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 第二章 初遇攬月

  「你看看,我不是都幫你找了個侍妾嗎?雖說不吉利,不過也好歹是正經人家的女子,不是比那麼些狐狸精好些嗎?」

  說話同時,她又狠狠瞪了長相狐媚的女子一眼。

  拿一個叫化子般的女人跟青樓女子比?所謂良家婦女又有幾個像她們一樣解人風情?圍觀男人不少都搗著嘴嗤嗤地笑。不滿這樣的對待,青樓女子也顧不得她而對楊存暗送秋波,同時舒展柳腰,猛然挺起那對傲人的胸脯,惹得好色的男人們直流口水。

  不用多說,只以實力證明說得便是她這般作為。同樣是看,楊存卻帶上審視。

  嗯,那胸圍不錯是不錯,但是眼尖的他還是發現女子在胸前柔軟下圍上束帶,那是對胸部下垂的補救之法。

  被太多男人玩弄過的東西具體揉捏起來,也未必就有看起來那樣銷魂。只是一眼,楊存就沒了興致,也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自己怎麼就那麼無聊?有工夫在這裡看戲,還不如回去養養精神。

  搖了搖頭,楊存想著正要舉步離開,就見一件不明物體直接往自己的門面襲來,當下冷了眉眼,站著一動也不動。

  「什麼?」

  人圈子中被數落的男人臉色變了一下。再怎麼說他畢竟是個男人,被一個女人當街指著謾罵成何體統?若是在家裡也就由著她,光天化日之下被如此奚落,他頓時惱怒不堪。面子他還要,看見自家女人將渾身髒兮兮的女子往自己懷裡帶,不由得也惱怒了,順勢狠狠一推,出言譏諷:「幫我納妾?你說得好聽。找一個賣身葬父的女人幫我暖床,你當我是什麼?」

  男子大力一推,那名嬌弱的女子立刻倒地,被這樣赤裸裸地出言諷刺鄙視也不敢說什麼,只能掩住臉無聲啜泣著。

  「李家掌櫃,我看你還是回家去吧。」

  「就是就是,別讓你家娘子憂心啊。」

  「誰說不是?為個婊子丟了飯吃可不行啊……」

  對於圈子裡的變故,男人們連憐惜的目光都懶得施捨給其貌不揚、一身邋遢的女子,只圍著那名被稱為李掌櫃的男人打趣。聽著像是關切的話語,然而其中所暗藏的譏諷卻不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所能忍受。

  那名男人果然怒了。額角間跳動的青筋證明他已經被惹火。他指著潑婦門面就破口大罵:「這個乞丐你要是看得順眼,就送給你哥哥暖床去。今兒個這間樓院我進定了,你要是再敢多廢話一句,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一向溫順的夫君突如其來的謾罵讓女子傻了眼,當反應過來正要罵回去的時候,便聽到人群裡一陣驚呼。

  「啊……小心……」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雖是尖叫卻也委婉動聽,那樣的呼喊別有一番風情在裡頭。眾人順著呼聲抬頭,望見熱鬧花苑的二樓望台處,多了一名眉眼婉轉、面覆輕紗的女子。

  「那是這間醉生苑的招牌攬月姑娘……」

  立刻有人點出那名女子的名諱,頓時人群裡開始議論紛紛。

  「攬月姑娘接客要求極苛,凡是看不上眼的一律不見,沒想到在下有幸一睹芳顏,實乃幸哉……」

  聞聲知人,這定是一名酸味十足的書生了。什麼看不看得上眼,鬼都知道這窮酸書生是沒錢逛青樓。

  「哼,不過就是一個婊子,裝什麼清高?待爺上去好好調教調教,整治整治這個妖精。」

  態度囂張、暴發戶嘴臉十足的的彪形大漢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人,若是那招牌美人落到他手上……

  嘖嘖嘖嘖,有人忍不住要搖頭惋惜了。

  世人都將目光定在美人身上,美人眼光卻獨獨守在一處。別人沒有注意到向著楊存飛去的乃是一隻精緻的繡花鞋,然而在距離他的臉不過一臂之遙處,從暗處射出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以相當準確的角度扎進繡花鞋,然後激射而出,穩穩地被一名中年漢子接在手中。繡花鞋隨即裂成碎片,殘帛翻飛。

  薄紗蓋住的容顏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唯有眼底湧動的光線出賣她心中的異樣。

  混在人群中親手毀掉繡花鞋的時敬天冷冷看著樓上突然出現的女人,提高警覺。

  自古醫武不分家,時敬天雖然是學醫出身,不過為了強身健體,還是從老丈人那學了不少功夫,雖然比不上一般的武林高手,但對付這點小事還是沒有半點問題。

  在整個過程中,楊存臉色不曾有半分變化,嘴角噙著輕薄的笑,目不轉睛與美人對視,直到她的人影消失,楊存的腳依舊紋風不動。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過片刻的工夫,那名女子又出現在大門口,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人人爭先巴結,期望能獲得她的垂青,攬月目不斜視,朝楊存款款走來。

  桃紅色的百褶裙上繡出細細的花朵,淡雅又不失奢華。一雙美目顧盼生輝,微微一個流轉便能奪取男人的呼吸,當然這些人當中並不包括楊存。

  也並不是說楊存不是男人,只是敏銳如他,總覺得事有蹊蹺。

  搖曳生姿,一步一行間暗香湧動,肆無忌憚竄入楊存的鼻腔,他嗅到了一股艷麗的氣味。這女子年紀不大,但是卻有成熟女人特有的嫵媚。要是在床上玩弄起來,定會有特別的情趣,只是他暫時真的沒有這個慾望。

  行至距離楊存一臂之遙,也就是繡花鞋破碎之處,女子停下腳步。楊存也到此時才發現她的一隻腳居然不曾穿鞋,只裹著襪子便過來了。

  有趣,真是有趣。這個女人或許比他想像中還來得有趣。楊存在心中暗笑,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濃。

  「奴家適才不慎將掉落鞋子,驚動大爺,還請這位大爺恕罪。」

  攬月盈盈屈膝下拜,美目中自是柔情萬千,一開口便如同天籟之音,令人骨頭都要酥了。她穿的是一件開領裙裝,白晰誘人的鎖骨暴露在空氣裡,因為下蹲的動作,胸前春光彷彿帶著無盡的誘惑,卻偏偏又讓人什麼都窺不見。

  半遮半掩,那才是勾引人的最高境界。那看似性感無比的一片白晰,卻連條事業線都看不出,這妞打扮得好啊,既能吸引人又不會吃虧,不錯。

  這個女人是個妖精,對楊存這樣熱血沸騰的年齡來說,這樣的誘惑無疑最為致命,真想就這麼不顧一切將這個女人拉回客棧,扒光了好好疼惜一番。小腹處有燥熱蠢蠢欲動,在攬月看似無意的誘惑下,楊存只覺得血液流通的速度有點加央。

  美人固然惹人心動,但若是冒著賠上性命的危險未免有些得不償失。這裡離她一開始出現的地方距離不是很遠,但也不是短到一個柔弱的女子就能將一隻繡花鞋順利砸過來,所以攬月肯定會功夫,而且還是專門衝著自己來。

  這一點從看見她的那一刻,楊存就已經有肯定的答案。那她是誰派來的?定王?榮王?還是……不自覺地想起蕭九的話,楊存頓時心中一寒……

  心思百轉千回,臉上卻依舊是怡然自得的模樣,不像往日裡的好色,自律得一片清明。「姑娘客氣了,無礙。」

  垂首應承著,在轉身瞬間,他果然看到攬月眼中的失望。

  並不濃,只有輕微的一點,轉瞬即逝,像是從來不曾出現過。

  美人自是人人愛,甘做花下風流之鬼的也大有人在,但那並不是他楊存。女人,他不缺,安家姐妹的小巧可愛、高憐心的溫柔嫵媚,哪位不是人間至樂?而這一朵說不定就是帶著毒刺,被扎一下甚至會要命的玫瑰,還是留給別人好了,楊某還沒好色到那種地步。

  楊存剛走出幾步,又聽聞那天籟之音再次傳來:「爺請留步。」

  「嗯?姑娘還有事?」

  楊存回頭,唇角掛笑。不瞭解他的人一定會以為他就像他臉上的表情一樣是個謙恭的君子吧?

  「爺雖不怪罪,但奴家心中卻過意不去。若是爺不嫌棄,改日奴家備酒向爺主帽。「此言一出,立刻換來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若是被砸一下就能換來佳人的垂青,為何那鞋不長眼睛往自己這邊飛?圍觀的男人頓時沸騰了,盯著楊存的眼神也帶著一些怨恨與羨慕。空氣裡一時酸味十足。

  「好。」

  淡淡應了一句,楊存離開。回首的瞬間,臉上和藹的笑容凝固。楊存連自己的身份沒提過半句,甚至姓啥名誰也沒說過。

  但是,這個攬月必定會尋到自己,這一點楊存心裡有數。

  一場捉姦在床的鬧劇因為勾欄院招牌攬月的出現而不了了之,巧合的就像是為了讓楊存等到欖月的出場而刻意安排的一般。楊存也瀨得計較,繼續散他的步。

  繁鬧的大街上人頭攢動,不時有撐著花紙傘的大姑娘、小媳婦經過。這煙雨江南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楊存只當是欣賞,也沒有生出褻瀆的心思。畢竟說是美女,頂多是質量上比較好而已,像高憐心那種人間極品,又哪會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當然,這也與一直掩藏在人群中一路跟著他的人不無關係。

  跟蹤監視?又來這一套?楊存玩味一笑。這座杭州城他初來乍到,值得為他如此大動手筆的大概也就是三好青年趙沁雲了吧。宴無好宴,今晚這出說不定真的成了鴻門宴。猜不透定王世子的意思,想著或許可以藉機探探他的口風,推敲一下關於藥屍含毒的事。龍池那個愛惹是生非的性子也不知道在劉奶奶那裡能安分幾天?

  想起劉奶奶,就不可避免會想到高憐心,楊存忍不住心中一暖,想著嘴邊也就溢出一抹笑意。是否應該買點東西給她?女人嘛,總是得哄一下。看到旁邊一家金玉店舖,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楊存正想抬步入內,眼神隨意一掃,還是停了下來。

  在距店舖台階幾步之遙的地方跪著一名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女子,頭戴一朵白絹花,偏偏還插了一根稻草。她微低著頭,臉上滿是污垢,著實看不出具體的長相。

  頭插稻草只代表一個意思,就是賣身。那白絹花是……

  吸引楊存目光的絕對不是憐憫,那東西對本來就不善良的他來說是多餘的。

  對美人說不定可能還有一點,對女乞嘛……有那個閒時間他也沒那分閒心。他只覺得這個跪著的女子有幾分面熟,忽然想起這正是之前那場鬧劇中潑婦口中為夫君買來做妾室、賣身葬父的女子。

  她不是已經被買走,怎麼又在這裡賣身?本來不欲理睬,哪知恰逢那女子抬眼與他對上,淚眼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是無奈和辛酸,一時觸動楊存心底的柔軟。

  這女子雖外形確實不怎樣,倒長了一雙好眼,楊存暗道。他還是走了過去。

  見楊存行來,女子趕緊規規矩矩磕頭,臉上帶著淚痕哽著聲說:「爺,您買了奴家吧……」

  「嗯?不是已經有人買下你了?」

  楊存眉眼一挑,小心翼翼觀察著她,這女子身上沒什麼內力,真如臉上一般柔弱。

  像是想起之前的事,女子忽然紅了眼眶,兩行清淚就順著臉頰滑落,拿起袖子輕點擦拭,照實答道:「回爺的話,那家的爺嫌棄奴家晦氣,又退了回來。」

  望著面容文雅的楊存,女人大著膽子就抱住楊存的腿哽咽著哀求道:「爺,求您了,奴家很能吃苦,什麼髒活累活也能做。家父還躺在廟裡,若是再不下葬,恐怕……恐怕……」

  楚楚可憐,雖算不上美人,但其柔弱之姿也能喚起人們心底的不忍。楊存眉眼閃爍,拿不定這會不會又是一個圈套?

  妓女不成就來乞女?幕後之人還真是用心,為他這般煞費苦心。他心中不屑,溢出一抹殘忍的笑,彎下腰去:「那爺買了你有甚好處?你可還是完璧之體?」

  不是楊存一定要往猥褻的地方想,而是他本來就是猥褻之人。

  話說得有些犀利,那名女子的臉果真慘白一片,垂下眉眼也不知想了些什麼,看起來很是糾結。她最後咬了下唇下定決心,不曾答話,直接捲起袖子直至臂膀處。

  一顆嬌艷欲滴的鮮紅守宮砂就出現在手臂內側,映襯著比臉上膚色不知道好上多少的臂上肌膚,在楊存的眼前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