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起雲深 第五章 大戰將起

  見金賢宇等人坐了回去,石漸緩緩坐了下來,眼神卻還是離不開盤面,對他這等好棋之人而言,光只自己排設棋譜,專注於此便能有所進步,只是旁人下棋的節奏終究與自己排棋譜不同,真要研究透澈,非得好生覆局不可,只是現在……可不是專注於此的時候。

  偏偏他愛好棋藝已成本能,看著盤中局勢,心中的興趣愈發深濃,一時半會之間卻是恢復不了,即便猜得到吳羽這般做不懷好意,他仍沒有自拔的空間,即便勉強抬起頭來,心思卻還是徘徊在棋盤之上。

  好不容易咬緊牙關,將心思拉了回來,石漸心中有許多問題想問。

  樸鍾瑞之死出乎他意料之外,雖有些放心卻又有些傷痛,偏又知道此刻不是專注在枝微末節上的時候,「怡心園的防務,先前多勞姬賢侄費心……只是強敵當前,既然敢對樸堡主動手,接下來的目標想必非怡心園便是遠雄堡,遠雄堡據地險峻,該有自保之力,可本園卻是……姬賢侄若留在此處,外頭該由誰指揮?」

  「內人祝語涵出身雲深閣,平意受她相助許多,若平意不在場,便由語涵指揮一切,以她的武功,加上怡心園與遠雄堡的人手,即便是影劍門發動突襲,也不會一擊而潰,好歹能夠撐到我們反應過來,三爺無須擔心。」

  知道石漸必然問到此事,早有準備的姬平意微微一笑。

  也幸好這幾日石漸閉關,解明嫣又無心庶務,在吳羽扶助之下,自己幾乎已在怡心園下人心中建立了威信,尤其石漸眾徒皆亡,要重新授徒也得花上許多時間,短時間內自己的指揮權該無人可以撼動。

  「既是如此,那老石就放心了……」

  聽姬平意應答得如此之快,顯然對自己的問題早有準備,石漸雖是暗自咬牙,表面上卻還是得擺出一副欣慰的模樣。

  雖知自己既然閉關,無論是徒兒盡歿,或是解明嫣與邵雪芊的交情,怡心園之事十有八九非得交給姬平意打理,卻沒想到在這段期間內,姬平意已控制了怡心園內外。

  若非園內眾人對他已然歸心,以祝語涵一個區區的外來人,如何能夠統領怡心園內眾人?偏偏徒兒皆歿,這關自己非閉不可,怎麼想這筆生意都虧了大發。

  目光不由得飄向一旁神情平淡,似乎這一切都沒令他心神稍有顫動的吳羽,石漸也知這偷天換日之策,十有八九是出於此人手筆。

  邵雪芊武功雖高,但若論才華腦智,卻遠遠想不出這等主意,如此想來,說不定自己徒兒之死,當中也有些蹊蹺……不過現在可不是講這些事情的時候,石漸將目光轉向一旁的金賢宇,後者似也看出怡心園大權旁落,正自暗笑,怎麼看都令人惱怒。

  「關於樸堡主之死,其中詳情不知金堡主可否告知?」

  惱怒歸惱怒,但自己既然出關,加上又有後手,怡心園的大權很快就會變動,石漸對此雖怒,卻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但樸鍾瑞之死來得蹊蹺,石漸雖怒這人一有機會便想叛己自立,但樸鍾瑞既死,自己早先所下的伏筆盡成泡影,成為堡主的金賢宇武功實力雖不足道,可由他掌控遠雄堡,這支強大的戰力便全然脫離了掌握,尤其看他對自己的態度,接下來遠雄堡恐怕是敵非友,也難怪他得想辦法弄清楚這種種狀況。

  「這是當然……」

  聽石漸問起此事,一直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金賢宇心下一動。

  本來樸鍾瑞與石漸的關係,便是最有可能將樸鍾瑞翻下台來的破綻,但當日樸鍾瑞堅持扶靈回堡,與石漸隱有衝突,金賢宇不由以為兩人間已有勃溪,若非那黑衣人的身形與石漸相差太多,光看石漸從那日後便閉關不出,不知跑到了哪兒去,他還真以為會是石漸暗中出手,擊斃了樸鍾瑞呢!

  一邊說明當日種種,一邊仔細觀察石漸的神情變化,金賢宇不由微訝。

  依他所想,即便石漸城府再深,神情的異動總也瞞不住人,但看石漸聽聞這消息的模樣,卻是真真正正的訝然,難不成自己所想有誤,暗算樸鍾瑞之事,當真與石漸無關?

  本來以為與影劍門通連的內奸既非自家亡師,多半與石漸脫不了關係,但看他那神情,金賢宇也不由懷疑起來,嘴裡卻是鉅細靡遺的將當日種種道出,話裡甚至還隱隱影射石漸與此事有關,身後眾師弟怒火愈盛,只差沒當面叫陣了。

  「是楊姑娘?這怎麼可能?」

  聽金賢宇說明那黑衣人的出手,以及出手前的刻意言語,石漸不由大訝出聲,眼光雖望向楊柔依,可看到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模樣的她,便即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

  「這絕不可能,以楊侄女的武功,別說在眾人簇擁下暗算樸賢侄還能全身而退,恐怕與樸賢侄平手相爭,也是輸面居多,此事大有蹊蹺……難不成金世侄便為此回怡心園來?」

  「這是自然,」

  心想著你既然故意聽不懂自己話裡影射之意,自己便好生逼你一逼,看你石漸還能不能這般安靜沉穩?

  金賢宇淡淡一笑,「先師歿於貴園,師兄戰死處亦離此不遠,於公要避免被強敵個個擊破,於私要請石爺給個公道,本座自然得率眾前來……難不成石爺不歡迎?」

  「歡迎歡迎……金賢侄既然回來,老石自然歡迎……哪裡有不歡迎的道理?」

  雖知樸鍾瑞既死,先不說必須當心被影劍門繼續暗算,神出鬼沒地將遠雄堡人馬一個個斬了,光為了平息安撫眾人之心,金賢宇也非回來不可。

  但樸鍾瑞之死令石漸心下大為震驚,一邊回應還得一邊思考著該如何處理這等變數,沒混亂已經很不錯了,「金世侄肯率眾人來此,大夥兒聯手應付即將來到的戰事,老石自然歡迎至極……至於兩家誤會,還請暫時放在一邊,待退了敵人再論……這樣可好?」

  雖說石漸嘴上說的漂亮,但金賢宇也知道,等退了強敵之後,石漸對自己再無顧忌,即便其徒盡亡,但光看他「洪濤無盡」的威力,就非自己所能應付,若不因著共同應敵的關係,將吳羽等人拉到自己這邊,要硬幹起來遠雄堡的虧可吃大了。

  他哼哼一笑,正待硬迫石漸就全極中之死作出回應,沒想到外頭便傳來嘈雜之聲,幾乎是轉眼間就傳進了大廳,眾人都不由皺眉。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雖知石漸既然出關,怡心園的防務早晚該移交回正主兒,但見石漸與遠雄堡爭論未休,看金賢宇的模樣顯然對他還有辯難,姬平意自是當仁不讓,高聲問了起來。

  「稟少莊主……啊,園主出關了,這……」

  進來的兩個莊丁正待稟報,沒想到一抬頭便見石漸高坐主位,與姬平意和吳羽坐在一處,正冷然盯著自己,兩人心下一慌。

  無論何門何派,放著正主不管,將事情稟報旁人都是大忌,若非先前姬平意主掌防務時頗為用心,又得解明嫣支持,兩人也不敢如此妄為,可現在看石漸嘴上雖笑,眼中卻有寒意,心下不由一驚,嘴上也吶吶起來。

  「直接稟報就是,何必吞吞吐吐?」

  見兩人如此模樣,石漸自然也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但自己正受金賢宇辯難,姬平意隔山觀虎鬥,現下的狀況可不好與棲蘭山莊再起紛爭,心想著若非吳羽早知會有如此情況,先前刻意與姬平意下棋下得你死我活,吸住了自己的注意力,又安排金賢宇在旁,讓自己無暇分心,自己哪會連將大權收回來的時間都沒有?

  這人的心思可真是難測,被暗算了一記,石漸不由火起,卻不好就此發作,「都把往日的教訓丟光了,還不快說?」

  「是……是,」

  被石漸當頭吼了一聲,雖說聲音也不甚大,兩人卻似如雷貫耳,忙不迭地開了口,「外有強敵來犯,用的是劍,雖只三、四十人,武功卻是甚高,少夫人雖指揮得宜,擋住了對手,可一時間卻是難退強敵,特命我等前來稟明,好請……請園主決定該如何應付?」

  「原來如此,來得好快!」

  聽兩人語中躊躇,石漸也知一直在外的祝語涵,恐怕直到此刻還不知自己已經出關,交代兩人稟明的,十有八九是姬平意而非自己,心下不由窩火:這晚輩的動作也真快,自己不過閉關數日,竟就鑽了這麼個空子!若自己閉關到一月之期,出來時這怡心園還不得改了姓?只是強敵當前,可不是怨怪此事的時候。

  「大嫂、吳兄、姬賢侄、金賢侄,不若我們齊出,看看來敵究竟何人?若……若真是老四率眾前來,正好一起處理了這些事情……」

  聽石漸說到楊梃,原本便面色蒼白的楊柔依更是面無血色,若非姬夢盈正站得近,趕忙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只怕還站不住腳。

  解明嫣怨怪地瞪了丈夫一眼,心想著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楊柔依正為此事傷神,怎麼還刻意說得這般明?

  偏生她也知道,這幾日石漸之所以閉關,種種事由都跟此刻率眾來犯的楊梃相關,這怨氣實是不吐不快,也難怪他嘴上沒了遮攔。

  眾人正要起身,突地門口風響,一道黑衣身影排闥直入,仿若帶進了冬日風寒,一時間屋中滿溢的薰香味道一散,從入屋以來一直被那濃濃的薰香弄得頭昏腦脹的石漸,給這冷風一激,這才清醒過來,心下暗道不妙。

  眼前那黑衣人雖說黑衣蒙面,但那黑衣之下的身形,卻是身為兄弟的他永遠不會看錯的,再加上黑衣人肩後劍穗輕飄,不是楊梃還會有誰?就連一旁的楊柔依,看了也是渾身一震,即便有姬夢盈的扶助,嬌軀仍是不住顫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

  看那黑衣人雖是一語不發,望向屋內眾人的目光卻是清冷自若,似是根本不把眾人放在眼內,石漸心知不妙,這才想到為何他要親身到此。

  雖說早有準備,加上怡心園與遠雄堡聯手,人馬比影劍門還多上一半,但若論武功高下,卻是反了過來,即便祝語涵指揮若定,也不可能這般輕易擋住影劍門的精銳,楊梃之所以俄延,只怕就是為了追著兩人直到此處,好先解決首腦人物。

  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乃兵家不易之理,石漸自負智計自然明白,就算影劍門平均實力再強,可怡心園這邊一來佔了地利,一一來人多,相拚之下影劍門就算能勝,傷亡亦必慘重,所以楊梃才要親身犯險,以他掌劍雙修,「回風劍法」與「洪濤無盡」都有相當的威力,身兼雙藝的他如果只論武功,單打獨鬥之下自己這邊怕是無人能敵,若被他大開殺戒,將這屋裡的首腦人物殺得一乾二淨,提了首級出門,軍心大亂之下,任祝語涵再有能為,也必是一敗塗地。

  只是……你未免也太有自信心了吧?

  石漸冷冷一笑,一揮衣袖站直了身子,只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形,若是落了地面與人相對,跟楊梃的高挺身材相較,愈發矮小的可憐,是以雖是立起身子,卻仍站在棋盤之後,冷冷地望著黑衣人,「老四啊老四,藝高人膽大固然不錯,但你單身到此,想要一舉殲滅威天盟眾人,連個幫手也沒有,難不成當我威天盟真無人耶?」

  「怎麼會沒有幫手?」

  蒙面巾後傳來冷冷的一聲,也不知是因為隔了蒙面巾的關係,還是練那洪濤無盡之後連聲音都改變了,或者是眾人對他心態觀點的改變,傳出來的語聲聽起來與楊梃以往的聲音竟似是大有不同。

  只是光看那身形便知是自家兄弟,再看那飄揚肩後的劍穗,除了楊梃之外還有何人?心有定見之下,聲音的改變就沒有那般突出了,「我早在此處伏下了幫手,只是爾等渾渾噩噩,仍渾然不覺而已,爾等若是不信,儘管出手便知,看老夫是否有所虛言?」

  聽楊梃聲音中甚是鄙視眾人,邵雪芊心下不由有氣,只是當日崖邊一戰,她也自知若論武功,比之眼前人輸了一籌不止,若是要論單打獨鬥,房中眾人裡除了吳羽和石漸外,再無人可與他平手一戰,怎也輪不到自己出這個頭,是以雖是咬緊銀牙,卻是一語不發,只待石漸有所反應。

  偏偏世事卻是如此,你不願反應,對手卻偏要逼你有所反應,還不待石漸開口,那黑衣人早已轉頭望向她,目光中冷森森的儘是殺氣。

  「尤其是你姬夫人……當日在崖邊吃了老夫『洪濤無盡』一掌墜崖,沒想到你竟能逃出生天,撐到讓辛神醫救你性命。不過該去的躲不了,該來的避不過,今日老夫一掌送你歸西,順道送辛神醫與你泉下相聚,看看還有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你?」

  本以為房中以石漸武功最高,以吳羽來歷最神秘,楊梃若要動手,首先便要尋此二人,沒想到楊梃一進房來,注意力竟都移到自己身上,尤其那目光冷酷森寒,彷彿一腔恨火只往自己身上投注,邵雪芊只覺被他目光所射過之處一陣冰寒,卻不是受他內功所侵,純粹只是被那充滿恨意的目光所掃過後的本能舉動,心下怒火頓升,卻又滿懷疑惑。

  無論自己或亡夫,即便光只在兄弟之中,兩人與楊梃關係都算不錯,到底是怎麼惹發他怒火如此狂揚?

  「老四……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哈哈哈……」

  聽邵雪芊顫抖著聲音問了出口,楊梃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可笑的事一般,笑得前仰後合,笑聲裡頭冰寒的恨意卻愈發深重,「你到現在還不知為什麼嗎?哼哼哼……」

  「我是不知道!」

  聽楊梃這麼說,邵雪芊的火氣也上來了,若非眼前此人,棲蘭山莊哪裡會滅?自己又怎會如此流離,險些連命都賠了進去?

  更重要的是若非當日挨了他一掌墜崖,在最軟弱無力的當兒被這段翎所救,自己也不會連珍逾性命的清白都賠了進去,到現在還是只能偷偷摸摸地與段翎化名的吳羽暗中苟合!只是這等可怕的代價,卻是不能宣之於口,如鯁在喉的感覺令她的火氣愈發盛怒,「不知道你老四為什麼這麼做?我們做兄弟的是哪裡得罪了你,竟然……」

  「你若不知道,就當個糊塗鬼吧!休想老夫會那麼好心地告訴你!」

  對邵雪芊的怒氣嗤之以鼻,黑衣人雖偏過了頭,冷澈的目光卻掃向棋盤旁的姬平意,還有正扶著楊柔依的姬夢盈,竟似一點不把石漸和吳羽放在眼內,「今日老夫大仇得報,待老夫送你姬夫人歸西,連同你的兒子女兒一起上路,說不定在你的靈前,老夫心血來潮會說明一些……至於現在,你就自己想想吧!」

  「這等說法,未免也太過看不起人了,」

  冷森森地截住黑衣人的話,石漸怒目睜眉,原本一團和氣的臉孔竟激動得扭曲起來。

  眾人雖知他對這背叛兄弟的義弟甚是憤怒,卻沒想到先前推測出種種事實時,只有傷心難過獨缺憤怒如他,見了正主兒竟是激動若此。

  只是聯想到他對兄弟的態度,這等反應也是人之常情,是以不只邵雪芊,連吳羽都沒打算打斷他的話,「老四,難不成你以為以你『洪濤無盡』的功夫,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嗎?須知還有老石在此接你神掌!」

  「光看掌力,我或許勝不過你,不過再加上劍法,單打獨鬥之下,屋裡的人根本沒人是我對手!」

  冷森的目光終於掃過眾人,盯得眾人一陣發寒,竟是無人能夠打消黑衣人那睥睨一切的神態,連吳羽也只手拈棋子,一句話都沒有說。

  「想要勝我,光憑你們是不成的,別再假惺惺的裝什麼名門正道光明正大風範,想要活命的人,就聯手一起上來吧!看看我可會有半點懼色?」

  「你……」

  沒想到竟被輕忽若此,石漸不由惱怒,渾身骨骼格格作響,甚至連面對黑衣人的姬平意與吳羽,都可以感覺到那近在咫尺的強烈氣息,不能不運功以抗,若非知道石漸所針對的是面前此人,光感覺身後那勃發的怒火,與其運功力抗,還不如先退開幾步要好些。

  可偏偏就在石漸想要出手的當兒,望了姬平意一眼的吳羽卻終於開了口,硬是將石漸的怒氣打消了三分,「在下是不知閣下為何會做這種事,連結義兄弟都不要了?光只為了威天盟的權力和權威,絕不可能會有如此選擇,讓閣下不只決定背叛兄弟,連小姑娘都棄若敝履,難不成姬夫人或先前的姬老莊主,跟閣下竟有什麼不能開解的冤仇不成?以姬老莊主或姬夫人的為人,想必是不會做出什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來,這麼說來……多半就是閣下不對了?不若先招招供吧!」

  「放屁!」

  聽吳羽語氣雖平靜,卻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到了自己頭上,任那黑衣人城府再深,被這種沒頭沒腦,只管污水亂潑的作法,也不由怒氣勃發,只是他終究不是容易被激的人,失態的一句怒吼之後隨即啞然,彷彿不肯再與吳羽多說半句話似的,忿然地轉頭怒瞪邵雪芊,「待……待老夫送爾等歸西之時,在爾等屍首之前,老夫自會把爾等之罪明說個清楚,至於現在……爾等就糊塗到死吧!」

  「四弟,別這樣……」

  聽黑衣人言語之中甚是決絕,解明嫣不由淚水盈睫。

  兄弟鬩牆之事向來最是親痛仇快,雖說解明嫣不像邵雪芊,從當年眾人結義時便是結義兄弟的一份子,但對自家兄弟,她也是極其上心,見楊梃不只背叛了兄弟,還像與自己眾人有深仇大恨一般,要說不難過便是假的。

  偏偏楊梃卻是連點理由都不肯說明,讓她就算想勸解都沒得下口處,淚水不由湧出的她仍是努力盡最後一分力量,「有什麼事,就明說出來……說不定……說不定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胡說八道,婦人之見!」

  冷澈地打斷瞭解明嫣的言語,卻沒像方才截斷吳羽或邵雪芊話時那般激切銳利,顯然他對解明嫣,可不像對邵雪芊或棲蘭山莊眾人那般恨之入骨,「該做的都已做了,老夫絕不後侮,何況……也沒有什麼可挽回的餘地了,從當年他……他因姬夫人你們這一家子的決定而身死之刻,就注定老夫與你姬家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結局,再無可變!」

  「究竟……究竟是為了誰?讓你……連你女兒都不管了?」

  聽黑衣人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邵雪芊氣憤之間疑惑之心卻是更深,任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到究竟因為自己或亡夫的決定而死之人,到底是哪一個讓楊梃如此憤怒,甚至怒到兄弟反目的程度?

  而且就算姬園或自己,無意中真讓楊梃有如此積怨,他要報仇尋自己便可,又為什麼將劉濠也扯了進來?光想到明石山莊之滅,邵雪芊便不由心疼。

  明石山莊的人手,絕大多數可都是棲蘭山莊的老人啊!難不成就只為了遷怒而已?

  雖知爭戰求勝之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楊梃若鐵了心要滅棲蘭山莊,在解決自己這邊之後,接下來便是對付明石山莊,好徹底剷除棲蘭山莊最後的復興希望。

  畢竟重興的明石山莊,基本上的人手都是來自於棲蘭山莊,與怡心園和遠雄堡的人馬都不同,但想到他竟對自己家人如此痛恨,邵雪芊恨怒之下心痛更增,連話語都難以平順,「有誰……能比柔依與你更親近?」

  「哼!」

  聽邵雪芊如此責問自己,楊梃斜瞥了她一眼,不屑地偏過頭去,就連掃過楊柔依的眼神都不帶絲毫動搖,彷彿連話都不想再多說一句,眾人雖知一心練劍的他向來冷淡高傲,卻沒想到一憎恨起來,竟是如此偏激,甚至到了連楊柔依這親手扶養長大的義女都不管不顧的地步!

  吳羽等人倒是還好,金賢宇卻不由心下一寒。

  原本在威天盟的結義兄弟之中,全極中與楊梃一般的高傲自負,只一個有遠雄堡的勢力為後盾、一個卻只有一柄劍在手,一個性格張揚、另一個冷淡內斂,向來兩邊互相雖是最看不順眼,對彼此卻也最為小心翼翼,全極中在世之時,對楊梃便是最不願得罪的,畢竟若無影劍門,對旁人而言或許少了勢力傍身,對這冷淡高傲的傢伙卻是少了牽掛,若給自己逼急了,可真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是以連金賢宇對此人也不敢忽視。

  雖被這人的高傲和目中無人氣得臉上發紅,遠雄堡這邊卻是一聲不吭,不只金賢宇壓抑氣怒,連那幾個最是看不慣旁人不尊敬自己的師弟們,也畏縮得不敢多出一句話。

  少了全極中這大樹遮蔭,遠雄堡勢力雖仍不減,也只對石漸和邵雪芊這等必須自矜身份之人有效,若換了楊梃這瘋子,他可不會管你勢力多強、人馬多少,要得罪是照樣得罪,反而讓遠雄堡不敢輕舉妄動。

  沒想到好長一段日子不見,確定為敵的此人竟似比先前愈發目中無人,像是連石漸都不放在眼內,金賢宇便是自負,也知這人的脾性,換了全極中在或許還有三分顧忌,至於自己嘛……楊梃若會分心來注意自己,十有八九不是為了自己的武功,而是為了自己身後那遠雄堡的實力,換了十年之後,或許還可能轉變,現在在他的心中,自己的武功卻確確實實的不值一提。

  「老四啊老四……難不成你真不把你女兒放在眼裡了?」

  見楊梃神態若此,雖仍沒拉下蒙面巾,那目中無人的模樣卻仍若眼見,石漸不由喟然而歎,「從棲蘭山莊和明石山莊的事發了,你的好女兒為了你,一路被老五的人手追殺,若非大嫂施救,以老五那性子……你也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她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竟是一點不放在心上,哎……以往的你外冷內熱,可不是這種人,究竟……究竟是為了什麼,讓你變成這等模樣?虎毒不食子啊……難不成你真的一點親情都不顧了?」

  見石漸唱作俱佳,雖說渾身仍激動得發抖,聲音卻是漸帶淚聲,顯然甚是傷心,旁人或許會被他所騙,金賢宇卻沒這般容易上當。

  當日將全極中擊斃的時候,雖說石漸才是元兇,可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卻把旁人都騙倒了,即便是殺害自家義弟的兇手,卻是無人能對他有什麼異議,現在他如此動情,之後就算親手殺了楊梃,旁人也只以為他大義滅親,說不定還會更加敬重呢!

  只是金賢宇這江湖路可不是白走的,何況現在又是遠雄堡的堡主,眼界也非得比以往更高明不可。

  石漸之所以如此,除了堵他人的嘴外,就是為了想辦法引動楊梃的情緒變化,若能以楊柔依誘他心情複雜變亂,手上功力說不定能夠稍減,石漸與他動手的成算就多了幾分。

  也真難怪這老狐狸的詭詐心機了,雖說自己就是他前一次使心機時的受害者,但楊梃是敵非友,見石漸使心機算計他,金賢宇的心情雖甚為複雜,卻沒有好心到提醒楊梃的地步,只旁觀兩人言語交鋒。

  雖知石漸並非在耍嘴皮子,但看楊梃那模樣,金賢宇仍不由暗裡搖頭。

  所謂「刀劍總比言語有力量些」,在注重實力的武林道上亦是如此,雖說高手相爭僅在須臾,用言語打亂敵人心志,也是取勝之道,但這等手段用在性格張揚的師父身上或許可行,楊梃卻是深沉內斂之人,光看他隱伏許久才對棲蘭、明石兩山莊下手,其心計可見一斑,石漸這等手段,對他豈有效果?

  「受敵人所救,哪還算老夫的女兒?不過……虎毒不食子也是真話,」

  大出金賢宇意料之外,楊梃雖沒被石漸言語所動,表面上一點動搖也無,話風卻是一轉,冷眼飄向一旁的楊柔依。

  自他進來之後便嬌軀顫抖難休的後者愈發難以平靜,只呆楞楞地望著他,聽著他那透出蒙面巾,說不出詭異的言語,「若她肯棄暗投明,主動投到老夫這邊,幫老夫一起殺了廳中眾人,老夫就算她戴罪立功,讓她重新做我女兒,若她仍是執迷不悟,就休怪老夫不顧往日情誼,痛下殺手了。」

  「你……你胡說什麼?」

  聽楊梃竟說出這種話來,邵雪芊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指向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發著顫抖。

  雖早知道楊梃便是滅自己家門的兇手,早已想到在自己所認識的外皮之下,楊梃必有自己從不曾見的一面,卻沒想到他竟對自己的女兒也說這般重的話?

  他自己不顧道義暗殺兄弟也就罷了,竟還要楊柔依這柔弱的小姑娘也擔這種罪名?若非身形是他,背劍的樣子也是他,邵雪芊還真以為,自己竟錯認了人,眼前的楊梃必是他人所扮,否則哪裡會說出這等話來?

  不只是邵雪芊無法置信,辛婉怡與解明嫣也異口同聲的驚叫出聲。

  辛婉怡與楊梃不熟,只想不到竟有人如此欺人太甚,也還罷了,解明嫣卻是與他相交久矣,哪想得到在楊梃那冷淡高傲、彷彿不沾人間塵埃的外表下,竟有如此無恥的一面?連自己的義女都這般壓搾,換了旁人還得了?光看楊柔依抖得連話都說不出一句,便可知她心中的苦楚,連解明嫣都感同身受的哀傷起來。

  「柔依她……才不會像你這般,」

  咬著牙吐出了一句話,姬平意看著楊梃的目光中帶著怎麼也隱藏不了的恨意,只目光流動,與楊柔依交會時帶出了一絲溫柔和一絲希冀,「柔依是好姑娘,才不會像你這般以欺凌自家兄弟為樂,一點不像以前的楊四叔了……任你如何高言闊論,或是修了什麼出神入化的武功,今日平意誓必將你留在此處,為我棲蘭山莊,與因你而亡的叔叔們在天之靈報此大仇!好柔依,你大聲的說出來,你絕不會與這弒殺兄弟之人同流合污,是不是?」

  聽姬平意竟這麼說,金賢宇不由大搖其頭,雖知今日激戰難免,但事到臨頭,他急躁的心反而緩了下來。

  旁觀者清,卻也看出了許多問題。

  姬平意一開始說得理直氣壯,那聲勢之雄,就連自己都覺得以往是否小看了這人,可之後他要迫楊柔依作出決定,語尾卻帶著一絲顫抖的不確定,顯然他自己也沒把握,楊柔依會否依他所言作出決斷,反不若直接要她表態來得明白乾脆。

  「我……我……」

  眾目睽睽之下,楊柔依嬌軀仍顫,勉勉強強擺脫了姬夢盈攙扶的手,卻是非得靠著椅子才能立穩身子,懇求的目光望向姬平意,後者堅定地點了點頭,目光裡除了溫柔外,還帶一絲不容反抗的堅決,只看得楊柔依美目連眨,兩行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的,楊柔依顫抖的手緊緊握住劍柄,似要這樣才能帶給自己力量堅持決定,發顫的纖足卻是慢慢地向楊梃身後走去,那決定似是連楊梃自己都難以置信,只見他望向女兒的目光中竟是驚疑滿滿,牢牢盯著楊柔依,直到楊柔依垂著頭走到他身後,那扭過來的頸子似都開始痛了,楊梃才轉了回來。

  「哈……你看看吧!還是我女兒知所進退,可不像你姬平意一般徒然強撐……好女兒,今兒你我父女聯手,讓他們看看什麼才是真正高明到家的武功……劍法。」

  「柔依你……為什麼?」

  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解明嫣猛搖著頭,辛婉怡瞋大了美目,邵雪芊雖是平靜些,目光裡卻全然是失望。

  她可真沒想到,楊梃不顧義氣、暗算害人的惡行已明,動手之時全然不管會給自己的義女帶來什麼後果,楊柔依竟還選擇站在他那邊?難不成……生死之間的選擇,真可以讓人完全拋棄自己的信念,和以往堅信不移的東西嗎?「為什麼這麼選?」

  「我……」

  聲音雖顫,卻是堅定地一字一句吐了出來,楊柔依垂著頭,目光只盯著蒙面人負在背後的手心,「從一開始,柔依便只有這條路可走,畢竟……畢竟父女情深……只能這麼選擇……」

  全沒想到自己一直心疼,簡直將她當成了未來兒媳婦的楊柔依會這麼做,邵雪芊失望地搖了搖頭,連身旁的姬夢盈也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辛婉怡與解明嫣也是目瞪口呆,而姬平意表面平靜,扶著茶几的手卻不住輕抖,廳中登時一片沉靜,更加深了那凝滯的氣氛。

  反倒是冷眼旁觀的金賢宇冷靜些,江湖中人表面上氣勢豪雄,生死之間卻是貪生怕死的也不知有多少,更何況楊柔依只是區區一個女子,在楊梃如此強烈的威壓之下,會做出這等選擇,其實也並不出奇。

  看著另外一邊,石漸似對楊柔依的選擇也頗出意料,一時之間竟是無話可說,反倒是吳羽一直保持平靜,望著姬平意的目光中帶著些許頗有興趣的打量意味,金賢宇這才發現到,姬平意在一開始的失態之後,竟是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伸手將幾上滿滿一杯茶舉到嘴邊緩緩啜干,再慢慢地放了下來,連方才激動之餘,都沒將杯中茶震出半滴,他可真沒想到,這人修養著實不弱。

  「柔依……你……」

  見邵雪芊還想挽回,吳羽搖了搖頭,輕歎了一口氣,「莊主夫人啊……敵人已經做出了決定,楊小姑娘也已經下了決定,無論必須背負什麼樣的後果,總也是她仔細思考、努力觀察後的決定,現在敵我情勢已明,咱們可沒有跟對方言語交鋒的空閒。與其多費心力在絕不可能的事上頭,不若彼此痛痛快快打上一場,以勝負定生死,閣下說說……我等行走江湖,是不是這個理?」

  「哼!」

  冷哼一聲,那黑衣人不答反問,對著吳羽的目光終於有了些許變動,腳下不丁不八,雙掌微微晃動,隱隱然擺出了出手架勢,顯然對這高深莫測的對手,也終於引起了些許興趣。

  「沉靜如此,全然不為所動,閣下便是姬夫人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幫手嗎?吳羽此名從未曾在江湖上聽過,但看你的舉止,絕非無名之人,這隱姓埋名……是為了不想透露來歷,還是你生性喜歡當個縮頭烏龜,連名字都不敢說出來?」

  「吳羽之名確是化名,」

  舉杯就口,將茶飲得一乾二淨,對敵人言語中的挑釁氣息恍若未覺,吳羽嘴角甚至浮起一絲詭異的笑意,「之所以不以真名示人,自然有在下的道理,以閣下的武功才智,在下還沒有必要讓閣下知道在下的真實姓名,若閣下真想知道……就用武功來問吧!」

  「哼,不過是個藏頭縮尾之輩,也敢如此大言不慚?」

  吳羽神情雖然平靜,但對主動挑釁之人而言,對方愈是沉穩,彷彿不把自己的挑釁言語放在心上,自己的情緒愈容易被激動起來,所謂的激將法便是如此的雙刃劍。

  那黑衣人瞇細了眼睛,兩道冷然的精光直射吳羽身上,似想把他看穿一般,「老夫倒想親眼看看……刻意暗算,搞死了太史軒和司徒祥的武功,究竟如何高明?」

  「這般直接的挑撥言語,輕慢又毫無鋪墊,不像閣下所該表現出來的心計啊!」

  唇邊飛起一絲冷笑,像是沒注意到身後三尺之處,聽了那黑衣人言語的石漸怒氣勃發的氣息擾心。

  當日他與姬夢盈護著血蟾木和同行者的屍首回來,怡心園中眾人便已有些浮動,畢竟以他的武功,只怕不弱於石漸多少,敵人只來三人,他竟護不住太史軒!加上先前吳羽鋒芒畢露,難免惹人嫌惡,此時正好借題發揮,言語亂傳中竟然還出現了吳羽趁此機會,暗算太史軒等人,好趁亂削除石漸羽翼,讓姬平意有機會將怡心園拿下的可笑流言,隱隱然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

  只是石漸不信謠言,威天盟眾為首者也知此時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更想得到會有這種流言,十有八九是敵人趁機亂威天盟軍心的手段,這才齊心合力地將流言給壓了下去。

  偏偏後面連饒千羿都死於非命,讓姬平意有機會在石漸閉關時主掌怡心園,這等流言差點又死灰復燃,幸好金賢宇及時率師回歸,遠雄堡眾人雖不喜吳羽,卻更厭惡石漸,這才稀釋了此等流言,沒想到楊梃竟又重彈老調,徒兒的死竟被拿出來作文章,也難怪石漸會怒氣沖沖,一副隨時要動手的樣兒。

  本來想看吳羽面對流言時,會有什麼反應,若他轉頭向石漸解釋,又或稍有震驚失措,那黑衣人便已打算出手,沒想到吳羽卻是連頭也不回,甚至不管傷徒之死的石漸可能怒火攻心下出手,這等沉穩著實是一等一的高手修養,一計不成,那黑衣人不怒反笑,「真不是你動手的嗎?」

  「只用言語挑撥,不敢當真動手,也不知烏龜是誰呢!」

  淡淡一笑,吳羽揮了揮手,不知何時一雙鐵手套已然上手,黑衣人目視吳羽雙手擺動,只覺無論自己怎麼出手,似都會被此人擋下,一時間竟是無隙可趁,只能憋住聽他言語。

  「若閣下當時在場,與馬軒聯手之下,在下怕就沒那空閒暗算旁人了,只可惜你的部屬血戰至死竟然還被你視而不見,若閣下當時不在場……這等事也不知閣下是從哪兒聽來的流言,竟把閣下也騙得死死的,真不愧了閣下心計難測……呵呵……」

  沒想到吳羽不反擊則已,一反擊竟是如此犀利,黑衣人不由語塞。

  給吳羽這樣一說,無論他當時在不在場,好像都會落進陷阱裡頭,現在的他只能暗自慶幸,自己一方在外頭的人還在與祝語涵糾纏,還沒人能殺到此處,否則這等犀利言語落入自家部屬耳內,不信者便不信,可若真有人信了……自己要緩解這流言的不利影響,可得花上不少心力。

  黑衣人雖沒有答話,廳中眾人卻不由心下一鬆,感覺黑衣人入廳之後隱隱然的壓迫氣勢,不知不覺間已給吳羽破出了個開口。

  直到此刻,緊張的心情放鬆了,眾人才聽聞外頭隱隱然的殺聲,顯然影劍門攻勢雖銳雖烈,在祝語涵的指揮下卻是一時難為寸進,也怪不得黑衣人要行險一擊,直衝進內廳裡來。

  眾人不由既喜還驚,喜的是祝語涵如此高明,只要自己這邊一勝,影劍門人驟失主帥,哪有不退避三舍之理?驚的卻是如此劣勢下,黑衣人必然拚死一戰,以他的武功,要留下他性命,自己一方只怕也得有不少損傷。

  「與其作這無謂的言語之爭,不如手頭上見個真章吧!」

  雙掌凝立,雙足穩踏,高手一動果然非同凡響,光只這一靜立,便覺氣勢凌人,除了邵雪芊、石漸和吳羽尚可抵擋外,旁人竟不由有種想要後退的衝動,只楊柔依卻是不退反進,向黑衣人身後更靠近了些。

  黑衣人得意的言語再傳來:「即便石老三與你們一起出手,老夫仍能好好接下來,與其到時候再說什麼對付老夫不用管江湖規矩,還不如乾脆一點,你們一起上好了……看老夫殺人之時,可會有半絲懼色?」

  「你!」

  雖知楊梃向來冷傲,目中無人之處卻與全極中像煞了兄弟,卻沒想到面對自己這麼多人,他竟還如此狂言,邵雪芊不由氣怒,心想你就算練了「洪濤無盡」的掌法,武功較當日倍增,可終究好漢架不住人多。

  何況若論掌法造詣,一生修煉「洪濤無盡」的石漸絕不會輸半路出家的你,更不要說連自己都不確定是否了然其真正實力的吳羽,真不曉得你是哪兒來的自信?

  邵雪芊立起身子,卻發覺姬夢盈已立在自己身前翼護,顯然女兒也擔心此人武功,當日一戰的種種,不由又浮現心頭。

  那日自己與女兒聯手,仍然難在此人手下佔到好處,即便加上突然受襲心神受制,與自己還得分心保護女兒的不利影響,仍可見此人武功高明。

  若是自己與他對上,可難佔得上風,與先前所知的楊梃實力大是不同,吳羽當年雖能抵威天盟眾兄弟聯手,但楊梃已不可同日而語,加上受金龍刺所傷,功力進展不若正常情形迅速,也不知能否應付得了這人?

  在邵雪芊心思一顫的當兒,場中已然動了手,只見楊梃踏前幾步,雙掌蓄風雷之勢,直向姬平意與吳羽身前擊來,掌未至勁風已起,迫得旁人再無出手可能,就連邵雪芊也因那一顫的心思而錯過了機會,只能勉力運功抵擋場中風嘯,芳心卻不由一顫。

  此人出手雖仍厲烈,卻比當日交手之時弱了少許,隱隱然竟有點兒外強中乾之勢,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詭計不成?

  就在邵雪芊錯愕之時,情勢已然大變!見強敵終於出手,早已做好準備的吳羽與姬平意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吳羽鐵煉已然在手,姬平意雖是空掌,卻也已蓄勢迎擊,沒想到卻聽得耳後風聲虎虎,石漸竟也是雙掌齊出,比之黑衣人還要強烈剛猛的雙掌,直搗兩人背心!

  請讀看《劍起雲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