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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稱呼的問題:
趙平予本來稱鄭平亞為師兄,鄭平亞投到尚光弘門下後,不再是玄元門徒,就不能稱師兄了,本來應該稱為鄭少俠,但因為邵華中和尚光弘的關係,趙平予可以稱尚光弘前輩或世伯,所以改稱鄭平亞為世兄。
中國人在稱呼上不能弄錯,不然會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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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唔……嗯……求求你……不要……不要再弄了……唔……我……哎呀……我受不了了……不……不要再舔了……啊……」
大床上頭床紗微蕩,隨著床上美女嬌軀不住的悸動,不只床褥翻舞,連頂上垂下的紗罩都不住搖蕩,房中女聲不住嬌媚求饒,聲音之軟柔較蜜糖更為嬌甜,令人光聽便心為之顫。
此刻的大床上頭,一位赤裸著嬌軀的美女正伏在那兒,細滑皙白的裸背上頭浮起一片晶瑩,雪白的香肌上透出一層嬌羞的酡紅艷澤,只見她雙手抱著枕兒,將枕巾一角咬在皓齒之間,似想要阻止唇間那羞人的呻吟聲奔出口來。
偏偏嬌軀所受的刺激如此強烈,令她欲罷不能,矜持正被那刺激一絲絲、一層層地剝著,一點一點地離體而去,便她意志再堅定,卻是想抓都抓不住,何況那刺激如此甜蜜美妙,弄的她渾身發燒、香汗如雨,教她怎捨得用力將矜持留下來呢?
「哎……你……唔……好……好厲害……求……求求你別……別舔了……我……哎喲……我要受不了了啦……」
口中不住呻吟,似是對那正從她敏感的腳心逐步而上,慢慢滑向那汁水淋漓之地的舌頭靈巧的動作大加抗議,實則她雖被舐的渾身發熱、嬌軀顫抖不已,卻一點兒掙扎的意願也沒有,只是軟綿綿地伏在那兒,無言地歡迎著他的舔舐,玉腿的緊夾被那舌頭不住破開,等到那舌頭光臨她汨汨流泉的幽谷之際,她的禁地已完全敞開,任由那舌頭的勾舔挑吸,一點反抗都沒有了。
完美如仙、艷麗絕倫的玉女胴體,配上那清麗典雅的絕色美貌,那舌頭的主人雖仍專注落力於她那誘人幽谷當中的舔吮吸舐,以這體位也看不到她聖女仙顏上那含羞帶怯、欲拒還迎的媚姿,可光那沁人心脾的鶯語春呢,便足令世間任何男子為之心神蕩漾了。
何況他已不是頭一回將這天仙般的絕色玉人壓在胯下大逞淫威,她雖仍難脫羞赧忸怩之態,但光從肌膚相親的反應,早發覺了身心都已被征服的她再沒其他想法了,那只希冀著男性恩寵的渴求,正熱烈地引誘著他。
她身上的需要是如此強烈,令他光只是忍耐著爆發的衝動,便已耗了不少力氣。強抑體內的慾火,他溫柔地向著她幽谷口處粉嫩甜美的「雙唇」吻了上去,一陣又一陣地狂吮、一口接一口地猛吸,嘴唇夾住兩片小「唇」輕輕嘶咬著,濕漉漉的舌頭在小「唇」間的凹溝上下滑動,舌尖不時觸碰摩擦著那微茁的嫩芽,舌頭在那軟玉壁上頭的來回滑動,滋味更是美不可言。
「啊……美……啊……」
一聲似已魂銷的嬌吟,那在幽谷當中吮弄不休的舌頭只覺一陣溫熱的洪流湧來,忙不迭地將她嬌甜的流洩一口飲盡,吮飲時舌頭的鼓動在她因高潮而倍加敏感的谷間不住輕觸,似是每一下都令她又高潮了一回,嬌吟聲愈發軟顫無力,卻也愈發甜膩;但他也知道,她雖極易滿足,但要令她徹底銷魂卻非易事,這種甜蜜的舒洩,對她而言不過只是個開頭罷了。
「想要我嗎?」
也不知是劇烈的舌頭動作,還是強忍著那挺腰猛進、直搗黃龍的衝動,他的呼吸之間不住喘息,舌頭帶著她幽谷中奔騰的春泉,溫柔地滑過她光潔晶瑩的背心,在修長的頸上一陣舔吮著,才順著她的顫抖滑上她的小耳,在她的耳間吐著熱氣,一雙手更已滑進了她身下,親暱地包覆上那豐盈的美乳,切身地感受著她的豐盈和挺立,連那最敏感的嬌挺玉蕾都已挺起,美乳上頭猶似聚集了她體內熱火般的灼燙,光只是伸手撫觸而已,就令人魂為之銷。
「嗯……我……我要……」給他的手滑到乳上,她雖是忍不住嬌軀震顫,卻還是勉力挺起上身,好讓他的手方便活動。
天才知道這動作有多難,一來她才被他的舌頭弄到小洩,嬌軀中漲滿了美妙的無力感,二來隨著口舌和雙手的動作,他整個人都已貼了上來,她的背上密貼著他的胸口,連已被分開的玉腿之間,那距幽谷最近、也最為敏感的玉腿內側,都被他硬挺的肉棒一跳一跳地灼著觸著,熱烈地就像隨時可以攻入她的胴體,在勇猛的攻勢下令她丟盔棄甲、飄飄欲仙。
「想要的話……就要乖一點……乖乖地叫我一聲……」
「哎……好……好哥哥……好丈夫……求求你……哎……這樣還……還不夠嗎……啊……」
既難受於脫口而出的羞人言語,又值被他挑弄的嬌軀生熱,無論身心都深切期待著他的侵犯,而他偏偏故意晾著她,教她怎麼也等不到滿足,偏又火辣辣地貼緊了她,挑起她非理性的原始情慾,令她體內的慾火一發不可收拾,逼的她那囁嚅的輕吟頓時變成了高叫聲,「哎……好……好丈夫……好哥哥……求求你了……」
「這樣不夠……」和她上床至今不過數月,但兩人日夜纏綿,已不知幹過了幾千幾百次床笫淫戲,雖說在他的手段之下,她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和矜持,已逐漸在情慾的衝擊當中瓦解冰消,再難抗拒他的挑弄,連諸如「肉棒」、「小穴」
之類難以啟口的用語,在濃情蜜意當中都已習以為常,更別說是哥哥丈夫之類的淫語了,但他總嫌逗的她不夠,還不足以令她完全迷失,完全任憑宰割,感覺上總有些不完全。
「要叫我主人……你是我的性奴,要乖乖地當我的雪奴,知道嗎?」
「壞……你壞……唔……」雖說已被他玩了數也數不清那麼多次,次次都在他歷久不衰的肉棒、技巧嫻熟的舌功、令她情熱難挨的魔手之下高潮迭起,使她體內滿坑滿谷的熱情爆發,陰精玉露盡情舒洩,若非身具異功,怕早已被他淫玩至死了,那欲仙欲死的快樂,足令任何女子心甘情願地淪為性奴,但她終究出身佛門,心靈意志的修為異於常人,可沒那麼容易崩潰。
「你……哎……你是厲害……不……唔……不過……要讓我叫你主人……還……還早著呢……好哥哥別再撐了……要來就來吧……啊……」
在她的耳珠上輕輕地咬了一下,他雙手猛地下滑,貼在她的小腹上頭,一口氣將她的下身抬了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叫出聲,本已微敞的玉腿已被他分的更開,幽谷當中已遭到他威猛地闖入,那火熱的滿足感直直地抵進了深處,一口氣漲滿了週身,登時令她嬌聲呼叫出來,嬌軀快樂地抽搐著,耳邊他的聲音混著喘息聲不住衝來:
「好……我就先來……唔……好緊……美死我了……嗯……美……我先……
我先好好治治你……等……等下次再來狠的……非教你……唔……非教你乖乖地叫我主人不可……「
嘴上雖說的狠,但他腰身的撞擊卻始終不敢用太大的力氣,與其說是抽送,還不如說他抵進她深處後,便開始左右刮弄、上下磨動起來。本來他雖是生具異稟,肉棒遠異常人,一般女子與他交歡當中,雖能嘗到其他男人絕無法賦與的絕妙滋味,但在雲雨情濃之中,也要被那異形肉棒弄傷,干的愈爽體內暗傷癒重,偏那銷魂滋味又如此難以割捨,教人想不活活爽死都難。
但身下這女子卻也與眾不同,也不知她一樣是天賦異稟之女,生來就是為了配合他的異稟肉棒,與他陰陽歡合的,還是因為她的功夫修的太好,已達半仙之體,他的肉棒雖具異質,卻是傷她不得,因此兩人雖已纏綿了不知多少次,她非但沒半分暗傷隱傷,反而在男性精液的灌溉之下,變得愈發嬌艷動人,一天比一天更是美麗,教男人一遇上她,想不食指大動都不行呢!
照理說她既受得住他的武器,他該當可以在床上大逞淫威,什麼都不管不顧地對她大加撻伐,活用自己異於常人的優勢,與遠較她豐富的技巧花樣,撩動她天生的春情慾焰,令她欲仙欲死,在他的胯下徹底臣服,根本不必如以往般一點也放不開的小心謹慎,生怕傷了她。
偏偏在發覺她能與自己配合無間,再怎麼玩都傷不了她後,他的體內反而湧起了一絲前所未有的體貼與溫柔,雖是日夜貪歡,但卻始終狠不下心,愈弄反而愈是輕柔,只要能令她滿足,心中便已撐得滿滿的,什麼征服欲和自身滿足感,都不知飛到了那兒去,一點影響不了他的快樂。
一邊款款磨動,一邊溫柔地吻著她的粉背,光只是聽她情迷意亂中的鶯聲燕語、軟語春呢,感覺她的情熱如火,自己渾身便似已充滿了快樂,再無須他求,他一面專注於肉棒在她谷中的磨動刮挑,享受著她幽谷中的機關,谷內那層層嫩肉與皺褶構成的連環,一道道地緊緊箍住他的肉棒,活像被無數條舌頭摩擦舔弄一般,舐的他背心不住發麻,那滋味真是再舒服也不過了。
一個不注意,他已覺背心一陣陣地酸,自知此乃是射精的前兆,他重重地抵入了她,在她的谷內深處陣陣旋磨,將也已近高潮極點的她送上了仙境,等到他終於忍不住時,她也已到了極點,那精液火辣辣地侵入敏感谷心的感覺,使她完全沉醉在快樂之中,和他一起到達了頂點……
……
軟綿綿地倒在床上,雪青儀似是連最後一點力氣也在方才激烈的巫山雲雨中用盡了,星目微餳、嬌喘噓噓的她,此刻甚至無力伸手遮著嬌軀,只能嬌羞地任伏在她身上,渾身都似浸滿了汗水的「淫殺千里命七天」飽覽春光,還不時伸手憐愛著她的敏感區域。
高潮之後的胴體是如此敏感,他的手段又高,教雪青儀那受得了這般上下其手?若非方纔他也在她身上耗盡了力氣,光她那軟弱乏力、欲拒還迎的情態,就足使他再振雄風,在胯下再將這美女淫上一回。
突地,邊喘息邊賞玩著身下絕色那完美的體態的他耳朵一動,似是發覺了什麼,伸手在雪青儀裸胴上輕輕一拍,將仍沉醉在那絕頂境界當中的雪青儀給驚醒了。
「怎……怎麼了?」
「外頭有人來了……還是好大一隊人馬。」「淫殺千里命七天」眉頭一皺,緩緩地調勻了呼吸,慢慢起身著衣。
本來若論功力,雪青儀與他可說是伯仲之間,他感覺得到的訊息,她也應當瞭若指掌,但他是江湖著名的淫賊,不只武功不弱,耳目靈醒更是遠過常人,若非如此早被武林中人大卸八塊了。
雪青儀武功雖高,但本屬佛門中人,嘗雲雨滋味還是最近幾月的事,又遇上了需求遠勝常人的他,連番愛慾纏綿之下,日夜沉迷的她再難自拔,那還能像他這般清醒?
俯身在雪青儀香汗微泛,猶似一層薄紗般籠罩的頰上吻了一口,「我先出去看一下,你乖乖的待著,不要亂跑,嗯?」
……
慢慢地讓呼吸平緩下來,隨著內力運轉週身,雪青儀的耳目也回復了平日的靈明,雖說纖腰酸軟、渾身乏力,尚自動彈不得,但總比方纔那般虛軟無力的模樣好得多了。
心中暗歎自己表面聖潔,在峨嵋時規行矩步,直若仙子下凡,無一絲煙火氣息,沒想到一破了身子,對男人的渴求竟似洪流潰堤般一發不可收拾,也不知是他太厲害了,還是自己當真生性淫蕩,一嘗到那絕妙滋味,就再也無法壓抑住性好雲雨的本能呢?
偏偏心中一邊想著,雪青儀的臉蛋兒一邊燒紅起來,男女間的性事滋味竟是如此奇妙的一回事,與之相較之下,自己以往幾乎都是白活了,難怪自己竟會如此放浪,盡力渴求他的滋潤,好把以前的空白給盡量補回來。
心中不由得遐想著,不知這技巧變幻多端、手法高超難料、耐力金槍不倒、床上花樣百出的好相公,今晚又會想出什麼花樣,將她撩起熾熱無比的春情慾焰呢?
一想到那時自己將被他弄得忘形嬌吟,渾身酸軟無力,谷中蜜水汨汨溢出,一雙美乳在情動之下愈發堅挺飽滿時的情態,即便用強都能令她沉醉其中、欲仙欲死,那令自己無法自拔地和他抵死纏綿的鏡頭,竟似能在眼前不住上演般。
雪青儀的玉腿不由得又夾了起來,力道卻是那麼柔弱,與其說是打算抗拒男人的侵犯,倒不如說是無言地誘惑男人破開她軟弱的防禦,勇猛強悍地將她的身心完完全全地征服。
正春思難禁,似連肉體都已經準備好承受他的憐惜的雪青儀突地心中一警,嬌軀雖仍酸軟無力,那情熱難挨的神情卻已消失無蹤。
雖還沒有辦法起身,但她耳邊似能聽到外頭激戰的聲響,光從那兵刃交集之聲,就聽得出來來人不只一人,而且武功均屬高明,「淫殺千里命七天」武功雖高,又佔了地利,但一來寡難敵眾,二來又才剛在她身上耗了體力,加上此處隱密,但敵人卻似早知此處虛實,來的如此快速,他全無事先準備,自然只有且戰且走、步步敗退的份了。
突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影撞了進來,雪青儀見「淫殺千里命七天」渾身浴血,傷處鮮血猶如泉湧,顯見來敵勢強,力所難支,她嬌軀一振,也不管嬌軀一絲不掛,正打算勉力起身相助的當兒,沒想到他竟突地出手,雪青儀只覺數處大穴一麻,原本已運到手上的勁力竟消失無蹤,整個人又癱回了床上去。
伸手扯下了床頭的紅紗,裹住了雪青儀的嬌軀,「淫殺千里命七天」深情地望了她一眼,開口時血絲從口中鼓湧而出,顯然傷勢極重,已近不起,連聲音都變得極其虛弱,一絲元氣也無。
「儀兒……我……我要死了……你……你要好好活下去……他們該……該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唔……」
話才說完,「淫殺千里命七天」便垂頭而逝,偏偏雪青儀卻不知她究竟被點了那些穴道,手足雖能行動,卻是一點兒力氣也發不出來,恐怕這才是「淫殺千里命七天」採花的真功夫,既不讓女方有力氣反抗,又不會讓女方手足僵直,死板板地毫無情趣。
眼見這才剛剛與自己肌膚相親過的相公竟已身亡,雪青儀只覺心中一陣陣強烈的痛楚傳來,想伸手去抱住他的屍首,偏生渾身似泡進了冷水裡一般,肢體全都凍僵了,一時之間竟再沒辦法靠自己的意志動上一動。
「你這惡賊,以為能逃到那兒去?今天本莊主非讓你惡貫滿盈,好為那些被你玷辱身亡的女子討回公道不可!」
隨著年輕的聲音由遠而近,幾條人影衝入了居室,眼見「淫殺千里命七天」
趴伏床沿,動也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床上一位紅紗裹體的美女癱在那兒,輕紗微透春光,紗內似是一絲不掛,竟似一點兒體力也沒有了,連將伏在她身上的這淫賊屍首都無力推開,為首的那少年人謹慎地走近,緩緩伸手去試他的呼吸,待得確定這淫賊已經身亡,才吁出了一口氣。
「啟稟師尊,大功告成,」淫殺千里命七天「這惡賊總算惡貫滿盈了。」似是極恨這「淫殺千里命七天」為人,那為首的少年人伸手一推,將他的屍身推倒一邊,不屑地踢了他兩腳,這才轉過身來,對接著走進來的數人為禮。
「此賊為惡數十載,確實有他的真功夫,若非師尊與兩位前輩聯手出擊,怕還真會讓他逃了哩!現下惡賊已然授首,該當如何行止,還請師尊示下。」
也不知是功力慢慢回復,還是因為見來人竟對「淫殺千里命七天」的屍身如此無禮對待,心中有一股氣慢慢湧上來,雪青儀只覺身上的感覺慢慢恢復,方纔的冰冷僵直逐漸化去,只是手足兀自酸軟,雖說心中千百個想要起身,將這些人全部殺個乾淨,身子卻是連動也動不了半點。
雖是如此,但她總算是從那種想也不想再來一次的僵硬中回復了過來,雪青儀頸子微轉,眼前出現的幾人她雖未曾見過,但看其人裝扮和手中兵刃,卻也看得出來,那聯手重傷了「淫殺千里命七天」的三人,想必就是風雲錄中排名二到四位的尚光弘、梁虹琦與駱飛鷹了,這三人任一人武功都不弱於他,又不顧身份地以眾凌寡,怪不得以「淫殺千里命七天」輕功之高,竟逃不過三人聯手合擊。
而那喚「流雲劍聖」尚光弘為師,不知是那來的什麼莊主的少年人,雖說也生得極俊美,但那得意揚揚、春風滿面的模樣,落在雪青儀眼中卻是面目可憎。
就是這個人在「淫殺千里命七天」身亡之後猶不解恨,連他的屍身都要糟蹋,雪青儀拚命地想記住他的臉,就算自己武功不及尚光弘等人,日後也要想方設法,將這幾人一一剪除,好為「淫殺千里命七天」報此大仇!
「這個嘛?平亞,你說呢?」
「這惡賊淫惡無比,被他害死的女子不計其數,既然惡貫滿盈,那還有什麼說的?」終於將這久居黃榜首位,以神出鬼沒聞名的「淫殺千里命七天」斃於手下,那名喚平亞的莊主似是極為興奮,愈說愈急,幾乎高興地要飄了起來,「我們將他首級拿下,傳首天下,屍身則五馬分屍、曝屍通衢,之後再拿去餵狗,讓天下人都看到淫賊的下場,看還有什麼人敢行此惡事?」
「嗯……」對徒兒的建議不置可否,尚光弘轉過頭去,向剛走進來的另外一人發問。
那人雖說貌不驚人,面上還有幾許麻子初癒的痕跡,算不得美男子,但貌相還算順眼,見「淫殺千里命七天」屍身倒臥一旁,神情中頗見不忍之意,比起那莊主的飛揚得意,倒要讓人看來舒服得多。
雪青儀敏感地發覺到,當他進來的時候,那平亞眉間微皺,連得意的神情當中都浮出了一絲厭惡,顯然對此人頗為不喜,這可能是自己可以利用來復仇的一條路吧!
「平予,你說呢?」
「此人終於惡貫滿盈,實為武林一大幸事。」
那名喚平予之人緩緩走近床邊,似有若無地擋住了身後湧進的眾人緊盯在床上雪青儀那只有輕紗覆蓋、春色難掩的嬌軀上頭的目光,解下了外衣,覆在她身上,這才轉回頭來。
「經此一役,三位前輩與鄭世兄均是威望大顯,依平予想來,俗語說『怨生不怨死』,此人既已授首,實不必對他屍首多所折磨,就在此把他埋了吧!」
「這樣嗎……也好,」
見鄭平亞還要出言爭競,尚光弘眉頭一皺、左手空擋,阻住了他的話頭,也阻住了兩位把弟躍躍欲試的興頭。
「曝屍通衢是官家常用的手段,未免過份,實非我輩江湖人所為,就依平予的建議吧!平予,你留下來收埋此人的屍首,平亞,你和為師一起出去,向各派賢達宣佈此賊死訊,從此江湖上再沒了『淫殺千里命七天』這臭名頭。至於這位姑娘呢……」
「啟稟諸位前輩。」一個剛擠進來,頦下一把山羊鬍子的老者對尚光弘一躬身,眼光卻頗有怨意地在雪青儀身上轉了一遍,似和餘人一樣怨著趙平予多事,怎麼將雪青儀紅紗之中再無餘裳的胴體給掩住了春光?
「前輩仍有大事要忙,這等小事就交給元松處置吧!湘園山莊雖才剛重建,尋找這位姑娘家人的人手總是有的,不如就先將這位姑娘帶回山莊,慢慢調理身體,待得元松尋到她家人之後,再予送回,這樣諸位救人也救徹了,人也調養好了,豈不甚好?」
眼見那老者一邊說著,一邊和鄭平亞交換了個眼光,目光中似頗有得意,雪青儀雖向來深居峨嵋,極少下山,但對人世險惡並非絕無瞭解,一見到這元松的表情,便知他尋訪是假,想把自己偷回湘園山莊,暗加侵犯是真,那鄭平亞想必就是當年湘園山莊滅門後的遺孤,卻不曉得竟有重建山莊之舉。
只是一聽此言,那鄭平亞面上卻浮起了躊躇之態,顯然他也聽出了元松的言外之意,卻還不願用這樣的手段沾染女色,倒不知是因為尚光弘教的好,還是因為年輕人的純潔?
「我想……是不用這麼麻煩了,」那趙平予回過頭來,雖眼光一樣望向雪青儀,面上透出的卻是沉痛之色,與那元松及其他人好色的眼光全然不同,「湘園山莊重建百廢待舉,鄭世兄和元總管都沒這麼多時間處理這些小事,還是交平予處置吧!反正平予還得留此數日,為那『淫殺千里命七』發落後事,不如就讓平予順道護送這位姑娘下山,為她尋個後路,鄭世兄你看如何?」
「這……這樣也好……」
聽那平予著意點出了「淫殺千里命七天」的名頭,鄭平亞似是恍然大悟,留戀的眼光在雪青儀秀麗無倫的面上微一流轉,很快地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大夥兒後頭還有事情要忙,這位姑娘的後路與『淫殺千里命七天』這惡賊的後事,就一迸交你發落了吧?」
聽到鄭平亞的話,眾人面上神色各異,有些人恍然大悟,有些人滿臉疑惑,有些人則是嫉恨地瞪著那平予,還有些人已忍不住吱吱喳喳地起哄,眾人中尤其以那元松神色間最為詫異,也不知是聽鄭平亞言語當中竟對這般天仙美女沒什麼色心,還是為了鄭平亞竟會附和那平予的話,直到鄭平亞趁亂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這才一臉醒悟過來的神情,躬身退了出去。
原本雪青儀也弄不清楚,那鄭平亞神色間雖有躊躇,本來卻還有些把握不定之色,雪青儀還以為他考慮之下,會應和元松之言,順途將她帶回湘園山莊哩!
沒想到那平予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讓鄭平亞改變了主意,細細一想,雪青儀才發現其中關鍵,就在「淫殺千里命七天」這名頭的由來:他既號稱被他「經手」的女子絕不能活過七日,而床上自己又是一絲不掛地偎在紅紗之間,肌膚面容中又頗有雲雨後的情態,他們那會不知自己已給他弄過了?將自己弄到手去,只怕沒過數日就要準備處理她的後事,誰又有這麼多閒功夫?怪不得鄭平亞會臨陣退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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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大車上頭,雪青儀閉目調息,駕車的趙平予也不說話,只是任馬兒慢慢地走著,竟似一點兒也不急。
突地,車門上幾聲輕扣傳來,雪青儀也不睜目,隨口應了聲,「什麼事?」
「現在四周無人,平予有幾句話想問,」趙平予的聲音似有些躊躇,像在考慮著什麼,良久才將下頭的話說出口來,「接下來就是岔口了,不知……不知姑娘是想要往西去還是向北走?」
「我……我沒意見……」聽趙平予口中竟說出「往西去」的話來,饒雪青儀修養極深,向來鎮定自持,竟也不由心中一陣亂跳。
從此處向西而行,正是往峨嵋派的路,她雖說已死裡翻生地走了一回,又和「他」隱遁山中半年之久,幾乎是再不管世間事了,但一旦兜上心來,對這自幼成長的「家」她卻不能毫無所感,一時間竟有些心神蕩漾難定,連聲音當中都帶著些顫意。
「真的不用回峨嵋看看嗎,雪姑娘……還是雪掌門?」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嗯……」似乎想了一想,趙平予才回答車內雪青儀的問話,「我前次潛入天門的時候,不經意間偷聽到楊巨初他們的對話,本來我還沒有注意,等到了後面這才想到,可能是雪掌門你……」
「是我沒錯。」聽到趙平予的話,雪青儀這才想到,當日自己和他回山後不久,天門中的陰京常堂主曾代表楊巨初上門來討人情,想必是他回山後向楊巨初等人報告的時候,給這人從旁聽到了些許蛛絲馬跡。
也幸好趙平予沒有當眾曝露出她的身份,否則此事一傳揚開來,雪青儀羞憤欲死事小,事關峨嵋派數百年清譽,若給人誤以為雪青儀表面上循規蹈矩,實則春心難抑,竟選了和武林人所不齒的「淫殺千里命七天」私奔,後果實是不堪設想。
「多……多謝你了……」
聽雪青儀語氣中有些鬆動,趙平予心中暗吁了口氣,從剛進「淫殺千里命七天」陳屍之處的當兒,他便發覺到雪青儀神態異樣,對此人之死竟是恨怨滿胸,若非被那人臨死前點了穴道,尚自不能動彈,怕非得和尚光弘等人動手不可。
他之所以將安排雪青儀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小半是因為猜想到雪青儀的身份,大半卻是因為發現雪青儀怒火滿胸,生怕她和尚光弘等人衝突。
但趙平予這口氣還是舒得太快了,他與雪青儀雖隔著一層車簾,但雪青儀何等功力?趙平予若有異動,這麼短的距離之內那瞞得過她?
趙平予的氣還沒吐完,身後雪青儀的話兒已幽幽響起,「為他爭取到全屍入土,又沒曝露出青儀身份,這點青儀感激不盡。但他和青儀已是夫妻,殺夫之仇不共戴天,青儀絕不能輕易放過,無論趙少俠如何舌燦蓮花,青儀都非報這大仇不可。」
吐了吐舌頭,趙平予不由得感到背心一陣發寒,這雪青儀的確不愧是能與風雲錄高手比肩的人物,他連話都還沒說出口,只憑著一點點微微的動作,她竟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讓自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先吃了個下馬威,堵的自己想開解於她的話頭還沒出口便胎死腹中。
「這個……」囁嚅了半晌,趙平予原先打好了腹稿,要陳說「淫殺千里命七天」以往行事如何淫邪,傷害女子不計其數,如今身亡也是因果報應,想打消雪青儀復仇之念的話,如今竟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幸好他原先便發覺雪青儀對「淫殺千里命七天」之死難以釋懷,想必兩人山居生活頗為恩愛,一般說詞必難派上用場,心中早已打算了個備用的說法,看來這下正好派上用場。
「雪……雪姑娘想要報仇,也是人情之常,平予並不想要阻止……其實以平予的武功,也阻止不了雪姑娘的身手,你的穴道早已行開,用力再無阻滯,就算立時就要回去動手,平予也擋不了你。但看在平予幫他入土為安的份上,能否請雪姑娘聽平予一言?聽完後再做處置也不遲啊!」
「趙少俠有話請說吧!」心中微一琢磨,雪青儀也不能不鬆口,他終究幫了自己一個忙,若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他,實也說不過去,「不過青儀話先說在前頭,他以往傷人無數沒錯,但其實他並無傷命之心,只是生……生具異征,所以與他好……好過的女子會難以承受,因而損命。
「青儀既然……既然受得了他,讓他決定和青儀隱遁山林,從此後不再過問江湖中事,往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青儀恨的是他們為什麼連這麼點改過的機會都不給他!」
心中暗自埋怨,被「淫殺千里命七天」弄殺的女子家人,恐怕不會接受這種說詞,不過趙平予也知道,現在雪青儀心中怒火正熾,和她講道理她未必聽得進去,他所能想到的腹案,也只是暫時將她的注意力轉移開來而已的治標之策。
「此事說來各有其理,平予還年輕,實在是管不到這麼深,平予只想說一件事,雖說他……他在武林中聲名狼藉,人人欲得之而甘心,但你們隱遁的處所極為秘密,他數年藏蹤匿跡之後,行跡更是難尋,雪姑娘以為我們是怎麼找上那兒的?」
他沒說雪青儀還沒想到,「淫殺千里命七天」的行蹤向來神秘,他又極少朋友,武林中根本沒幾個人知道他和自己的隱居之處,若說尚光弘等人此來並非巧合,而是有人通風報訊,將尚光弘一批高手全引上兩人隱居之處的話……
「難不成……是天門那邊的人,是陰京常?還是楊巨初?」
「是楊巨初。」背心不由得微微收緊,趙平予真想不到雪青儀的反應竟然那麼快,一下就想到他所猜的事情。大功告成之後,他細細想來,發覺此次事情確有蹊蹺,鄭平亞說消息來源是沈世珍以往的部屬,現在還留在楊巨初身邊的人所傳出來的,但楊巨初何等謹言慎行,那會這麼容易就任消息傳出來?
光從當日他只讓陰京常一人去尋「淫殺千里命七天」,事不傳六耳的小心翼翼,對照現下竟會如此輕易地洩露出如此重要的消息,可能自折一臂,便可見此事必有問題。
動了動腦筋,趙平予倒也猜得出來,楊巨初這招死道友不死貧道,至少暫時將尚光弘等人的注意力移到「淫殺千里命七天」身上,反正此人是絕不會加入天門的,若能讓他和聯軍一方起了衝突,若聯軍一方獲勝,「淫殺千里命七天」斃命,至少也爭取了休養生息的時間。
若「淫殺千里命七天」勉力逃生,尚光弘等人功敗垂成,經此一役「淫殺千里命七天」也該知道單獨一人連安穩日子都沒得過,楊巨初正可就此將他拉入天門,以他的武功和狡智,必能成為一大助力。
「尚前輩等人向以正道自居,和他可說是冰炭不同爐,彼此相爭倒也分不清誰對誰錯;但楊巨初僅為一己之利,寧可將舊友出賣,就為了幫天門賺取一點休息的時間,其心當真奸險。平予並非想迫雪姑娘放棄復仇之事,只是希望雪姑娘仔細考慮,誰才應該是此事的元兇禍首,雪姑娘報復的對象。若事態演變成雪姑娘與尚前輩等人兩敗俱傷,讓真兇在暗中看好戲,豈不甚愚?」
感覺背心寒意直冒,背後車內的雪青儀雖是一句話也不說,似正在考慮著他方纔的說法,甚至沒有開口爭論,但趙平予的壓力可一點也沒有消解開來。
雪青儀至少曾為峨嵋派掌門,武功造詣之高不在話下,加上她的「慈航訣」
已臻極高境界,若非她當日未參與風雲會,在風雲錄中的排名未必落於尚光弘之後,有這等高手在背後虎視耽耽,且好像隨時可能出手,趙平予不只武功不及,又不敢輕舉妄動,若弄巧反拙,惹得雪青儀出手更為不妙,這種靜默的壓力,可比與雪青儀爭論是否該要復仇要嚴重多了,趙平予表面上駕車,實則全身抽緊,差點忍不住想逃離。
「他的仇一定要報,不過你說的也是真話,確不能讓真兇暗中逍遙自在。」
默然良久,等到雪青儀終於開口說話時,鬆了口氣的趙平予只覺全身僵硬,肌肉好像都開始疼痛起來了。
「此事該當如何行止,還請趙少俠讓青儀多考慮一下。尚光弘有你幫著他,的確算他運氣,真不曉得那鄭平亞為何一幅看你不順眼的樣兒?此事暫且按下,不知趙少俠想怎樣安排青儀?」
聽到雪青儀的話,趙平予原已舒緩的肌肉又開始抽緊了起來。他之所以將楊巨初抬出來轉移開雪青儀的注意力,一來是因為確不能讓這詭謀者坐山觀虎鬥,收漁翁之利,二來也是因為自己仍算站在尚光弘這邊的人,與天門是敵非友,若能將雪青儀的敵人從尚光弘轉為天門,既減一敵又增一友,對尚光弘等人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只沒想到雪青儀確實冰雪聰明,竟一下子就猜出他的真意,搞的趙平予真是全身都不自在;加上她匆匆一眼,竟就看出鄭平亞與自己不和,確稱得上目光如炬、觀察入微,在她面的前趙平予簡直是一點兒秘密都藏不住,教趙平予那受得了?
「我們先……先在前頭村鎮和內人集合,到長安歇息一晚,明兒個取道絲路西出雍涼,到天山派去。平予想請雪姑娘與平予一同上天山,先暫離中原這複雜之地,先休息一段時日再說。」
「天山派嗎?這樣也好。」雪青儀的聲音中含著一縷虛軟之意,似是真想好好休息一下,再去想到底該對誰動手的事兒。
「青儀與天山掌門」雪嶺紅梅「曾有一段交情,只是十年不見了,這回也趁機去和她見見面吧!若趙少俠有什麼事要和凝霜商討,或許青儀可以做中間人,趙少俠不用客氣,有什麼青儀可以幫忙的,盡量交代青儀就是,青儀盡得了力的必會全力以赴。」
我的老天!果然什麼都瞞不住這雪青儀。
趙平予不由得背心又出了一層冷汗,他之所以決定上天山派,一來是為了項家姐妹的終身大事,他們雖已有夫妻之實,但她們是天山弟子,總得要請「雪嶺紅梅」柳凝霜的同意;二來趙平予也想就此進言,讓天山派和天門拉遠點關係,以免捲入「一柱擎天」楊干與鄭平亞等人的恩怨當中,雪青儀身為局外人,若能得她出言相助,對自己總是一股助力,卻沒想到連話風都沒漏一點,他的心事她竟似已通盤瞭解一般,真是可怕!
*** *** *** ***
眼見長安城門已然在望,項明玉從車內探出了頭來,拍了拍趙平予的肩膀。
「怎麼了?」
「姐姐要我跟平予哥哥說一聲,咱們得趕快。長安城中宵禁執行向來嚴謹,和外地城鎮不可同日而語,若咱們不快些入城,恐怕就算不被拒於城外,進了城也沒辦法在大街上行動了。」
「啊……是嗎?」給項明玉這一提醒,趙平予可嚇了一跳,他以往一向都在江南一帶行走,關中長安他可是一步都沒踏進來過,倒還真不知道長安有宵禁這回事,真不愧是天子輦下的全國首善之區,果然和外地城市就是不一樣。
不過仔細想想,即便在江南的大城鎮中,好像也有這麼回事,只是天高皇帝遠,執行起來沒那麼嚴而已,「那……我們得快點了。對了,雪姑娘怎麼樣?」
「好像還是一樣沮喪,只是坐在車裡一角,話都不吭一聲,看起來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弄得裡頭悶死人了。」輕輕歎了口氣,項明玉螓首俯前,輕靠在趙平予肩後,連聲音都放低了,「明玉以往只聽說那」淫殺千里命七天「是個大壞蛋,是個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的淫賊,不過看她這麼沮喪的樣子,明玉都不由得難過起來,那人或許也有好的一面吧?平予哥哥你說呢?」
「我不曉得,畢竟我沒和他相處過,」似是被車底沉窒的氣氛所感染,趙平予的聲音中也不由得低沉了少許。其實真說起來,他自己的父親「鐵掌歸元」邵華中聲名也不甚好,雖不像「淫殺千里命七天」那般令人髮指,卻也不怎麼受人歡迎,只是這終歸是自己的私密,除了藍潔芸外,趙平予並不希望透露給別人知道,尤其是這天真可愛、單純的像張白紙的項明玉。
「或許他和雪姑娘夫妻之間甚為恩愛,我們此去自以為維護武林正義,結果不過是徒令勞燕紛飛而已。」
「好平予哥哥,求求你別歎氣了吧!」
聲音中幾乎快要傳出點哭來了,項明玉在趙平予耳後輕輕地舐了一下,那溫軟潤滑的觸感,讓趙平予渾身都酥了起來,「雪姑娘不說話,姐姐向來又是冷冷的樣子,連潔芸姐姐都不知道在出什麼神,怎麼喚她都不理,車廂裡頭簡直悶得死人,明玉才出來透口氣,如果連平予哥哥你都開始歎氣,明玉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好吧,平予不歎氣就是。」
趙平予一回頭,本想在這小姑娘耳上回敬一記,沒想到臉才轉過來,肩後的項明玉髮絲輕飄之中,幾絲發線已滑進了他鼻內,趙平予頓時感覺鼻孔發癢,差點兒要打噴嚏出來,好不容易才忍住,那怪樣兒令項明玉登時忍俊不住,輕聲嬌笑起來,弄得趙平予好生難堪,「才答應你不歎氣,明玉你就開始笑我了,好過份喔!」
「對不起對不起……哇,這葉子好紅喔!」探頭出了車廂,項明玉原本一直在與趙平予說話,沒注意到四周,沒想到抬頭望去,大道兩旁林蔭翻紅,猶如一排排紅色傘蓋般左右環護,青天映襯之下真是美不勝收。
這條路項明玉雖不是第一回走,但前幾次來時都不在這個時節,那知道一到秋天,這條路上的景致竟會如此美麗。
道路寬敞、景色妍麗,光走在這大道上頭,都像是一種享受,果然不愧是京都長安!
「平予哥哥你看,有……有紅葉子在飄呢!好像下雪喔!」
「是啊!」輕輕地伸出了手,收起了幾片落楓,趙平予嘴角含笑,將紅葉交給了項明玉。
以他的經驗,女孩子們都很喜歡這種小小的、可愛的東西,連端莊嫻淑的藍潔芸也不例外,更別說是項明玉這小女孩兒了。如果不是他實在有些怕那什麼事都瞞不了的雪青儀,趙平予還真想也弄片楓葉給她哩!「要好好收著喔!現在我們得快點走了,以後我們再來這兒玩,讓你看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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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趕在暮鍾三百響前進了長安城,找到了客棧,趙平予不由得有些慶幸,若自己貪於玩賞楓林大道的美景,擔誤了時間,恐怕連城門都進不來哩!
幸好城內雖有宵禁,但也只是各坊之間的通路閉門,坊外一片深肅而已,在坊內仍可自由行動,夜裡的生活並不受干擾,有好些店家都開到深夜,他們一車子的人雖說錯過了晚飯,但若要填飽肚子,在坊內總還找得到地方用宵夜。
不過……這長安城還真大呀!趙平予雖算不上孤陋寡聞,在江南總也進過城鎮,但那些城鎮的規模,和長安城相較之下,根本是小巫見大巫,光拿自己宿處這個坊來說好了,江南好些小縣城甚至還沒有這個坊大哩!這規模令趙平予當真為之瞠目結舌,差點要露出鄉巴佬的吃驚模樣。
等到用完了宵夜,從坊內的通路慢騰騰地走回宿處,趙平予仍是撟舌不下,他可是一生中都沒見過這麼多胡人呢!
前次在運「蕓蘿花」的路上巧遇林克爾時,他已被那與中原人全然不同的異貌嚇過一回,沒想到今兒在長安城內,每遇十個人就有兩三個是胡人,而且各有各的異相,有些黑膚卷髮,有些黃發青眸,有些則髮膚都與漢人相同,只是高鼻深目,長安的在地人似都習慣於此,並沒什麼特別神色,可他這外地人就大大不同了。
項家姐妹向居天山,也不以為奇,和他一樣初見胡人的藍潔芸,倒較他掌得住些,沒露出什麼奇特表情,只是偶爾打量幾眼而已。
看項明玉從內進走了出來,手中的食盒仍是一幅原封未動的樣子,趙平予不由得拋去了一個詢問的目光,只見項明玉將食盒往桌上一放,連坐下的動作都沉重了起來,還沒說話就先歎了口氣,「雪姑娘還是不肯吃東西,無論怎麼說都不答一句,看來……真的只能等她自己想開了。」
「是嗎?」趙平予也歎了口氣,看來真是沒辦法了。在教他武功之前,元真子就曾告諭過他,凡是武功高強、能夠獨當一面的高手,都必是意志堅定、難以動搖之人,否則也難克服練功時的種種艱難,達到高手之境,更何況雪青儀修的「慈航訣」與他種武功大為不同,與其說是武功寶典,還不如說是經書多一些,乃陰京常所言「以文入武」的最佳範例,其意志之堅更非他人所能動搖,要靠外力強她進食,恐怕就算等她飢餓到從生死關卡走一遭回來,都未必行得通。
「看來,恐怕真的只能任她去了,潔芸姐姐,你看該怎麼辦……嗯?潔芸,你在想什麼?」
「嗯……有幾件事情。」似是從沉思中被喚了回來,藍潔芸微微皺著眉頭,伸手輕按著太陽穴,似是想事情已想到有些兒頭疼了。
其實從那日帶著鄱陽三鳳與眾人會合之後,她就已經整天陷入沉思之中,趙平予雖也關心,但事到臨頭的就是對付「淫殺千里命七天」的大事,後面又有雪青儀的問題,趙平予一路上也是絞盡腦汁在想辦法,不過看藍潔芸這樣,似乎想的比他想的還要深幾層,「平予,你有沒有覺得,尚前輩從天門出來之後,似乎比上山前更加戒慎恐懼了?」
「有是有,」偏著頭仔細回想,趙平予倒也想到了不對,從天門下來之後,尚光弘不僅沒鬆了口氣,行事反而更為小心,就好像大敵當前,隨時可能動手一般,他原先只以為尚光弘在戒懼天門可能翻臉動手,不過細細想來又不大可能,「那不是為了怕天門毀約暗算而小心的嗎?不然就是因為接下來要去對付那無人能奈何的」淫殺千里命七天「,所以尚前輩等人才特別小心。」
「不可能。」
藍潔芸搖了搖頭,否定趙平予的想法,「天門雖說實力不弱,但敵眾我寡,又新喪大將,靠著地勢之險才能逼退我方,此刻正待整合內部,絕不會有反臉動手的餘裕;至於」淫殺千里命七天「嘛……他雖是神出鬼沒,但尚前輩等人縱橫天下,能與他們當真動手之人少之又少,光為他一人,尚前輩等人絕對不會這般小心。我在想,他們該不會打算去……去對付他?」
「去對付……?難……難道是他!」
想到藍潔芸話意所指,趙平予差點跳了起來,「不可能吧?那人的武功那麼高,何況……何況尚前輩等人才在天門鎩羽,重建湘園山莊以為久戰之根本都來不及,那裡會這麼快就去找這種強敵動手?就算鄭世兄忍不住,尚前輩也不會這麼急躁吧?」
「其實……還有可能的,」藍潔芸眉頭緊皺,似是怎麼也舒展不開,「雖說聯軍在天門吃了悶虧,但才下山就除了」淫殺千里命七天「這一大惡,士氣已經鼓了起來,正可趁勝追擊;再加上……再加上這段日子以來,尚前輩他們和長孫掌門的密斟也不只一次,華山派和漢中派向來不合,這次又傳出漢中派和天門可能聯合的消息,你想……長孫掌門會不會趁機解決這個大問題?」
「平予哥哥、藍姐姐,你們到底在說誰啊?」項明玉微嘟著可愛的小嘴兒,一幅想哭出來的氣惱樣子,好一段時間聽趙平予與藍潔芸的討論,看他倆的樣子像是討論的內容極其重要,偏生她給隔在外頭,連話都插不上,活像個局外人。
若對方是旁人也還罷了,偏偏交談的卻是以後要成為一家子的人,那隔膜的感覺教她那兒受得了?「明玉一點都不知道……你們都不告訴我……」
「對不住了,」
輕輕伸手,將這嬌柔可愛的小妹妹拉入懷中,好生慰撫一番,藍潔芸這才想到該對旁聽的項家姐妹解釋一下,項明雪雖然沒有說話,但若因此冷落了她,事後趙平予可未必安撫的了這冰山美人。
「我們在說是的文仲宣的漢中派。平予當日進天門打探消息,從一些蛛絲馬跡之中,懷疑漢中派可能和天門聯盟,牽線的就是陰京常陰堂主。潔芸在懷疑尚前輩他們小勝之後,會不會快刀斬亂麻,乾脆將這可能是天門最大的盟友給一口氣拔掉,以絕後患。」
「什麼!」這話說出口,震驚的卻非挨在藍潔芸懷中的項明玉,而是坐在旁邊冷艷的項明雪,她連聲音都吊高了,整個人半立了起來。
「明雪妹子放心。」看趙平予目瞪口呆,對項明雪奇特的反應大出意料之外的神態,藍潔芸微微一笑,伸手安撫似地拍了拍項明雪,讓她坐回了原位。
「天山派遠在關外,尚前輩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又沒有特別準備,短時內無論如何也不會突然前往強襲;何況你們都是平予的人了,平予再怎麼說也不會坐看兩方爭執,他這回出關,就是為了要趕在尚前輩他們動手前,勸說柳掌門與天門劃清界線,避免天山派涉入兩邊的糾紛,遠避紅塵自得其樂。平予,是不是這樣?」
「呃?對……是啊!」聽藍潔芸把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來,趙平予暗抹了把冷汗,連忙頷首稱是。
說實在話,他只想到聯軍實力雖強,但他親眼見過文仲宣,雖沒看他動鞭,但光只是站在那兒而已,那氣勢之強,當真是絕代高手的風範;那日他出言提醒尚光弘,一來是靈光突現,若不快些說出口生怕忘了,二來也是因為兩方大概才剛開始商談,仍有斡旋的空間,希望尚光弘及早派人與文仲宣磋商,避免聯盟成立,卻沒想到尚光弘等人竟然會選擇動手硬幹這條路來走。
這回自己之所以擁美出關,心裡頭的確是打著以下聘為名,勸告柳凝霜嚴守中立的算盤,只是他原打著事緩則圓的想法,以為該可以慢慢交涉處理,全沒有想到這回事竟可能要弄到這般十萬火急的地步,更沒想到才一提及聯軍和漢中派可能的衝突,項明雪登時就想到聯軍對天山派動手的可能性,若不是藍潔芸及時出口安撫住,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情急之下的項明雪呢!
感激地望了一眼藍潔芸,趙平予站了起來,「不行,我得立刻去阻止。文仲宣會不會和天門結盟還是未定之數,若尚前輩他們有所誤會,竟和文仲宣衝突起來,事態可就不好處理了。」
「還是先坐下來休息吧!」藍潔芸扯住了他的衣袖,硬是把已經轉過身,正打算向外走的趙平予給拉了回來,「你可別忘了,長安城乃是京師重地,不比外頭城鎮,可以容人胡來,這兒既有宵禁,就絕不會容人深夜外出,想要出城更是難上加難,就算你我身具武功也是一樣。」
「是……是嗎?」
「何況……尚前輩也不會任由鄭莊主他們亂搞。長孫掌門雖與漢中派向來不睦,加上事涉天門,鄭莊主更傾向於採取極端手段,但尚前輩在武林行走久矣,孰重孰輕他該當分得很清楚,若沒有實信,他是絕對不會選擇和文仲宣這等高手硬拚的。
「相信他們現在只是在布線,觀察文掌門和天門之間的互動,其間或許還有交涉的空間;就算交涉不成真要動手,也是在弄清了漢中派和天門確有聯絡之後的事。你趕路也累了,如果真有話講,等天明後再回去找尚前輩也不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