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大地主 第三章 千人之殯

  大明目前的軍事編制還不是很明朗,起碼沒辦法把所有軍隊統一化,舉竟才開朝不久,起義時各種雜牌部隊不少,百戰餘生的老兵們桀驁不馴,幾乎不怎麼買兵部的帳。這可讓兵部傷透了腦筋,編製無法統一在管理上很有難度。

  而且除了地方駐軍外,京城還有皇帝的禁軍,太子或者王爺之尊也可以擁有自己的御林軍(後來王爺的特權被剝奪)唯一在建制上比較完備的只有四大軍營,所以一切編製就參照著四大軍營的編制來統籌,這樣也避免得罪四大軍營以外的開朝之師!

  四大軍營一般的編制都是百人為隊、千人為校、萬人為營,在這一點上算是統一。後來朝廷也下令,除非有聖上欽點賜命,十營人馬才可集結成大營。由聖意親自賜予番號,統兵之人賜一品大將軍銜,才算是朝廷認可的、有番號的大營。

  但大明從開朝之初,幾乎沒有再集結過十萬人馬的大營,所以也沒有新的一品大將軍出現。一方面是在刀光劍影中鑄就的大明已有太多兵將,光是這些開朝將士,朝廷就有些安撫不過來。二來也是內亂蕩平後再無戰爭,盲目的擴充會給百廢待興的天下帶來更沉重的負擔。

  雖然依照四大軍營訂立的規矩無人敢違,不過惡鬼營的成立在這方面算已有了夠多的特權。不僅在人數上未足十萬,就連統兵萬人營的將領大多都是沒有兵部授予的品銜,有的甚至不算官場中人。要不是現在是特殊時刻,無法計較那麼多,恐怕之上找茬的沒一千都有八百了。

  惡鬼營四萬人馬在省界上全線鋪開,扼守津門通往河北的各個兵家要道。在冷兵器時代集結部隊不是容易的事,而且防守線長,導致兵馬無法集中,有時候也是圍剿打法的一個弊病!沒辦法集中力量,只能靠著各個擊破來推進!

  響水村位於河北東面,目前不少百姓都離家躲避戰火,到處蕭瑟冷清,肥沃的田地間難見到耕作的百姓。這裡原本有不少做木工的手藝人,地方雖小但特別繁華。

  最人的優勢來自於便利的交通條件。只要過了村子北頭,後邊的道路就四通八達,幾乎可以通向省內任何地方!路大道寬,適合行軍,也為這裡的百姓販賣貨物提供極大方便。

  但這也是遏止敵襲的兵家要地。雖說地方不算很大,但在防守上卻沒有任何的艱險要道,遍地山坡根本沒有任何的險峻要地,也沒有依山傍水的制勝之地。

  唯一算得上險要的只不過是村前的一條小坡道,但也不過一里地的長度,從地形上來看根本不適合於死守!

  因為地形上的特殊性,找不到任何易守難攻的點,惡鬼營索性不在這裡構建強悼的防禦工事。因為兵馬有限,只是放了一個千人校駐防,配合地方駐軍一起把守。

  兵馬不足的情況下,想守住這個地方自然有點難度,所以增設不少俯視範圍大的崗哨,一旦有敵情就燒起狼煙請求增援。辦法雖然笨拙,但也是最無奈的選擇了。

  一校在村東的坡道邊把守,找來找去也只有這個坡道適合建造防守的門樓。

  惡鬼營的人馬雖然都經過嚴格訓練,在士氣上也比一般軍隊高,但百無聊賴的守那麼久,難免也有走神的時候。這會兒已是日近黃昏,天空的晚霞像是要迎頭壓下來那樣沉重,讓人感覺到幾絲疲憊的困意!

  木門樓前,十多個把守的兵丁顯得疲累,站了一天難免無精打彩,一邊互相調侃著,一邊打起了哈欠,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完全沒有半點軍人的嚴謹,甚至像是消磨無聊時光的混混一樣!

  「打起精神來」就在這時,一名清秀的玉面小將從軍營內走出來。看這幫人沒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本就沒有表情的臉上平添冰冷之色,陰聲喝道:「一會兒你們就可以休息了,拿出精氣神來給我好好站著,看你們這一個個都像什麼!」

  「沒半個人影呀!」

  一個士兵壯著膽子,有些嘻皮笑臉的說:「別說敵襲了,我看是條狗都不敢過來。津門現在被那麼多大軍包圍著,跑都跑不了,哪會來偷襲咱們這小地方呀!」

  「放肆!」

  白面小將一聽,突然滿面怒容,原本清秀的臉上現出幾分駭人的掙獰,怒不可遏的罵道:「驕兵必敗,自古輕敵者無不潰敗為終。我不管他來不來偷襲,我只知道主子安排我們駐紮這裡,看好這一道防線!每一個時辰每一刻你們都得給我瞪大眼睛。別說紀龍的兵馬了,就是飛過去一隻鳥都是我們的恥辱。身為太子殿下的御林軍,你們這副懶散的樣子,簡直是給惡鬼營抹黑!」

  「是,屬下知錯!」

  士兵們見他真的動怒了,也不敢怠慢,馬上應了一聲,站直身體,目光尖銳的望向前方,原來的嘻笑全變成全神貫注的警覺。從這迅速的反應來看,平日裡的訓練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哼,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們這麼鬆散,有你們受的!」

  白面小將才算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冷哼一聲後往營內走去。雖說面秀如玉,看起來十分俊美,不過不苟言笑的作風肯定不是個好說話的溫良書生!

  玉面小將始終面無表情,甚至有點冷若冰霜。一身戰甲佈滿塵土,髮絲也有幾分凌亂!不過看起來還是有幾分儒將之風,只是眉宇之間總有散之不去的陰霾,感覺上似乎有什麼濃烈的恨意!

  在兵營裡,一文將是很不受待見,長得好看的白面小生更會受到排擠。因為這些吃著刀口飯的男人都以粗豪著稱,最看不起的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過這位玉面小將在巡視營地時,過往的兵卒無不停下動作,恭敬的尊稱一聲:「張統領」看樣子在軍內的威望也是很高。

  「注意防禦,多查一下崗哨的輪換!」

  玉面小將始終冷著臉,面對他們的恭敬也沒任何所動。巡視時依舊嚴厲要求每個兵將盡好自己的職責,一絲不苟的作風讓所有被訓斥的人都無奈的吐著舌頭!

  玉面小將名叫張維,自小從京城大家習得一身不錯的武藝,年紀輕輕已經有一流境界的身手。一手雙刀在他手裡更是凌厲無比,幾乎到了青出於藍的境地。

  雖說面相稍顯文儒,但論起拳腳可是一點都不遜色。

  張維原本姓師,從記事起就無親無故,只有脖子上的一塊銅墜告訴他,他叫師維。年幼時淪落街頭,終日靠著乞討為生,吃著百家飯艱難的生存著。小小年紀嘗遍辛酸苦辣,其他孩子的欺負、別人眼裡的蔑視,一切的一切都經受了、也忍受了,求生本能讓他想繼續活著!

  每一次孤獨的在角落裡乞討時,他羨慕那些被父母疼愛的孩童,渴望著不屬於自己的小玩具,在飢餓時,小販售賣的一顆熱包子都像是人間至寶。京城的冬天寒冷無比,刮起的北風如刺骨利刃,那種孤獨冰霜折磨的,不僅僅是年幼的身體,更折磨著還沒成熟的靈魂。飢腸轆轆的折磨是張維不願意想起,但也無法忘卻的磨難。

  張維清楚記得八歲的那一天,京城下著前所未有的大雪。很多人都選擇在屋裡取暖,原本繁華的大街沒看到幾個人影,就連小商販都沒有出來做買賣。自己乞討兩天沒要到任何吃的東西,感覺血都被凍成了冰塊,飢寒交迫下,最後無力的暈倒在一個商舖的門口。

  張維本以為自己會結束這樣痛苦的生活,他本該痛恨從沒見過的父母,但一切都在悲哀之中完全變成空白。或許對於孤苦伶仃的自己來說,這會兒是最好的解脫。最後一個想法浮現時,張維心裡除了苦澀,只剩下濃郁的悲哀!

  等他再度醒來時,當眼睛睜開的一剎那,他完全呆住了,周圍的一切讓流落街頭的他嚇得說不出來話。他驚訝的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舒服的大床上,身上還蓋著漂亮的大厚棉被,溫暖的感覺讓他呆滯好久後,才相信自己真的還活著,沒有像其他小乞丐一樣凍死在街頭!

  喉嚨幹幹的像是被什麼黏住,肚子餓得癟癟的。當時張維餓得骨瘦如柴,即使已經醒了過來,但渾身上下卻提不起一丁點的力氣,甚至連說個話都沒辦法發出聲音。

  感覺自己身上好燙好燙,又特別的餓,雙重折磨讓幼小的身體無法繼續承受。

  隱約只記得在模糊中一個高大身影向自己走來,喂自己喝了一些好苦好苦的藥水!張維本能蠕動喉嚨喝了下去,只知道自己的肚子太需要一點東西來填滿,哪怕是一口水都好。熱熱的藥水讓張維舒了口氣,接著腦子一沉,再度昏睡過去!

  一個小孩在冰天雪地裡凍了那麼久,高燒自然是不能避免的,連續幾天的高燒沒奪去本就虛弱的生命,不得不說是老天的眷顧。張維在細心的照料下醒來時,就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讓他有種重獲新生的喜悅。

  但一開眼時屋裡的一切都讓他傻了眼。雖然一直在外乞討,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但富麗堂皇的裝修讓他明白,這裡絕對不屬於普通的百姓人家!也不該是自己這個小乞丐該待的地方,周圍的奢華讓他忐忑不安。

  見孩子醒了,在丫鬟的通報下,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溫和的看了看眼前嚇傻的小孩子,微笑著說:「醒了就好!」

  張維當時惶恐不已,見到面前的人,嚇得嘴唇都有些發抖。即使只是小乞丐,但他認得眼前的人是京城巨富張慶和。家大業大,也算是富甲一方,多少次偷偷看過他在京城裡行走,羨慕張家華麗的錦衣,更渴望著果腹的美食。

  張慶和對張維來說簡直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張維從惶恐中回過神來,看到自己身上還穿著髒兮兮的衣服,幾乎把人家的新被子弄得黑了,趕緊下床跪地,惶恐不安的說:「小、小的,給張老爺請安,我、我不是故意弄髒被子的!」

  「沒事!」

  張慶和親切的笑了笑,給人感覺特別和善,先示意腿已經有點發抖的張維站起來,接著關心的噓寒問暖。張維,當時的師維戰戰兢兢的回答,把自己從小在破廟乞討的身世全說出來,不敢有絲毫隱瞞。

  張慶和聽完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就走了,隨後馬上有丫鬟送來香噴噴的雞湯。雖然香噴噴的很是誘人,師維本能抱怨怎麼不給點饅頭,等長大了才明白張慶和怕他空腹太久會撐著,又因為是大病初癒,吃太多怕傷到脾胃,才會讓他喝湯先潤一下,小小的關懷讓他感動得潸然淚下。

  渾身換洗一新,穿上讓人眩暈的錦衣華服;幾個溫順的丫鬟服侍著,睡著溫暖又寬敞的大床,每頓都能吃上誘人的大米飯和雞鴨魚肉。天堂一樣的生活讓師維迷戀不已!但他也有些害怕了,因為他知道這一切不應該屬於自己,也不知道張慶和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

  吃慣了剩飯殘羹、習慣了飢腸轆轆的漂泊,突然面前給你擺滿可口的山珍海味,讓你過著和大少爺一樣的生活。如此大的落差試問誰不忐忑?師維雖然幼小,但也感到到怪異,每一天雖然過得舒服,但也是特別不安。

  師維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那麼幸運,竟然莫名其妙的住進張府,所以一直戰戰兢兢,連下人的服侍都覺得是一種惶恐!張慶和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師維小心翼翼和別人打聽,才得知原來那天自己暈倒在商舖旁時,張慶和恰巧去那家店查帳,出門就看見自己暈倒在門口。

  也該說是他命好,當時大戰剛過,百廢待興,京城流浪的孤兒也不少,幾乎每天都有凍死路邊的!張慶和再有錢也發不了那麼多的善心;本來他歎息一聲,打算轉身就走,但剛好府裡有人來報,夫人為香火單薄的張家添了第一個男丁,當時讓張慶和高興得有些找不著北。

  要知道張家算是家大業大,能從戰火中保留家業,可想經營艱苦,但張慶和卻一直沒有半個子嗣。連生幾個女兒後,本以為這一胎也無法得男,誰知道卻生了個大胖小子且母子平安。當時下人說大少爺出生了,該做點善意為他積積福;張慶和心動之下,把眼前凍得渾身發紫的小乞兒帶回府裡,才有了這麼一段緣分!

  看過師維一眼後,一直忙著生意,也沉浸在喜得貴子的興奮之中,一直沒有露面,直到一個月過去,他才再次出現在師維面前。那時候張府上下都順箸張慶和的意,奉承說這個師維是大少爺的貴人。張慶和一來就喜得香火,同時信這個說法、相信這個緣分,決定收這個小乞兒做義子!

  面對天大的好運,正常人應該會高興得發瘋,但當時師維卻是嚇得夠嗆,幼小的腦子更是六神無主只剩空白的一片,連怎麼給張慶和跪拜喊爹都忘了。張慶和其實也是聽信偏言,認定了這個小乞丐是自己兒子的貴人。為了這個難得的兒子能健康長大,才會收他為義子!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產後母子平安,讓張家上下更加堅信師維就是張家的貴人。張家大少爺張啟華哇哇落地後白白胖胖的,週歲內也是沒病沒災,張慶和更是樂得合不上嘴,越發相信師維是兒子的貴人,在相處時也有些愛烏及烏的疼愛這個聰明謙卑的小孩子,除了對兒子的溺愛外,對他也是視同己出一樣的關愛。

  或許也是師維命好,從他一進府,原本連蛋都不下半個的妻妾們紛紛害喜。

  張家真是迎來開枝散葉的好時候,大胖小子一個接一個的抱在手裡,把張慶和跟當時已經不管家事的張老太爺樂得不知道該怎麼去慶祝了,兒孫環繞的夢想竟然這麼簡單就寶現了。

  師維自然也倍受寵愛,開始在張慶和的安排下學文斷字,勤奮好學的態度讓張慶和更加喜愛。大家已經習慣把這個外來人當成張家的一分子,師維也漸漸適應大戶人家的生活,開始享受從沒體會過的親情!

  雖然張慶和張老太爺都沒說讓他隨張姓,不過張家人的疼愛讓師維感動不已,在一次家宴之時跪在張老太爺的面前,將父母所留、刻有名字的銅墜丟掉,正式改名張維,敬茶、磕頭,拜張慶和為父!

  戰戰兢兢的過了兩、三年,張維已經徹底習慣張家的家大業大,也展露出天生的聰明才智。不僅對張慶和感恩戴德,對張啟華更是視如一胞所出的兄弟,越來越得到張家人的賞識,後來發現他有習武的興趣,張慶和更是花了大錢為他拜得名師,寵溺之情讓旁人羨慕不已!

  張家的事業在發展中越來越大,尤其在靠上太子殿下後更是如日中天,聲望一下達到頂峰。已經長成精壯少年的張維也師成返家,張家人依舊視他為家裡的一分子。從小寵溺的弟弟張啟華儘管紈褲浮躁,但也是兄前兄後的叫著,兄弟間的相處一點都沒有隔閡,讓他越發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家庭!

  張慶和看著這個義子變成人中龍鳳,自然高興不已。或許也是迷信於他進門後張家就順風順水的說法,家宴之時更是把愛女張蓮蓉許配給他,將他從義子變為愛婿!

  張蓮蓉落地時,母親就難產而死,這個妹妹可以說是張維看著長大的。兩人從小青梅竹馬、親密無間,如花妙年的思念讓他們早就有了愛慕之意。這會兒張慶和將張維招為乘龍快婿,更是讓張維感激得不知道該怎麼回報這份天大的恩情!

  憑借太子爺的恩寵,張家不管是聲望還是家業,一時間達到頂點,在京城商界已經是難尋第二。就在這個頂點時卻經歷讓人談之色變的京城大亂,張家最大的支柱張慶和死不瞑目的倒在血泊裡,讓原本其樂融融的大宅籠罩上仇恨的陰影!

  張啟華在仇恨中洗去一身紈褲之氣,毅然丟掉公子哥的習氣和尋歡作樂的無所事事,壓著仇恨之火,擔起張家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只為了父親的大仇、為了張家上下無邊的恨意!

  張慶和的死讓張維一夜之間白髮陡增,心裡的煎熬讓他幾乎痛不欲生。雖說沒有骨肉之情,但養育之恩更勝拋棄他的親生父母。張維雖然壓抑自己的怒火,但心裡也是恨意滔天。他給新婚的愛妻丟下一封書信後毅然選擇從軍,期望能親手摘下紀龍的腦袋!

  擴招的惡鬼營是最好的選擇,張維毫不猶豫的投入戎馬生活。丟下新婚愛妻,為的只是回報張慶和如山一樣的父愛,手刃仇人、報殺父之仇!張啟華當然也沒阻攔;接管碩大家業讓他無暇分身,但隱隱支持兄長的決定!

  初入軍營時,張維因為清秀的長相,沒少受到別人的戲弄,甚至不少人一見都嘲笑他是個女人,但他一直惦念著父親的大仇而一忍再忍!直到一次實在受不了,將其他三十多個兵將打得站不起來時,別人才意識到這名玉面小生不是自己想像的老實人,從此軍中沒人敢戲弄他!

  當時惡鬼營擴編太快,將領選拔上有不少難題。考慮到他和張家的淵源,又見識過張維的聰明和不錯的身手,一段時間後,關大明就任命他當一校的千夫長。

  張維自然明白這是給自己機會,上任後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迅速立起自己的軍威!

  巡視完營內的情況,又詳細部署換防的任務後,張維坐在自己的帳內,在搖晃的獨光下,回憶著自己的過去,腦子裡總是浮現養父張慶和欣慰的笑臉!他感覺太陽穴越發腫疼,心裡濃烈的恨意更是讓他喘不過氣!

  親情對一個孤兒來說有多珍貴,只有張維自己心裡清楚。不管是父親張慶和的疼愛、弟弟張啟華的尊敬都讓他沉醉,哪怕是稍稍的關心都能讓他感動落淚。

  以前在京城時,儘管張啟華玩世不恭、到處惹事生非,但只要他有麻煩,張維這個哥哥絕對護短不護理。眼下看著張家淒涼的家變,試問誰能不憤恨呢!

  張維不敢再去想了,怕再想下去自己會發瘋。悲恨交替而來,眼圈忍不住開始發紅,說不明白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仇恨。

  「夫君!」

  這時候,一個嬌倩身影細挪蓮步的走了進來。看見他滿面愁雲,不由得輕歎一聲,雖然試圖安慰幾句,但她自己也是有說不盡的惆悵:「別想那麼多了,父親在天有靈也不想看見你這副樣子!」

  「蓮蓉!」

  愛妻的輕聲細語讓張維心裡感到一絲安慰,但還是皺起眉頭,冷聲哼道:「我不是告訴過你,軍營重地不容許家眷進入!你一個女兒家的進進出出算什麼事,讓別人看見的話,讓我以後怎麼帶兵打仗!」

  「我知道!」

  張蓮蓉哀聲輕歎:「太子殿下賜給父親的那個如意,讓大哥每次一見都潸然淚下。雖然我是女兒身,但論起身手來也不差,我也想盡一份綿薄之力,也報答殿下的大恩大德。」

  「夠了!」

  張維看著憔悴的愛妻,原本陰霾的心總算有了一絲緩解。但想起現在緊張的局勢,還是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喝道:「一個女兒家就不該出現在營內,你這是在擾亂軍心!太子殿下賜我統領之職,也是恩賜張家為父雪仇的機會!你一個女兒家在營內終日行走成何體統,再這樣,下次別怪我軍法從事!」

  「夫君!」

  張蓮蓉面對愛郎的怒吼,心裡明白往日他對自己恩愛有加,此時確實是自己任性而為,馬上跪了下去,低聲哽咽說:「妾身並無此意,只是想盡綿薄之力而已。若你覺得妾身犯了軍法,大可斬之而立軍威!」

  愛妻下跪令張維只能無奈苦笑。儘管自己一直嚴律軍法,但絕不可能斬了這個相知相愛的妻子,何況她又是張家的人。雖然她的做法很任性,但張維知道她在關心自己,一方面妻子並不是小家碧玉,和自己一樣有一身好武藝,也是想報仇才會風塵僕僕的趕來。

  張蓉蓮雖然有一身好武藝,但骨子裡還是相父教子的好女子,新婚過後更是沉浸在夫君的疼愛之中。原本該是幸福的生活,被無情打碎。她之所以執意要跟來,其實也是外柔內剛的性格作祟,不允許自己和普通女子一般在家苦苦等著丈夫歸來,而是想追隨著丈夫一起報殺父之仇!

  「蓮蓉!」

  張維萬般無奈,歎息一聲後顫聲說:「你明知道我對你下不了手,何苦這樣呢?要是讓殿下知道這事而生怒意,別說我以後沒辦法帶兵,你有沒想過你大哥也可能會受到牽連,甚至張家都會因為主子的不滿而遭殃!」

  「我……」

  張蓮蓉一聽,頓時手足無措。雖然夫君的話悲切萬分,侶她也聽出話裡的憂慮,細想之下自己真有點魯莽了。惡鬼營是太子的御林軍,新立的大營一直強調軍法從嚴。如果真有人往上一告的話,自己的一時衝動真會連累張家。

  沒等她惶恐完,突然大帳的布簾被一把拉開。一個士兵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看也不看倒在地的張蓮蓉,慌亂的稟報道:「統領,離大營不足二里地有一支約萬人左右的兵馬正朝我們靠近,哨所已經燃起狼煙。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朝廷的兵馬!」

  「什麼!」

  張維頓時驚色滿面。一路上崗哨重重,什麼樣的兵馬能靠得這麼近才被發覺,難道是前方暗哨都被偷襲了?不可能,儘管響水村地勢平坦,但前方還有駐軍,即使有兵馬要借道,也理應事先通報才對。

  顧不得跪在地上的愛妻,張維趕緊讓人吹起警戒號,集合全校將士,自己帶著人趕到營前的木樓之上,站在高處望遠一看,眉頭不禁緊鎖。儘管月色當空,但坡道前方卻是濃煙滾滾,密密麻麻的黑影往這邊移動著,萬人來襲並無虛假之處。

  「戒備!」

  張維面色一冷,命人關上大門後。立刻集結全軍做好戰鬥準備。

  高高的門樓上全是拉開弓的弓手,一個個面色嚴峻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兵馬,只等張維一聲令下就將手裡利箭射出!

  「慢著,我們是響水的駐軍!」

  最前方的將領一看張維迅速排出防禦陣勢,趕緊揮舞手裡印信喊道:「別放箭,有緊急的軍情!」

  張維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如炬的望向在最前方的將領。人數實在太多了,光騎兵起碼就兩千,響水的駐軍根本沒那麼多人!細細琢磨幾眼後,突然怒聲暍道:

  「放箭!」

  士兵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對駐軍還要攻擊,但還是放開弓弦,一輪密集的箭雨籠罩在對方上空。頃刻間,在坡道最前面的一百多騎都被射得落馬哀吟,只剩十多人匆忙後退,為首的將領不滿的叫囂:「你造反呀,沒看到我手裡有印信嗎,竟然還對我們攻擊!」

  「放屁!」

  張維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滿面冰霜的看著面前一萬兵馬,哼聲說:「你們所謂的印信我是看不著,但那麼多人馬前來,崗哨卻沒提前告知;再者說響水根本沒那麼多駐軍,就算有的話,借我的防道,起碼先由你們的統領通報一聲!我們御林軍在軍品上比你們高多了,可不是雜牌的地方駐軍,連這點規矩都不懂,誰信你們是駐軍!」

  「軍務緊急,哪來那麼多的說道。」

  對方將領一邊舉起兵部發下的大旗,一邊不滿的叫囂起來:「那套繁文俗禮,現在哪有那麼多時間講究!」

  「你們真是響水駐軍?」

  張維見他們拿出駐軍的大旗,頓時面露遲疑之色。

  看他們一副慷慨的樣子,馬上擺出低微的態度,滿是歉意的說:「在下魯莽了,還請各位勿要計較,在下馬上迎兄弟們入營。」

  話音一落,張維馬上拉過旁邊的親信耳語一番。沒一會兒,營帳的大木門敞開,對方將領一直罵罵咧咧的,不過一看張維不再為難,也沒再多說,手一揮,後邊的將士立刻跟了上來,大搖大擺的走在坡道上,眼裡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竊笑。

  一萬兵馬在夜色下確實陣容龐大,不少都是步兵,限制了前行的速度。在他們行進到離大門不足二百米,碩大木門突然關上了。將領立刻有些不滿,朝城樓之上的張維喝罵道:「瞎了狗眼啦,怎麼又把大門關上!」

  「哼,你說呢!」

  張維眼色一冷,這幫人明顯有備而來,卻不明白河北這時候的狀況。大多數駐軍已經被調回省內,由趙猛牽制著。這時冒出這麼多的兵馬,試問誰不質疑?再者,小小的地方駐軍竟然敢對御林軍出言不遜,實在是天方夜譚。

  剛才張維有些猶豫,所以想讓他們走近一點。等到這些士兵走近,確實前邊人馬全穿著標準地方駐軍的衣服,但往後一看,張維馬上起疑了,因為後邊人馬大多低著頭遮遮掩掩的;再細看他們的衣著,完全不是朝廷兵服,根本不是響水的駐軍!

  讓張維更加懷疑的是他手裡的大旗。雖說是兵部所發的沒錯,但卻是一面千人駐軍的番號旗。古時行軍,有時只萬人都拿著十萬的番號旗招搖過市,千軍進城對外都宣稱一萬。哪有人會少報自己的兵馬人數,這完全是不合常理的行為確定來者不善,張維使了一個眼色,那名親信就心領神會的關上城門,與此同時,城樓上的弓手們再次拉開了弦!張維這次不給他們任何解釋的機會,直接下令喝道:「放箭,把他們全給我射下來!」

  「看什麼看,這些全是叛逆!」

  小將領們也馬上怒喝起來,弓手們這才如夢方醒,紛紛開弓放箭,把一輪輪的箭雨朝他們射過去。

  「媽的!」

  對方的將領氣得破口大罵,本以為可以騙開城門,沒想到白面小子那麼謹慎。這會兒士兵們有些放鬆,哪會想到人家會突然發難!看著旁邊的士兵被射得慘叫連連,門樓前早已人仰馬翻,哪還顧得上再裝神弄鬼,馬上拔出刀怒吼道:「殺呀,他們不過一千人馬,給我剁了他們!」

  後邊上兵不再遮掩,猛的抽出兵器,山呼海嘯一樣的喊起殺聲,迅速朝大門樓衝過來。這時候他們抽出的兵器各不相同,完全不像是朝廷正規軍,明顯就是津門的叛逆。惡鬼營的眾將才算是明白剛才的陰謀詭計,立刻朝張維投以敬佩的眼光!

  「弓手不要停,把所有的箭射光!」

  張維一邊沉著的指揮門樓上的人馬,一邊大聲命令道:「給我放火箭,不能讓他們攀登上來。」

  坡道上空前擁擠,不少人衝到門樓前開始往上攀爬。整座要塞是木製結構,點火無異於自焚。馬上有其他將士上來勸解,張維一邊指揮兵馬抬火油濃郁的大火準備用火石抵擋,一邊猙獰的喝道:「你們是不是傻了!坡道並不是適合防禦的地點,難道你以為憑我們一千人馬能敵得過他們的一萬大軍?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只要我們拖得住,其他大營看到狼煙就會過來支援!」

  其他將士一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響水村不是防禦的勝地,一千對一萬完全沒抵禦的希望。張維用拚命的辦法,焚燒自己的門樓也必須阻止敵人前進;只要惡鬼營其他人馬來援,眼前的危機就可以解除,死守才是最愚蠢的辦法。

  眾將不再有其他意見,火石、燃燒的木樁開始朝坡道丟擲過去,一輪輪的火箭也讓底下敵軍慘叫連連。背水一戰般的拼法不僅燒得對方慘叫連連,沒一會兒也磷得門樓起了大火。本就不堅固的軍事要塞瞬間變成火海,再也無法在樓上監守,惡鬼營的人馬只能迅速撤退下來。

  「別慌!」

  張維一邊指揮部下有條不紊的集結,一邊讓人往燃燒的樓門丟去更多的火油和木頭。熊熊大火暫時將雙方隔絕開來,這火燒得越久,等待救援的希望就是越大!

  「給我殺呀!」

  對方的將領也是氣急敗壞,正常人在這時候肯定會選擇在門樓上用弓箭死守。沒想到張維的想法會那麼怪異,使用火攻,自燃城樓,讓自己的陣型大亂。眼下面對濃郁的大火,還真有點不知從何下手。

  即使他喊著殺,但前方火海讓士兵們恐懼的退卻了,不少人身上的火還沒滅掉,聞著同伴屍體的燒焦味,讓他們惶恐的不敢靠前。惡鬼營的人馬一看對方畏縮的樣子,也明白了張維的意圖所在,立刻搬來所有可燃之物,甚至連帳篷、帆布和蠟燭全丟了進去,一時間火光沖天,讓敵方人馬無可奈何。即使有著十倍於人的優勢,但面對無情的火海還是前進不了半步!

  火海橫在前面,雙方都屏著呼吸無法上前一步。張維深深明白現在拼的是時間,但營內物資有限無法支撐這把火燒太久,一會兒能不能禦敵,就看自己能不能提起兵將們的士氣。

  「張維!」

  對方的將領也是氣壞了,沒想到張維會用這樣極端的辦法!他隔著火海氣急敗壞的罵道:「有種出來和老子一戰!你爺爺是津門周家的周雲濤,放把火做縮頭烏龜算什麼,你他媽是不是男人了!」

  張維冷笑一下,透過熊熊大火偶爾的縫隙,看到他惱怒的嘴臉,馬上陰陽怪氣的回罵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周雲濤呀。周家滿門的無恥叛逆,真難為你還敢報出名號來。周家的人全都是敗家之犬呀,前段時日你弟弟周玉鋒被絞於孫大人之手,還被掛屍示眾,難道你們周家還不悔悟嗎?」

  張維見他面色越發惱怒,馬上放肆的笑了起來,肆無忌憚的罵道:「聽說前陣子紀大公子寵幸你們周府,將女眷姦淫一遍。不知道你的妻女是不是也有份,戴了綠帽子還給人拚命,你們真是烏龜的祖宗了。」

  惡毒的咒罵讓周雲濤氣得六佛升天,恨不能衝上前把張維碎屍萬斷。無奈火勢那麼猛,沒辦法踏前一步,讓他恨得太陽穴都鼓鼓作疼。尤其惡鬼營的人順著張維的話,一砠咒罵著,那囂張樣子更是刺激他已經滿腔怒火的心臟。

  津門周家確實人才倍出,前段時候惡鬼營推進時,由周玉鋒防禦的馬尾縣成了最硬的骨頭,怎麼啃都啃不下。甚至在五千對一千的優勢下還不能破城,許平怒將千夫長劉容飛斬首,換由孫正農統帥!

  一開始他這文人也有點戰戰兢兢的,但沒多久就展露狠毒本色。先是摸清馬尾縣的局勢和地貌,知道縣城內的水源全來自清花河,馬上大放謠言說要放毒,搞得馬尾縣人心惶惶,一時間沒人敢飲水;後來有人忍不住取水飲之,但喝完也沒出什麼事。

  縣城裡馬上安定下來,不少人甚至嘲笑孫正農信口雌黃。不過就在他們放鬆警戒的時候,孫正農就冷笑著放毒了。也不管你是士兵還是百姓,一夜之間毒死兩萬多人,還藉著這機會煽動百姓,說是周家自己放的毒,一下弄得城裡全是惶恐的陰霧。

  不到一夜的驚慌失措,馬尾縣立刻被惡鬼營攻破城門。青年才俊周玉鋒沒想到朝廷打著仁義的旗號,竟然連百姓也毫不顧慮地毒死,悔恨大意之時早就被惡鬼營擒下。孫正農也沒半點心軟,立刻把他絞死,吊於城樓上給天下人看,進一步打擊津門的±氣。

  周家最近也不齊心,最大的原因還是紀開容淫染周府的事。儘管紀龍殺妻滅子,想安撫周家上下的不滿,但試問這樣的奇恥大辱誰受得了?不少人已經有點微詞,要不是周井強壓,恐怕不滿的情緒會立刻爆發。

  「老子要殺了你!」

  周雲濤一聽這話,似乎受到莫大刺激,瘋一樣的叫吼起來。

  原本周家抵禦惡鬼營的前進不可不謂功勞甚大,卻被一個狠毒至極的孫正農連破幾城,將不少周家將帥用狠毒辦法折磨死,弄得周家上下無不想飲其血、啖其肉。現在張維提起紀開容,更是打到他的七寸,立刻讓周雲濤恨得心裡只剩下了殺意!

  「來呀,看誰先死!」

  張維這話說得雖然輕鬆寫意,但眼裡已經有著嚴肅的殺意。這時候營內能焚燒的東西已經燒盡了,眼前火海正在漸漸消退。雖然剛才一波箭雨損傷他們近千的人馬,但要正面交鋒的話沒有勝算。

  一切的希望只能寄托其他部隊看到狼煙趕緊過來救援,不過張維也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雖然與周雲濤隔著火海謾罵,但也明白這是該拚命的時候,命人取來兵甲時,臉上已經全是冷峻的殺意!

  這時已是漫天星斗,隔著火海,射箭已經沒有多少意義,因為太遠的距離根本無法傷到人。隨著火勢漸弱,還沒等到其他人馬救援,惡鬼營的眾將明白這一場數量懸殊的死戰不可避免,一個個面色嚴峻的面對這場決戰。

  時間在火海的消耗中慢慢過去,空氣裡全是壓抑的味道。周雲濤的兵馬早從恐慌中回過神,開始排開衝鋒的陣勢。等到火勢燒盡時,呈現在他們面前的不是害怕得驚慌失措的場景,反而是一千兵馬肅殺以待的冷酷。

  張維這時雙手各持一把閃著寒光的長背大刀,身後還背著十多把大刀,樣子看起來有些詭異。其他將士也紛紛拿著兵器聚攏,臉上不但沒有怯意,反而有著殺敵的興奮。手裡清一色的長刀和長槍都泛著噬人的寒光,在黑夜中倒映著他們臉上的殺氣,看起來更加駭人。

  大火終於燒盡,馬上的周雲濤拿起自己的長斧,面色猙獰的看著早已經鴉雀無聲的一校人馬,輕蔑的說:「還不投降,這一點人馬還不夠給我塞牙縫的!」

  「就算是死!」

  張維清秀臉上一直面沉如水,突然目露澎湃的凶光,右手刀指周雲濤,怒起喝道:「你們也別想過去一步!我惡鬼營一校張維,今日即使橫屍沙場,也要將你斬於馬下!」

  「統領威武!」

  惡鬼營的眾將頓時咆哮起來,在這種寡不敵眾的情況下,張維的一番話激起他們空前戰意!雖然處於劣勢,但這種豪邁的殺意也讓一千兵馬瞬間士氣大漲。

  「不知所謂,殺呀!」

  周雲濤氣得直咬牙。沒想到張維還會逞一時的口舌之快!這時眼前已經沒有任何屏障,知道再拖下去,其他兵馬會趕來救援,馬上舉起令旗,喝令大軍衝鋒殺敵!

  「殺呀!」

  一萬叛軍如潮水一樣湧前。經過剛才的安撫。這會兒臉上也沒有恐懼,黑壓壓的一片又是漫天吶喊,一下顯出惡鬼營的兵缺將寡!

  「一校聽命,狠狠的給我剁了這些叛逆!」

  張維手持雙刀翻身上馬,滿眼佈滿血絲,全是怒意。一喝之下立刻策馬先行,毫不畏懼的迎了上去!

  「殺了這些烏合之眾!」

  惡鬼營的眾將在他的鼓勵下也不膽怯,馬上喝喊著衝上去。儘管面前兵馬十倍於己之多,但在重重的洗腦下,他們有著強烈到變態的自尊,身為御林軍的榮譽感讓他們沒有半分怯意,面對龐大的衝鋒陣沒有任何膽褰,吶喊之聲甚至還蓋過周家軍!

  「砍了他們!」

  冷兵器時代拼的是士氣,張維一馬當先的衝進對方陣中,揮刀殺敵讓惡鬼營上下為之振奮。雙方人馬在衝鋒中立刻混戰成一片。在坡道上早就分不清敵我,所有人只能看著身邊,把所有不是兄弟的人殺掉!這是最原始,也是最直接的本能,是唯一保命的辦法。

  這樣簡單的混戰中,任何戰術都失去意義。所有勝利的因素只剩下彼此堅持的信念,和士氣上是否有強烈的堅持。張維也明白這個道理,儘管在衝鋒時肩上中了冷箭,但還是強忍著疼痛將箭拔出,揮舞雙刀,在對方的陣營裡來回衝殺著。

  周雲濤自然也懂得這個粗淺的道理,手裡的長斧在衝鋒中儘是無情殺戮,每揮舞一下,幾乎立將惡鬼營的一個將士殺於馬下,身手之強甚至還猛於張維,一時間也殺得是腥氣滿天、讓人膽寒!

  張維在旁邊看得直咬牙,往日親密的兄弟一個個倒在他的斧下,讓張維恨不能衝上去與他死拼!但無奈兩人中間橫著太多混戰的士兵,即使想與周雲濤一戰也沒辦法,只能將更濃郁的恨意發洩在其他人身上。

  「殺呀,把這些雜碎全給我砍了!」

  張維已經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這時候渾身上下全被血水覆蓋。甚至連自己有沒有受傷、傷在哪都不知道。幾個衝鋒下來,手裡的雙刀早已經卷刃,但也殺得周家軍恐懼不已!

  張維把手裡雙刀一丟,從背上再拔出兩把長刀握於手中。猙獰的面上全是憤慨的怒火,爆喝一聲,再次在千軍萬馬中衝鋒起來,幾乎每一次刀光閃過都會有顆人頭帶著血水飛起。這時候殺戮已經成了本能,發紅的眼裡根本沒有任何想法,只想著要把身邊的敵人全都砍死!

  雙方的人馬混戰著,由於坡道不夠寬的關係,周雲濤不能徹底發揮人數上的優勢,只能在混戰中以多打少,漸漸佔上風!這時到處都是慘叫連連,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一萬的兵馬竟然被惡鬼營用死拼的代價,硬生生的拖了那麼久。

  「張維!」

  張維沉浸在血腥中,早已紅了眼,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如雷般的暴暍,本能的一驚,趕緊握起雙刀抵禦頭頂上的寒氣,回過頭來時,只看見一道白中帶紅的亮光直取自己腦門。

  砰的一聲,兵器的硬碰,雙刀竟然全都斷裂。張維慌忙一個側身,肩膀上瞬間一疼,被狠狠的砍了一下,整個人本能往後一退。剛才的一擊宛如千斤壓頂,即使強擋也讓張維覺得骨頭隱隱作疼。

  偷襲之人正是手握長斧的周雲濤,這時候他已經下了戰馬,似乎因為久戰,臉上滿是憤怒的猙獰!

  「卑鄙!」

  張維捂著血流如柱的右肩,咬牙含恨的瞪著他。周雲濤的斧頭凶悍至極,這時候張維的右手已被斬落在地,傷口處露出森森白骨!

  「戰場之上何來卑鄙之說,我說了要將你碎屍萬斷!」

  周雲濤怒罵一聲後,繼續揮舞著長斧殺了過來;惡鬼營的將士一看馬上想來救援,卻被他的長斧殺得死傷連連,根本沒有靠近的餘地。

  「退下殺敵,我自己來!」

  張維這時候也起了同歸於盡的殺意,眼一紅,左手再次從背後拔刀。將一把大刀咬在牙間,剩下的左手握住一把,逕直朝周雲濤殺了過去,依舊保持雙刀之勢,只不過每跑一步,肩上斷口都會噴出一絲絲鮮血。

  「統領!」

  將士們無不悲極而號,他們也明白周雲濤是個十分厲害的武將。

  統領不想大家白白送命,才會拖著斷臂之身以死相抗,意在讓眾將能再多抵抗一會兒。

  張維明白自己已到了強弩之末。血流得太多了,現在連傷口都已經麻木,不知道疼痛是什麼滋味。眼前開始模糊起來,饒是如此,他還是憑著堅毅的恨意,滿面猙獰的殺向周雲濤。

  「想死,成全你!」

  周雲濤也知道時間耗不起了,怒目橫喝之下,縱身一跳,尹裡的長斧含著千鈞之力,狠狠朝張維的天靈蓋劈了下去。

  張維看著越來越近的斧鋒,面露淒厲以及欣慰之色。痛苦的是不能報殺父之仇,欣慰的是這時候已經抵擋夠久,救援的大軍也差不多該到了。已斷一臂的自己無法再抵擋周雲濤的一擊,雖然對方也是傷痕纍纍,不過卻沒傷到任何要害。

  張維在閉上眼等死的那一刻也露出自己的猙獰,手裡的長刀直直刺向周雲濤前胸,完全不管自己可能會被長斧碎首,一看就是想與他同歸於盡!

  「逆賊,休傷我夫君!」

  就在這時,一聲不該出現在戰場上的鶯燕之聲饗起。

  一個嬌俏身影突然出現在周雲濤頭上,伴隨著破空之音一道凌厲寒光閃過,直取他的天靈!

  周雲濤立刻機警的一個閃躲,肩膀上挨了張維一刀,但也躲過突然而來的一擊。待到他吃疼後退時,才看清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手持長劍的美嬌娘;雖然一身長裙,但面帶冷酷之色,頗有巾幗英雄之姿!

  張維雖然刺傷了他,但胸前也被長斧狠狠劃過,砍斷骨頭。一道血霧再次噴出,禁不住悶哼幾聲、後退幾步,再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愛妻,不由惆悵的責怪道:「蓉蓮,你來幹什麼!我說過,戰場不是女人來的地方!」

  「與君同生死!」

  張蓉蓮手握長劍,沒半分遲疑,回頭的一剎那眼眸裡除了愛意還有堅定。

  「呵呵,罷了!」

  張維哈哈笑了起來,斷臂之處不停往外冒血。這時候臉色已有幾分蒼白,但笑起來卻是那麼豪氣沖天:「生有此妻,我還有何憾!今日我們並肩殺敵,落得黃泉時再一起尊父盡孝道,何事能比此更加快意!」

  張維仰天長笑著,笑得快意豪邁,但也有最後一刻的不甘。張蓮蓉一邊持劍退後,一邊悄悄架住夫君的身軀,滿眼柔意的說:「是呀,待到黃泉侍於父親膝前,我們也可恩愛如初!」

  「哈哈!」

  張維感動於愛妻的體貼,因為這時他已經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全身幾乎找不到一塊好的皮肉,但他明白自己一倒下去軍心就會徹底的散了,所以靠著意志,挺直自己的身軀。

  這時候的場面容不得兩人再恩愛,因為在混戰過後,惡鬼營一校已經不足一百人了。被周雲濤殺得連連敗退,退到夫妻倆身邊聚集起來時只剩四、五十人,個個都是滿身傷痕,簡直是一個個血人,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下去的能力。

  周雲濤這時候也不再急切了,一邊捂著傷口,一邊讓兵馬集合。儘管眼前的頑敵只剩幾十人,但細看一下自己這邊,竟然在優勢巨大的情況下死傷了近三千,心裡頓時有難言的失落感。如果人數一樣的話,自己難道還比不過眼前這個白面小生嗎?

  「丟下兵器,饒你們不死!」

  周雲濤儘管心裡不快,但還是帶著兵馬繼續一遏進,手裡握著長斧,大有再次衝殺的意思。

  身邊只剩五十多名殘兵傷將,面對包圍上來的數千兵馬,張維心生無力之感,雖然這時候意識已經有點發黑,但卻是瘋一樣的仰天長笑,在愛妻的攙扶下直起了腰,指著周雲濤大罵道:「丟下兵器,你這是在癡人說夢話!」

  「還逞強!」

  周雲濤不屑的哼了一下,陰聲道:「你以為你們只剩這點殘兵,還有抵抗的可能嗎?這時候還裝什麼英雄!小命只有一條,難道你一點都不珍惜嗎?」

  雖然語氣不屑,但周雲濤心裡卻翻江倒海一樣的難受。萬人攻一千,竟然死傷三千還沒辦法殺開血路。儘管這時已經是勝券在握,但這種勝利對一向自負的他來說真是太過恥辱了,根本沒有任何可炫耀的地方。

  「我確實惜命!」

  張維說話時吐出一口鮮血,張蓉蓮趕緊為他擦去嘴角血水,面不改色的扶著夫君漸軟的身體再次站直,一切的情愫完全不需語言表明。張維感激的看了愛妻一眼,沒有她攙扶的話,這時候滿是血水的身體根本站不起來。

  這個眼神祇有兩人能懂,雖然沒有甜言蜜語,但卻真情洋溢!

  張維喉口一疼,心臟開始劇烈疼痛,將湧上來的血水趕緊吞了回去。看了看旁邊有些迷茫,但卻堅毅的眾將士,豪邁笑道:「但我最恨我的命只有一條,我死兩次報答不了父親的養育之恩,再死兩次報答不了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就這條命了,還真是有點不夠用了,哈哈!」

  豪氣沖天的話讓所有人為之動容。張蓉蓮一邊使勁攙扶夫君越來越軟的身體站直,一邊充滿愛意的看著可稱豪傑的愛郎。感覺被染上的血水越來越多,心裡疼得幾乎快要爆裂,在幾欲淚下的時候被張維狠狠一瞪,把淚水吞了回去,因為耳邊一句話讓她忘記死亡的可怕:「蓉兒,我也欠你一條命。只能來世再與你恩愛相守,這輩子是我辜負你了!」

  「兄弟們,黃泉路上我們再煮酒相聚吧!」

  張維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完這句話時,再強的毅力也支撐不住生命的消逝。儘管還是怒目橫瞪,心跳卻是停止了。

  「與君永世相守!」

  張蓉蓮使勁扶著張維發軟的身體,目送著愛郎逝去。已經忘了什麼叫悲哀,只知道自己不能哭,將所有悲哀全狠狠壓住。這時候哪怕一滴一點的眼淚,都會讓心愛的夫君痛心。

  張維怒目圓瞪的死了,感覺不到任何的吐息。饒是如此,張蓮蓉還是緊緊抱著他的身軀,讓丈夫豪邁的怒視著敵人。這一刻只有她知道丈夫已經死了,而在惡鬼營其他人的眼裡,張維還是他們最後的精神支柱。

  「殺呀!」

  周雲濤這時候已經不耐煩了,儘管很欣賞張維,但軍令之下,也知道時間耽誤不得,大手一揮,手下兵將潮水般地壓了過來。

  大軍殺來時,張維豪邁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張蓉蓮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因為懷裡恩愛的男人完全沒有知覺。她淚流滿面的抓起丈夫握刀的手,宛如瘋子一樣的輕聲呢喃:「夫君,我們一起殺敵!」

  張維這一刻臉上蒼白無色,原本紅潤的嘴唇只剩密密麻麻的傷口和死亡的僵硬。不知道是不是聽到愛妻的召喚,隱隱的他露出幾絲笑意!其他將士面對這一幕無不動容,這時也激起心裡的殺意,拖著傷殘的身體揮刀而去!

  「護住統領!」

  餘下戰士儘管悲憤交加,但傷痕纍纍的身體根本抵不過對方潮水般的攻擊,紛紛倒下的時刻都眼含憤恨,在最後一刻只希望用生命保全統領的全屍!

  「逆賊受死!」

  張蓉蓮一手抱著張維的腰,讓丈夫偉岸的身體站直,一手接過他手裡的刀奮勇殺敵,完全沒有尋常女子的懼怕之意,反而帶著必死的心,將靠近的兵將砍得慘叫不已,殺得周家大軍有些不敢靠前。

  惡鬼營剩餘的將士每一個都視死如歸,不過拖著傷殘的身體也抵不過人海。

  在長槍狠刺、刀劍猛砍之下全倒在血泊之中。人海裡唯一還動著的只有一身傷痕的張蓉蓮,這時候她也是滿身血水,但依舊扶著死去的丈夫,不肯放手。

  「何苦呢!」

  周雲濤騎作馬上看著依舊奮勇的她,不禁感慨一聲。事實上要殺了張蓮蓉並不是難事,只要手裡大弓一開就可以將她誅殺,只是這一幕太過震撼,讓人根本下不了這個狠手。

  懷裡的丈夫已經癱軟無力,但嘴角的微笑卻是最大動力。張蓮蓉這時雖然已經意識模糊,數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的傷,但還是毅然扶住丈夫的身體。全身越來越無力,連視線都漸漸模糊起來,或許是血流得已經太多,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心裡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讓丈夫倒下,即使倒下也不能倒在周雲濤的面前!

  潮水般的周家軍將兩人圓團圍起,周雲濤沉默不語,其他人也不敢上前。這時候眼前一對鴛鴦已經成了血人,但張蓮蓉還是毫不畏懼,嬌美的臉上佈滿了刀傷。

  雖說沒了佳人的清幽,但此刻的堅定卻是讓人無法踏前一步。

  氣氛空前沉鬱,周雲濤也感到了一陣焦慮不安。眼前的一幕簡直是精神上的折磨;看著張蓮蓉越來越虛弱的樣子,再也忍不住喝道:「殺了她!」

  在士兵們再次揮刀相向時,坡道上突然揚起漫天煙塵。陳奇率領一萬大軍前來救援,遠遠一看,一校的人馬已經遍地橫屍,而張維被他們團團包圍起來,立刻抽出大刀舉恨吼道:「給我砍了他們!」

  「戒備!」

  周雲濤驚慌的讓兵馬佈陣抵擋。雖然全殲了惡鬼營一校,但張維火燒樓門、率兵死拼也耗費太多的時間。這時候他心裡不知是喜是憂,這場殲滅戰表面上是勝利,但實際上自己已經是失敗者了!

  惡鬼營的大軍全身黑袍,宛如地獄裡的殺神一樣襲來。或許是目睹同伴的死亡,一個個變得掙獰無比,全軍都是騎兵,瞬間突破步兵的防守。在陳奇越來的衝擊下,戰鬥馬上進入白熱化,幾乎在一個照面惡鬼營已經呈現拚命的架勢。

  「給我擋住!」

  周雲濤慌忙的指揮著。一萬騎兵的衝鋒實在太犀利了,手下的士兵剛經歷混戰,又被張維夫婦折磨精神,這會兒被他們一衝,什麼陣形都散了。

  周家軍瞬間被打得狼狽不堪,這時已經沒人去管奄奄一息的張蓮蓉。在惡鬼一營的馬蹄下被殺得驚慌失措,周雲濤怎麼喊都已經指揮不住。這時從坡道外竟然又衝進一股兩千人左右的騎兵,揮刀加入衝鋒的戰陣,頓時讓周家軍嚇得屁滾尿流!

  「禁衛隊,把這幫叛逆全給我殺了!」

  歐陽泰的一聲怒喝之中,禁衛隊的兩千兵馬在衝鋒中竟然後來居上,沖得和陳奇的大軍一樣快。

  「我要你們死無全屍!」

  歐陽泰一身戎甲,遠遠看到已經失血而死的張維,立刻悲憤得如同瘋癲。兩人自小就結識,雖然張維少年離家,但也是他掏心的好友,此刻看著舊人的慘狀,試問誰不悲憤!

  「別慌,結陣呀!」

  周雲濤的命令已經壓不住有些潰逃的手下,這一刻簡直兵敗如山倒。士兵們抱頭往回逃,惡鬼營騎兵一路殺來,光是馬蹄下就不知道踩死多少人,更別提手裡已經沾了血的大刀。

  「周雲濤,老子要你的命!」

  歐陽泰在狂怒之中渾身瞬間罩上一陣陣的銀光,宛如天神下凡般的勢不可擋。近身一尺之人還沒明白過來就喪命黃泉,所過之處幾乎屍身橫飛;馬蹄奔跑過後數十個人頭落地,宛如索命的修羅,瞬間讓人毛骨悚然。

  「擋我者死!」

  歐陽泰怒喝之下,竟然衝到全軍的最前面,恨意直指周雲濤。

  他不再顧忌的使出雙頭槍,所過之處無不是血霧漫天!

  「雙頭槍!」

  陳奇的驚訝還沒平復,歐陽泰就一馬當先在身邊掠過,他拿出四面殺器雙頭槍開始屠戮,一路上的周家大軍不及反應就人頭落地;幾乎馬蹄奔過時,他們的人頭還在空中飄舞,滿眼的不敢置信,似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雙槍雙鐮,四面殺器雙頭槍的殺性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這本就屬於戰場的冷血殺器,除了收割生命,沒別的使命!歐陽泰紅著眼在千軍萬馬裡一直往前衝,所過之處儘是馬蹄踏屍,在千軍萬馬中只剩索命銀光,快得幾乎沒人看見雙頭槍到底是何等尊容!

  「歐陽大哥!」

  張蓉蓮自然認得這個長兄的摯友,見他騎馬越來越近,立刻欣慰的笑了笑。沒等歐陽泰衝過來,她已經撐不住了,抱著張維的腰垂低了頭,眼前一黑含笑而死;或許是高興愛郎的堅守收到成效、或許是高興這位大哥會替愛郎報仇血恨。

  張維挺站而死,張蓮蓉抱著他的腰身血盡而亡!兩人身上數不盡的傷口、密密麻麻的箭枝,想找出一塊好的皮肉都是不可能的事。悲態之慘讓歐陽泰徹底暴走,血紅目光直直的盯著已經指揮不住大軍的周雲濤,狂吼道:「我要你們償命!」

  故人之死激起無盡悲傷,陳奇見他已經有點瘋癲,立刻指揮全軍包圍周家軍,不留活口的開始剿滅。歐陽泰這時候也隻身殺到敵軍陣中,雙頭槍所過之處幾乎屍橫遍野,在沒人反應過來時,已經衝到周雲濤的面前。

  周家軍這時軍心已經散了,再加上歐陽泰衝鋒中的屠戮實在太駭人了,竟然沒有人上前阻攔他,或者說沒有人敢上前阻攔!一個個心生懼意,竟然本能為他讓開一條血路!

  「我要將你碎屍萬斷!」

  歐陽泰恨意至極,即使周雲濤旁邊的武將也不能阻攔半分。他縱身一跳,拋棄馬匹殺了過去,只見銀光舞圈宛如地生龍卷,瞬間把敢於抵抗的士兵全斬得首級拋於半空之中,血水在空中不停噴灑著。

  周雲濤有些心生懼意,自問戎馬以來還沒見過如此可怕的殺神,竟然敢孤身深入敵軍,眨眼間將自己身旁的護衛斬殺一盡。等他反應過來時,歐陽泰已經不足十米之遙,正面如羅剎的朝自己衝過來。他慌忙的喊道:「將這狂妄之人給我殺了!」

  但這時又有誰聽他的命令,惡鬼營已經將周家軍徹底的包圍起來。在馬蹄的踐踏下開始血腥的屠戮!何況歐陽泰剛才的一頓屠殺,早就將他們的軍心都殺沒了,此刻任憑周雲濤喊破嗓子也沒有人過來幫忙。

  「死的人是你!」

  歐陽泰毫無畏懼的揮槍直殺,這副殺神索命的架勢早就嚇得其他士兵不敢上前。但見他輕輕一躍就到了周雲濤面前,滿面猙獰的喝道:「你最該死,老子要你的命!」

  「狂妄!」

  周雲濤慌忙拿起斧頭抵擋,哪知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面前就是數不盡的寒光。他瞬間感到自己身上多了許多裂口,似乎連半點抵抗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歐陽,別殺他!」

  陳奇見歐陽泰眼紅得那麼厲害,慌忙的喝止。這次的偷襲詭異,周雲濤能避過那麼多的崗哨,證明事有蹊蹺,必須留下活口審問才是最主要的事。

  但陳奇的話音沒落,早就無力抵抗的周雲濤已經被歐陽泰打下馬了。長斧揮舞不到一半時,雙手的手筋盡數全被挑斷,歐陽泰渾身被血水浸染,已經成了一個索命的惡鬼,沒給周雲濤任何求救機會,槍尖一下又一下的朝他的胸口捅了進去。

  「啊……」

  一聲聲慘叫讓人毛骨悚然,歐陽泰瘋狂的繼續把槍尖刺進他的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即使周雲濤沒了半點動靜,但歐陽泰手裡的槍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刺進他已經沒有知覺的身體裡。腳下到處是血泊一片,駭人的樣子嚇得無人敢靠前半步!

  這一幕瞬間令所有人都停下腳步,陳奇頓時苦笑不已。沒想到歐陽泰會怒到這地步,為了兒時舊交而幾欲瘋狂!殺了周雲濤還怎麼審問呀,不過換來的好處就是周家大軍見統領死了,紛紛心生怯意,看著歐陽泰摧殘周雲濤的屍體,更是骨子裡生寒!

  「我、我投降,別殺我!」

  有一就有二,恐懼瞬間瀰漫開來。還沒等陳奇再次大肆屠戮,周家的兵馬已經接連丟掉兵器,跪地投降了!

  是好還是不好呢?陳奇不由得苦笑一下,損失一個捉活口的機會確實不妥,但沒等惡戰就讓敵軍投降,這也是挺不錯的。再看看已經幾乎瘋狂還在鞭屍的歐陽泰,陳奇實在說不出有功還是有過,看來這些只能等主子來定奪。

  這時候似乎最慘的是周雲濤,歐陽泰還在不停摧殘他的屍體。這會兒他幾乎變了形,身軀被剁得成了碎塊,死狀之慘,讓人一看都覺得骨頭裡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