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大地主 第三章 皇家之情 太子扶棺

  一個本來安靜祥和的小村莊,隱藏在山的深處幾乎隔絕人煙,這裡的人過著日落而息,日出而耕的平淡生活,雖然樸素但也算是衣食無憂,小村莊地處偏遠,幾乎沒有受到戰亂的襲擾,是兵慌馬亂之中難得的一片淨土,一切都是那麼溫情感人。

  但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這原本安寧的一切。

  朱元章起兵成功,驅逐元兵的大戰之中,一直轉戰西北的破軍營突然長驅直入,往西一路殺去,打得元兵毫無反抗之力,金吾將軍紀鎮剛的威名更是讓元兵個個嚇破了膽,紀鎮剛勢如破竹的攻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如狼似虎的破軍營一路追殺元兵朝西而去。

  一隊被追趕了兩天三夜的元兵,在飢餓和恐慌之中一直隱匿在密林中,躲避著破軍營的追殺,連日奔波,就連草原上健碩的駿馬都沒了再跑動的力氣,好在他們也躲過了這幫殺神的刀鋒,成功的逃過一劫。

  當時的呂鎮豐已經立了天品之威,正是名滿天下,威鎮江湖的時候,不過他也不貪圖名利,早早開始了尋找四張草皮書圖的遊歷。

  就在元兵快撐不住的時候,在千山鳥飛絕的山上,幾乎已經餓得快要宰殺胯下的駿馬,但翻過一座山頭後,卻是一個個眼前一亮,因為他們在幾乎不見人煙的深山中看見了一個富饒的小村莊。

  依山傍水的小村安靜寧人,豐田滿地看起來很肥沃!田間嬉戲的村民,田里悠閒的老牛,都讓這些飢腸轆轆的敗兵看到了逃回草原的希望。

  二百多名元兵立刻有了精神,一個個紅著眼拔出大刀,沿著只能容納二人通過的小路殺了過去,一陣慘絕人寰的燒殺搶掠,他們便有食物支撐下去,直到逃回大草原。

  本來按呂鎮豐的個性是不會去管這些世俗閒事,但恰好這段時間忙碌奔波卻沒有書圖的半點消息,血手魔君煩躁得真想殺幾個人洩一下火,這時候正好有送上門來找死的自然不能放過,臉色一冷,馬上就跟了過去。

  不過,看著元兵在過小木橋的時候,呂鎮豐突然本能的感覺到一股危險瀰漫開來,即使眼前的景色還是那樣的安寧愜意,但有種恐懼讓人不敢上前,似乎只要再踏前一步便會萬劫不復。

  更詭異的是,村裡的村民坐在田頭聊天的聊天,小孩照樣嬉戲,頑皮的打鬧追趕,「啊!」

  就在呂鎮豐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突然一聲淒涼的慘叫響徹天空,衝在最前面的那個元兵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大家的眼前,而且幾乎沒有任何的徵兆,這邪門到極點的一幕頓時把所有人都嚇傻了。

  而這時候,村民們彷彿沒聽見慘叫一樣,繼續他們安逸而又清閒的耕作,就算偶爾有轉過頭來的人,似乎也看不見這些如狼似虎的草原狼,繼續談論著他們的生活。

  「啊,有鬼啊!」

  元兵們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此情此景根本就超出他們的想像範圍,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連人帶馬一起憑空消失,這實在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突然,一個滿面惶恐的元兵張大了嘴,全身打著冷顫,手一抖,刀掉到地上,「叮」一聲嚇了眾人一跳,還來不及責怪的同時大家就發現了他的異常,只見他滿面蒼白不見血色,嘴唇迅速的發青,瞪大的眼珠子裡寫滿了恐懼,嘴唇也瑟瑟發抖,但卻說不出話來,彷彿看見什麼可怕的異物一般。

  「救命啊,別殺我啊!」

  沒等別人問他,他自己卻突然叫喊起來,一轉身往後拚命的逃竄,邊跑還一邊驚恐的回頭,似乎真有什麼東西在追他。

  出現這樣的異常讓元兵們更加的害怕,左右看來看去,滿臉的警戒和不安,突然看這人跑到樹林邊的時候又不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也瞬間消失。這次他們已經無法鎮定,一個個嚇得面無血色,淒厲的叫喊著,慌不擇路的逃竄著。

  呂鎮豐也嚇呆了,自問縱橫天下這麼多年,即使敬鬼神但從沒遇過這麼離奇的事,難道真有鬼遮眼、鬼打牆這些傳說的陰地?如果不是,那這莫名消失的元兵又是怎麼回事?

  元兵們四處逃竄,但馬上一個個消失在呂鎮豐面前,全都是憑空消失的,細心一看,周圍的場景瞬間搖晃了幾下,詭異至極,簡直像是平靜的水面受到干擾,晃蕩起陣陣水波,震盪過後,呂鎮豐又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這時候的元兵全下了馬邁腿跑著,一個個丟盔棄甲的逃命,有的像是後邊有什麼在追趕他們一樣,一邊跑一邊回頭,臉上的恐懼似乎已經讓他們快崩潰,更奇怪的是那些馬匹,全都老實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彷彿聽不見它們主人的哀號。

  元兵們個個驚恐萬分,但卻一致朝瀑布方向跑去,即使相隔只有幾尺的距離,但他們似乎相互看不見對方一樣,有時撞在一起,甚至見了鬼似的尖叫起來。

  呂鎮豐怎麼想都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頭皮一陣陣的發麻,但唯一能知道的是,這幕後的主使者對自己並沒有敵意,似乎還有意讓自己看到這一幕。

  向元兵逃竄的方向追去,呂鎮豐更加心驚,這些人難道是瘋了嗎?二百多名元兵擠在一起,跑到一片開闊的草地上,竟然在那不停的跑著,卻是在原地轉來轉去,根本沒能走遠一步,一個個似乎都看不見自己的同伴就在旁邊一樣,歇斯底里的驚喊著,有幾個看起來已經精神崩潰。

  呂鎮豐停在一棵樹上,震驚的看著這無法理解的一幕,突然,空氣蕩漾,似乎破開虛空,在空地中央出現一個狗頭骨,蒼白的眼窟裡流著源源不斷的血淚,更讓人膽顫心驚的是這頭骨雖然是死物,但這時看起來像是在笑一樣,而且笑的充滿邪氣。

  「啊……別追我……」

  「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我、我和你拚……了。」

  狗骨一出現,元兵們突然發了瘋一樣,彷彿置身陰曹地獄,遍地都是要向他們索命的冤魂,嚇得他們已經承受不住這種可怕的壓力,一個個拔著刀胡亂揮舞,有些將同伴當成鬼怪,揮刀橫砍的時候絲毫不留情,而有的已經徹底崩潰,竟然拔刀自刎,倒下去的瞬間臉上還帶著解脫的微笑。

  看著他們心神失常的互相殘殺,呂鎮豐感覺背後一陣陣的涼意,伸手一摸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而這時候元兵們還在廝殺著,不過自刎以求解脫的越來越多,中間那頭骨笑得更加詭異。

  當最後一個活著的元兵站在中央時,他根本不知道驍勇善戰的他起碼奪去了二十多個同伴的生命。在他的眼裡,那些斷肢殘體的陰屍還不斷朝他湧來,他繼續揮舞著大刀砍著一道道的空氣,嘴裡還是繼續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叫,最後他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恐懼,淒厲的喊叫一聲後,將刀插進自己的心口。

  屍體緩緩倒下,流了一地的鮮血非常駭人,這些元兵大部分都帶著笑,似乎是擺脫了什麼可怕的糾纏一樣,而呂鎮豐定眼一看,那顆狗的頭骨已經慢慢的風化,變成了一顆顆細微的塵埃消失在空氣中。

  「唉……」

  自問手下也是冤魂無數,但呂鎮豐還是被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弄得心驚膽跳,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根本無法想像會有如此詭異的事情,還沒等回過神來,突然一聲十分深沉的歎氣響起,將這個傲視天下的魔君嚇得渾身一顫。

  呂鎮豐本能的看向河邊,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竟然坐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一身有些邋遢的白色長袍已經略染黑塵,雖然他長得瘦瘦小小,但仙風道骨的模樣還是會讓人不自覺的產生敬畏。

  老人緩緩站了起來,繞過做法的壇桌,一邊掃了掃身上的灰塵,一邊感歎著說:「既然已經有活命的機會,又何必來壞這一方淨土呢?不是老朽無情,而是你們命不好呀!」

  一看就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仙風道骨的老頭,呂鎮豐雖然從他身上看不到半點內力的跡象,但也不敢怠慢,趕緊走上前去,拱手說:「仙家好生厲害,揮手彈指間定奪生死,實在是讓人敬佩。」

  此人自然是鬼谷所傳,習一身邪門奇法的陳道子,他呵呵的一笑,看著此時譽滿天下的呂鎮豐,長長的鞠了一躬:「拜見師兄。」

  「什麼?」

  呂鎮豐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弄得有些摸不著頭緒。

  陳道子溫和的笑了笑,但說出的話卻一下就讓呂鎮豐如遭雷擊,嚇得目瞪口呆:「血手魔君,您雖然一副壯年之貌,但按生時推斷您已經近二百歲的高齡,生於山西農家,本名呂安生,自小父母雙亡,靠乞討為生,後遇一善心漁婦收養,拜其為母,更名呂鎮豐,意在一生衣著無憂。」

  這一段塵封的往事,經過那麼多年,連呂鎮豐自己都想不起來了,但眼前的仙家道人竟然瞭如指掌,讓這位橫行天下的血手魔君頓時又驚又怕。

  陳道子繼續徐徐的說:「後漁婦病重歸西,你又開始流浪,饑病交加的臥於一座破廟時偶得一本奇書,乃書為鬼谷所傳《戰龍訣》是一門陽剛至極的法門,從此你就踏上傲視群雄的強者之路,因戰龍訣有龜息閉關之法,所以你至今年近二百依然是雄風依舊,依然保持壯年之身。是嗎?魔君。」

  呂鎮豐的震驚不亞於當初許平初見陳道子時,嚇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不知道自己的秘密為什麼會被人掌握得那麼清楚。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呂鎮豐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懼,指著陳道子的手瑟瑟地發顫,這時候幾乎都忘了自己的天品之威,武功在此時顯得軟弱無力。

  陳道子呵呵一笑,一抱拳,嚴肅的說:「鬼谷所傳陳道子,習陰陽之術,雖年邁蒼老但比師兄小了近兩個甲子,拜見師兄。」

  「什麼」呂鎮豐驚喜的看著他:「你說你也是鬼谷傳人?」

  「正是。」

  陳道子點了點頭,笑說:「鬼谷所傳需有因緣,我雖布衣出身但有幸得之,自有責任讓它發揚光大。」

  這是陳道子和呂鎮豐的第一次邂逅,而那個山間小村,是陳道子的後人生存其中,本來布有奇陣阻止外人進入,但不知那隊元兵怎麼走的,陰錯陽差的繞過遮路的陣眼就闖了進去,有些冤枉的被陳道子用魅惑心智的邪陣給困死了。

  但也由於陳道子是災星,他不能和家裡人接觸,共享天倫之樂,和呂鎮豐也不能長久聚在一起,所以兩人各自分開尋找草皮書圖的所在,三十年來也是聚少離多。說完這些,呂鎮豐似乎感慨時間的流逝一般,滿臉儘是蹉跎和回憶。許平瞪著眼睛,聽著呂鎮豐講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夜。真沒想到啊,陳道子那無恥的表象下竟然有如此可怕的一面,一身的邪門異陣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呂鎮豐笑了笑,大度的說:「二師弟的法術之強,想當今恐怕無人能出其右,即使是我,被他困住的話恐怕也難逃一死,鬼谷所傳之強,讓人不能不羨慕呀!」

  「主子,到了!」

  這時候,天早已經大亮,車伕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惡鬼營已經浩浩蕩蕩的到了京城門下,這時候呂鎮豐也算討回面子,微笑著說:「好了,師弟,把你平安的送回來我就算完成任務,我還得去取另外三張草皮書圖,這裡已經是安全之地,師兄就先走一步了,你手裡的那一張交給妙音就行了。」

  「嗯。」

  許平嚴肅的點了點頭,看著他凌空而去才轉過身來,命令惡鬼營在城外紮寨,自己帶著魔教的人和趙猛進城。

  大難不死呀!許平長長的歎了口氣,不知道家裡的美人們得擔心成什麼樣?冷月怕跟著許平回去的話會再被輕薄,也馬上借口回去覆命,帶著順天府的人跑了。

  該死的小妞!許平看著她的背影,眼睛緊緊盯著她高翹的美臀,心想:等老子閒下來,看我將你弄得下不了床。

  心裡雖然都是下流的想法,但一路走來許平已經發現異常,原本熱鬧無比的京城,因為騷亂,清靜了許多,殘屋碎瓦一片狼籍,當走到太子府門前的時候,許平更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府邸門口到處掛著白布和白燈籠,門口的家丁護院也全換上了清一色的孝衣,能有如此隆重的規格,又可以讓太子府為其披麻帶孝的,絕對是自己很親近的人,許平頓時心裡一突:不好,出事了!

  「太子爺!」

  「殿下……」

  門口的家丁還沒來得及叫喊,許平已經風一樣衝了進去,一路上著急的直奔主廳,四處掛滿了白布和白花,而且走廊上幾乎看不到半個人影,很多熟悉的家丁護衛也不知去向,這太不符合這裡一貫人聲鼎沸的特點。

  主廳前更是白幡長飄,已經打理成了靈堂,一片哀淒至極的場景,傳來的陣陣哭泣聲讓許平頓時嚇得失了魂。

  「出什麼事了?」

  許平瘋了一樣的朝裡頭衝去。

  廳裡掛滿了白花,一口漆黑的棺材立於中央,周圍全擺滿花圈,而一看見靈位上的名字「柳天古」時,許平頓時眼前有些發黑。

  「主子。」

  巧兒在旁邊號啕大哭著,原本的調皮可愛已經不見了,只剩哀愁與悲傷,一看許平回來了,立刻跪著抱住許平的腿,淚流滿面的哀求著:「主子,您一定要幫柳叔報仇啊!他死得好慘啊……嗚……嗚……」

  主廳裡只有巧兒,其它全都是不認識的魔教之人,許平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大吼著問:「其它人呢,都哪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巧兒哽咽著說:「她們沒事,都被皇后娘娘接到宮裡去了,柳叔是為了護送主子們才被害死的,這全都是紀龍干的,主子,您要幫他報仇呀!」

  許平瞬間面無血色,整張臉變得蒼白無比,緊咬著牙關,拳頭握得喀喀作響!有些不可置信的走上前去,瞻仰著柳叔逝世後安詳的容顏,伸手一摸,這張熟悉慈愛的臉已經冰涼,許平頓時紅著眼,一字一句的說:「紀龍,我誓要將你碎屍萬斷!」

  「主子。」

  劉紫衣不知道何時也換上一身孝服,滿面哀傷的遞過三炷香。

  許平滿面肅殺,接過香後恭敬的給柳叔鞠躬上香,而後在她們震驚的眼神中朝靈位跪了下去,滿面悲傷的說:「柳叔,您從小看著我長大,總說上下有別不能違背禮數,我愧疚的看著您一次次在我面前下跪,今天我不是什麼太子,我是您疼愛的平兒,讓我也跪您一次!」

  「太子爺,使不得呀!」

  眾人立刻嚇得面無血色,堂堂太子跪一個草民管家,這等逾制的事傳出去那還了得,一個個出聲勸止著,但大家也被許平的行徑感動。

  「拿孝服來,我要為柳叔披麻帶孝。」

  許平喝止他們,一臉的決絕讓人不敢違背。

  但此話一出讓眾人全嚇得面無血色,當今聖上與皇后娘娘皆安在,太子卻為一草民布衣的外姓人披麻帶孝,此等情意雖然令人感動,但他們傳統的思想卻不可能遵從。

  「主子!」

  「主子……」

  眾人圍著許平跪了下去,一個個磕著頭不敢去拿孝衣,但眼下許平正在氣頭上也沒人敢阻攔,只能盼著許平打消這個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想法。

  「去拿!」

  許平已經氣得失去理智,滿臉怒火,額頭上青筋爆起,有些失去理智的朝劉紫衣踢了一下,吼道:「連你都敢違背我的意思,你們是要造反嗎?」

  劉紫衣雖然被踢得側翻在地,肩膀隱隱作痛,但見許平如此重情重意,心裡也沒半點不快,甚至還慶幸自己的愛郎是如此多情重義之人,匆忙跪回原地後,聲淚俱下的勸道:「主子,您如果為柳叔戴孝,他泉下有知也不會贊同的,請您三思啊!」

  說完又磕起了頭,聲淚俱下,試圖讓許平回心轉意。

  「主子。」

  巧兒一邊哭喊著一邊磕頭:「求您別再這樣了,柳叔如果知道您要為他帶孝的話,那他會死不瞑目的,求您了……」

  「望您三思啊!」

  眾人這才一個個齊聲哀求,一個個哽咽著卻也為柳叔感到欣慰,畢竟當朝太子要為他披麻帶孝,情意之深,也不枉費他兢兢業業的伺候了皇家二十多年。

  「三思個屁啊!」

  許平瘋了一樣的吼著:「你們全要我三思,思什麼?思了柳叔就能活過來嗎?臨死我見不著他一面,現在只想好好的送他走而已,為什麼要阻撓我?」

  眾人嚇得不敢出聲,幾乎是第一次看見許平如此發怒,即使是枕邊之人劉紫衣也感受到愛郎心裡無邊的怒火,默默的流著淚,不敢言語。

  「平兒!」

  突然一聲威嚴有力的大喝響起,門外走入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人,雖然臉色有些憔悴,頂著沉重的黑眼圈,但皇者的霸氣,一臉的威嚴,讓眾人全嚇得不敢妄動。

  「老爹!」

  許平湊過去,還來不及說話,臉上便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許平摔倒在地,捂著臉上火辣辣的掌印,頓時感覺有點頭昏眼花,但馬上又爆跳如雷的喝道:「你幹什麼?」

  「住口!」

  朱允文虎目一瞪,滿面怒火的說:「要不是你擅自跑開,又失蹤那麼久,引得紀龍提前造反,柳叔會死嗎?現在你又來鬧他的靈堂,難道你真想讓他死也死不安寧嗎?」

  「平兒,你沒事吧?」

  女人心都比較軟,隨後而來的紀欣月看見這一幕,心疼地蹲下身來扶著許平,沒半點責怪的勸慰著:「柳叔死了,為娘知道你難過,但難過也無濟於事,你堂堂太子之尊卻要為他人披麻帶孝,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你父皇和皇爺爺嗎?聽為娘的話,別鬧了。」

  許平滿腔的怒火立刻被紀欣月這柔得讓人無奈的眼神所融化,仇恨的咆哮全鯁在了喉頭喊不出聲,稍微冷靜一下看看老爹浮腫的雙眼,也明白他為柳叔這位忠心的老人流過淚,心裡頓時一陣無奈。

  朱允文冷哼一聲,背著手一邊朝外走一邊說:「你要繼續哭哭啼啼的隨便你,等你冷靜了再來找我!」

  「恭送萬歲!」

  眾女整齊的跪下。

  朱允文也在強壓怒火和哀傷,雖然位居九五之尊,大手一揮千個人頭落地,但眼下柳叔之死對他來說也是個沉重的打擊,但這時候誰都能怒、誰都能亂,唯獨他不能,深夜哀傷仇恨的淚水,也只有自己能體會。

  許平也明白父親的哀傷和強忍怒火的無奈,看了看柳叔的靈位,再也壓抑不住地流下了淚水,咬著牙啜泣著,心裡發誓一定要把紀龍抓到柳叔靈前,千刀萬剮,以祭柳叔在天之靈。

  「平兒,哭吧,哭出來好受一些。」

  紀欣月看著兒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疼不已,像兒時一樣將許平抱在懷裡,哽咽著說:「柳叔從小疼你到大,你該傷心的,這沒有錯。」

  「啊!」

  許平爆喝一聲,如虎嘯一般讓所有人都嚇一跳,撲在紀欣月懷裡號啕大哭起來。

  對於這位忠心耿耿的老者,紀欣月對他的尊敬也是絲毫不遜於別人,看著兒子第一次哭得那麼傷心,美眸越來越紅,一邊哽咽的哄著許平,一邊也忍不住流下了哀傷的淚水。

  最後母子倆在柳叔的靈前,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淒厲的哭聲讓巧兒她們無一不動容,一位家奴下人,竟然有當今太子和皇后為他哭靈,也不枉人世走此一遭。

  許平哭得數度暈厥,紀欣月也並不好受,本就嬌弱的她更是淚濕衣裳,也幾度暈厥。

  最後,還是朱允文看不下去,派了紀靜月過來將她先接走。紀靜月過來的時候看見許平這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心裡的疼痛一點都不亞於紀欣月,難得溫聲勸慰了幾句,趕緊將已經有點虛脫的紀欣月接回宮去。

  許平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說,流乾了淚水,浮腫的雙眼不知道正思索著什麼,頹喪的坐在地上,雙眼空洞的看著柳叔的靈位,聲音嘶啞的問:「什麼時候出靈?」

  劉紫衣一聽許平沉默了半天第一次說話,趕緊遞過來一杯茶水讓他潤潤嗓子,哀傷的說:「明天,聖上請人算過了,明天有個今年最好的入土吉時。」

  「知道了。」

  許平將茶水一飲而盡後,冷著臉問:「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一路上還瞞著我?」

  劉紫衣渾身一顫,從認識許平到現在,第一次看愛郎如此冷酷,慌忙跪了下去,戰戰兢兢的說:「奴婢看那時您的身體不好就沒敢說。」

  巧兒也跪地哀求道:「主子,求您別責怪師傅了好嗎?她也不是有意隱瞞的。」

  許平長長歎了口氣,自責說:「都起來吧,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沒辦法怪誰,只能怪自己一時大意,連累了柳叔,我真該死。」

  「太子爺。」

  魔教眾人無不聲淚俱下的跪地。他們大多都是孤兒浪子,走投無路的時候全憑著柳叔的收留才有了活命之路,哪怕是一飯之恩,對他們來說都永生難忘,對於柳叔無一不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試問江湖草莽能讓皇家如此重視,天下又有幾人?

  「把事情的經過和我說一下。」

  許平撐起身坐在椅子上,說話的時候雙眼仍儘是空洞哀傷。劉紫衣喝退眾人,將所有的經過,包括紀龍手下的高手們強勢攻打太子府,又不顧一切的派人阻截鬧得京城大亂,妙音在府門破時力壓群雄的風采,呂鎮豐半路而至的血腥開路,包括了陳奇和樓九的救援全都說得一清二楚,沒敢落了半點細節。

  聽完這些,許平閉上了眼什麼都沒說,良久以後長長的歎了口氣:「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

  眾人知道許平想為柳叔守這一夜的靈,想想這倒不算逾矩,馬上默默的退出門外,將門嚴實關上後,有些擔心的守在門口。

  這一夜,宮裡的小美人全都趕了過來,樓九等人也是擔心的守在門口,趙猛、趙鈴兄妹來不及訴說兄妹間的思念之情,也一臉嚴色的守在靈堂外邊,雖然都擔心許平,但沒一個人敢去敲門。

  最後實在擔心得不行,只能進宮去請示,朱允文只是長歎了一口氣,說聲:「隨他去吧。」

  月色高掛,除了在場的人外,還有宮裡的風水先生掐算著時辰,等子時一過,在時辰差不多的時候,趙鈴才壯著膽子,輕輕的敲了敲門,小聲的說:「平哥哥,柳叔入土的吉時快到了。」

  靈堂裡依舊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後許平才開了門,滿眼血絲顯得極其萎靡,面色疲憊的朝趙鈴說:「鈴兒,柳叔生前最疼你,你們全穿上孝衣,送柳叔最後一程。」

  說完,許平沒看眾人關懷的目光,自己沿著走廊走了出來,幾乎無視擔憂的眾人,逕直的走到門外。

  「師傅,您看。」

  巧兒小聲的嘀咕一句,指了指靈堂內。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靈堂的旁邊整齊的迭放著一套還散發著體溫的孝衣麻披,柳叔的棺木前也有兩個深深的跪印,再一看許平走路時有些發抖的膝蓋,誰都明白他為柳叔披麻帶孝的跪了一夜,但這時候也不會有人說出來更不敢去深問,誰也不會去追究這孝衣是誰偷偷送進去的。

  靈堂裡立刻忙開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為柳叔收斂著屍身,許平走出門外後長歎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說:「師姐,謝謝你了。」

  院外的樹邊,妙音倚靠在樹邊,一臉沉靜的看著許平,小巧可愛的身軀,飄逸的裙帶隨風飄舞更顯可愛,不過她也是一臉的沉靜,思索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問:「有必要嗎?他只是個江湖草莽而已。」

  許平笑著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滿眼血絲,一臉的悲傷,惆悵中卻隱約透露著仇恨的怒火,讓人感覺不寒而慄。

  妙音沒想到柳叔的死對許平造成這麼大的打擊,悠悠歎了口氣,說:「二師兄也算了時辰,宮裡安排的時間是入土的吉時,地方他也看過了,說是上佳的風水之地,他會做一下法讓他來世必保安康一生。」

  「替我謝謝他。」

  許平說話的時候丟過去一卷古樸的畫軸:「第四張草皮書圖在這,希望你們能早日找到塚之所在。」

  妙音接過畫軸,臉上並沒有任何驚喜,看著許平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很難受,勸慰說:「師弟,人死亦如燈滅,誰都逃不過生老病死的輪迴,他能盡忠,走得應該也是安心,你也無需過於自責。」

  「我知道。」

  許平說話時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妙音長長的歎了口氣,從許平冷酷的態度不難看出他滿腔的怨恨和愧疚,這些安慰的話自己也多說無益,這些事還是他自己想通才行。

  小巧的身影突然一閃,像沒人知道她怎麼來的一樣,也沒人知道她怎麼走的。

  眾人默默的抬著柳叔的棺木出來府外,一出門,許平頓時有些驚訝,火把的亮光竟然照亮了半個京城的黑夜,門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披麻帶孝,朝廷的文武百官竟然也全都來送葬,而再看禮部的人,繁瑣的規矩下竟是用王爺的規格來為柳叔辦理喪事,心裡明白這一切都是老爹默許的,許平頓時感到一陣欣慰。

  「爺。」

  怯生生的一聲輕喚,郭文文帶著郭香兒身著孝女的白衣也走了過來,看到許平如此憔悴的模樣,她們也嚇得不敢說話。

  「太子。」

  露出猙獰的獠牙,一直忙著向紀龍餘黨揮舞屠刀,郭敬浩這時候臉色也有些憔悴,不過紀龍不在,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是站在百官的最前面,溫聲的勸慰著:「逝者西去,請節哀順變,您不能執孝子之禮,由我們臣子來代您帶孝,為了他九泉之下能夠瞑目,您必須振作起來。」

  許平看了看他,心裡明白還沒成婚他就把兩個女兒帶到這來,是為了在百官之前炫耀他貴為當朝首輔,將來又是皇親國戚的不可一世,不過也沒多說,瞪了他一眼後,默默的走上前去為柳叔扶棺。

  郭敬浩明白許平的不滿,不過人老成精的他也是權衡了利弊才敢這麼做的,再加上京城之亂時,許平手裡幾乎誰都不知道的人馬讓他也大吃一驚,估量之下肯定這位國之儲君絕對是一代梟雄,所以他也從猶豫不定中堅決的站到了皇家這邊。

  一眾小美女全都默默的跟在身後,即使還沒過門,但也代替許平以孝女之禮隆重的送著柳叔,一路上燈火宛如長長的盤龍一樣,風風光光的送著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隆重的儀式,使京城的百姓紛紛猜測死的到底是什麼大官。

  百官裡難免會有不懂的人,嘀咕說死個管家幹嘛那麼大的陣仗,許平臉色一冷,如果不是為了好好的送走柳叔,不鬧出事端,早動手殺了他們,許平的神色郭敬浩全收眼底,心裡冷哼一聲,這些敢私語的人自然也逃不過他的屠刀。

  柳叔的墓地選在京城南郊,祖皇朱元章的皇陵旁,如此的殊榮也是為了表彰他一生的忠心,在朱允文首肯之下,禮部的人也不敢再找任何的晦氣,無奈的同意將這位沒有功名在身的江湖草莽葬在祖皇身邊。

  聰明人也明白,不同意的話等待他們的就是屠刀,畢竟皇家之事很多也是他們不能理解的。

  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在禮部的主持下顯得隆重而又莊嚴,銀紙蠟燭幾乎燒紅半片天,百官回朝以後,許平依然寸步不離的守著,眾女孩雖然有的嬌弱,但也是默默的幫柳叔燒著紙錢。

  三天三夜滴水未進,一向柔弱的郭文文和趙鈴撐不下去暈倒在地,被趕緊抬回宮休養,到了第三夜的法事做完時,原本就有傷在身的許平也撐不住了,面無血色的顫抖著,滿臉虛汗的看著柳叔的墳墓,突然眼前一黑,在眾人的驚叫聲中暈厥過去。

  太子率家眷親自扶靈,文武百官半夜送行,行王爺之禮只為送走一位江湖草莽,甚至太子還滴水未進的暈厥在他的墓前,這事一傳出,立刻傳得沸沸揚揚,惹得百姓議論紛紛,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明白箇中原因的人無不感動落淚,包括因為紀龍逃往津門,已經開始收集情報的魔教眾人,自然也包含了從小無依無靠,這時候為了大局無法前來奔喪,視柳叔為爺爺的現任魔教教主柳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