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起雲深 第四章 難如登天

  從難見天日的密林中繞來繞去,總算繞到出口,長長的階梯雖在眼前,姬平意一時半刻間卻沒有爬上去的意思。旁邊的吳羽仍是一貫面無表情,引路的祝語涵神色如常,不知是雲深閣對這方面多所鑽研,還是爬慣了所以不覺怎樣,雖說額上見汗卻沒有半點不適,還有心情回顧眾人。本已覺腿腳酸疼的姬夢盈只得咬緊牙關,裝做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只是這山路真是難走,曲徑通幽,路往往都在難以想像的地方出現,當真符了「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話。若不是有祝語涵引路,換了自己獨自摸索,只怕繞個幾年也繞不到出口處。

  姬夢盈不由暗自思忖,若是歸離原外有這等山道,黑道聯盟勢力再強千倍萬倍,想攻進來也是難上加難。不知雲深閣外的難行山路原就如此,還是加上了機關陣法?畢竟此時已是盛夏,雖說山風盛大,可到了此處仍覺有些寒意,若非陣法豈能如此?

  「這兒……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機關。」

  見姬夢盈美目亂轉,祝語涵也猜到她心裡在打什麼念頭,畢竟身為雲深閣年輕一輩的大師姐,許多較小的師妹都是由她帶上山來,到了此處會想什麼並不難猜。

  偏偏這是雲深閣早年傳下的規矩,利用山路考驗入門者的毅力。若連山道都過不來,只怕沒心力修練高深武功。

  「山道迂迴,加上林蔽難以見日,若不是深知此處之人,進來之後迷路的機會甚大。只是此處還算山外,接下來……才是本閣真正的護守機關……」

  聽祝語涵語中微帶淒苦,姬平意伸手握了握妻子微寒的小手,示意安慰。旁邊的姬夢盈一邊看著吳羽抬頭打量階梯上隱於林間的樓閣,一邊聲音微微發顫。

  「可……怎麼會這麼涼?」

  「我們……都還在雲裡頭呢!」

  聽小姑埋怨此事,祝語涵不由苦笑,引著她望向山下,雲霧正漸漸湧起,直向此處而來。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本……本閣位處深山,佔地極高,平地上望見山頂隱在雲霧之中,實則雲霧只在山的中段徘徊;真要說到雲深閣,其實還要更高一些……何況這一路上林高蔽日,日光不入林間,就算走這麼一大段路難免發熱,但雲霧間濕氣甚重,給山風一吹也就沒甚熱度。若不是大伙內功皆有根底,換了差點的人恐怕還會著涼呢……」

  「喔……」

  雖說不常走山道,但祝語涵一解說,姬夢盈心裡也有了底,何況此處正臨階梯,接下來便是日光正盛之處,雖還沒走到陽光下,但在此處已漸覺夏日之盛,姬夢盈不由暗地裡搖了搖頭。

  本來她還以為雲深閣之所以成名純在劍招高明而已,但若雲深閣中人日日都要從這山道上下,光這等鍛練之勤,她便自歎弗如;跟此相較,那日在塌雲道,衛纖如行走如履平地也就算不得什麼。

  不過事在人為。此處難行,總不似蜀道難如上青天。何況雲深閣就算有地利之便,當年也被黑道聯軍攻上,若不是衛纖如殊死奮戰,一直拖延到武裳盈出關,也不知今日是否還有雲深閣的存在?雖不知黑道聯軍用什麼方法直搗黃龍,但威天盟總不會連那時的黑道強徒都比上。

  想得太遠了,姬夢盈不由再搖頭。自己這回與大哥同來,為的是和平相處而不是宣戰。明明一路上大哥耳提面命,加上她與祝語涵關係不差,就算雲深閣對祝語涵嫁人之事處理得不妥當,總是祝語涵出身之地,照說不會對其有太多惡感。

  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這一仗遲早會打。一路上暗記路徑,雖然仔細想想覺得自己太過多事,但謹慎似臨敵之意卻是怎也打消不了。

  「總不會……到這兒還沒個崗哨守備吧?」

  一想到此處,姬夢盈不由問出口。雖說位處深山僻處稱不上人跡罕至,也算世外桃源;但雲深閣終是武林一脈,不會沒有武林人的戒備之心,更不用說當年黑道聯軍攻襲之役距今不過十餘年,若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也未免太快。

  就算在山道之中沒有什麼機關,到了此處,眼見接下來便是一路階梯向上,再怎麼路癡也不會迷路,要說沒有戒備人手實在太離譜了。

  像是回應姬夢盈的話語,話聲才落,兩道人影已出現階前,纖手按劍;兵刃雖未出鞘,肅殺之氣已是撲面而來,唬得姬夢盈不由退了半步,立定腳跟才發覺吳羽和姬平意早已掩在身前。

  定睛一看,才發現突然出現的兩人竟是一對孿生姐妹,面容生得一模一樣,只一個用左手、一個用右手,左右護在階前,目中冷光到處,彷彿兩柄出鞘之劍,森寒氣息迫人而來。

  雖說對武林事知之不多,但身為名門么女,姬夢盈見識自也不弱,一眼便看出這對孿生姐妹年齒雖輕,說不定比自己還小些,劍法之高卻不在自己之下。尤其孿生姐妹心中感應,兩人聯手之威,說不定以大哥的武功,要勝她們都不容易。

  雲深閣隨便兩人就有此等造詣,真不愧名門氣勢。

  只是階梯雖陡,兩邊卻非絕壁,若在此處交手,雖是向高處仰攻,仍有盤旋退避的空間,對用劍者而言並非難事,也稱不上形勢險絕。兩邊算不上優劣。

  但若要一路打上去,自己這邊只有區區四人,想替換也沒得替換,就算沒遇到當日輕鬆解決馬軒的高手,等打到雲深閣,光累也累死了,更不用說自己這回來非是為了衝突,本已握劍的手不由一鬆,只待言語交鋒。

  「語心、語月,你們……可是為了擋我而來?」

  見兩人在前,祝語涵輕輕吐口氣,緩步走到眾人身前,美目裡有著掩也掩不住的悲意。

  「難不成……師姐真的要和你們交手?」

  聽大師姐這句話,兩女互望一眼,神情間不由有些遲疑,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這兩位是……」

  「是我兩位師妹,姐姐花語心、妹妹花語月,都是……都是本閣後起之秀。」

  雖早有心理準備,但眼見師妹按劍相向,祝語涵心中淒苦仍難以言喻,連問話間聲音都帶著顫,偏生此時卻有人不識相地插話進來。

  若問的是吳羽,祝語涵便不答了,偏偏是姬平意問出口,她雖感覺得到姬平意是在吳羽輕扯衣袖之下才問,但自家相公的問題她卻不好不答:「兩姐妹聯手合擊,便是語涵……也有些難以招架,相公小心了。」

  「師姐……」

  聽師姐這般介紹自己,雖說已偏向旁人,但對兩姐妹而言卻聽得出言語間濃濃的哀意,一時間竟連戰意都為之一窒。

  畢竟對面不是別人,而是一直和自己姐妹們朝夕與共的大師姐,加上衛纖如專心執法,許多事情往往不用閣主擔心說話,她便已做出決斷,是以武裳盈專心修武,門內教授武功之事有許多都是祝語涵代師傳藝。

  除卻與她同時入門的幾人外,其餘師妹的武功幾乎都是祝語涵所授,如今兵刃相向,二女絕非木石心腸,哪裡受得了這種事?

  「其實我等拜閣並無歹意,純為了向長輩拜望而已,還望兩位女俠行個方便。」

  見三女僵持一處,即便自己請姬平意插話仍打消不了僵硬氣氛,吳羽不得不開口。

  雖說吳羽和姬平意站到一處,一俊一丑正是極端對比,但兩女心下愁意正濃,也理不到發話之人容貌如倆。互望一眼,姐姐輕歎口氣,望向祝語涵的目光中竟有些朦朧:「師姐……我們這裡是好讓道,接下來幾處崗哨,以師姐之能……要闖過去也非難事,但到了登天階那邊……」

  「登天階?難不成……」

  聽到這地名,祝語涵不由變色,嬌軀搖搖欲墜,姬平意連忙扶住她;百忙中回頭與吳羽對望,卻見彼此眼中都有戒懼之意,連姬夢盈都不由身子微顫。

  來此之前祝語涵將入雲深閣路上幾處險地簡要說過,好讓眾人有個準備。入閣路上最險之處便是登天階,當日黑道聯軍來犯,衛纖如藉此處地勢,硬生生把強敵阻在閣外兩日一夜。

  雖然負傷沉重,卻令黑道大軍鎩羽而歸,衛纖如也因此成名。若依花語心所言,雖說路上崗哨阻敵之意都不濃,但真正的阻礙在登天階,難不成……是衛纖如等在那兒準備出手?

  姬夢盈曾親眼見識過衛纖如出手,吳羽更與她交手過;姬平意雖未曾親眼見識血衣觀音之威!但祝語涵劍法高明,可見雲深閣高手實力。尤其當年以黑道聯軍聲勢之盛、實力之強,都在此女手上鎩羽而歸,勢力衰頹之下才有威天盟的崛起。

  想到自己一方區區數人竟得在當年衛纖如成功阻敵的戰場上與之相對,就算能放手開殺,祝語涵也難以出手,光靠自己與吳羽,打起來也未必佔得優勢;更不用說一旦動手,自己來此的目的等於失敗,可怎麼辦才好?

  「難道……衛大護法始終不肯諒解此事?」

  輕輕吐出一句,吳羽眼睛一轉,新的問題又丟出來。

  「敢問二位女俠,針對此事……武閣主的態度如何?總不會……對少夫人這般絕情吧?」

  聽吳羽說出絕情二字,祝語涵嬌軀一顫,若非姬平意扶著,怕真要滑下地去。

  姬平意一邊扶著妻子,一邊轉頭瞪了吳羽一眼,明知此事是祝語涵心結,不解結也就罷了,竟出力將結愈打愈緊,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氏姐妹也不由瞪向他,目光中不全是怒氣,還帶一些難以言喻的委屈;反倒姬夢盈柳眉微蹙,心想:吳羽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卻沒表態。

  「閣主當然不會如此絕情!」

  聽吳羽言語雖平凡無奇,話裡卻隱有鋒芒,花語月忍不住開口:「若不是衛師叔堅持,閣主豈會對大挪姐這般嚴厲?這一切都是她……」

  「住口!」

  連忙止住妹子的話,瞪向妹子的目光裡滿是嚴厲,嚇得花語月微啟的櫻唇再也閉不起來,目光裡盈盈欲淚,後頭的話卻也梗住了。

  她知道不該對外人嚼舌根,但此事在雲深閣裡也不是沒有暗流洶湧,畢竟是大師姐出了這等事,師姐妹都難受得很。

  制住妹妹,花語心轉而向吳羽搖頭,言語之間已見嚴厲:「本閣之事尚輪不到閣下干涉,還請吳先生自重。至於此間之事……待到了登天階自有分處,只是……大師姐是否真要去登天階?若是……若只是為了請安或解釋此事,不若以書函先行,再看閣主如此決定。在閣主裁決之前,與其強行登閣,不若先在此處稍待,或可免了衝突,還請……還請大師姐裁處。」

  聽對方竟然凶到吳羽頭上,姬夢盈柳眉微蹙,頗有些動手的衝動,可聽到後來也知對方已算是放水很多,雖仍不喜卻已不想動手。轉頭卻見祝語涵神情微窒,想到接下來要和衛纖如在登天階一戰,也不知自己區區四人能否做得到當日連黑道聯軍都做不到的事,連姬夢盈都不由心下惴惴,更不用說一直受衛纖如積威所迫的嫂子。

  偏偏人都到了此處,不可能這樣灰溜溜地跑回去。先不管威天盟與雲深閣之後的關係,這面子都放不下來。

  「我們去吧……」

  輕輕地牽起妻子的手,姬平意向前跨了一步,幾乎就要撞上花氏姐妹,後者卻一步不退,美目只盯著祝語涵,全然不把姬平意的步步進迫放在眼裡。

  見丈夫和師妹們對峙,哪一方都不肯退讓,已然一觸即發,祝語涵不由心中發苦。

  若不是想到接下來自家人與衛師叔一戰難免,那種難受可比現下的情況嚴重許多。

  畢竟師妹們表面不退,至少還不願意和自己動手;衛師叔心志堅毅卻非可以情理說服之人。尤其若面對師妹們,就算當真動手,以自己和丈夫的武功要毫髮無傷地制服她們,勉強還可做到。但在登天階面對衛纖如,光靠自己區區四人要突破都不容易,更不用說毫髮無傷地擒人或迫對手認輸。

  「便不為少夫人的事,本盟盟主原為君山派弟子,此行帶了君山派夫大俠的信函,奉夫大俠之命得面呈貴閣閣主,還請兩位姑娘放行。」

  吳羽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遞上前去。

  姬平意轉頭一看,信函上確是師父的親筆,心想:怪不得這人出發前去找師父談了片刻,想來便是為了這封信函。

  雖說這事全沒經過自己,但見眼前花氏姐妹神情一滯,顯然她們也知道夫明軒先前與武裳盈有舊,這理由來得如此光明正大,就算她們能不理威天盟此刻聲勢、不把姬平意這盟主放在眼裡,但夫明軒的弟子上山拜望,還為夫明軒捎信,她們身為晚輩,也擋不了這封信函。

  畢竟是否跟夫明軒反目,此事無論如何輪不到她們做決定,再怎麼說都得將信函送到武裳盈眼前才行。兩女對望一眼,在對方目中都見到無奈之色,不約而同地退開幾步,讓出入口。

  「既是如此,四位請自便。」

  花語月頭還未回,只見一條人影從兩女身後不遠處衝出,向階上疾奔,身法之速令姬平意不由一驚。

  本來他還想乾脆硬拚上階,畢竟身為盟主雖讓他行動前不得不三思,但武林人的習性說好聽些是豪爽痛快,說難聽一點就是衝動;以四人之力全力衝刺,說不定連登天階都可一衝而過,直接衝到武裳盈跟前,不用再跟旁人糾纏。

  但雲深閣的崗哨真的有所準備,看方纔那人的身法,光論輕功或許還不弱於祝語涵,如果自己真把心一橫闖關而過,也不知追不追得上這人,更不要說雲深閣的劍法注重與輕功配合。

  此人輕功如此卓絕,想必劍法不弱,就算自己追得上她,要敗人擒人怕也不易。更糟的是,這樣搞下去等於上門找碴,到了登天階只怕等著的不是衛纖如單槍匹馬,而是雲深閣的大隊人馬。到時任吳羽舌燦蓮花只怕都擺不平此事,姬平意真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循著山路而行,一路上再沒碰上什麼阻礙,但以這幾人的內功修為,專注之下卻再難瞞過,一路行來總能聽得出道旁隱隱的呼吸聲。雖未出面阻攔多半是因為方才離開花氏姐妹的那人沿路報訊,才不跟自己打照面;可這一路走來山道處處險阻,姬平意不由暗歎:雲深閣之所似不染紅塵俗事,一來是因為傳承下來的門規,一來也是因為道路形勢險絕,讓外敵縱想入侵,除非早已有所準備,否則難越雷池。

  如今想來,當年黑道聯軍之所以能直搗登天階,只怕是佔了雲深閣前任閣主逝世、新任的武裳盈還未進入狀況的便宜,混亂之中才讓他們有機可趁。即便如此,恐怕還得有內奸引路,否則這一路上的天險人關哪是這般容易通過的?

  「好語涵,方纔那人是?」

  雖說心裡想著事情,姬平意沒忘記身邊的祝語涵一路上都低著頭,顯然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有幾分憂慮,不好生撫慰一番怎麼行?

  何況方才報訊的那人輕功俊極,換了自己恐怕沒辦法奔得那般快。姬平意雖不至於在這方面起好勝之心,但那人十有八九是雲深閣的中堅人物,說不定還有幾分份量,自然得先弄清楚那人身份。

  「嗯……」

  被姬平意喚了幾次才似回過神來,祝語涵抬起頭來,眼中似還有薄霧:「那……多半是二師妹語纖……沒想到她竟然在崗哨處等我們,想來師父她們早知我們來了……」

  本還以為自己來此全無通知,雖稱不上先聲奪人,但出人意表間總能在接下來的談判佔點先手,沒想到對方竟早已發覺自己四人的行蹤。仔細想想這才正確,一來雲深閣居高臨下,身為武林門派,為了保防,自然有人手時刻監視,讓敵人想偷偷入山也是難上加難;二來若非早知自己要來,以衛纖如在雲深閣內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身份,不可能一天到晚在登天階坐地等著自己,身為執法的她俗事繁忙,恐怕比自己在威天盟裡還要忙上好幾倍呢!

  沒想到祝語涵的二師妹葉語纖竟衝到雲深閣最近入口的崗哨處等著自己,若不是因為她心思細細膩,一路上先幫自己向眾人打過招呼,免得每過一次崗哨還得說服一次,姬平意還真以為連祝語涵極親近的這位師妹也站到衛纖如那邊,要和自己夫妻為難哩!

  雖知雲深閣高手雲集,祝語涵的幾個師妹都非等閒之輩,更別提武裳盈和衛纖如,但現在見面,姬平意仍受震撼。不論花氏姐妹的劍氣,又或葉語纖的輕功,在在都是強敵,他才知道自己原先有多麼輕敵。若方才當真硬衝,迫得彼此只能為敵,到時候吃虧的還不曉得是誰呢!

  現在卻不是管這種事的好時機,本來在入山時是祝語涵帶的路,即便她注意到給自己留面子,然而一個熟門熟路,一個卻是初到貴境,姬平意拼了全力才能跟上她。

  但愈近入口,祝語涵的腳步愈慢,他以為妻子要保留體力應對強敵,或者等自己跟上來才放慢速度,可愈走愈近,愈是發覺不對。本來該是祝語涵領路,現在卻變成自己牽著她的手,幾乎是硬拖著才能走在吳羽之前。如果不是眼前只有一條路,姬平意沒有把握這樣下去會不會迷失。

  原本心中難免有氣,但一回頭卻見妻子垂首低頭、步履維艱,再沒半分初見時的清冷自若,姬平意心下一軟,話到嘴邊也罵不出來,只能硬拖祝語涵走著,心想:無論如何今日自己都不能退卻,縱不為了祝語涵,也為了威天盟的將來。

  轉過路角,早領先兩人的姬夢盈陡地停步。姬平意的心思都擺在妻子身上,若非身為練武之人,反應之快遠超常人,只怕要撞在妹妹身上。

  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吳羽,雖也停下腳步,卻不似姬夢盈澀滯,幾是舉步難行。

  「怎麼回事?」

  妻子一進到此處便即失魂落魄,雖早有心理準備,但她竟失落成這等模樣,姬平意心下也是惴惴。沒想到連妹妹也變成這樣,姬平意一時火起,心想:雲深閣再厲害也沒有黑道聯盟強大吧?

  拉著祝語涵從姬夢盈旁邊一探頭,一時間竟也驚得呆了,只是他終比妹妹慣於戰場,眼前景況雖怵目驚心,倒沒讓他為之失神,一時間卻也說不出話來。

  只見眼前一條階梯扶搖而上,兩邊都是高聳入雲的山壁,階梯之窄使人不能並行、馬不能聯轡,加上山壁高聳,頂處林木橫生,連日光都不能漏得幾線進來,隱隱有些陰森,光看都令人心驚肉跳。若有敵人硬攔於此,要攻上去真是難如登天,登天階絕非浪得虛名。

  尤其兩邊石壁上刀劍兵刃痕跡纍纍,即便時日已遠,青苔掩去部分激戰痕跡,但就算在如此陰暗的光下仍可見戰痕四布,可知先前在此發生的戰況有多麼激烈。

  加上裡頭人影隨著掩映折射而下的日光微微搖動,怎麼看怎麼像是大戰之後人氣盡失的陰間鬼域,陰魂在冷寒山風間晃動。即便姬夢盈已非吳下阿蒙、即便姬平意也算見過世面,陡地見到如此異象,只倒抽一口冷氣,沒嚇得轉身逃離,已算是膽量很大。

  先前聽說衛纖如單槍匹馬將黑道大軍硬擋在登天階外兩日一夜,姬平意還以為傳聞有所誇大,即便雲深閣傳人的武功再高明,終究是人非神;黑道聯盟之人武功有所不及,終究佔了人多的便宜。縱使單打不勝,這票黑道強徒可不管江湖規矩,一票人一湧而上,明的兵刃、暗的暗器毒物齊出,縱有三頭六臂也難抗人海戰術,如何能以一人之力擋得這麼久?

  但見登天階的形勢之險,姬平意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與登天階險阻相較之下,前頭的山路簡直是平地坦途。雖說因著形勢太險只能一人當關,多一個人也無法並立;若當關之人武功夠高、心志夠堅,即便來敵再多,這地形也不利劍法施展,但只要堅守不退,敵人想要強行衝破當關者的劍圍實是難上加難。當日衛纖如強撐二日一夜,只怕有三分可能。

  尤其此處光線如此薄弱,雖有利於暗器突襲,更多了幾分陰曹地府般的森寒。

  雖是盛夏三伏天氣,背心卻不由冷汗直流,令人戰意頓消。像他這等正道中人已是如此,黑道高手十有八九都做過虧心事,在這陰森之地、魔竄動之下,恐怕十成功力只使得出六、七成。偏偏雲深閣久居於此,早已習慣此間地理,只怕根本不把這陰森處所當成什麼詭異境地,心理上的影響極少,真打起來也佔了幾分地利。看看四周戰痕,姬平意不由心驚,幸好自己原就沒打算硬來。

  「吾早先已然言明,請貴盟盟主放棄此行,沒想到閣下仍是一意孤行,如此……便怪不得吾了。」

  見四人已達階前,階中人影緩緩轉身,將放在山壁的目光轉到眾人身上,第一句話就挑上吳羽。

  手中長劍緩緩出鞘,雖沒發出什麼聲響,但在這環境之下,光只拔劍便似有冷然劍聲湧入耳內。姬夢盈不由嬌軀一晃,險些立身不住,靠著伸手拉住吳刑衣袖才沒被唬退下去已知衛纖如武功高明,自己絕非對手,姬夢盈絲毫不敢小覷敵人。但現在看來,當時與吳羽一戰,衛纖如怕還未盡全力;還是說這兒是她已經習慣的地方,因此格外如魚得水?只是拔劍而已,那聲響竟直透心窩,彷彿千軍萬馬直衝跟前一般,姬夢盈不由大驚。

  若當日戰黑道聯軍時,衛纖如已有如此修為,光只拔劍揮劍聲響,實力差些的就心神被懾,想動手都要腳軟,怪不得黑道聯軍徒有千軍萬馬還被衛纖如一人擋在此處,這人武功實在太厲害了。

  雖不像妹子那般沒用,給衛纖如拔劍氣勢所懾,連面對敵人都難,但衛纖如這一下先聲奪人,冰寒劍氣撲面而來,迫得他竟不得不暗運內功抵擋。原本一路行來還有幾分暑氣,竟是一下像落入冰窖,整個背心都冷起來。原本心中對於敵戰黑道聯盟之日,吳羽跑去與衛纖如一對一還腹誹幾句的他,現在才知道能夠擋住衛纖如是多麼不容易。

  但自己這次上雲深閣是為了爭取這個盟友,衛纖如既是首要強敵,先不說這面子丟得丟不得,光想到這一退,接下來不可能在談判中佔得上風,姬平意微一咬牙竟是硬撐不退,甚至還強行跨前半步,走到吳羽,妹子前頭,氣勢硬是抗住衛纖如的礎礎逼人。

  看似強硬不退,姬平意按劍的手卻不由微微發顫。衛纖如身著絲袍長裙、面覆雪紗,狀似家居平凡,雖不像傳說中蒙頭蓋臉,可長劍在手卻絲毫沒有安居平凡氣息,昂然劍意全然難抑。

  看她如此模樣,這一戰只怕難以避免。雖說姬平意已有心理準備,此上雲深閣不會順風順水,但第一個動手的對象就要面對最大對頭,即便知道這樣最好,不用擔心為了旁人白費力氣,但見對手如此高明,還未動手,氣勢已然迫人,姬平意不敢掉以輕心。

  原先他還想即便自己非衛纖如對手,祝語涵對上自己人劍上怕也無力,可先前吳羽還能擋住衛纖如,想來此女武功再高,終究是人非神;自己與吳羽和妹子合力,雖不能穩勝,要衝過此關該也不難。但看到登天階之險,除非衛纖如出到寬闊處開打,否則在這階上,自己三人根本無法合力應敵,若是單獨攻進去只有一個個被衛纖如吃掉的分兒。

  偏偏衛纖如此刻站位佔穩地利之便,除非她真是笨蛋,或者把自己三人看輕至極,否則不可能放棄對自己有利的地方,難不成……真的得一個個上去打?這下可麻煩了。

  瞥了吳羽一眼,姬平意微一咬牙。身為一盟之主,無論如何不能讓吳羽幫自己出這個頭,否則盟主聲威何存?更不用說自己一退縮,衛纖如會瞧不起自己。

  所謂能戰而後能和,若對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想要爭取這個盟友若沙上建堡,只是徒勞無功。

  他拔劍在手,向衛纖如行了個禮:「晚輩此來非見到武閣主不可,若衛大護法仍苦苦相逼,晚輩也只有請教了。」

  聽姬平意竟主動出言討戰,祝語涵驚咦一聲,鼓起勇氣踏出步子想把丈夫拉回來,但她驚懼之下手腳乏力,加上姬平意咬牙苦撐衛纖如的迫人氣勢,身子如釘在地上,怎麼也拉不回來,驚得祝語涵險些哭出來。

  在自己四人之中,沒人比自己更明白衛師叔劍法究竟到了何種地步,就算未練吟松訣,論內力而言比自己勝之不多,但衛纖如心志堅毅,正是練劍長材,當日激戰黑道聯軍雖是留下纍纍傷痕,迫得她以雪紗纏臉,門內小輩弟子幾乎沒幾個看過衛纖如真面目,但激戰之下也得益甚多。

  即便自己四人圍攻佔了人多的便宜,要勝仍是不易,何況登天階容不下第三人出手,姬平意武功與自己相比不過伯仲之間,對上衛纖如豈能存僥倖之?偏偏這人卻死死站定,怎麼也拉不回來!

  嬌軀微微發顫,祝語涵美目含淚,卻見一旁姬夢盈扶住自己,朦朧可見她目中的擔憂之情不弱於自己,顯然當日親眼見識過衛纖如出手,比至今仍不知衛纖如深淺的姬平意要清楚得多。只是姬平意話已出口,如何能夠收手?兩女雖是憂心,卻是無法可想。

  突地,身旁-人深深吸了口氣。在場眾人都不是沒見過武林爭戰的雛兒,自聽得出這深呼吸是為了調勻體內氣息、準備全力出手的前奏。

  姬夢盈和祝語涵互望一眼,眼中的擔憂沒少上半分。姬平意已拔劍挑戰,以他盟主之威,吳羽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站到他前頭去,此刻再怎麼調勻氣息,終輪不到他出手;何況以吳羽武功,若在登天階上一戰也未必是衛纖如的對手。

  這次帶吳羽過來不是為了讓他出手與雲深閣一較高下,而是為了利用他智計百出的頭腦,看看能否在談判中爭取雲深閣到自己一方。若現在讓吳羽出手,別說兩人聯手能否取得下衛纖如,若爭戰中吳羽或死或傷,對威天盟而言弊大於利,這人怎會連這點都看不清?

  全然不管旁邊的兩個女子怎麼想,吳羽微一運氣,一張口,長嘯之聲直衝霄漢,就算登天階過去沒直抵雲深閣,只怕閣裡也聽得一清二楚了:「晚輩吳羽,與君山夫大俠門下姬平意姬少俠前來拜武閣主,還請閣主賜見。」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吳羽說完之後便即退下,隱到姬平意身後靜立調息,呼吸間頗有些喘,顯然那一聲長嘯他用上全力,氣息一時澀滯,短時間內怕無力動手,可那一聲卻令場中眾人登時一怔。雖是突如其來,但效果驚人,讓衛纖如全無阻止的機會。

  姬平意也是聰明人,立時明白過來。雖覺吳羽事先連聲招呼也不打實是過分,但這一式反客為主卻是高明的一招。

  本來祝語涵嫁給自己雖違反雲深閣閣規,但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便有婚娶也不成大錯。祝語涵久在雲深閣,想來除了衛纖如這等拘泥於門規之人,旁人對此事多半採了得過且過的態度。但衛纖如佔足了理,就算武裳盈貴為雲深閣閣主也難以壓制她,只能睜隻眼閉只眼。

  雖然姬平意難免以為這閣主太過軟弱,卻心下明白這等得理不饒人的傢伙有多麼惹人厭,偏又不好處置。身為一方之主雖威名遠揚,卻不能不依規矩,不能像旁的武林人乾脆利落地殺了了事。

  自己之所以送上門來,一來是因為武裳盈終是長輩,這姿態自己不能不做,二來也因為不能平白樹立雲深閣這等大敵。但看現下情勢,武裳盈仍躲在閣裡做縮頭烏龜,擺明若自己沒能力闖過衛纖如的封鎖,要解決雲深閣之事便是鏡花水月。就算明知這是考驗,心下仍難免升起怒火。

  吳羽也明白此理,更知不能不奪過主導權,因此突如其來的這一記硬是把武裳盈拖下水。本來武裳盈打算揣著明白裝糊塗,讓衛纖如把他們擋在外頭,就當沒這回事一樣,但吳羽這一嘯,全雲深閣怕都聽到了。

  若她仍縮頭躲在閣內任衛纖如耀武揚威,身為閣主的威信掃地,縱想偏安亦不可得。除非她打算大權旁落,否則非得出面不可。若她不出面,威天盟一點機會都沒有;等武裳盈出面,自己這邊是軟是硬、是下說詞還是動手,總算是有個點可以突破。

  說時遲那時快,姬平意心思雖快,手下卻更快。靠著練武之人的直覺,身子連退數步,長劍在身前化做一圃光網,只聽得叮叮長聲響起,他不由面色大變,差點連握劍的手都顫了起來。

  原本姬平意知道衛纖如武功高絕,更清楚此來要不動手是極難之事,卻沒想到衛纖如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一聽吳羽嘯聲便猜出他意欲何為,立時便棄了對自己有利的地勢,衝出登天階出手便攻。

  若非他早已拔劍在手、一心戒備,連番大戰之後,武功比之先前又進步幾分,換了稍次之人只怕早已敗在衛纖如迅雷不及掩耳的劍下,縱是不死也得被剌出不知多少個透明窟窿。

  衛纖如出手快極,方才一擊聽似一聲長聲,實際上姬平意手中長劍已當下她至少二十記突襲,劍勢連綿不絕,實是絕頂高手水準。若非衛纖如也是臨急出手,功力未曾提個十全,加上身為男子,臂力比衛纖如優勝許多,恐怕姬平意不只是驚懼出一身冷汗而已。

  陣連攻沒能奏效,衛纖如身形微退,立時又蕩了回來,連綿如水波不斷的劍勢又向姬平意潮湧而去,迫得姬平意咬牙苦撐,手中長劍只有防守之能,再沒進攻之法。

  姬平意心下暗叫不妙。吳羽這一嘯雖把衛纖如從登天階的險惡地勢裡拖出,更令主客易位,現在變成衛纖如得速戰速決,趕在武裳盈未到之前解決這一戰。

  但萬事有利也有弊,吳羽那聲長嘯出人意表、威力驚人,遠在他原有的水準之上,到現在還氣血翻湧,避在自己身後全無出手之能;祝語涵又不願與師門動手;姬夢盈給衛纖如的突襲嚇到,還沒恢復過來,一時間只剩自己面對衛纖如的高絕劍法,迫得他手忙腳亂,能護得自己已是使盡全力。

  表面上姬平意擋住衛纖如的連番攻勢,但他自知衛纖如出手極快,劍勢直若銀光在自己眼前不住炸開,其實他早已看不清衛纖如的劍勢,只是拚命舞劍防守,護住自己身前要害。若不是這段日子他一直與祝語涵練劍,對雲深閣的劍法已知大要,只怕連防都防不住衛纖如的劍。

  又拼得數招,卻聽幾聲異聲突起,手上壓力微鬆,咬牙苦撐的姬平意眼角一瞄,卻見姬夢盈已加入戰團,與自己夾擊衛纖如。姬平意才稍稍鬆口氣,卻覺身前一寒,忙不迭地退開兩步才躲掉衛纖如迅若閃電的兩招,心下暗覺不妙,忙提起精神再戰。

  雖是以一敵二,但衛纖如仍是有攻無守,彷彿對面的兩人對她一點不構成威脅,長劍愈發神出鬼沒。姬氏兄妹聯手竟是一點攻招都遞不出去,得要全力防守才不會在衛纖如迅若鬼魅的劍下敗陣。

  姬夢盈還好,畢竟她先前見識過衛纖如的劍法,早知即使自己與吳羽聯手,要勝她也是難上加難;姬平意武功比吳羽更不如,兄妹聯手最多只能保得不失。

  但姬平意一身冷汗中更為怒氣難消,以他堂堂威天盟主之尊,以二敵一不能勝也還罷了,畢竟衛纖如成名許久,本就不是自己能夠取勝的對手;但雙方已動手近百招,自己一方竟是一招攻勢也送不出去,被逼得有守無攻,傳出去自己臉面要往哪兒擺?怒雖怒,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兩人聯手還是有些好處,至少有姬夢盈分散衛纖如的攻勢,手上稍鬆的姬平意總算能看清衛纖如的劍勢,不像剛才連看都看不清楚,只能閉著眼揮劍護住週身,全然是挨打的烏龜樣兒。但即使還能守得住,心頭這股怨氣卻是怎麼也散不了。

  不看則已,一看之下愈發心驚。姬平意不是沒見識過武林高手,雲深閣的武功他更不陌生,本想著祝語涵已獲傳吟松訣,衛纖如卻沒有,即便衛纖如劍法還在祝語涵之上,相差也不會太多,自己和妹子再加上吳羽聯手,即使不能勝,自保該當有餘。

  現在吳羽無法出手,衛纖如的劍法卻比自己所想更加高明,明明一招一式祝語涵都曾使給自己看過,但招式間貫串別出機杼,再加一個快字,神出鬼沒又如行雲流水般自然,看了這一招也不知下一招會如何出手。

  只是以二敵一終究佔了優勢,加上衛纖如為求速決,衝出登天階的有利地勢,自己和妹子聯手也還施展得開,雖仍步步挨打,卻比方才多了一絲餘裕。

  尤其吳羽叫也叫了,武裳盈出面在即,否則衛纖如不會如此著急。自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要守住也容易些。姬平意咬緊牙關,手中長劍緊緊護住,加上姬夢盈一旁相助,即便衛纖如武功高於兩人,一時間也拾奪不下。

  手上凝神接戰,姬夢盈心下暗叫不好。親眼見識過衛纖如與吳羽一戰,她本就知道自己不如對手,一開始便打著只守不攻的主意,但親手接觸強敵只覺衛纖如出劍奇快,攻守之間全無徵兆可尋,難以預測,武功之高比之當日與吳羽戰時,竟似更高明許多。

  到了衛纖如這種境界要求進步已是不易,更不用說進步這麼多。那日吳羽雖步步進逼,卻沒幾招可以威脅到她,大概也稱不上高手過招後的茅塞頓開。難不成當日與吳羽戰時,衛纖如未盡全力?只是心思雖動,卻沒辦法再多想下去。姬夢盈咬緊牙關,將家傳劍法使了一遍又一遍,全力掩護住前方,若非如此專注,只怕早已抵不住衛纖如的步步進迫。

  眼見吳羽無力支援,姬氏兄妹陷入苦戰,雖是以眾敵寡,可怎麼看都只是堪堪擋住,落敗只是早晚之事。祝語涵芳心柔腸百轉,發顫的纖手雖是按在劍上,卻怎麼也拔不出來。

  就算不說衛纖如是師門長輩,又向來冷面無私,雲深閣上下無一不懼,自己從幼時起最怕的就是她,反倒是師父還多幾分溫厚。面對師父她還敢分辯幾句,對上她自己全無著手之處。

  光只自己若真敢跟師叔動手,即便師父也護不了自己,已讓祝語涵舉步維艱;偏偏丈夫和小姑權力放手,終究限於經驗已是迭遇險招,加上衛纖如似已下定決心,手中長劍揮灑間殺招迭出,招招不離姬平意要害。若非自己早已向他解說過雲深閣劍法秘要,恐怕姬平意早要橫屍在地……

  轉頭一看,卻見吳羽立在姬氏兄妹身後數步之遙,雖然呼吸已經平和,一雙眼死盯著衛纖如的出售,不只是看呆了,還是正尋找其中破綻,卻連根手指都沒有動,顯然一時半刻還無力出手。想來方才一嘯雖是反客為主,迫得師父非得出面不可,卻讓他氣息難勻,恐怕是幫不上忙了。

  祝語涵暗歎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纖手一振,長劍已加入戰團。

  雖然雪紗覆面,以眾人眼力也看不清她神情變化,但眼見祝語涵拔劍加入戰團,顯然決心幫定自己丈夫,衛纖如柳眉微微一皺,手中長劍圈轉,將祝語涵的劍勢也接了進來。

  以三敵一於剛剛又是不同,雖說衛纖如這血衣觀音無論劍法武功都勝三人一籌,但要以一敵三卻也不易;何況姬氏兄妹也還罷了,祝語涵卻是雲深閣原定的閣主繼承人,自幼受她精心教導,武功比之衛纖如即使算不上毫釐之差,相離也遠不了多少。

  若非衛纖如出手快極,當年血戰登天階後,劍法中又多了一股沙場剛烈之氣,與雲深閣原本劍法頗有差異,恐怕也難佔上風。

  只是三個打一個,祝語涵又深知雲深閣劍法,衛纖如便佔上風,終是難以持久,何況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吳羽,在沉寂已久後慢慢地動了起來,繞著戰圈慢慢地走動,一雙銳目狠狠打量衛纖如的劍法,顯然在等著出手時機,迫得衛纖如不得不緩緩後退,免得被吳羽抄了後路。

  激戰至此,即便姬氏兄妹和祝語涵所修都是正宗內功、底子扎實,但面對衛纖如妙至毫巔、迅疾無倫的長劍也已是氣息咻咻,尤其是堅持最久的姬平意,背心的冷汗早已滲到外頭。

  眼見終於戰退衛纖如,姬平意心下不由大喜。敵退我進,手中長劍終於第一次遞出攻招,迫得衛纖如又退了半步。一進一退間,三人都知時機稍縱即逝,除了祝語涵戰意不振,連姬夢盈也出招攻擊。

  好不容易佔了上風,豈容衛纖如脫出戰圈?眼見她步步後退,姬平意得意的一聲輕嘯,又進了兩步。若非要配合妹子的出手,只怕前攻的動作還要快上幾分。

  眼見衛纖如連退幾步已到登天階口,姬平意正要大展攻勢,突地聽後頭吳羽一喝,聲音裡還帶幾分喘,顯然氣息並未全然調勻,事在燃眉卻是等不得了:「進不得,那是陷阱,盟主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