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誘 第六卷 第一章 中國的林雪峰

  杭州。

  這是暴風雨就要來臨的夏天傍晚。

  陰濕、灰暗的烏雲,像夢魘一樣地緊緊壓在這座美麗的花園城市上空,鬱悶的空氣使人喘不過氣來,煩躁的情緒在鹹濕的空氣中緩慢地飄浮,就像是巨大的黑色畫筆,在濃墨重彩地渲染和塗抹著。

  天是低矮的,地是灰暗的,人是抑鬱的。

  杭州市的東郊,河裡區景迎大道的盡頭,落地式的鋼門,圈出一大片靠錢塘江的沿江空地,它是剛剛成立的、杭州市新引進的外資項目納爾遜國際財團的中國分部。

  這裡坐落著一紅一白兩幢大樓,人們通常將紅色的大樓稱作「紅樓」而白色的大樓則稱作「銀樓」從外面看上去,銀樓散發著銀白色的平靜光芒,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的樣子;紅樓則在黃昏的暮色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燈光,有著說不出的詭秘感覺。

  如泣如訴的纏綿旋律從紅樓中傳來,似乎是在掙扎、抗爭,想要撕破、穿透那被俗世陰霾所死死籠罩著的滾滾紅塵,呼吸自由和清新的空氣。

  位於紅樓第七層的寬大而豪華的總經理室中,中國分部的總經理林月峰正坐在辦公室前,打開一台IBM 筆記本電腦,流覽一份經過加密的電子郵件。

  公司的董事長名義上是林月良,一位香港人,也是林雪峰在美國納爾遜任職的伯父,但是實際上,據說這個國際財團操縱在一位神秘的年輕美國寡婦手中。

  一直以來,都有傳言說,目下的林氏家族,就是隨著國民黨退守台灣,而遷居香港的青幫幫主杜月笙的後人。

  想當年,杜月笙出道上海灘闖蕩,多虧當時的青幫大佬、「流氓大亨」黃金榮大老婆林桂生的提攜,才慢慢飛黃騰達起來,最後成為翻雲覆雨、炙手可熱、前無古人的「舊中國教父」雖然,黃金榮只是個「空子」(也就是他從未拜過青幫的老頭子、更沒有開過香堂)他卻憑著勢大力大而自稱為「天字輩」的青幫老大。

  靠著黃夫人桂生姐的提拔,杜月笙終於成為上海灘的一代梟雄。

  杜月笙發跡以後,黃金榮為討得一名年輕貌美的女戲子露蘭春的歡心,居然斬斷夫妻結髮之情,趕走了自己的原配夫人,而走投無路的林桂生因為有大恩於杜月笙,自然一直被他收留、悉心照顧。但是,出逃的時候,林佳生卻沒有和他一起遷往香港。

  林桂生被黃金榮休棄後,所出的子女雖然都以「林」字冠姓,但近旁的人,卻都認為他們實際上是杜月笙的私生子女。無論這些傳言真假,但是,林氏家族對中國大陸江湖幫派的影響,確實是不可否認的。

  林雪峰就是目前尚健在的林氏家族宗親中第二輩子弟中的佼佼者。他曾經就讀於上海大學,國際貿易專業的碩士研究生畢業,有文化,又有社會歷練,所以很受林月良的賞識。

  但是,林雪峰能爬上納爾遜國際財團中國分部總經理的位置,除了林月良的親手栽培和提拔以外,還要靠他的出色表現。這其中起了決定性作用、讓林雪峰登上權力寶座的,還要數英國人詹寧森。羅賓遜。

  事情的起源要追溯到三年前,詹寧森。羅賓遜在中國大陸遊玩的時候遇到的一樁珠寶、古董失竊案。

  羅賓遜在大陸談判完一樁生意以後,因為事情進展特別順利,所以,聽了一個老朋友的建議,僱傭了幾名珠寶古董方面的行家,在中國的農村廉價地收買了六大皮箱、價值連城的珠寶、古玩。

  他這一趟中國之旅,斬獲頗多,於是,心情特別愜意,在回程的時候,想要破例在上海多停留幾天,品嚐一下美麗中國女人的可口滋味。

  上海這個花花世界,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有錢人的天堂,只要有錢,山珍海味、名酒美人,應有盡有。他以前曾經因為公事在這裡住過一個月,最令他難忘的是那些美女,要多少有多少,儀態萬方,風情萬種,只要有錢,一晚上換十來個,哪怕處女都有,永遠有新鮮的感覺。當時,他就想,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到上海來再次享受享受。

  誰知道,這一次重新來上海,並不像他想像和記憶中那麼美好。

  他為了盡情享受歡樂,於是,和翻譯以及幾個漂亮的伴遊小姐先行前往上海,另外指派了四個保鏢押運著搜刮而來六大皮箱珠寶古玩乘坐游輪,準備在上海周轉後,悄悄通過海上走私集團,運往國外。但沒有想到路上,卻被上海的兩個女人給暗算了。

  那兩個女人是什麼時候上船的,四個保鏢都不清楚,但遊船開至長江口的時候,她們就出現了,這一點卻是千真萬確的。

  當時,這兩個漂亮的女人斜靠在艙門前說笑。

  「看他那肚皮,還想和我跳舞,我躬著腰也搭不到他的肩膀上啊,這怎麼跳?」

  「真小氣!請我們吃完法國牡蠣之後,還要我們自己掏錢付賬,還能算是個男人嗎,也太小氣了!」

  四個保鏢在艙內關著門,心不在焉地吸著香煙,似乎都沒有興趣聽女人之間的閒話。

  忽然,外面想起雜亂的聲音。

  「姊姊,快跑!」

  女人尖銳的叫聲。

  「跑,往哪裡跑!」

  男人粗戛的嗓音。

  「哧」的一聲,好像衣服被撕破的聲音。

  「流氓!」

  另外一個女人的驚叫聲。

  「老子一沒摸,二沒睡,流氓什麼了?」

  男人憤憤不平的聲音。

  接著,外面又響起了廝打聲,和粗重的喘息聲。

  終於,有一個年輕的保鏢忍不住了,「嘩啦」一聲,打開了艙門。

  「救命!」

  艙門剛一打開,從敞開的縫隙中,就有一個身上只穿著胸罩和三角內褲、雪白的身體幾乎全裸、披頭散髮的女人,耗子一般滑溜溜地鑽進艙門。

  接著,另外一個女人也衣衫不整、滿面淚痕地躲進船艙裡面。

  「正好,老子就在這個船艙裡面把你們都解決了!」

  說著,一隻長滿黑毛的大手推開了艙門,就探頭要走進來,追趕兩個女郎。

  其餘的三個保鏢這時候也坐不住了,他們向外仔細張望,這才看清楚,原來這是一個肚皮比京劇戲台上的豬八戒肚皮還大的胖大傢伙;粗短的脖子下面掛著一條豬尾巴一樣的紅色領帶,臉上的橫向差點兒要把一對小眼睛都給擠合縫。

  「讓我進去!」

  他用力一扳在裡面擋住艙門的一個保鏢,「她們拿了我的錢了。」

  那名身材壯碩的保鏢被他這麼一扳,居然站不住腳跟,差點一個趔超,摔倒在甲板上,不由得立刻吹鬍子、瞪起了眼睛。

  「眼睛不要瞪得像個牛卵子似的,當心老子把它們摳下來,當泡踩!」

  大罵聲中,他又看了一下周圍的其他三個保鏢,「統統給老子滾出去,我要在這裡好好幹幹這兩個不識抬舉的小婊子,讓她們兩個騷貨知道,老子手裡面的鈔票是專門用來塞她們的騷穴的。」

  保鏢們自然不肯示弱,於是,那個胖子喳喳呼呼地撲上前去,拉住一個保鏢用力往門外帶去,他的力氣雖然不小,但是,畢竟無法和這些技擊高手相提並論,被拽住的保鏢故意地身體踉蹌了一下,在胖子鬆懈心神的一剎那,一隻手閃電般動了起來,胖子連拳頭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就在肚子上重重地挨了一擊,立刻翻起白眼,兩手抱住肚子,吐著涎液蹲在地上。

  大概見這個大胖子不是好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侮辱女人,保鏢們也動了義憤,也不在乎痛打落水狗,這個時候,另外一個人也飛起一腳狠狠踹在胖子的肩膀上面,胖子「哎呀」大叫了一聲,像皮球一樣嘰哩咕嚕翻滾出了艙門外邊,門邊的那個保鏢跟著又是一腳,胖子換了個方向,從樓道上往船尾那頭滾去。

  當保鏢們重新回到船艙裡面的時候,那位身上只剩下胸罩和三角內褲的美麗女郎,已經披了一條床單在身上,但是,女人那豐滿的乳房和圓圓的肚臍眼還是時隱時現,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面,依然流露著驚恐的眼光。

  「太感謝你們了!」

  另一個女郎從隨身帶的提包裡面取出一小瓶高檔外國酒,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姊姊,壓壓驚吧!」

  「嚇死我了!」

  「你們來上點嗎?這可是正宗的法國貨。」

  保鏢們看了看,都搖了搖頭。

  「幾位先生,再麻煩你們來看著我姊姊,我去替她拿衣服來換。」

  女郎把酒瓶裝進提包,拉開艙門,剛跨出來,突然大叫起來,原來那個胖子又來了。

  保鏢們都衝到門口。

  那個胖子已經抓住了想往回跑的女郎就往另一頭跑去,保鏢們急忙追了下去。

  拐過一個彎,胖子不見了,而那個女人卻坐在地上哭,原來,她的長裙也被扯得破破爛爛,身上只有胸罩和三角內褲來遮蔽身體了。

  幾個保鏢義憤填膺,七嘴八舌地問道:「那個死胖子跑到哪兒去了?」

  「逮到他了,非揍扁他不可!」

  「往那頭跑去了。」

  女人伸著手指,指了一下。

  兩個保鏢順著她指的方向走過去看了看,卻沒有發現人,於是,只好馬上折了回來。

  四個保鏢圍著全身幾乎赤裸的女郎,問道:「這怎麼辦?」

  「我的破裙子還在這裡,我用它暫且遮身,去取衣服吧。」

  「要不要我們保護你?」

  年老的保鏢有些不放心地說道。

  「不用,我和姊姊的艙房就在前面,你們快回去,防止那傢伙再去找我姊姊的麻煩。」

  「對,快回去,防止意外。」

  一個保鏢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大家也似有所悟,但是,他們一時之間並沒有想到眼前被欺負的弱小女子會有什麼問題,於是,也沒有留下人監視著這女人,只顧心急火燎、一窩蜂似地紛紛往回跑去。

  推開艙門,大家都愣住了,那個胸罩女郎已經無影無蹤,地上扔著她的胸罩和三角內褲,那裝滿珠寶古玩的六隻大皮箱也連一個都找不著了。

  四個保鏢立刻慌亂起來,趕忙回頭再去看另外一個女人,甲板上同樣也只有女人花花綠綠的胸罩和三角內褲,這時候,幾個人才知道自己中了江湖人士的「仙人跳」此時,輪船汽笛長嗚起來,遊船已經駛進上海的吳淞口了,甲板上,很多旅客都湧了出來,正站在船舷處向岸上眺望……

  羅賓遜接到珍寶丟失的消息,立刻趕到上海市警察局。

  市警察局的刑偵科處長何楓林是他的老朋友,由於他的珠寶古玩是非法搜購而來的,所以,他不方便公開報案,只好請何楓林動用私人關係,出面幫他查找這些珠寶的下落。

  何楓林倒也爽快,沒有過份追究這些財物的確切來源,對他說:「三天後來聽信。」

  羅賓遜深知中國這塊土地上的奧妙,況且憑自己往日和何楓林打交道的經驗,所以,他相信只要何楓林出面,事情差不多都能解決。因此,他這三天以來一直休息得很好。

  只是他沒有仔細思考過,何楓林雖然可以呼風喚雨。但是,畢竟羅賓遜的這筆珠寶財富來路不正,何楓林根本不敢大強旗鼓地動用各方人馬,去查尋它們的下落。

  第四天一大早,何楓林就來到羅賓遜住宿的賓館。這是一個腿長得奇長的人,進門就說:「實在抱歉,羅賓遜先生,我實在無能,你的束西,我實在沒瓣法找到。」

  羅賓遜一屁股坐到地上,那筆珠寶古玩如果帶到英國,通過一些特殊的管道拋售出去的話,足足可以賺到千萬美元之巨啊。

  旁邊的人立刻上前,把他攙扶起來。雖然,羅賓遜在期貨交易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經常調動以億計、甚至十億計美元的天文數字資金,但那畢竟是屬於自己所隸屬的整個財團的,對於他自己而言,千萬美元可不是一筆可以讓他輕易放棄的小數目。

  「難道,難道……」

  羅賓遜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難道就這麼算了?」

  「唉,」

  何楓林長歎一口氣,道:「羅賓遜先生,我只不過是個刑偵處長而已,在上海市,並不是一切犯罪團伙我都可以瞭若指掌的,尤其是您的東西……

  總之,我也不方便興師動眾,很抱歉,我確實無能為力了。

  根據我的經驗,可以說,誰來,都沒有辦法。「滿懷希望的羅賓遜一下子陷入絕望中,但是,他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利益的,於是,他四處求援,最後,他想到了林月良,他撥通了林月良的電話。

  「沒有辦法?我這後半生就要蒙受如此的羞辱?」

  林月良踱了兩步,在電話那頭慢慢說,「去找林雪峰吧,他也許有辦法。」

  那時候,林雪峰已經隱隱是上海黑社會少壯派的領袖人物,他的名聲和實力已經遠遠超過同期的很多人。他經常炫耀自己無所不能,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因為,他憑藉著祖輩的餘蔭,已經在上海這個繁華之地,擁有了一套最為完備的統治網路和情報網絡,效率極高。

  當羅賓遜拿著自己的名片來到林雪峰的家中,心裡面懷疑忐忑。林月良的這個侄兒,他模模糊糊地有所耳聞,但他絕不相信他會有這麼大的影響、有這麼大的能耐。

  林雪峰看過羅賓遜的名片以後,立刻十分恭敬地把他請進客廳。

  羅賓遜落座以後,他仔細地看了一看坐在他對面這位年輕有為的年輕人。這個人非常斯文,突出的特點是有兩隻像蘑菇那樣支稜的耳朵。他的嘴唇在突起的牙齒外面繃得很緊,總是呈現出一副笑瞇瞇的模樣其實,這是一種假象,他即使發怒,也是這樣。這是一個相當陰險的人物,唯一使他看起來不太成熟的地方,在他的眼睛他的左眼皮會在不經意間垂下來,好似老在快速眨動著眼睛,很有一些挑逗的味道。

  羅賓遜實在摸不透,對面這個略有招風耳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有什麼能耐。

  林雪峰倒顯得很閒適。他簡單地問了問事情的經過,隨即叫來自己的一個打手,「打電話給顧嘉棠,叫他快點查一下。」

  接著,他又和羅賓遜閒聊了很長時間,巧妙地大致介紹了自己的學歷、特長等等,後來,吃完午飯以後,羅賓遜便告辭出來。

  羅賓遜臨走前,林雪峰很有把握地說:「羅賓遜先生請放心,只要東西一有著落,我立刻派人通知你。請放心,不會超過今天。」

  羅賓遜將信將疑地回到了自己住的賓館。

  事已至此,急也無用,只好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於是,他招來了一個漂亮的應召女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女人動人的肉體上面。

  過了一個多小時,羅賓遜雲收雨住,疲倦從腳底緩緩而來,他摟著女人白嫩的身體沉沉睡去。

  「羅賓遜先生住在這裡嗎?」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把羅賓遜嚇了一跳,他立刻收拾了一下,打開房門。

  「我是林雪峰先生的手下顧嘉棠。您的東西,我們幫你找回來了,請您過目。」

  說著,那人輕輕一擺手,後面進來三個大漢,每一個人都拎了兩隻大皮箱,放在了他的面前。

  羅賓遜激動地撫摸著皮箱,語無倫次地道:「是我的,正是我的。」

  「羅賓遜先生,請您打開看看,東西少了沒有?」

  羅賓遜一隻一隻地把六口箱子全部打開,裡面各種珍寶和古玩琳琅滿目地整齊擺放著,他一一清點過,全部都在。

  「不少!一個也不少!」

  「那好,羅賓遜先生繼續休息吧,我們告辭了。」

  「別、別走!我這裡有些美金,請你們當做車馬費吧。」

  「林先生交待過我們,絕對不能收羅賓遜先生的錢。」

  當天晚上,羅賓遜從珠寶、古玩中精選了一尊純金打造的佛像、一個金香爐、兩顆貓眼寶石、一串大珠來到林雪峰的住處。

  「林先生,這回幫了我的大忙,我非常感謝。這點小意思,還請笑納!」

  林雪峰看了看幾樣東西,連聲稱讚:「果然是好東西!但我們是自家人,何必這麼客氣?請您帶回去吧。」

  「哪裡哪裡,林先生請不要客氣。」

  「您帶回去吧,今天,我們就算交個朋友,以後有什麼事情,請儘管開口。」

  羅賓遜對林雪峰產生了極度的好感,尤其後來,林雪峰又幫助他把這些違法財富安全地轉移到國外,並熱心協助著,幫他把這些珠寶、古玩變賣掉,換做了花花綠綠的美金。羅賓遜一直想找機會回報林雪峰這個年輕人,於是,他在納爾遜國際財團中國分部成立的時候,力排眾議起用了林雪峰,並任命林月良做為名義上的董事長,總算完成了他的心願。

  只是詹寧森。羅賓遜從來沒有想到一點:胸罩女郎盜寶事件,從頭到尾都是林月良、林雪峰等人精心策劃的佈局,他們要吊的就是詹寧森。羅賓遜這條大魚。

  否則,雖然,林雪峰有著黑社會的背景,也同樣沒有可能那麼容易就擺平這件事情的……

  人非活在陰間也非活在陽間,而是活在無間,人生道即無間道。一言以蔽之,人生總有灰色地帶,但對錯卻分明。

  林雪峰歎了一口氣,如同彈奏鋼琴一般,熟練而敏捷地敲打著筆記型電腦的鍵盤,在液晶螢幕的對話方塊中輸入了十二位元密碼,電腦上的電子郵件被解密打開,赫然出現了在舊任上海市海關關長單國榮被殺後,內部認定的、尚未調任的新海關關長崔皓傑的個人檔案資料。郵件視窗的上方是一幅高解晰度的掃瞄照片,照片上的這位即將到任的海關關長,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的模樣,長的方面闊嘴,面色滋潤、目光內斂,顯得一副忠誠老實的樣子。

  林雪峰神情專注地看著檔案上的材料:「崔皓傑,男,一九五九年上六月出生,河南省鄭州市人,父母均為退休軍隊幹部。

  崔皓傑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姐,下有一弟,一九八五年,崔皓傑畢業於北京外貿學院,畢業分配後,在福建省廈門市海關工作,歷任普通科員、副科長、正科長、副處長、正處長等職位,一九九九年調任海南省海口市海關副關長,現內部擬定即將調任上海市海關關長一職,目前正在接收公費委派,修讀浙江大學外貿管理學博士課程。崔皓傑與現任上海市副市長藺中海是同鄉關係……「林雪峰仔細看完了崔皓傑的個人資料以後,仰身靠在舒適的真皮沙發上,閉目沉思起來。過了片刻,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撥通了桌上的電話:「喂,是李姐嗎?」

  電話中傳來一把甜蜜而婉轉的女人聲音:「林總經理,是我,有什麼吩咐呢?」

  電話中被林雪峰稱為李姐的這位女人,是納爾遜中國分部的副總經理李文倩,也是中國分部的董事會成員之一,與中國分部董事長林月良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雖然在名義上林雪峰是李文倩的上司,但是,他卻對李文倩非常的客氣。

  李文倩的經歷也很有些傳奇色彩,她跟著林月良干了將近十年,剛入道的時候,她才不過十七歲,什麼都不懂,只懂得林月良是個有本事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對她很好,給她買珠寶首飾、買昂貴時髦的衣服、還給她零花錢,並教她如何享受「性」的快樂,她曾經一心想嫁給這個比她大了二十多歲的男人,為他生孩子、做老婆一直到死。

  當她有一天發現林月良和另外的女人在自己的浴室裡面鬼混的時候,真的氣瘋了,她像發瘋了的母獅子一樣,把那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兒差一點打死。

  林月良一邊穿衣服,一邊若無其事地看著,他點燃一隻香煙慢慢地抽,然後看差不多了,才說:「行了,你快要打死她了。」

  李文倩這個時候才又重新意識到林月良的存在,她發了瘋似地撲向林月良,但剛剛沾到林月良的身體,自己就飛起來倒摔出去,她的頭重重地撞在牆壁上,當時就昏死過去了林月良是太極高手,雖然很少見他出手,但只要出手往往就會把對手打得骨斷筋折。這一回,林月良自然並沒有想要傷害自己的女人,他只是想要懲罰她一下。

  李文倩清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還在原地躺著,頭頂的血把頭髮也黏住了。

  二十歲的女孩子失聲痛哭了,一邊哭著、一邊想要著殺死林月良。

  她爬起身,到廚房拿了菜刀,走進臥室,她看見林月良躺在隔壁的床上悠閒地看著電視。林月良說:「把那東西放下來,不要幹傻事兒,你不想活了!」

  李文倩說:「殺了你,我也自殺。」

  林月良說:「如果你殺不了我呢?你還死不死呢?」

  李文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於是只好選擇不回答,她走到床邊,舉起菜刀,卻遲遲砍不下去,林月良不動聲色地看著李文倩的眼睛,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的寶貝,你的小腦袋瓜子裡面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沒有了我,你一天也別想活下去。「「我不想活了,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只是想嘗嘗新鮮,玩一個小姑娘而已。你是我最心愛的女人,我不會拋棄你的。」

  林月良很平靜地說。

  「放屁!這還叫做心愛?要是不心愛呢?」

  李文倩氣極反笑了。

  「就把你送給我的兄弟們,讓他們玩死你!」

  林月良伸手從李文倩手中拿過那把菜刀,又說:「你以為你自己了不起,是不是?我告訴你,比你強的女人數也數不清,我林月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為什麼不那麼幹,是因為我愛你。我只是偶爾才玩一下別的女人,你發什麼瘋呢?」

  李文倩真不知道該怎樣理解林月良的邏輯,明明和愛相互矛盾,但是,他卻講得實實在在、好像是那麼回事兒,「那我就原諒你這一回,以後不許你再勾搭別的女人。」

  林月良一把把李文倩拉到自己身上,說:「你還是不明白,是我原諒你,而不是你原諒我。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僕,千萬別弄得主僕顛倒。如果想不開,你可以走。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你可以自己開個買賣試一下,如果不行,你再回來,你看怎麼樣?」

  李文倩說:「那好,我自己出去幹,省得受這份氣。」

  林月良看著她的背影無聲地笑了,他有很多方法讓這個小女人回心轉意,李文倩怎麼可能跑得出自己的手掌心呢!

  李文倩自己發展了一個月,果然不出所料地乖乖重新回到了林月良的身邊。

  很簡單,李文倩發現自己失去了林月良的保護,馬上寸步難行,她的美容美發屋剛剛開業五天就讓一夥小流氓給砸了,重新開業幾天,又讓工商稅務以種種藉口給查封了。

  她打電話給林月良,林月良說自己不想惹麻煩,「你既然有本事,就全部自己擺平吧。」

  李文倩於是就賭了氣自己打點,但是小黑幫們非但沒有一個止同幫忙,反而紛紛上門找碴生事。李文倩終於知道了林月良的勢力有多麼龐大,既然已經跟了林月良,這一輩子就甭想走人了事,生是林月良的人,死也是林月良的鬼,除非林月良突然死了。

  李文倩終於不得不回頭找林月良的時候,林月良正摟著一個漂亮的女人親熱。

  手下的人帶著李文倩進來,林月良連看也不看,他的手只顧在女人的身上掏掏摸摸、拍拍打打,反倒那個女人臉上浮著僵硬的笑容。

  李文倩看看林月良,說:「哥,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原諒我吧。」

  林月良心裡面得意,臉上卻不露聲色,說:「你怎麼錯了?不是我錯了嗎?」

  李文倩走過去替林月良點了一隻香煙,說:「是我不懂事,以後我全聽你的。」

  一邊說,一邊拍拍漂亮女人的屁股,示意她讓開。

  林月良知道這個時候是徹底收服她的好時機,千萬心軟不得,於是,故意冷冷地道:「你把衣服脫了,一起玩吧。」

  李文倩二話不說就脫了衣服。

  從那以後,李文倩只有死心塌地跟著林月良闖天下,李文倩經歷了這次變故之後,一下子就像變了一個人,心狠手辣、毫不手軟,親手殺死過一個流氓頭目。

  這流氓頭子一直不服林月良,林月良軟的硬的都不能讓這傢伙改變態度。李文倩為了讓林月良對自己刮目相看,並沒有請示林月良就自作主張,她在林月良生日前夕,趁著這傢伙嫖妓的時候把他幹掉了。

  妓女是李文倩指派的,她在那個叫做「滾地龍」的流氓頭子服了安眠藥之後進了包房,用刀子把「滾地龍」的脖子切開,還割了「滾地龍」的生殖器。

  李文倩用紙把洗淨的生殖器包好,裝進一個首飾盒中,然後,她回到林月良的身邊時說:「送給你一件禮物。」

  林月良有些狐疑地打開,雖然有些吃驚,但他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打打殺殺,仍舊看不出臉上有什麼變化,他說:「我有一個就夠了。」

  李文倩笑著說:「這是」滾地龍「獻給你的生日禮物。」

  林月良立時心下恍然,說:「你立了大功,應該獎賞,但你應該先問問我的意思。下次再自作主張,你就死定了。」

  李文倩十分委屈,說:「我是替你著想啊!」

  林月良也說:「今天我和顏悅色講給你聽。咱們這兒的成員構成複雜,每一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要是沒有一個賞罰分明的、嚴格的幫規,很快就自己亂起來了。有了嚴厲的幫規,賞罰分明,大家才會有所約束。你這樣、他那樣,那還怎麼行?這一回就算是我下的命令,下一會千萬不要再犯。如果有下一次,我也保不住你了。」

  李文倩的確領教了林月良的厲害,也就更加敬畏林月良。林月良也刻意栽培李文倩,他看到了這個女人身上的潛力,林月良也是很講信譽的人,做事果斷,只是在對待李文倩的問題上比較兒女情長,李文倩也感受到了,因此,格外小心不讓自己有特權,小心翼翼地揣摩林月良的意思行事做人。

  李文倩在林月良的江湖勢力中的地位也逐步升高,到了一九九八年左右,她已經不僅僅是林月良的情婦而已,她已經成為林氏家族實際的二號人物。

  在納爾遜國際財團中國分部成立之前,她是上海一家豪華三溫暖的幕後老闆,她手裡面掌握著大約三、四百名小姐的名單,這些小姐都是李文倩的搖錢樹,不但如此,她還從這些小姐中精心挑選出來合適的人,來充實自己的私人勢力,她把這些女孩送到武術訓練班,學習拳擊、散打和柔道,學成之後回來替自己管理下邊的生意。

  李文倩自己知識水平並不高,但是,她一直很刻苦,請了不少有名的學者教自己讀書,同時,被她選中的小姐們至少都是高中畢業生,甚至其中還有幾個讀過大學或者碩士的姑娘。這些姑娘從風度到氣質、待人接物,都顯得很高級,李文倩專門用她們來對付那此一喜歡有知識女人的男人,往往事半功倍。

  而金錢與女色正是打通一切關隘的不二法門,這就難怪李文倩的地位愈加鞏固、不可動搖了。

  這也正是林雪峰對她尊重有加的最重要原因。

  林雪峰態度柔和地道:「李姐,崔皓傑的那份電子郵件你看過了嗎?」

  李文倩語氣輕快,回答道:「看到了,有什麼問題嗎?」

  林雪峰憂心仲仲地說:「我們雖然已經如願讓單國榮消失掉了,不過,即將到任的新任關長不日便會來上海,雖然上層借這個新舊交替的機會強力運作,在人選上,施加了強大的影響力,但是,現在無論如何還不是樂觀或者掉以輕心的適當時機,根據上層傳來的消息,上海是一個重鎮,因而各方勢力虎視耽耽,競爭也異常激烈,所以,最終還是難以讓我們辛苦培養的人直接當選,不過,幸運的是,憑藉我們上層的關係,終於在候選者的心性和處世為人態度上面,施加了決定性地遴選標準。」

  「嗯,我相信既然崔皓傑已經具有了我們所需要的傾向性,只要我們在他身後再推上一把,肯定會使得他能夠為我們所用。」

  李文倩立刻瞭然於胸地回答道。

  林雪峰暗自點點頭,說:「總之,我們必須要主動出擊,否則,恐怕這個崔皓傑同樣會被其他勢力拉攏。用肉體消滅的方法,把我們的人推上去,並不是個好主意,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可一不可再,所以,此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李文倩對這一點也頗為贊同:「我們除掉單國榮只是僥倖,這樣的便宜機會也不可能再有了,我們只能寄希望於金錢、美色可以擊倒這個傢伙。」

  林雪峰點了點頭,道:「崔皓傑的上任,必然會引起海關內部新一輪的人事和組織架構方面的變動,所以,我們恐怕不僅僅要拉攏住崔皓傑,也要拉攏住那些可能會在這一次的驚濤駭浪中脫穎而出的實力派人士,我們兩個的任務可以說是異常艱巨啊!」

  李文倩成竹在胸地道:「你放心,從全國各地調來的」鮮貨「的訓練工作,很快就會展開了。」

  林雪峰又道:「那麼,就要靠李姐的看家本領了,一定要把她們訓練好,為我所用。」

  李文倩「咯咯」地嬌笑起來,道:「那當然,新來的海關關長大人,我們怎麼能不把他擺平呢?」

  李文倩的得意是有道理的。

  西方國家是資本支配權力的世界,而中國卻是權力支配資本的國家。

  中國的官場是一張層疊交織,各種權力錯綜複雜、相互糾葛的巨大網路,每一個能夠長久處於這個權力網路節點的人,本身也就成為保持暗潮洶湧的微妙平衡的一個籌碼,每一個人都是暫時性地不可缺少的,單國榮的死,雖然只是一個人,卻打破了原有的動態平衡,使得天平傾斜了,所有的相關者都不得不開始尋求新的均衡點,直到新的最優點被找到,新一輪的利益角逐和分割才會停止;而這個過程並不會暴露在光亮之下,它充滿了血腥和銅臭味道。你或者崛起為其中手握重權的官場新貴,或者被歷史的車輪無情拋棄,成為過去的陪葬品。

  這一切既殘酷,又美妙。就像系統論中有名的「蝴蝶理論」一隻小小的蝴蝶在杭州的莊稼地裡面,煽動了一下美麗的翅膀,卻在地球對面的美國加州引起了一場大風暴。

  風暴已經開始醞釀。

  不單李文倩和林雪峰逃脫不了這個羅網,甚至自己也成為羅網中的一個節點,連我成為被這場風暴席捲進去、浮沉不由自主的一個小人物。

  但我有我的原則和追求,所以,我不得不和思瀅、琴書、唐心虹、韓晶晶等暫時分別,踏上東渡扶桑之旅。原因很簡單,單國榮的死,破壞了連老頭兒的原有計劃,開辦律師事務所不再具有緊迫性,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今後的偉大目標缺少必備的潤滑劑足夠的金錢支持。沒有添加足夠潤滑劑的越野車,在沙漠中是根本無法奔跑的。

  我的任務就是,獲得讓機器運轉起來的潤滑劑,讓引擎發出可怕的「隆隆」聲。

  我的行動代號就是「引擎」而我就是尋找潤滑劑的人「噪音」已經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我和我背後的另一股龐大的勢力終於準備好了一切。

  我成功地「消失」在日本的摩天大廈之中。我不再是一個中國人,而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日本人,日本綱走市小有名氣的廣告製作人天童峰岸。

  綱走市位於北海道。這個不太大的小城市,是一個充滿原始情趣的地方。美麗的小清水原始花園,每年春夏約有四十多種花卉爭奇鬥艷,而能取湖則被珊瑚草遮掩,整個湖面宛如鋪上了紅色的地毯。另外還有以細長的沙地、與海相隔的猿澗湖和天鵝頻頻光臨的濤沸湖等湖泊。

  每年冬天,去濤沸湖畔看白鳥也是一個特別的感覺。因為白鳥只限冬季才會出現在濤沸湖,過了寒冬,它們便會一起離開。在傍晚時分,成群結隊的白鳥與清晰的月亮,相映出安詳的寧靜世界,不用再加任何修飾,都是一幅水墨淡彩般的圖畫。

  不過,綱走市最吸引人的地方,還是那每年冬季「航行在琉璃的海上」的美妙感覺。

  現在已經進入了夏季,見不到冬天的美景。但是,我以前求學的時候,也曾經和同學們結伴來過這裡。那種瑰奇的美景至今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冬天的日本北海道,處處是潔淨的世界。白雪、冰山、溫泉,將整個世界凝固成童話般的環境。尤其是在北海道最北的沿海地區,海面凝固成冰,陽光下,藍色的冰塊在海上飄浮,如鑽石般閃耀著光芒。這個時候,乘上破冰船在海面上衝擊著冰層,晶瑩的琉璃世界,美得叫人無法呼吸。

  當年在北海道冬天的旅程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在綱走市的海港乘破冰船的一個小時。當然,在登上破冰船之前,所有人,包括我,都會為北海道海邊的流冰層而驚歎。經過長途跋涉的車程,再冒著一場又一場的大風雪,終於可以看到綱走流冰奇景,這得償所願和驚心動魄的美妙感覺,讓人無懼接近零下攝氏二十度的寒冷天氣。

  你可以設身處地地想像一下,乘坐在重達四百多噸的破冰船上,那船頭處附有特製鑿冰器的堅固船身,不斷地把巨大的流冰生生打碎;撞擊的碎冰聲,和稍後在船身兩旁大大小小,晶瑩剔透的冰塊,讓整個流冰場驚心動魄。

  我還記得,從港口出發,驚心動魄的時刻就開始了。隆隆船聲令人心跳加速,每個遊客都變得無比興奮,上船後我第一時間就衝上甲板爭個好位子,完全不顧吹在臉上如刀割般寒冷的空氣。

  原本黑藍色的大海這個時候卻是一道冰海,場面宏偉壯觀得無法以言詞形容。

  只見無邊的海域上飄著一塊塊巨大的冰塊,龜背狀的裂紋一直延續開去,那些奇怪的紋理,形成一個神秘的氛圍。偶爾有些海豹和海鷹在冰面上嬉戲,令海面有了幾分靈動的快樂。但當船開動時,巨型流冰迎面蜂擁而至,而破冰船撞向流冰,冰塊撞擊船身使之振蕩,使人感到壓力和破冰的魄力。冰層雖硬,但破冰船還是迅速地劃出冰層,船駛過冰面留下一條清晰的航道,回望過去像一幅美麗的圖畫。

  在冰面上,天氣極度寒冷,加上隨時會下大雪,是真正的天寒地凍。

  但是蒼茫海域所帶來的神秘感、晶瑩的冰塊形成的琉璃世界、還有隆隆破冰聲衝撞著人們的心靈,所有的一切結合在一起,是如此震撼人心、如此無法想像的奇特經歷。

  (作者註解:雖然,流冰在北海道東部的很多地方可以看得到,但我不得不說,綱走是觀賞流冰的最佳地方。

  為什麼會形成流冰?氣象學家告訴人們,流冰是在俄羅斯阿木爾河的大量河水注入鄂霍次克海時,遇上北面的寒流形成的。由於鄂霍次克海的海水鹽分達3。3%,所以河水浮於海水之上,而在此時又遇上如期而至的寒流,因此形成了冰粒狀。而海水在南下的途中,冰粒與冰粒相互結合成為冰塊,逐漸增大飄向綱走、紋別。而流冰的鹽分約是0。5 %,是海水的六分之一左右,所以會浮在海面上。

  海面結成薄冰,繼而變成一道冰海,成為觀光客乘坐破冰船航行的最佳環境。

  每年的一月下旬至三月中旬是在綱走觀賞流冰的季節。在這時候,觀賞流冰是北海道最受人們歡迎的節目,遊客接踵而至,欣賞美麗無比的藍色流冰。基本上,流冰每年都會依期抵達,成為遊客們每年不變的約會。

  乘上破冰船觀看流冰美景最好是在綱走的綱走港或紋別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