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飛鴿傳信而來的是周家軍嫡系周雲飛的騎兵,算是周家軍中戰鬥力最強的奇葩,原本他還率軍在東城外和天機五營糾纏,憑藉著熟知地形的優勢,分化天機五營一萬人馬,僅憑五千兵馬節節強攻,打得五營已經成了一盤散沙。
眼看只要再半天的時間就能將其擊潰,徹底消滅,這時候突然收到周雲坤的緊急密信,信中的情況讓人一下子振奮不少。
出於對兄弟的信任,他沒有多作分析,權衡利弊後,周雲飛顧不得快要到手的勝利,立刻集結兵力朝南坡殺過來,即使被緩過勁的天機五營也不管不顧,只想盡快拍馬殺到而已。
來到南坡之下時,周雲飛更是興奮。
原本以為這可能會是惡鬼營的詐兵之術,但看到山坡上漫山遍野的惡鬼營代表性的黑甲,憑著經驗不難看出這是惡鬼營的全部兵力。
「兄弟們,給我殺進去,生擒太子!」
只要一路殺進去,即使山坡上的惡鬼營想回援都來不及了!
周雲飛頓時大喜過望,興奮地舉起長槍衝到前面。馬匹撞開幾乎沒什麼作用的橫攔衝進去,他的腦子裡已經盈滿生擒太子之後,受到嘉獎的喜悅;騎兵的吶喊完全淹沒這座大營詭異到極點的安靜。
「殺呀!」
周家軍也個個興奮無比,興奮得腦子都有些發熱,一點都沒發現大營內的詭異,高舉著大刀瘋狂衝進軍營內。
在他們沒發覺的情況下,幾個小兵腳下踢斷一些細繩,最前面的幾座營帳內,門簾突然一下子拉了起來。
沒等眾人看清時,十多道快如閃電的銀光射出來,瞬間把猝不及防的兵將們射倒十多個。一聲聲的慘叫響起,每個人都被一枝枝鋒利的弩箭穿胸而死。
「爾等敢再頑抗!」
周雲飛頓時大怒,一看之下,不少營帳接連射出一陣陣箭雨。手下的士兵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射得慘叫連連,一波接一波的箭雨襲來,一下子讓自己的兵馬亂了陣腳。
「無恥鼠輩,竟然暗箭傷人!」
周雲飛怒極,舉起長槍策馬殺進一個營帳裡,想宰了這些偷襲的人,但一進去卻是半個人影都看不見;除了書案上一把奇怪的弩連著一些細繩外,連其他可疑的地方都沒有。
「小心點?」
連續查看幾座營帳都是這種情況,周雲飛趕緊囑咐兵將們戒備,但這時沖得太快的騎兵卻接連傳來哀號,讓他心裡一突,趕緊跟上去一看,頓時氣得直咬牙:第一批衝進營內的騎兵,此時竟然人仰馬翻、亂成一片!
「媽呀!」
在沙土飛揚中,騎兵們慘叫連連,摔倒在地後,不僅有的被跌倒的馬匹壓到,有的更是被驚慌的馬蹄踩死、踩傷。
還沒看見敵人人影時,這一群先鋒已經潰不成軍。
「可惡!」
周雲飛頭皮發麻了,再一看,地上竟然有不少拌馬索和陷馬坑,這明顯就是為自己準備的。
沒防備的兵馬沖得太快,根本沒察覺,才吃了這麼大的虧,而且陷阱和機關似乎不只這些。
「不許慌!」
周雲飛一看場面有些失控,除了箭枝外,竟然還有各式各樣的陷阱佈滿大營,頓時心裡一顫。
但這時一看,有不少兵將們抱頭逃竄,趕忙出聲大喊,但他的喊聲淹沒在兵將們的慘叫聲中。
「這是什麼?」
周雲飛氣得腦子都疼了,拿起拌馬索一看,這樣式根本沒見過。
鐵鏈兩端都有幾顆細小的鐵球,球上是一根根尖銳的鐵刺,馬匹一旦踏上的話,馬蹄就會被纏得緊緊的,鐵刺更是會深深扎入皮肉,讓戰馬更加瘋狂。
「小心戰馬!」
周雲飛頓時心裡一顫,趕忙出聲提醒手下的兵將。
但是這時已經來不及,那些中了拌馬索的馬匹站起來踉蹌地走了幾步,疼得橫衝直撞。
馬蹄上的鐵刺紮在肉裡,刺激它們的獸性,不動的話還好一點,只要一動疼痛就會加劇,讓它們失去理智。有的亂衝起來,沒撞上幾個人就摔倒在地,直接壓到地上的傷兵,讓他們的傷勢更加嚴重。
「這到底怎麼回事……」
周雲飛氣得都要吐血了,眼前自己的兵馬徹底亂了,不少人毫無目的地亂跑,觸動更多機關,利箭、竹尖、滾木飛到人群之中,讓本就恐懼的兵將更加害怕。
機關其實不算多,殺傷力也不太大,甚至一擊斃命都不太可能。但是恐怖的氣息一下子蔓延開來,讓兵將們驚慌失措。很多人其實只有受傷,現在卻被自己慌亂的同伴踩踏而死;有的是被疼痛的馬匹砸死、踩死。
看著眼前這一幕,周雲飛明白自己貪功心切,上當了!心裡一恨,他頓時喉口一甜,一口鮮血控制不住地噴出去。
南坡之上開始清理戰場,開新的防線,關大明死不瞑目的遺體將被護送回京城厚葬。
許平當然是哀痛了好一會兒,畢竟這是自己期待最大的一名將才,而空名這蠢驢在旁邊也是流下眼淚,不停地悔恨自己救援來遲。
剛才那樣的情況誰都不知道,要不是他蠻橫出手,關大明可能還有救。不少人都為這位重情義的出家人感到唏噓,紛紛安慰他,讓大仇剛報的怒佛將軍能好受一點;不過要是真相被眾人知道的話,空名大師恐怕有可能變成空名公公了。
哀傷的情緒被學子們刻意打壓,畢竟戰爭就是會有死亡,大家也不像一開始那樣沉痛。
節哀順變後,眼見山下大營裡人仰馬翻,頓時疑惑不已,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
「這麼亂呀!」
許平就著新研究出來的望遠鏡觀看山下大營裡哭爹喊娘的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愣了好久後抬頭說:「好、好像我們沒有弄那麼多陷阱吧!」
「是呀!」
孫正農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天工部剛送來的東西就是不錯,那麼遠的大戲都能看得那麼清晰,這種玩意兒用在戰場上簡直就像千里眼一樣方便,用在偷窺上更是廣大色狼的福音。
「殿下!」
在惡鬼營將士團團簇擁下,幾十個氣喘吁吁的男子自懸崖下被接上來。
這些人個個粗布麻衣看似憨厚,但身體強壯黝黑,正是臨時招過來的天工部巧匠們。這些心靈手巧的工匠們,也因為打造出精美裝備,愈來愈受到惡鬼營上下的尊敬。
「來啦!」
許平嘿嘿一樂,轉頭剛想說話的時候,突然愣了一下,在人群中來回看了一遍後,有些緊張地問:「鄒德明和大個子呢?」
「這個……」
眾人頓時一臉哀痛,最後有個老匠人站出來,禁不住哽咽道:「上、上次實驗火藥的比例,誰知道稍微控制不好,一下子就炸開了。德明現在雙手都沒了,還在養傷;大個子被……被炸死了,房裡的十多人死了八個。」
許平感到心裡一痛。儘管和這些工匠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他敬佩他們那種一根筋到有點變態的狂熱。方才提起的兩位更是火器製造上的翹楚,沒想到竟然會出這樣的意外。
苦笑一下後,他有些低落地囑咐道:「好好安葬他吧,他家人的撫恤銀也多給一些。」
「明白!」
劉士山知道主子重視這些手藝人,當然不敢怠慢,沒等眾人從悲哀中回過神,立刻湊上前去,客氣地鞠了一禮,輕聲說:「各位師傅,所有的火炮已經運到山坡上,只是兵將們不知道該怎麼調試。逝者仙去,還請節哀順變,眼下更重要的是讓他們的遺作能名揚天下!」
「嗯……」
不少人都擦著眼淚,跟著劉士山走到南坡的最高處。
「主子!」
孫正農看許平的情緒有些低落,一日內痛失一個愛將,又有個欣賞的巧匠被炸死,腦子裡趕緊想著該怎麼安慰了。
「不用說了,一營暫時由陳奇統領,其他的兵馬都由白屠節制。」
許平雖然心痛,但揮了揮手也沒說什麼。
工業革命就是這樣。在這個技術和經驗都不成熟的年代,為了發展就必須有所付出。儘管有時候因為一個疏忽就會失去生命,但這是歷史不可改變的軌跡。
「是!」
孫正農一看也不敢再說什麼,趕緊頒布軍令。
許平之所以在山下等著,就是要等這第一批的火炮和天工部的人馬到來。
儘管威力不如自己想像中那樣強大,起碼已經保持穩定和安全性。沉重的火炮運輸是一件難事,所以比較耽誤時間,但只要有了不錯的制高點,就能讓火炮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反覆的試驗、不斷的失敗、不停的沮喪糾結,在火藥投入戰場的研究中,這些工匠們經歷數不盡的大起大落。不少人甚至開始心灰意冷,認為這種殺傷力巨大的武器只不過是天方夜譚!
好在鄒德明和大個子在不斷的失敗中還保持著熱情,在沮喪中堅強地摸索,安慰其他人一,起繼續這看似不可能的研製,才能讓第一批大炮順利出現在戰場之上。
第一次打南坡的時候,許平就心動了。
南坡最高點離南門的距離不過一里而已,這距離雖然看起來不遠,但在習慣使用弓弩箭枝的軍將們來看,根本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
如果有一種攻擊性猛烈的武器能達到這個攻擊距離,打南門就是信手拈來的事了。
火藥的配製和爆炸的威力都是這個技術完全空白的時代最艱難的所在,經由不斷的實驗,直到現在也找不出能發揮更大威力的辦法。最大限度的爆炸範圍不過二、三十公尺而已,而且也沒那麼劇烈。
雖然聽起來讓人很沮喪,但如果炮火猛烈一點,殺傷力也是相當巨大的。
十五門沉重鐵炮被馬拖人拽地拉到南坡之上時,別說人都累得說不出話,就連馬匹都渾身是汗、倒地不起,這些大傢伙的重量可想而知。
老四已經累得快翻白眼了,剛一到就立刻跌坐在地,汗多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他一邊喘著大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累死了,這些大傢伙,真他媽的沉呀……」
「各位,請!」
劉士山明顯感覺到不少武將都面露鄙夷,因為他們還是比較崇尚真刀真槍的拚殺和血性十足的白刃戰。眼見工匠們有些拘束,趕緊上前示意他們指揮大炮的架設。
工匠們有些靦腆地指揮士兵,把一門門重達一噸的重炮埋進土裡,在四周層層架上沙包和木架固定後,立刻著手拆解其他的配件,教士兵們炮彈的裝填和配件的使用。
或許因為這是逝去好友的心血結晶,一個個原本有些木訥的工匠,此時都無比嚴肅,說話時,聲音略帶一點哽咽,又感覺很是莊嚴。解。
陳奇有些好奇地湊過來,看著地上一堆堆的鐵塊和石頭一樣的炮彈,戎馬出身的他,心裡對這些東西多少帶有一點鄙夷,不禁哼了一下,滿面輕蔑地說:「這些東西真有那麼大的威力嗎?兄弟們打南坡打得死傷慘重,到時候別成煙火讓別人開心了……」
他譏諷的話一出,立刻引得其他有相同想法的兵將們哄堂大笑。工匠氣得憋紅了臉,卻不敢起身反駁。
「陳奇!」
一聲陰冷的怒喝,陳奇沒反應過來時,臉上頓時火辣辣的一疼。
這一擊力道之大頓時讓他眼冒金星,強壯的身體也受不了這個衝擊而橫摔出去。
許平這一巴掌一點都不客氣,幾乎將他打得嘴角都有血流下。
一看主子滿面陰沉,似乎怒到極點,其他人頓時閉上嘴,不敢再繼續譏諷。
而不少人為陳奇抱不平,為了這堆不知道有沒有用的爛鐵,主子竟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掌摑自己的愛將,是不是有點玩物喪志了?
「以後再說這樣的話……」
許平眉頭都皺成川字,一字一句地哼道:「我就摘了你的腦袋!」
「是……」
陳奇心裡也有委屈,但見許平的臉色發黑,也不敢有所辯解。這時他感覺臉上的骨頭都在作疼,甚至牙齒都鬆動了。
「諸位,繼續裝填吧!」
許平看工匠們嚇得臉色發黑了,趕緊溫聲寬慰他們。
這些炮火的威力如何自己最是清楚,在自己不時的提點之下,第一批炮火的方便性已經遠超「弗朗機」而鐵製炮彈加上火藥比例的配置,使得爆炸的威力帶有更強的殺傷性。
「好、好……」
工匠們趕緊準備彈藥的裝配,這種後裝式的火炮讓一些見多識廣的人也迷惑不已。尤其彈藥都預先裝填進構件裡的巧思更是讓人震驚,一旦開火的話,射擊的速度絕對不是簡陋的裝填式火炮所能比擬的。
「主子,佈防已經完畢了。」
白屠滿身戎甲走過來,率領萬人大營的他看起來倒是意氣風發,比起此時滿面幽怨的陳奇更有風範,不過他不敢有半分得意,言談舉止還是恭謹慎微。
「嗯,注意一下後山的半懸崖!」
許平的心思全在火炮上,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眼下離這裡最近的周雲飛要收拾亂局還得一段時間,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但半懸崖那邊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想起將營內的陷阱,原本木訥的工匠們也不由得噗嗤一笑。
許平雖然也從鬼谷先師的手冊上學了點皮毛,但遠遠沒有他們精通。軍營內臨時布下的陷阱和機關只不過是為了戲耍一下周雲飛而已,時間太過倉促,沒辦法仔細佈置。
照許平的想法,那些機關頂多傷個百、八十人,想要他們的命更是難上加難。
沒想到周雲飛那麼猛,他手下的騎兵更是值得表揚,一頓橫衝直撞,在沒有敵人的情況下竟然死傷那麼慘重,這種腦子發熱的傻B 實在是惹人疼愛呀。
等他們回過神,發現營內連半個人都沒有的話,恐怕會活活氣死的。
「是!」
白屠恭敬地領命後,蠢蠢欲動地請示道:「主子,周雲飛的兵馬現在已經亂成一團,趁他現在立足未穩,我們是不是……」
接下來的話就不用說了,趁火打劫的事誰都願意幹,趁這機會衝下去絕對能把他們宰了!其他人一聽也是蠢蠢欲動。不過許平思索之後還是搖了搖頭,冷笑道:「用不著我們動手,天機五營吃了那麼多天的虧,王忠君為人記仇,斷然不會善罷甘休,這下逮到好機會,我們當然不能奪人所愛了。」
「屬下明白!」
白屠也是一臉陰笑,天機五營雖然死傷一半,但只要他們追殺過來,眼下亂了陣腳的周雲飛部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天武營的情況呢?」
許平愜意地坐在一棵樹下,興奮地看著火炮的雛形組建完畢。腦子裡倒是想起了自己當炮灰使的天武營。
這幫倒霉蛋一出師就被餓狼營的叛軍埋伏,雖說很是討厭這幫老兵桀驁不馴的態度,但表面上的關心還是得做到位。
「回主子!」
白屠陰冷地笑了笑,有幾分譏諷地說:「劉占英已經立下軍令狀,三天之內就要兵臨城下,但是他的大軍目前被餓狼營糾纏,這傢伙倒是腦子冷靜,硬生生抗著餓狼營的阻擊,持續往津門推進,不管死傷多重死都不肯和他們打陣地仗,也不擺開陣勢和他們糾纏」他倒滿有腦子的嘛!「許平眼裡一亮,看來劉占英也是個聰明人,一旦被拖入陣地仗,以餓狼營開朝時強硬旳防守風格,加上扼守邊線二十年的經驗,他劉占英想突破過去就難上加難了。
「確實!」
白屠雖然感覺出口惡氣,語氣還是難掩讚許地說:劉占英的做法是最正確的。這時候要是鋪開陣勢開打,他會被餓狼營拖死。天武營的兵將雖然裝備簡陋,戰鬥力也不容小覷,保持開朝之戰時的風格,簡單、粗暴,這種兇猛的風氣確實讓餓狼營吃了大虧。「「讓他們隨便打吧,關我屁事!」
許平呵呵大笑起來,圖謀那麼久的計謀就是把炮火架在南坡之上。
眼下是轟炸的最好時機,天武營攻不攻城已經不重要,只要用這頓炮火轟下去,比攻城更有效果。
「是!」
惡鬼營上下秉承看戲的作風、幸災樂禍的良好傳統,欣賞狗咬狗確實是件不錯的事,加上心裡對天武營都有怨氣,所以不約而同地陰笑起來。
天空已經微亮了,晨曦照亮大地,顯得很是溫暖。眼前的一切卻不是生機勃勃,反而是慘烈一片,讓人感覺到有點凝重。
激戰一夜的雙方不約而同地疲倦退兵,頗有默契地減少摩擦,給士兵喘息的時間。
儘管天機營對三個城門的攻打沒有停下的趨勢,但外圍犬牙交錯的大戰卻是慢慢消沉。
很多軍營各自尋找安全的地方,先駐營休息、處理傷兵。血戰了一天一夜,他們不管身體還是精神都疲憊到極點,看著一具具屍體在面前倒下,再頑強的神經會被刺激到崩潰的邊緣。
鋪天蓋地的喊殺之聲在不知不覺間慢慢褪去,但血流成河的場景和四周數不清的屍體,卻刻畫出戰爭的殘酷。
遍地燒不盡的濃煙和無法收斂的屍身十分刺眼,讓人從心底裡感到一種極端壓抑的沉重。
惡鬼營奔波了一夜,除了佈防外,也在南坡上駐紮開來,大部分的士兵不是埋鍋造飯就是累得開始打盹。雖然剛剛拍馬殺到,但不知不覺間也緊跟著這場戰爭的節奏。
直到發現南坡上的物資時,大家都喜出望外。
沒想到周井這個妖精級的老狐狸竟然會把外圍部隊的藥品囤積在這裡,而且清點完後發現還有不少糧草。
許平當然驚喜不已,但猶豫一下,還是留下大批物資和藥品,準備撥給天武營。
畢竟再怎麼說,他們也是朝廷的屬軍之一,做事不能太絕了。
工匠們忙得滿頭大汗,小心翼翼地調試火炮的角度和各類配件的吻合度,謹慎的態度讓人欣賞,也有些乏味,但看到許平那麼重視,也沒人敢怠慢。
一幫好奇心重的小伙子都在旁邊一邊學、一邊打下手,對於他們口中那種兇猛得有些神化的威力,除了半信半疑,更充滿期待。
白天的津門外圍安靜得嚇人,中午的太陽毒辣又灼熱得總能讓人昏昏欲睡,加上主子沒趁火打劫的意思,很多人都夢周公去了。
這時突然一陣轟鳴馬蹄聲傳來,聽這動靜絕對是大規模的騎兵急速前行;巨大的聲響一下子讓有點困乏的許平猛地打起精神。
山坡下周雲飛部無奈地休軍整頓,遍地都是哀號的傷兵,慌亂過後,看著南坡上儘是惡鬼營的軍旗時,他恨得直咬牙也沒辦法。
只能怪自己立功心切,幾個小小的機關就搞得人仰馬翻、傷兵滿營。細一查看更是氣得想吐血!造成那麼大的死傷,營裡竟然連半個敵人都沒有,完全是自己人亂起來的誤傷。
被這麼戲耍,簡直就是侮辱一向能征善戰的周家軍。
營裡沒敵人還這麼慘,真要有人埋伏的話,那還了得。
但他除了苦笑之外也沒辦法,幽怨地看著山上得意洋洋的惡鬼營,整個南坡迎風飄揚的軍旗實在太刺眼了。隱隱能感覺到他們似乎在嘲笑自己,要不是手上的兵馬不多,而且受了不小的損傷,真是恨不得殺上去一雪前恥。
南坡制高點上所有人都聚攏起來,警覺地看著一股滾滾濃煙從東邊急速殺過來。
看這陣勢最少是五千以上的騎兵一起衝鋒,在休戰期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倒是夠有氣勢。
當看到騎兵之中密密麻麻的御林軍軍旗時,眾人不約而同露出淫蕩的笑容。
「又有好戲看了!」
孫正農的笑除了陰森外,還帶有一種輕蔑的嘲笑。
「我賭十兩銀子,絕對是天機五營報仇來了。」
陳奇也忘卻了剛才的不快,一邊揉著臉,一邊滿面下流地笑道:「這幫孫子一向高高在上,昨天被周雲飛按住往死裡打,就差沒被連奸帶殺,這口惡氣王忠君絕對嚥不下去。」
「嘖嘖!」
就連表面一向嚴肅的白屠都嘿嘿笑了起來,陰陽怪氣地說:「看來這幫傢伙的報復心倒是不小嘛,剛一整軍就追打過來。周雲飛那小子早上自己把自己打得體無完膚,這會兒恐怕想打贏也難了。」
當所有人發揮圍觀精神想看場大戲時,天工部的工匠們跑過來,滿面興奮地說:「殿下,大炮裝填好了,炮火隨時可以發射!」
「剛好……」
老四立刻興奮地跳起來,卑鄙無恥地說:「既然趕得那麼巧,直接給周雲飛一頓炮火啃啃。反正天機營也快殺到了,到時候這場戲肯定更精彩。」
一聽他的話,眾人頓時都以期待的眼神看向許平,一個個笑得是那麼淫賤、那麼猥瑣,即使當年以下流著稱的林偉都自歎不如,這幫人面獸心的畜生呀。
「巧你個頭呀……」
許平沒好氣地笑罵了一句:「這時候大家都休息了,你這一開火是不是想把周家軍的主力全引來呀!到時候天機營沒法過來救援,咱們就死定了!沒事搗什麼亂呀,有這大好的機會當然是喝酒看大戲了。」
「現在不轟他一頓呀?這時趁火打劫多爽呀!」
眾人頓時大失所望,儘管知道許平說得有理,但這時不來個混水摸魚,實在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喝酒、吃肉!邊吃邊看戲吧。」
許平拿出望遠鏡津津有味地看著,這時天機五營已經來勢洶洶殺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麼好看的大戲,當然要有酒菜了。
「這……」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雖說主子看起來懶散隨意。但不少嚴令也是沒人敢越雷池一步,比如行軍之中不得嗜酒的禁令。眼下許平說要酒要菜的,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調侃,愣了半天也沒人敢去拿。
「去拿呀!」
許平見他們全呆了,立刻笑罵道:「一整天都沒事幹,不看戲能幹什麼?好好休息一頓,等晚上他們開打咱們再開火,這樣保險一點。你們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還不快滾去準備!」
「是!」
兵將們有些回不過神,畢竟這是軍裡一直存在的禁忌,這時突然開葷,真讓人有點不適應。
「別想那麼多了!」
許平寬慰他們,也許是因為長久的計劃終於落實而感到高興,滿面紅光地說:「一是犒勞一下大家,二是謝謝那些一直陪伴著我們的兄弟!
當然了,喝歸喝,該有的戒備也不能放鬆,我可不想大白天的被人偷襲。「「是!」
眾人這才釋懷,想想一路上離開自己的兄弟、在響水村壯烈犧牲的張氏夫婦、攻南坡時含恨而死的關大明,現在終於兵臨城下,不少人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兵將們宰牛取肉,生火埋鍋地忙開了。酒水和不少小菜也被恭敬地端過來,這時空名包紮好傷口,赤裸著上身,帶著幾分疲憊走過來:「主子!」
「情況怎麼樣了?」
許平對這位猛將也是關切有加,一看空名背上厚厚的紗布,心裡就有點發疼。
「傷了筋脈!」
在他旁邊的一位御醫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大師雖然武功高強,但連日來強行催動內力,持續使用鐵布衫神功,筋脈已經受損。如果不是他內力深厚、根基穩固,這麼不要命的打法肯定會讓筋脈寸斷,從此失去武功。」
空名倒是無所謂地坐了下來,這時候臉上表情也不再猙獰,可以看出親手殺了周雲坤,讓他心裡的仇恨逐漸淡去。
只是其他人都有些驚訝,強行催動內力是習武之人的大忌,連日來空名強得恐怖卻是靠這種不要命的辦法,他的仇恨真的濃郁到連一身修為都不顧的地步了嗎?
「好好休息!」
許平點了點頭,叮囑道:「該用的藥不能省,這裡湊不到的,直接到內務府去拿,哪怕是貢品,該用就用。無論如何都要把空名的內傷治好,我可不想失去這麼一個驍勇的大將。」
「謝主子!」
空名眼裡儘是感動,神情卻是有點疲累。大仇得報後,他感覺整個人都有些空虛,這會兒還有一點茫然。
宰殺了數十隻牛,美味的肉香飄散開來,讓所有士兵精神為之一振。
如此豐富的伙食,在艱難的時刻難得一見,有的士兵管不了鍋裡的牛肉還沒熟透,立刻夾到嘴裡開心地吃了起來。
將領們全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口冒著濃煙的大鐵鍋,鍋裡的牛肉不斷翻煮。
雖說許平已經下令他們可以小喝一點,但這時除了空名之外,其他人都是滴酒不沾。誰都明白今天的重要性,不想讓杯中之物亂了自己的神智。
許平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天機五營殺進營帳裡和周雲飛的大軍拚命,一邊喝著小酒。
雖然他表面上悠閒自得,但心裡卻是不斷做著各種算計,輕鬆的模樣也是為了緩解手下這些新兵的緊張而已。
南坡之下已經打成一團亂麻,天機五營的人馬含恨殺到時,周雲飛也趕忙擺出迎戰的陣勢。
五營將軍王忠君更是一馬當前,怒吼著衝在最前邊,手裡的長斧橫劈豎砍,立刻斬殺不少的敵人。
「周雲飛!」
千軍萬馬瞬間殺成一片,王忠君在人海中一眼就看到周雲飛,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由分說殺了過去,滿是怒火地要將他斬於馬下,「手下敗將也敢來丟人……」
周雲飛一看也是火燒三丈,昨天還把天機五營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現在自己大軍死傷那麼多,卻被他們趁火打劫,滿心怨氣自然也需要找個發洩的地方。
「哇,他倆有仇呀!」
陳奇一邊喝著牛肉湯,一邊用望遠鏡看著山下的混戰,當看到兩位大將眼紅地殺到一起時,更是興奮不已。
「我猜是殺父之仇!」
孫正農這時忍不住開起玩笑。
「應該是奪妻之恨吧!」
劉士山笑得那叫一個下流呀。
空名也慢慢恢復以往耿直單純的模樣,好奇地拿起望遠鏡,看著兩位大將的拚殺,一邊大口啃著牛肉一邊納悶說:「應該不是吧,他倆又沒那麼熟!」
「那你怎麼看呀?」
許平有心想逗逗他。雖說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怒佛讓人喜愛,但這會兒憨厚耿直的空名也是不錯,這一根筋的驢總是有著和正常人不一樣的想法。
「看他們倆那麼大的仇,難道是因愛生恨?」
空名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
「噗!」
平地一聲雷呀,九天神雷呀。
許平一口酒頓時噴出去,其他人也是被刺激得該噴的噴、該咳嗽的咳嗽。這禿驢不聲不響的,卻語出驚人,這基情四射的思想也太危險了吧!
「靠!」
所有人都忍不住鄙視他,只有空名滿面無辜,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什麼。
全營人馬,兩萬多人的圍觀呀。儘管士兵被勒令不能飲酒,但看著這場大戲吃飯倒也是不錯。
最高點的這幫人也放下連日來的緊張,一邊看,一邊開起玩笑。和山下嚴肅的廝殺相比,山上的氣氛倒像是舉行宴會。
全營上下的氣氛空前輕鬆,許平頓時欣慰地笑了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連日來的征戰已經讓這些新兵蛋子有些緊張過頭,甚至有點敏感了,真不知道強壓之下,他們的精神還能承受多久。
因此許平刻意製造輕鬆的氛圍,緩解他們的壓力,不然的話,真怕他們不是憋成神經病,就是憋成同性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