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的情況也確實是比較複雜,那麼多的少數民族,有一些根本不聽朝廷的號令。張玉龍還能那麼囂張,就證明他肯定在當地經營的時間夠久,不然不可能會那麼明目張膽的去打壓一個當地的名門。
想起這事許平不禁有點頭疼,柳叔這時候走了進來,見主子一副煩惱的樣子,吩咐下人準備酒菜,到許平面前輕聲的說:「小王爺沒必要為了這樣的事傷神,程姑娘的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一個處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動盪。」
「你接著說。」
許平趕緊讓柳叔坐下後問道,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或許,貿然答應這樣的事確實是有點糊塗。
「現在的局勢已經開始有些不穩定了,明著看皇上似乎並沒有對那些地方官員採取清除的手段,但實際上罷免先前那些官員,已經將原本緊密的派系和他們的上下連接徹底打亂。你想想,如果沒有人在朝廷上護著張玉龍,他敢那麼明目張膽嗎?雖說是山高皇帝遠,可動程家這樣的名門,說不定會有什麼人上京告御狀,到時候一個不小心,龍顏大怒,丟的可就不只烏紗帽了。」
許平想了一會兒,現在新的權臣才頂上了四分之一動靜就這麼大了,張玉龍好歹也是一個封疆大吏,如果在朝堂上沒有比較強勢的人護著,那才是怪事呢!只是這個人到底會是誰?
許平謙虛的問:「說實在的我也在心裡衡量過。程凝雪雖然是個美人,但我也不會為了她去做出什麼不利己的蠢事。現在按您的意思,就是得先和他上邊的人溝通好以後才能動他?」
柳叔一臉讚許的模樣,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也用不著這樣,有時候一些事情是瞞不過這些老狐狸的耳目,只不過他們最聰明的地方,就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裝傻。張玉龍的後台就是紀中雲的長子,兵部侍郎紀龍。即使是把他給宰了,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畢竟紀龍如果不是靠著他老爹的威望,以他的地位也沒辦法能護得住張玉龍。最大的困難還在於張玉龍在雲南的勢力能不能穩穩的抓住。要知道,那可是一個民風凶悍的地方,要是起事,難免會給現在安定的局面造成一定的困擾。」
許平閉目想了想,緩緩地說道:「讓林偉帶人去雲南,一個月差不多就能趕到。天子登基,張玉龍身為雲南巡撫現在也應該在京城。你通知我老爹,讓他找個理由或者借口,把張玉龍留在京城兩個月。林偉在那調查潛伏,咱們慢慢的磨死他。」
柳叔讚許的看了許平一眼,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樣的做法是最穩妥的,在京城只要他稍微犯一點的錯,大可以快速的把人拿下,而紀龍也沒辦法袒護。
當柳叔準備退下時,許平挽留道:「柳叔你先別著急走,老爹已經示意我組建自己的御林軍了。你跟我說說現在軍隊的大概情況,養活的話又得需要多少銀子,雖然朝廷已經有俸祿給他們,但我要的不是那些只會吃飯的傢伙。」
柳叔沉思了一會兒,有些頭疼的說:「現在大軍的分佈比較散,除了各地的駐軍以外,鎮北王手裡掐著餓狼營的十萬大軍駐紮東北,南邊的是金吳將軍手裡的破軍營,不過他是您的外公,咱們就可以不必擔心。其他的軍營倒沒什麼可以多想的地方,京城除了皇上的六萬禁軍以外,離的近一些的就只有猛虎營和蟒蛇營兩個駐軍了。不過這裡的人都有點參差不齊,有的是為了吃皇糧找關係進來的,但也有不少是真正立有戰功被提拔來的。」
柳叔頓了頓,語氣帶試探的說:「不過我還是奉勸小王爺,先別想著組建御林軍,咱們的銀子還是有限的。再說,剛更換了朝臣,太子又組建新軍,對人心的穩定可能不太好。」
許平若有所思的喝了口酒後,擺了擺手說:「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叫張虎進來見我。刺客的事你最好給老爹通個信,那些活捉的盡量別傷害他們。」
柳叔應了一聲後退了下去,張虎也應聲走了進來,跪地後行了一禮:「末將張虎參見主子。」
這時候下人已將小菜和酒擺上了桌子,許平讓張虎起身後,有點無味的吃了起來,滿腦子都是複雜的朝政和幹掉那個張玉龍的辦法。揉了揉太陽穴後直截了當的問:「商部和天工部的事情本來就那麼亂,可惜你沒有林偉那麼不擇手段,不然去雲南的就是你了。現在手頭上沒什麼可用的人,你知道哪有人才嗎?」
張虎見主子一臉的疲勞,自責的說:「奴才無能,不能為主子分憂。」
許平大度的擺了擺手說:「起來吧,我也不是在責怪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我只是覺得手上可用之人太少了,才會有這樣的感慨。」
「其實現在讓少奶奶出去奔波,就已經覺得自己有點沒用了。柳叔也掌管著許多的事情,現在主子周圍確實沒多少可用的人,張虎愚鈍沒辦法幫上忙,真該死。」
張虎說話的時候那一臉的深痛,就差想抹脖子自殺了。
「我沒有怪你,只是問一下而已。」
許平情緒有點低落的喝了口酒,示意他安心。張虎什麼都好,就是腦子有點直,打架行,辦事的話還真就不怎麼樣。
張虎小心翼翼地說:「其實我早就想說了,怕您不高興而已。如果對外說太子府招收幕僚的話,肯定很多人擠破頭想進來的。雖然可能招不到那些有學問的賢士,但可用的人肯定不少。」
許平頓時腦子一亮,這是個好辦法啊!招那些迂腐的老東西幹什麼,老子要的就是陰險毒辣的小人,只要別讓那些心裡有鬼的人混進來就好了。
許平高興的讓張虎趕緊去傳消息,心情一好覺得酒下了肚子都是甜的,煩了一天的問題沒想到居然能這樣解決。自己或許是小心謹慎得有些過頭了。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這一個月許平過得特別忙,趙鈴也是頻繁的奔波在天工部的籌建上,忙得都瘦了一圈。生活跟許平原本的想法稍微脫離了軌跡,趙鈴現在已經越來越成熟了,不過一天到晚卻是忙於奔波,有時候晚上許平想好好疼愛她,看她累成那樣也下不了手。
程凝雪每天都坐在屋裡發呆,時而掉淚,時而唉聲歎氣,讓許平不好意思過去吃她的豆腐。看美人越來越憔悴,許平趕緊讓張虎派了人去接未來岳母,讓她們聚在一起,要不然光看她那副淒涼的模樣就夠讓人難受的。
林偉也已經到達了雲南,開始著手聯繫一些地方勢力。
一個月前,太子府傳出招募有才之士的消息。很多不得志的書生和連連落榜的考生頓時精神一振,紛紛打點了行李往京城趕,要知道,如果進了太子府,那就等於半隻腳踏進了朝堂。而且要是成了太子眼前的紅人那比當了小官還有權勢,因此不管心術正不正的都打算來試一下。
哪一個皇帝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樣的好機會當然沒人願意放過,柳叔清點名單,居然有一千多人參加應聘。因拿不定主意到底主子要的是什麼樣的人,只好安排進行篩選。
地點定在了張慶和旗下的安福茶館,三層木製小樓,典雅而又寬敞。底下二層剛好可以擠的下那些來應聘的傢伙。此時許平正悠然的坐在三樓的桌子旁品著茶點,今天可是輕裝上陣,身邊只帶了張虎和府裡幾個帳房先生。
本來想叫趙鈴一起來散散心的,但那丫頭忙得不可開交,看得許平都有點心疼。原本張慶和是希望能上來伺候,但這時候許平可不想有人打擾自己,看在這老傢伙在商部的組建上也算盡心盡力,只好答應一會兒再召見他。
底下二層都是一片靜默,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當那個第一個被宰的出頭鳥,紛紛用掃視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對手,各懷心事的說著那些什麼「久仰久仰」、「哪裡哪裡」這類的廢話,眼角都在瞄著通往三樓的樓梯。這時候許平終於下了第一個考題,店小二捧著一張紙下來後,遞給了張慶和。
張慶和的樣子看起來大概四十多歲,虎目鷹眉,身材並沒有一般有錢人的那種肥胖,相反卻是幹勁挺拔,再配上一百八十公分的個頭,顯得有點氣勢凌人。說是商人,但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武將。
張慶和一臉恭敬的接過紙,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打開,看到這些讀書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心裡一陣得意。明朝商人再有錢,地位卻低得嚇人,連好衣服都不能穿。這時候身上也只是一件普通的粗布麻衣,正了正嗓子後有力的喊起來:「太子第一題,何為天朝上國之依仗。」
這考題一出,馬上大家就都炸開了鍋,一般當太子的都是盡量迴避著這種敏感的話題,以免有篡位之嫌。雖然現在皇位沒什麼競爭,但沒想到當今太子的第一題就像炸彈般直接,讓眾人反應不過來。
震驚過後紛紛拿起紙筆填下了自己的答案,一個個搖頭晃腦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腦漿拿出來塗抹上去。半晌過後,店小二才慢悠悠的從各人手裡收回答案。
張虎對於這個題目也有點不解,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許平,不由得輕聲問道:「主子,向讀書人問這種問題不是正中他們下懷嗎?誰沒有讀過論語之類的,答起來肯定行雲流水一樣的簡單。」
許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邊嗑瓜子邊說:「如果真的是按照論語之類的死書來回答的話,那這人也算是廢了。你又不是沒看過朝廷上那些老傢伙邊哭喊邊尋死覓活的德性,讀書讀到這份上和白癡有什麼區別。這樣的人員是浪費了國家的大米和錢糧,扔河裡餵魚就算是最好的出路了。吩咐下去,凡是借助典故書籍答題者一率不取。」
張虎腦子也有點轉不過彎,但也不敢多問,應下後轉身和下人一起看起了那些答卷。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一份輕鬆的活,打架殺人的順手就來,現在看這些酸的要命的文章那比挨一頓揍還慘。一份份迂腐的文章被隨手丟到了地上。
他們一個個都是一副嚴陣以待的嚴肅,許平倒是沒有什麼著急的情緒,這篩選估計得好一會兒才能完成,只要挑得出好的人,不在意這一天的時間。
突然帳房先生看著一份答案,臉色一變,一副鄙夷的樣子,搖了搖頭說:「傷風敗俗,有違聖人之道,此人不當與取。」
許平馬上立起了耳朵,一聽居然有人能在這樣的問題上弄出傷風敗俗的答案,馬上感興趣的說:「念!」
帳房先生也不管違背,只好帶點鄙視的捧著紙念了起來:「何為天朝上國之依仗?答此題前應先知何為天朝上國。此尊號不過乃華夏族人自娛自樂之玩物也,君須知民強需民富,國強需國武,縱觀前朝舊史,國不強則有外敵入侵屠戮,國強卻無開疆闊土之心,甚憾。兵強馬壯才是實際,侃侃而談卻是空虛。故學生認為國強之依仗乃武力,乃金戈鐵馬,而非道德懷柔。市井學子劉士山。」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打擊著所有人的傳統觀念,和千百年來受人尊敬的孔孟之道。帳房先生一念完,所有人都震驚的停下了手裡的工作,臉上儘是驚靜的表情。
或許這些話在其他人聽來都有點震驚,甚至會覺得這人是瘋子,但許平心裡立刻就瞭解,這人肯定是個不拘於常理的實幹派。他語氣高興的吩咐:「把這個傢伙叫上來,別告訴他什麼事,讓他在這幫你們看卷子就行了。」
「是……」
店小二猛地回過神來慌忙應道。
店小二沒一會兒就領著一個身上穿著補丁布衣的中年男子走了上來,有點散亂的髮髻,臉上的鬍渣讓他看起來精神不振的樣子,整個人顯得寒酸落魄。許平隔著屏風打量了一會兒,這個劉士山雖然看起來十分落魄,但眼睛裡卻透露著一種不甘心和野心。這樣的人用好了是一把刀,用不好的話可能還會傷了自己。
劉士山有點緊張,但也只是向眾人鞠了一躬:「學生劉士山拜見各位。」
說完也不理其他人的眼光,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不客氣的一邊喝著茶水,一邊閱讀那些答卷,卻不知道隔著屏風的單間裡,許平正感興趣的看著他。
或許他是不知道當今太子在這,要不然光這傲慢的行為就足夠他受了。張虎剛想發怒的時候,見許平悄悄地擺了擺手,只好克制住怒氣繼續看著試卷。
劉士山一邊慢悠悠的看著題卷,一邊想著:傳說這位未來的主子一向是個不拘於常理而又武功高強的人,沒想到選拔手下居然會直接把那些搖頭晃腦的呆書生都直接過濾掉,從古到今,這樣獨斷獨行的人不是成就一番霸業就是國破家亡,不知道他會屬於哪一種?心裡隱隱有些期待未來的日子是不是會過得有趣。
張虎這時候拿了份答卷,皺了皺眉頭,起身走到屏風前有點拘束的說:「主子,又有一份標新立異的答卷,其言語之歹毒可謂不下於蛇蠍。您要看一下嗎?」
張士山這才知道太子一直就在自己的身後,嚇得趕緊一個轉身就跪了下來,低頭不敢言語。
許平一聽打起了精神,文人雅士哪一個不是標榜自己道德高尚之輩,居然還能有個歹毒之人,確實有趣,微笑著說:「是嘛,我倒要看看怎麼個歹毒法,念吧!」
張虎將紙攤開後緩緩念道:「天朝,何物?上國,何物?自古以來,改朝換代國破家亡,外邦入侵,蠻人擄掠者,何朝非自稱上國?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有幾位帝王能逃過名利的誘惑。亡國之君何其多,胸懷道德國門破。國破時將軍之敗是為遺臭萬年,酸腐之言卻是留芳百世。道德,胸懷如撫面之風輕輕而過不需當真,甚於欺君誤國。為國為民當不擇手段只求結果。自古兵強馬壯萬國朝,兵弱將軟如豬狗。何為天朝上國之依仗?老傢伙認為乃無毒不丈夫。」
跪在地上的劉士山聽完眼前一亮,隱隱有點找到知己的感覺,不過卻對於這位比自己還敢直言的兄弟感到了一陣擔心。
其他人聽完臉色慘白,這樣的答案簡直就是悖逆,甚至可以說隱隱有攻擊皇室的感覺。就憑這些話就足夠將他滿門抄斬,誰那麼不要命,居然敢有這想法?
許平聽完也有點皺起了眉頭,寫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傢伙,難道就不怕自己一怒把他砍了嗎?讀書可以讀出這樣的腦子倒也是另類,想了想後吩咐:「張虎,把這卷子燒了再把人給我帶上來。」
張虎應了一聲,轉身燒掉了紙張往樓下走去,沒一會兒就帶著一個老頭子上來。許平一看來人的相貌也皺起了眉頭,說是一個學子不如說是一個老乞丐,身上的布衣滿是破洞,有的還打著補丁。頭髮散髮根本就沒有疏理,又乾又黑的臉上額骨突出,面上還有一些泥巴和雜草。唯讓人覺得他不凡的地方只有那一雙陰毒的眼睛,其餘看起來像是快進棺材一樣。
隨張虎來到屏風前,他腿有點發軟的跪了下去,聲音顫抖的說道:「孫正農參見太子殿下。」
跪在旁邊的劉士山看見來人的模樣也是有點失望。
許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聲音帶著怒氣喝道:「你這個大膽的傢伙,居然敢炮擊朝廷,議論皇室。你有多少個腦袋可以砍?」
孫正農被許平的大喝嚇了一跳,眼珠子轉了轉後一臉痛苦的說道:「老傢伙不為所寫文章辯解,只求太子能給老傢伙暢所欲言的機會,過後即使把這條老命丟了也行。」
「既然這樣,那就起身說吧!看你的嘴能不能保住你的命。」
許平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道。
孫正農有點遲緩的起了身,正色後像換了個人一樣,臉上儘是自信的說道:「老頭所寫乃心裡的看法,天朝上國是什麼?每一個朝代的皇帝大臣哪一個不是標榜著這個稱號,洋洋得意的在京城當傻子。當那些所謂的附屬小國有災有難時,就算是窮得當褲子,也會假裝一下大胸懷,不顧自己國內的百姓餓死,大方的給他們糧食、銀子。但是反過來當朝廷已經有點搖搖欲墜的時候,哪一次不是這些傢伙來趁火打劫,背後動刀?」
除了許平以外,其他人聽後都思考起來,孫正農有點得意的繼續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果說在國強的時候不把他們打老實了,那等到衰弱的時候,圍著的可就不是一群忠心耿耿的狗,而是一群虎視眈眈的狼。這些傢伙沒有一個會希望朝廷過好日子。我認為那些所謂的禮儀道德,總是在約束著朝廷的手腳,更可惡的就是死讀書,腦子轉不過來,以正直自居的所謂大學士之類的老頑固,動不動就以死相諫,其實這樣是在把百姓的命搭進去。朝廷需要的是能辦事而不是只會動嘴的人。」
許平已經有點心動了,這傢伙的觀點放在現在絕對是驚世駭俗,卻偏偏把歷朝歷代最大的弊病指了出來。想了想後輕聲的說:「孫正農,本太子把腦袋暫時先放在你的脖子上,不過今日之語不可再說。張虎,宣第二道題: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是……」
張虎也是一臉的沉思,應了聲後有點心不在焉的走了下去。
孫正農見自己的理論沒遭到反對,高興的差點爆血管,這一次來,抱的是即使腦袋被砍也要堅持的決心。這下可好了,命保住又有份好差事,真該回家還願。
張虎到樓下宣讀了第二道題,這一次的題目倒是沒那麼嚇人,有的人低頭思考,有的下筆如飛。
許平吩咐劉士山和孫正農也一起審查答卷,幾個帳房現在只負責把那些之乎者也的去掉就行了,按他們的眼光應該挑出來的是能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