壽星之命算得上是福相,若你老母真有那等壽元的話也是一種福氣。」

  「還請仙家點明,在下只想盡區區孝心。」張聖陽立刻三跪九叩起來,虔誠無比,明顯在他心裡老母的性命特別的重要。

  「這個不難,回去以後我們可以動動手腳,讓她的死期更容易變動!」牛頭一副神道的模樣哼了幾聲,說:「今晚雖然不是承你所請,不過看你們奔波勞碌那麼久了也有苦勞,這等小事就順手給你辦了吧,至於人間高人這個你就自己想辦法。」

  「至於那可在人間幫你的高人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馬面嘿嘿的一笑,饒有所指的看了看許平。

  媽的,老子自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那個空見義勇為啊。許平心裡默默的罵了一聲,現在處理結果沒出來談這些有個屁用,老子要是這劫都過不去的話哪有空幫別人。

  張聖陽一聽這話頓時楞住了,抬頭看了看許平後頓時一臉的惶恐,現在他對許平是又敬又怕。憑心而論在這飛黃騰達之時老妖怪不找他麻煩他已經感激不盡了,哪還敢奢望老妖怪出手幫他,只是想想這人間裡所謂的高人根本寥寥無幾,除了觀天宮這類的地方外估計無其他可尋覓之處,經過御用拱衛司和觀天宮連手的追殺過後懂陰陽奇術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人世間或許有隱世不出的高人,不過論起這些玄門奇術,誰又有老妖怪那麼的精通,他要算不上高人的話其他人估計只能算是廢人了。

  「怎麼,你小子還敢指使我?」許平陰陽怪氣的笑著,實際上這會也是心情大好,只要這關能過去的話送個順水人情也無所謂,反正張聖陽這小子拿來跑腿也不錯,加之積陰德也是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張聖陽也不知是許平有意板起臉來戲弄他,當下就嚇得面如白紙,慌忙的磕著頭誠惶誠恐的說:「不不不,屬下就算有天大的狗膽也不敢有這等非份之想!」

  張聖陽打心底裡是真怕了這老妖怪,只是惶恐之餘也是咬了咬牙,因為他比誰都明白世間深諳此道的人本就不多,眼前的老妖怪絕對是數一數二。

  「那你不想讓你老母長命百歲了?」許平滿面戲謔的說著,故意裝出一副不爽的樣子。旁邊的賈旭堯倒是看出了端倪,畢竟他和許平接觸頗多知道老妖怪雖然城府極深但不是什麼惡人,露出這樣的姿態就表明了老妖怪樂意成人之美出手相助。

  「為人子者,盡孝乃為天道,聖陽懇請老祖宗出手!」張聖陽害怕歸害怕,最終還是顫顫巍巍的哀求著,可見在他心裡老母親的地位比他的命還重要,為了老母就算得罪老妖怪也沒辦法了。

  「小子,多行功德沒錯的,這兩人今天有跑腿之功,趁著牛爺心情好回去給他們動動手腳。」牛頭打著飽隔,懶洋洋的說:「未免太過明顯,就讓他們家的老人到了壽元之時無疾而終好了。」

  許平翻了一下白眼,這明顯就是說情了,你們動動嘴皮子老子就得出力算怎麼回事。平常的時候也就算了,這會地府的處理結果還沒下來就給老子攬差事上身,才過份了吧!

  「謝謝仙家!」一聽跑個腿有這等的好事,賈旭堯也趕緊跪謝了,人生一世免不了生老病死的過程,而最完美的結局是無疾而終,到了他們這份上自然明白這種死法的幾乎可以說是最高境界了,這樣結局確實是一種恩典,而且還是人間任何權利都不可能賦予的恩典,多少的金銀財寶都不可能買來。

  這時,黑白無常已經商議完了,黑著臉走了過來。本想表現得嚴肅一點,奈何許平嬉皮笑臉的朝他們擠眉弄眼,可白無常嚴肅不起來,狠狠的瞪了一眼說:「臭小子,別說我們地府仗勢欺人,現在我們就給你一個機會,是何下場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賈張二人不明就裡,聽著好奇但始終跪著伏下腦袋不敢抬起,事實上他們現在感覺很不好受。畢竟這四位可都是陰司的強者,身上不怒自威的陰寒就算在人間收斂著也極端的骸人,那種不寒而慄的毛骨悚然想來一般人都承受不了。

  地品之威,看似在人間很是強悍,可在老妖怪的面前已經渺小得有如螻蟻,而現在在地府的面前他們更覺得這點修為簡直是丟人現眼,連生命都是那麼的脆弱,脆弱得他們深知自己連主宰的權利都沒有。

  「請講!」許平明白只是走個過場而已,所以一點都不緊張。

  「陰司那邊對你的實力也很好奇,畢竟你是還留在人間飛昇不了的地仙,所以破例給你一個機會。」白無常咳了一下後,說:「還有半柱香的時間天就亮了,現在你從我們四個裡挑一個單挑吧,被打成什麼樣全看你的能耐,天一亮地府對此事將不再追究。」

  「當然了,前提是你得挨得過去!」白無常面露無奈之色,有些歉意的看了看許平單挑?許平頓時楞住了,怎麼想的這種好主意,到時候大家玩一下花拳繡腿不就糊弄過關了?似乎是看穿了許平的想法,黑無常立刻搖了搖頭:「鬼帝對你的實力很感興趣,所以不管你挑誰我們下手都不會留情,雖然我們在陽間不顯真身但實力也不是你個小小的的地仙所能小覷的。」

  鬼帝都留意著,那肯定這吃喝玩樂的畫面逃不過人家的法眼了,但地府那頭沒意見想來也覺得許平所做的事雖然冒犯地府,但避免了天下的生靈塗炭也算是功德一件才法外開恩,當然了開恩歸開恩這懲戒還是必須有的,要不然的話地府還怎麼以法服重。

  許平一聽冷汗都流下來了,原本以為大家稱兄道弟的就能順利瞞天過海,沒想到的是鬼帝竟然還留意著事情的動向,老子何德何能有這個福氣啊,話說是不是太平久了鬼帝們也閒得蛋疼所以想在老子身上找一下樂子。

  一聽黑白無常的話,看著他們臉上略顯惶恐的無奈,牛頭馬面哪還敢抱著酒罈子海喝,立刻站了起來一副公正廉明的模樣,臉一板瞬間就陰森森的十分有肅殺感,完全看不出之前嬉皮笑臉時那種下流齷齪的感覺。黑白無常瞬間亦是一臉的肅然,明顯現在已經不是開玩笑的地步了,在鬼帝的監視之下雖然法外開恩但想矇混過關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你們二人,先回山下等候。」許平也不敢嬉皮笑臉,這種級別的鬥爭可不是鬧著玩的,凡人一但被牽連的話死無全屍還好,最怕的是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賈張二人頓時大氣都不敢出,再一叩首後慌忙的往山下跑,他們的模樣顯得驚慌失措,走路的時候腿發軟不是互相攙扶的話幾乎站不穩。這一晚發生的事太骸人聽聞了,一個強如神佛的老妖怪已經讓他們又驚又懼,他居然還和傳說中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稱兄道弟的喝了一晚的酒,這樣的事估計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雖然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聽到許平竟然要選一個人單挑,瞬間就被嚇傻了。要知道不敬神明者有之,但有些窮凶極惡之徒就算不敬神明但也心虛的害怕鬼怪或是所謂的因果報應,今晚目睹了地府的人對於他們而言本身就是極大的刺激,這突然的變故更是驚得他們連話都說不出口。

  不管為人是惡是善都怕一個因果循環,賈張二人滿手的血腥在地府來人的面前更是惶恐,而現在最讓他們感覺到不安的是老妖怪到底強大到什麼程度,竟然能強到和地府的人單挑的地步?

  滿面驚悚的下山時,二人已經是面色慘白混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但他們還是強定心神第一時間驅逐走了山下所有的人,避免這驚世骸俗的一幕會被人窺視,彼此也都清楚這必須是爛在肚子裡的秘密,心裡對於已經神鬼莫測的老妖怪越發的又敬又怕。

  不知不覺間後山已經被黑色的霧氣所籠罩,陰森的一片宛如是人間地府般,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恐怖氣息。沒有任何地動山搖的聲音,更沒有什麼鋪天蓋地宛如天繃地裂般的聲響,直到天空露出白晝的時候都是如此的平靜,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生命該有的氣息。

  過程是如此的平靜?當天徹底露出魚肚白的時候,黑霧逐漸的被陽光驅逐,許平千里傳音的聲音響起時他們才回過神來,趕緊戰戰兢兢的朝山上跑。

  讓人驚悚的是黑霧散去以後,可以清晰的看見皇宮後山的半個山頭都沒了,原本的亭子和石道什麼的幾乎灰飛煙滅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跡,四處的飛沙走石還在瀰漫著還沒有落地。這樣恐怖的破壞力讓他們感覺冷汗直流。

  破壞力是如此之驚人,如果不是那詭異的黑霧籠罩的話豈不是整個皇宮都會被夷為平地?

  沙塵揚起的霧氣還沒散去,在最中央的地帶隱約可看見一個扭曲的人躺在了地上,咬著牙發出了恨恨的聲音:「王八羔子……還真的下死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