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茫然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黑景象時,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喃喃道:「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直到我回過神,猛然想起先前的事,腦海不由得閃過一個念頭。
「我死了嗎?」
望著暗無天日的空間好一會兒,我忍不住喃喃道:「如果這是死後的情景,那麼我還有其他感覺嗎?」
答案是肯定的!
因為我不但感受到全身上下,每根神經傳來的痛楚,同時還聞到令人作嘔的怪味。這股異味不同於所知動物排泄物的臭味,卻比它們難聞千百倍!
唉……沒想到我一時興趣的散心之旅,竟變成有去無回的死亡之旅!
雖然此行讓我遇到了隱形戰甲的發明人──那個自稱是朵蘭·烏瑪的服裝設計師,同時也是蘇裡亞帝國的性感小公主,可是我既沒喝到這碗嗆辣的「酸辣湯」,也沒套出那件戰甲的完整製作技術,就意外落入了魔獸的虎口……
想到這裡,我不禁用左手揉了揉腫脹疼痛的額頭,慢慢回想起「臨死前」所發生的事……
唔……我當時好像緊握手中短匕,抱著「為女捐軀」的必死心態,奮不顧身撲向龍虎淫獸的大嘴後,鋒利的尖刃竟輕易刺入魔獸腥臭黏稠的大舌,並藉助身體的重量,沿著它粗糙且冗長的舌頭迅速往下滑落。儘管手中匕首的尺寸,在這只龐然大物的眼中,或許只是一根可以忽略不計的細刺,但這根細刺如果淬了劇毒……
我依稀記得這把塗抹劇毒匕首,好像是師父在薩多姆林大道上救我時,從地上順手撿來的「呈堂證物」,沒想到卻在危急時刻派上用場。
只不過,這把鋒利的短刃向下切割一段距離後,我卻因傷重力竭,而趴掛在魔獸凹凸不平的「舌毯」上。
正為自己從虎口死裡逃生感到慶幸時,那條粗長巨大的濕舌,竟奮力上下甩動起來!
剎時,我這副孱弱不堪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了突如其來的晃動!手一鬆,整個人就順著它的喉嚨急墜而下,然後我就像雜耍團裡的小丑般,在魔獸的肚子裡不停地拋上拋下翻滾著,直到我的頭不知撞到什麼東西,然後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
「彌留」前的片段往事在腦海裡飛快閃過,我終於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串連起來。
想著想著,那股聞之欲嘔的惡臭再度竄入我的鼻息,令我不由得強忍喉頭劇烈收縮,刻意壓制把膽汁吐出來的乾嘔反應。
正當我閉氣急著站起來離開這裡時,隨即發現我竟無法站直身體。因為這個黑暗空間,除了地上泥濘濕滑不易行走外,稍微抬頭就碰到上方的低矮硬壁,才是令我無法正常站立的主要原因。
我邊爬邊想:「奇怪?我聽說人死了會先到一座巨大的地獄之門,等待審判者裁決後才決定這個亡靈,是否可以上天堂服侍孤苟大神?可是這條通往地獄的甬道,為什麼這麼難走?」
驀地,遠處一道忽明忽滅的微弱光芒,頓時引起了我的注意力。於是我在好奇心驅使之下,便強忍身上各處忽麻忽灼地痛楚,朝著光芒消失處緩緩爬行著。
經過漫長而艱辛地爬行,好不容易爬出洞口時,我的視野立刻變得寬廣、清晰。
稍微伸展僵硬酸麻的手腳,但右手灼抽般的痛楚,又讓我痛得不得不垂下手臂。
「唔、好痛呀!」
我眼角泛淚,捂著腫脹的右手,半跪在地上慘號著;直到痛楚稍減,我才單手撐地勉強站起,然後隨意打量目前所處的環境。
只見四周泛出如點點繁星般的微弱光芒,為這暗無天日的空間帶來一絲光亮;我定眼一看光源處赫然發現,那些乍明乍滅閃爍不已地亮光,竟然是鑲嵌於巖壁上的各色能量晶石。
倘若從它們裸露在外的部份判斷,這裡顯然是一座蘊藏豐富晶礦的山洞。
「哇!要是我沒死的話,在這裡隨便挖幾塊成色較好的晶石,交給魔法師公會拍賣,說不定可以成為不愁吃喝的富豪……」
天馬行空望著滿洞的晶石好一會兒,我才緩緩收回不切實際的目光。
可是當我不經意瞥見剛才爬出的「洞口」,卻嚇得立即癱軟在地,並且拚命掙扎著向山壁退去;直到背部觸碰到堅硬的出壁,發出沉悶的碰撞聲讓我退無可退,我仍坐在地上掙扎,心臟更是恐懼地劇烈狂跳,令我幾乎喘不過氣。
想不到我費盡千辛萬苦所爬出的洞口,赫然是先前把我吞入腹中的「虎口」,而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我,讓我當場嚇得肝膽裂。
奇怪的是,不知過了多久,那雙怨毒的眼神雖然緊盯著我,卻沒有採取更進一步行動。也因此,我驚魂未定之餘,不禁為它怪異的行徑感到茫然與疑惑。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驚駭的情緒也逐漸平息下來,但它自始至終竟動也不動,就這麼與我遙遙相望地對峙著。
正當我坐在地上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左手胡亂觸摸之際,恰好摸到一塊手掌大的碎石。這時我為了消弭眼下僵持的壓抑,決定先發制「蛇」!
看準目標後,我便使盡全力將手中的碎石擲出;雖然準頭有所偏差,但仍擊中了虎頭的眉心,隨即發出沉悶地咚咚聲響。
出奇地,這只令我幾乎丟掉性命的龐然大物,受到這般無禮地挑釁,依舊趴在地上對我怒目相向,卻不見有所行動。
對於它有違常理的反應,我不禁納悶道:「奇怪!它是傻了還是懵了?」
不過沉悶的聲響才稍微停歇,我正盤算下一步行動時,眼前的景象卻倏地產生異樣變化!
只見那顆被石塊擊中的眉心,忽然生出無數條裂痕!儘管剛開始只有如小指般縫隙,可是過沒多久,那些裂痕竟然一下子就以頭部為中心往下崩裂,速度愈來愈快。幾個眨眼的短暫時間,這隻怪物竟在原地崩解,同時堆疊出一座宛如小山般地屍塊!
看到這個怪異的景象,我心底的恐懼早已被滿肚子的好奇所取代。我好不容易扶著山壁緩緩站起來,那座小山陡然由內而外,迸出刺眼的金黃色光芒,令我不得不瞇起雙眼,抬起手遮擋那四散而出的眩目強光。
直到光芒散去,我才把手放下,觀看前方的動靜。
只見堆積如山的屍塊,不知怎麼地竟然剩下原本三分之二大小,而且除了蛇皮之外,再也看不到包裹在裡頭的血肉及骨骼。
「不會吧!?」
如此詭異的景像一閃而逝,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就連蛇皮所覆蓋的地方,再沒有出現剛才的刺眼光芒。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坐在地上思考好一會兒,我猛然醒悟道:「等、等一下!我……我會不會根本就沒有死,而且還誤打誤撞將它殺死?」
如果我真的活著……那麼從我恢復意識起,到現在所見所觸,所有感官知覺都得到合理解釋。
「嗯……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搞清楚狀況後,我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這時我坐在地上喘幾口氣,等到體力恢復後才扶靠山壁緩緩站起;甩甩酸軟的雙腳確定可以行走,我便沿著山壁邊走邊仔細摸索起來。
由於剛才一時心慌,就沒有深究這個山洞有多大,現在心神全然放鬆下,我環繞山壁走一圈再度回到原地,依照自己的步伐推算後,才曉得這個地方非常寬闊。
光是山洞底部的直徑,就足足超過五百公尺,更別說頭頂上方眼力所及,仍未看透那些,猶如繁星閃爍的晶石光芒。因此我猜想上面的高度,應該超過三百公尺吧?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那尾虎頭蛇身的怪物身軀如此龐大,想當然而,它的蛇窩當然不可能太過窄小。
想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既然它的身軀如此龐大,那麼應該有一個非常大的入口才對呀,可是為什麼我沿著山壁走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進出的洞口呢?
尚未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心中的謎團卻愈來愈多,也讓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又開始慌張起來,尤其當我想起那個性感迷人的小公主,腦海裡陡然閃過一個念頭。
「那個女孩究竟是生是死?她如果沒死又幸運獲救的話,日後有緣相見時,她還會記得我嗎?」
想到這裡,我不禁自言自語道:「唔……不知道我在這裡待了多久?」
一連串的問題得不到解答,肚子卻忽然發出咕嚕咕嚕地飢餓聲,讓我目前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我望著鑲嵌在山壁上的各色晶石,不由得發出無奈的苦笑,「呵呵呵……現在我該怎麼辦?總不能要我吃這些彩色石頭吧?」
絕望地坐倒在地,仰頭望著上方宛如夜空的璀璨繁星,內心頓時感到無比唏噓;剎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落寞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正當我萬念俱灰,打算坐在地上等死之際,前方被蛇皮所覆蓋的地方,陡從縫隙當中透射出微弱地金黃色光芒。
「那是什麼?」
掙扎許久之後,我終於下定了決心。
「如果孤苟大神真要我亡命於此,那我還有什麼好冀望呢?就像大奶賤奴所說:」出來混就沒什麼好怕的『!哼!死就死吧!「
既然心無所懼,我的心情也豁達起來!
我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後,便鼓起勇氣大步邁向那座蛇皮堆疊起來的小山。
隨手拾起一片蛇皮剎那,我心中驀地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
之前我用手刀劈砍在有生命的蛇身時,猶如劈中一塊厚實鐵板;可是現在入手的蛇皮,卻在柔軟中夾雜著一定程度的韌性,並不時散發出一股清涼溫和的氣息,讓我原本鬱悶煩躁的情緒緩和許多。
撫摸這塊蛇皮好一會兒,我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奇異想法。
(嗯……說不定這些蛇皮,可以成為製作防護衣的最佳素材呢!)
想歸想,但真要去做……我望著眼前高聳的屍山,一時間又不知該從何入手?到最後,我也只能望著這座「金寶山」歎息連連。
這時,金黃色微弱的光芒,又似有若無地從寶山裡面透了出來,再度引起我高度地關注。在好奇心驅使下,我將這塊蛇皮揣入懷中後,才開始進行挖掘工作。
我小心翼翼地搬動蛇皮,潛藏在底下的金黃色光芒也逐漸變得清晰耀眼;直到一個半人高的缺口出現在我眼前,我終於看到了光源的本體。
那是一顆散發出金黃色耀眼光芒,猶如雞蛋大小的圓形物體。
可是當我甫碰到這顆「金蛋」時,隨即縮手大叫:「哇!好冰!」
沒想到這顆綻放出刺眼光芒的怪蛋,竟然是──冰的!
而且是那種直接滲透到骨子裡,令人牙關劇烈打顫的冰冷寒意!
不僅如此,這句「好冰」的語詞說出口後,我的嘴巴居然僵硬得合不起來。
「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心念剛起,週遭的溫度似乎驟然降低;而那刺骨的寒意,更是一下子從腳底迅速竄上腦門,令我不得不懷疑,我體內的血液是否已凝結成冰?
於是,我就以這半彎腰撿拾東西的姿態,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如果說這情形讓人感到不可思議,那麼接下來發生的情景,就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因為那顆會發光的冰蛋在我嘴巴大開時,竟然像有生命般倏地彈跳起來,而且還準確無誤地送進我嘴裡。
由於我的喉嚨與金蛋尺寸差距甚大,所以當蛋身入嘴後,便硬生生地卡在喉頭當中吞吐不得。一時間,那種被人掐住喉嚨,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令我不由得冒出一死求解脫的念頭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眼冒金星,幾乎昏厥過去時,耳邊忽然傳來「喀啦」
地冰塊碎裂聲響。當我感覺喉嚨終於可以順利吞嚥時,我自然而然吞了口口水,結果冰冷物體在這項身體本能作用下,得以藉著口水潤滑瞬間流入肚子裡。
直到金蛋完全入腹後,那股冰凍的冷冽寒意,令我當下打了個哆嗦。
我掐喉劇咳了幾下,輕拍胸口好一會兒,那股急凍般地冰意才稍微紓緩下來。
可是我才剛適應這股寒意沒多久,肚子卻又「轟」地猛然冒出一股暖流,令我剎時感到一陣錯愕。
不僅如此,這股不知從何冒出的暖流,並沒有因為體溫恢復正常後立即停止;它就像燒煮開水般,在我體內竄流時溫度愈升愈高,讓我感覺自己彷彿才剛脫離了冰冷極地,卻立刻被丟進了極熱火山裡。
這種乍冷乍熱地感覺並不好受,可是我又只能被動且無奈地全然接受!
一時間,全身血液突然從凍結狀態消融,並迅速流動起來。身體發生如此劇烈地變化,讓我只想找把快刀迅速了結自己的性命──我再也不想忍受這種,非一般常人所能承受地折磨。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孤苟大神似乎想鍛煉我的意志與耐心似地,它居然漠視我最誠摯的祈求,讓我繼續承受這種比「冰火九重天」更高等級的「特殊待遇」。
經過數不清次數的冷熱流交替洗滌後,我終於從痛苦昏沉的狀態下,緩緩清醒過來。
此刻感覺自己彷彿歷經一場大病,全身酸軟無力,就連抬起一根手指頭如此簡單的動作都辦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我感受流失的力氣重新回到身上後,我才從半蹲的狀態下慢慢站起來。
經過一段時間適應,活動恢復知覺後的四肢,身體頓時有種飄升般的輕盈快感。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不過這種神清氣爽,宛如脫胎換骨般地身體狀況,說實在話……還滿不錯的!
「咦?不對!我的手!?」我訝然地看著活動自如的右手,不知該說什麼。
不久前仍紅腫疼痛,完全抬不起來的手臂,現在不僅恢復正常,而且感覺似乎變得更為靈巧修長。除此之外,我還發現我的視力……似乎變得更好了!
儘管牆上晶石的光采依舊沒變,但那些暗淡的光芒,此刻在我眼裡看來,彷彿變得光亮柔和起來;還有,原本看不清對面的景物也變得清晰許多。
正因為如此,當我抬頭環顧四周好一會兒,陡然瞥見對面山壁上方大約一百公尺處,好像隱藏了一個晦暗不明的洞口。倘若不是我眼力變好的話,我大概找到死也發現不了那個地方。
「說不定那就是出口?」我望著遠處喃喃道。
考慮了許久,最後在求生意志驅使下,我便鼓起勇氣,高舉雙手吟唱起:「來去自由的風中精靈呀,請借助我屬於您的力量,讓我和您一起在空中輕鬆自在地翱翔吧!風翔術。飛!」
出奇地,當我吟唱完魔法咒語後依舊站在原地。
「咦?!這、這是怎麼回事?」
強壓下內心的莫名驚駭,我不死心又試了幾次,甚至退而求其次,改用二階的騰雲術,但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腳底無風!
儘管我能感受到這裡充斥著各系豐沛的魔法元素,可是我為什麼無法將它凝聚與運用?
「應該是沒有補充魔力值的關係吧?」
為了證實心中所想,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掰下幾顆鑲嵌在洞壁上的風系及水系魔晶石之後,隨即拿了兩顆坐在地上,閉目專心修煉起來。
坐下來不到五分鐘,我驟然睜開眼睛,驚疑不定地看著手中的晶石大叫道:「為什麼?為什麼我無法吸收晶石的能量了?」
頭一次遇到如此詭異的狀況,我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不久前,我歷經師父非人道地折磨手段後,才擁有四階五級的魔法體質,達到初階強者的境界,想不到我獲得這項能力沒多久,竟然又莫名其妙失去……這怎麼不令我感到驚懼?
深呼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雙手緊握魔法晶石,全神貫注地試著將蘊藏在裡面的能量,全部化為已用。
這一次我試了好久,但最後仍不得不宣告放棄。因為無論我怎麼做,晶石裡的能量彷彿與我隔了一道薄膜般,無法滲入掌心後歸我所用。
無奈地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晶石丟在地上,可是看了幾眼,又不捨地將地上零碎的晶石拾起,順手放入萬用腰帶;接著又走到「金蛇寶山」前取了幾塊蛇皮,這才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向隱藏洞穴下方。
我抬頭望著約百公尺高的洞口,深深吸了口氣之後立即從原地向上躍。但身形甫起,我立刻發現不對勁!
以往施展逐波踏浪時,我一口氣頂多躍升兩公尺,可是我盡全力一跳後赫然發現,我這一跳起碼超過五公尺!
這是否表示,我的武術修為又更上一層?
心念流轉間,我三翻五躍、手腳並用下,幾個起落轉折,已經站在幽暗洞口所延伸出來的平台前。
剛才從遠處看,並不覺得這個洞口有多大,直到我站在這裡後,才發現竟然比我的身高高了好幾倍;可是我從外往內看,裡面卻是一條往下延伸,似乎深不見底的漆黑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