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起雲深 第一章 戰前之爭

  聽母親與吳羽準備好對付黑道聯盟的手段,姬夢盈一張小嘴嘟得更高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吳羽這人怎麼偏偏就老想這種主意?但無論是母親、辛婉怡又或是解明嫣都沒有意見。前者臉蛋微紅,轉瞬間便恢復正常,後兩者卻是大羞。解明嫣羞得不敢抬頭,耳角似燒透了般紅艷欲滴,辛婉怡嗔了他幾句,若非知道事關重大,又為了幫吳羽這一把,依二女本性,只怕早要鬧將起來。

  雖知吳羽打算用的法子不是正道,但連番經歷陰謀算計,姬夢盈也不是不知道,在這險惡武林中想要保得自身,光明正大的手段十有八九行不通。若有少林寺那般雄厚的實力、深刻的底子,自然可以不甩這些陰謀鬼蜮手法,但現在的威天盟卻遠遠及不上。

  明知這手段不好,姬夢盈也沒法阻止,一來強敵當前,敵眾我寡,這等小手段也是非用不可,二來……吳羽打算使用的手段,自己便想參與也沒辦法,也不知這人是否連這事也想到了,才刻意將自己排拒在外。

  只是會議一停,大夥兒便散了,邵雪芊忙不迭地去找姬平意,想必是要提醒他小心,吳羽要私下使用的手法雖不好讓大哥知道,卻須楊柔依配合,不可能將姬平意瞞個徹底,這方面也真得邵雪芊出面,而辛婉怡則是和解明嫣一起,一轉一晃不知溜到了哪兒去,也不知是又去配藥了,還是一如往常地去幫吳羽弄些可以食補的吃食。姬夢盈輕咬銀牙,硬是跟在了吳羽後面。

  「小姑娘怎麼了?似乎……似乎在生氣?」見姬夢盈跟了過來,吳羽伸手輕輕扶著頭。黑道聯盟之中勢力錯綜複雜,他身為威天盟智囊,不能不戮力以赴,腦袋已經痛得要死了,萬萬經不起小女兒家耍賴扮癡,偏偏姬夢盈對他而言,意義大大不同。

  雖說吳羽對這遠未成熟的小姑娘沒多大興趣,但怎麼看她都像女兒般可愛,對她那小小的醋意,也只能視若無睹,「若對我想的辦法有意見……那我也沒辦法,如果不是為了徹底探出消息,不讓馬軒節節進逼,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出此下策?是正中你下懷吧!」雖說一點也不想惹他生氣,怕壞了他對自己的印象,但眼見這淫賊不只娘親,連解明嫣都弄上手,接下來還不知要搞上多少女人,姬夢盈便忍不住要小小爆發一下。

  「這等主意也出得來?偏偏娘卻不願反對,我說你……真是死性不改,要是暴露了怎麼辦?」

  「沒別的辦法啊!」吳羽肩膀一聳。這法子難登大雅之堂,邵雪芊沒當面翻臉,只怕已不是看自己在床上弄得她神魂顛倒,而是看在這是為姬平意出力的分上。

  他倒是沒想到,邵雪芊等人不反對,反倒是姬夢盈這小姑娘櫻唇微嘟,一臉不喜,雖知這小姑娘還算知大體,不會給自己扯後腿,但女人心最是難測,他也不得不解釋一下。

  「岳少俠的探子能探到黑道聯盟會議上的事情,已算上上大吉,但若當真想弄清楚黑道聯盟中的勢力分佈,我……也非得自己出手不可……」

  「難道……當真不能試試打草驚蛇的辦法?」雖說自己的意見才一出口就被母親和吳羽異口同聲地否決,但姬夢盈還是不想放棄,「即便我們不出手,另外找人對黑道聯盟挑釁或暗算,應該也不是難事,畢竟不論是先前的曹焉或現在的馬軒,得罪的人都太多了,以你的手腕,要暗裡挑動旁人稍稍扯黑道聯盟的後腿,在名目上撇清本盟的關係絕對不是難事,為什麼不肯?」

  「要給黑道聯盟找麻煩不難,問題在之中的分寸。要弄痛馬軒,又不能讓黑道聯盟內的勢力分佈大亂,免得那隱藏起來的勢力有機會一口氣解決各個反對者,卻是難啊。」搖了搖頭,吳羽輕吐一口氣,「說來,若換了以前的威天盟,這方面的事自有人辦理,也不用我這般傷透腦筋……」

  「有人嗎?」聽吳羽這麼說,姬夢盈倒來了興趣,先父在日的威天盟,什麼事都正大光明,即便石漸多用智計,也很少做出這等暗中傷人的事兒,為什麼吳羽會說有人辦理這等事?

  「不然……小姑娘認為,何以會有影劍門?」知道這小姑娘雖然頭腦不差,但卻少了磨練,更重要的是心思向不及此,一時間自然想不到其中關鍵,「威天盟在明、影劍門在暗,就是為了應付這等事情。換了當年的威天盟遇到這等狀況,就會以威天盟主之名引少林派大師來此,穩住陣腳不讓敵人有可趁之機,再由影劍門暗地出手,扯黑道聯盟後腿,一明一暗的處事辦法便是如此。只是此間手段的運用,卻是密中之密,想必令尊也不會讓你知道,怕連盟主都不曉得吧?」

  「喔……」又被罵笨了,姬夢盈小嘴嘟得更高,偏偏知道在這方面與他爭論,十有十成是自己輸,「那……夢盈幫不了你對付那人,至少……至少可以幫忙擒人,別讓夢盈連忙都幫不上……」

  「這個……」雖知武林中人的爭鬥,比起沙場爭戰也好不了許多,其間之險尤有過之,若自己讓姬夢盈出手,別說姬平意不會同意,多半連邵雪芊也不贊同,但吳羽比任何人都知道,要在武林中爭一席之地,自立自強是唯一的辦法,光只是用謀、用計削弱旁人,這等情況下的傲視群倫毫無意義,而要自立自強,就得增加經驗,實戰正是最好的辦法。這等情況下若讓姬夢盈動手,至少還有自己可以照拂,「到時候會讓小姑娘有動手機會,但絕對要先照顧自己,知道嗎?」

  聽吳羽答允了自己所願,姬夢盈本有些浮躁的心漸漸平緩下來,只是此事牽涉甚大,還得要等黑道聯盟那邊的人出現破綻。吳羽還沒有安排好,少林寺那邊的人已經到了。

  當那紅光滿面的長鬚僧人禪杖拄地,緩步而入的當兒,別說邵雪芊與姬平意起身相迎,甚至連向來高傲的遠雄堡主金賢宇,也不得不禮數周全。

  雖知少林寺威名遠播,尤其這老僧雖是低眉垂目,但行動之間如岳之穩,一見便知武功不弱,姬夢盈卻沒想到,來人尚未通名,威天盟眾人已紛紛起身,難不成所謂的名門正派就連作客時,都得擺出如此排場?

  一轉眼卻見吳羽不可見地低了低頭,神情微帶沉鬱,走上前去迎接的步子竟似有些躊躇,心想著莫非來者吳羽早就認識?

  見那僧人在上位落了座,與姬平意交換著客套話,姬夢盈本想發問,但限於身份,吳羽和邵雪芊都得在上位相陪,姬夢盈左看右看,除了縮在一旁的解明嫣外,她竟是無可發問。

  雖說對這三姨,姬夢盈心下難免有些醋意,但既然吳羽都答應了自己,這麼點小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她悄悄湊近解明嫣,低聲問了出來:「那位大師是誰?怎麼好像大家都認識一樣,連……連前輩也……」

  「那位榮華大師,十幾年前就曾來過威天盟助陣,後來也曾好幾次造訪,說來大家都熟,也就不那麼拘禮了。」沒想到少林寺派了這人過來,解明嫣心下暗驚,不由得放低了聲音,「這可是……大大出人意料了,本來他與大伙都是舊識,照說派他出來理所當然,只是榮華大師自十年前便深居山門,據說是苦修少林寺八十一絕技中的一門絕式,為此清修苦思十年不出,也不知修成了沒有?沒想到為了這回事,竟然將他請了出來,真是……這下倒好,一碰上了豈不麻煩?」

  「其實夢盈小時候也見過他,只是時日已久,那時夢盈又年幼,大概……還不過三、四歲,就算大師曾經抱過你,想必夢盈也不記得了……」旁聽的辛婉怡仔細看著座上幾人,確定所有人言語神情間都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好不容易才鬆開了緊握的拳頭,插了句話進來,「那時若非大師協助賜藥,延了夢盈的小命,說不定還撐不到「九轉龍珠」。說來,他對夢盈有恩呢!」

  「是……是嗎?」沒想到那道貌岸然,言語間平和溫厚,雖說話不多,卻令聽者如沐春風的大師,和自己竟有如此淵源。姬夢盈暗地吐了吐舌,心下卻知解明嫣和辛婉怡究竟在緊張什麼。

  若說榮華大師與威天盟的淵源是在十幾年前就開始的,那時威天盟最大的功業,就是拚命追殺段翎這淫賊,即便佛門中人慈悲為懷,但淫賊之行在武林中可說人人喊打,威天盟追殺段翎的行動,要榮華大師不參加幾乎是不可能的,想要這位大師不認得段翎的本來面目更不可能!

  偏偏座上的吳羽便是段翎所化,雖說面目與當年早判若兩人,氣質行動更與那時的翩翩少俠大有不同,即便是當日追殺他的石漸、全極中或劉濠,都沒能認出他來。但現在的對象可是少林寺的大師,盛名之下無虛士,少林寺久執武林牛耳,也不知有沒有什麼奇特手段能看穿他的偽裝,只怕連吳羽自己都無法保證,也怪不得心中有鬼的辛婉怡和解明嫣緊張了,反倒是邵雪芊竟還能裝作行若無事,姬夢盈不得不佩服,自家母親真是處變不驚,自己還有得學呢!

  雖同樣想到了此處,姬夢盈卻不若辛解二女這般緊張,畢竟對她而言,吳羽不是那凶邪好色的淫賊,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還是靠著自己才能解去金龍刺的可憐人。

  每當想到他被金龍刺扣著,在崖下捱著風風雨雨,被自己拔出金龍刺時,還痛得昏了過去的種種,姬夢盈只覺胸中那憐惜之意洶湧難息,即便知道這人確實好色,心下對他也沒有少女對淫賊的本能恨意。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放輕聲音安慰二女,姬夢盈雖也皺眉,但她對吳羽的信心大得異乎尋常,不信這點小事他解決不了,「若那位大師當真認出他來,大不了來個打死不認……」

  沒想到姬夢盈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解明嫣不由皺眉搖頭。這小姑娘也未免太不知輕重,便不說吳羽這人確實淫邪,這等事被他弄上床的女人最清楚不過,前些夜裡自己和邵雪芊輪流上陣,還不是被他搞得神魂顛倒、服服貼貼。

  俗語說相隨心轉,在這方面實力高明的人,與平常人必有不同之處,瞞得過旁人可未必瞞得過少林寺的大師,否則江湖上的淫賊也不會那麼好抓了。

  再說榮華大師年高德劭,甚至比掌門榮星還要年長些,在武林中聲威顯著,若他當真咬定了吳羽便是段翎所化,只怕旁人不會纏著他要他提出證據,反而會逼吳羽自己找出證據證明清白,就算是姬平意怕也擋不住這洶洶怒潮,這就是名門正派的威信了。

  也因此一見到榮華大師出現,她和辛婉怡的心便懸了起來,就算是久歷大事的邵雪芊仍保著神色如常,緊握的手心也是冷汗不斷,就連吳羽都似有些緊張,哪裡像姬夢盈這小姑娘什麼都不懂,還能一如往常的天真?

  不理身後的解明嫣和辛婉怡緊張得連面色都變了,姬夢盈深吸幾口氣,平復激動的心情,覷了個空子走上前去,對著榮華大師盈盈一禮,「大師當面,姬夢盈在此有禮了。」

  「十年不見,姑娘身子輕健,想必沉瘌已癒,老衲恭喜姑娘了。」見姬夢盈走上前來,榮華大師何等眼光,雖說不滿五歲的小娃兒和如今的俠女形容全然不同,但眼見她與邵雪芊如出一轍的樣貌,哪裡還分辨不出來是什麼人?

  眼見這小姑娘行動自如,顯然暗傷早愈,若論武功只怕不弱於姬平意太多,榮華大師不由欣喜,「也是姬夫人前世今生積德,方能有此福報……」

  「多謝大師吉言。」見女兒出來,邵雪芊一則以喜一則以憂。見來者是榮華大師,她便不能不擔心,從迎接到現在,拚命地將話題轉開,盡量不讓榮華大師的注意力留在吳羽身上。

  偏偏她如此努力,卻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吳羽狀似有些緊張,卻比她自如多了,也不迴避話題,恰到好處地展現著一個遊方武林人在面對少林門下聲威、德行卓著大師時的緊張。

  邵雪芊一邊心下暗罵,這人也不知自己這般緊張擔心是為了誰,一邊努力著,生怕這人的真正身份被榮華大師拆穿,講到都快沒話好講了,甚至連姬平意都已覺得自己奇怪,幸好女兒及時出言,倒少了自己的尷尬,「夢盈,還不謝謝大師?當年若非大師援手,只怕你也沒法長到這麼大了……」

  「是,多謝大師當年相救,夢盈點滴在心……」

  「不用多禮。」見姬夢盈便欲叩拜,榮華大師雙手合十,一股勁力緩緩透出,硬是撐住了姬夢盈下拜的嬌軀,將她慢慢撐了起來,即便以姬夢盈家變之後大有長進的功力,遇上了榮華大師這等高手,仍是頗有不及,便是想真拜下去,仍是無能為力,只能順力站起,退到了一邊,「老衲不過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姑娘行俠江湖,便是甘霖普降,老衲亦感同歡。」

  「是……」雖知自己功力再有長進,跟榮華大師幾十年功力相較之下,仍是小巫見大巫,但姬夢盈年輕難免氣盛,頗想試試自己功力究竟如何,沒想到榮華大師手足不動,只是勁氣透出,自己便連跪拜都下不去,姬夢盈不由暗吐香舌。

  榮華大師如此武功,當年跟姬園等聯手,仍是留不下段翎這淫賊,由此便可知這人當年的雄風,只是從崖下再出之後,也不知是因傷導致武功退步,還是為了隱瞞身份,吳羽的表現可沒有當年那般厲害呢!她不由偷偷瞧向另一邊的他。

  不看還可,一看卻發現了吳羽微低的臉上一閃而逝的懼意。只是榮華大師行若無事地一展武功,在場的都是高手,自是看得出其中關鍵,各個正自暗中或驚佩、或訝異,加上吳羽掩飾得好,那神色一閃即逝,倒沒幾個人注意到吳羽面上變色。

  姬夢盈看在眼裡,心下方覺母親的緊張確有來由。榮華大師對段翎非是不識,他武功又如此之高,只怕十個自己都非其對手,若在這等情況下拆穿了身份,吳羽便詭計百變,能可全身而退,怕也顧不了辛婉怡等人。

  「大師遠來,想必路上疲憊,在下特備了素齋,今夜為大師接風洗塵。」見榮華大師如此行若無事地托起了妹妹,姬平意驚佩之間心下更喜。有此人在威天盟,料馬軒也不敢妄動,然而心中卻有股異樣的感覺,好似在廳中出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狀況一般,總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他暗地搖了搖頭,將那異樣的心思驅出腦海,畢竟現下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還請大師務必賞光。」

  「這是當然。」榮華大師淡淡一笑,轉向吳羽。在來此之前,他就曾與榮盛、榮生兩位師弟談論過威天盟目前的狀況,對威天盟與黑道聯盟之間的爭執瞭然於心,說來若非為了與威天盟已故諸人一點情誼,加上佛門心思慈悲為懷,身為出世之人,可不希望捲入紛爭之中。

  只是這一談之下,卻聽得吳羽這人在威天盟中異軍突起,雖說容貌醜陋不堪,武功手段在威天盟中卻是首屈一指,即便他已是方外之人,卻也不由好奇,是以一進來威天盟他的注意力有一半倒留在吳羽身上。

  但吳羽卻絲毫沒有展現己身實力的念頭,無論言語行動,均以遜讓為先,一點不願搶了姬平意的風頭,與那表面上守禮如常,言語行動間卻頗想和姬平意一爭高下的金賢宇,相差可是天壤之別。

  但此等行徑,卻讓榮華大師對他的興趣愈發高了。在他看來,這吳羽雖是貌醜,表面上看不出年紀,但怎麼看也只約略四旬,正是年壯氣盛之時,能知遜讓之道,絕不與盟主或旁人爭鋒,這等涵養也是難能。怪不得以榮盛、榮生兩位師弟,對此人也是多有讚賞,顯然頗看得起他。

  不過入廳之後,榮華大師便頗感奇怪,不只是邵雪芊言語之間頗不願將話題帶到此人身上,也不知是不想讓他的風頭壓過了自己兒子,還是想隱著此人做為奇兵。若是前者,他也只能暗歎女子量窄,即便是冷月仙姑這等武林俠女,也未能免俗。

  而更令他訝異的是,自己竟似對此人頗有熟悉之感,偏偏以吳羽這等面貌,若是以往見了,絕不會毫無印象,偏偏榮華大師搜索枯腸,卻一點找不到自己與此人的交遊記憶。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還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據敝師弟所言,吳兄為姬盟主打理威天盟事務,才智、武功均有過人之處,敝師弟頗為讚賞,這幾日還請吳兄多加教益,老衲不勝之喜。」

  向著吳羽一禮,榮華大師神色如常,卻令廳中一陣騷動,就連吳羽自己也似頗為震動,一旁的金賢宇還沉得住氣,他身後的遠雄堡眾人可就沒那麼冷靜了。

  榮華大師也是眾人舊識,當年便全極中氣焰最盛之時,對他也不敢稍有無禮,一半是由於惹不起少林,另一半也是因為他當真對此人服氣。沒想到榮華大師進來之後,雖對眾人皆是禮敬,卻獨獨對吳羽有此等謙退言語,教原就不甚心服的遠雄堡眾人哪裡受得了?若非金賢宇目光巡行鎮壓,只怕當場就要出亂子。

  「吳羽不敢。」見榮華大師轉向自己,還禮的吳羽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還請大師指教。」

  在洗塵宴之前,先請榮華大師回房休息,眾人則各自散去,備宴的備宴、戒備的戒備,只留下邵雪芊等女子齊集在吳羽身邊,後者吁出了一口長氣,顯然要撐著行若無事,也是辛苦。

  「幸好,總算是瞞過去了。」只覺手裡背心都是汗,早春天氣乍暖還寒,加上時候近晚,邵雪芊身上一寒,幸好她武功高明、功力深厚,換了旁的人這樣冷熱一激,不著涼才怪呢!

  她望向吳羽的目光滿是懼意和怒氣,險些想一拳就槌下去,「大師又不是不認識你,也不想想自己身份,還跟大師靠得這麼近,要是被他看出你的真身,一旦叫出聲來,看你怎麼逃出生天?」

  「可不是嗎?」聽母親又急又氣,聲音中難以掩飾心情,姬夢盈只覺胸中微酸,一股難以想像的滋味充溢心頭,卻不好發作。畢竟榮華大師雖暫時離開,客房距此卻不遠,若是聲音一個收不住,也不知會否被他聽到?

  佛門的六道神通雖說誇張了些,但以榮華大師的功力,自己一個放聲,只怕真會被他聽去機密,「照說來的既然是大師,前輩你就該有多麼遠,就閃多麼遠,無論如何……總不能冒著被發現的險。今兒個是逃過了,可若以後被大師發覺了,該怎麼辦才好?」

  「便想逃……也不一定能逃一輩子。」沒想到榮華大師才去,自己就被圍剿,但見不只是邵雪芊和姬夢盈焦急溢於言表,辛婉怡也是滿面擔憂,握著自己的纖手滿是冷汗,吳羽心中不由感動,回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著辛婉怡平靜下來,「身在威天盟,與大師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可能永遠找得到理由,與其逃逃躲躲惹人猜疑,不若冒次險……反正險這個樣子,他也未必看得出……」

  「可……還是太冒險了。」雖知吳羽現在的臉孔與當年的段翎差距何只千里,只怕除了自己和辛婉怡這等親近之人外,旁人怎麼也難以將兩人聯想在一起,吳羽這險值得冒,但邵雪芊仍不住害怕,「大師修道已久,非凡人可比,若他真看出你來……看你要怎麼躲?真是的……」

  「這個……」想到榮華大師離開前的目光,吳羽心下微顫。連與石漸、全極中照面,他都不怕被認出,即便榮華大師修佛有成,總非傳說中練成了佛門六道神通的高人,能夠連旁人的心思都輕易看穿,只是他雖有把握榮華大師認不出自己,但對方見到自己時神情有異,顯然榮華大師不像石漸和全極中那般睜目如盲,說不定已經有了懷疑,只是沒有辦法確認而已。

  但這等事卻不好跟她們說,一來看到榮華大師造訪時,邵雪芊等女子已經極為緊張,無論如何自己不該讓她們慌如驚弓之鳥,二來榮華大師是否認得出自己,還在兩可之間。雖說以榮華大師光風霽月之性,該不會用欲擒故縱的手段來釣自己,但自己的身份算是目下唯一的軟肋,確實得小心一點才行。

  「若真要說到擔心,我擔心的倒不是榮華大師……」搖了搖頭,將心中的驚異驅出腦海。即便榮華大師看穿自己身份又如何?只要他沒有說出這機密,自己留在威天盟中努力應付黑道聯盟,功苦勞績做了出來,除了遠雄堡那些不分輕重的傢伙外,想必旁人也不會疑到這方面去。

  「難道……還有誰有可能知道你的身份?」聽吳羽這句話,本來見榮華大師沒有異樣,心已放了下來的邵雪芊不由又提心吊膽起來。若吳羽的身份被拆穿,十有八九連自己與他之間的事也瞞不過人,說不定還要捎帶上辛婉怡和解明嫣,若是那醜事洩露出去……邵雪芊可一點都不敢想像那種後果。不只自己身敗名裂,說不定連帶著姬平意與威天盟也要完蛋!

  榮華大師也還罷了,若有可能知道吳羽身份的還有旁人,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手段她雖不喜,也只能用上一點半點了!

  「那日拆穿石漸與劉濠圖謀之時,馬軒退得極快,就好像親眼見到廳中發生的事一般。」抓了抓頭,吳羽只覺頭疼,十幾年前他便與威天盟這票人周旋過不知多少次,那時便知馬軒這人不好對付,卻沒想到竟如此厲害,弄得他甚至不知道,那時自己重創石漸,讓馬軒有機會暗算殺他,究竟是做對了沒有?留個石漸在影劍門,至少對馬軒也算是一種牽制吧?

  「事後好生回想,無論我或盟主的謀算,都沒漏出什麼空隙,想來廳中發生之事,馬軒也不可能事先便知,十有八九是派了人暗中跟著劉濠,才能在廳中情況發出突然變化時,第一個採取應變手段。若他從廳中的狀況對我生疑,又想到當日夫人與姬姑娘和我在同一地點墜崖,也不知他會否想到我身上來……」

  「不……不會這樣吧?」聽吳羽竟猜到了馬軒身上,邵雪芊胸口一窒。就算沒有此事,對馬軒她也非下殺手不可,畢竟敵我形勢已明,現在早不是論當年情分的時候,

  但她雖極想殺人滅口,先不論馬軒武功多半還在她之上,光看馬軒現已是黑道聯盟盟主,想殺他便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何況吳羽這想法,十有八九也算是多想了。縱使馬軒真有懷疑,但口說無憑,馬軒若找不出證據,總不能因此就能翻了吳羽的船!

  沒想到邵雪芊話才說出口,吳羽的頭已是大搖特搖,「馬軒根本不必去找證據,只要暗中透風就行了,畢竟遠雄堡那些人極想找我的麻煩。何況對馬軒來說,在兩邊當真對陣之前,用暗計擾亂本盟內部乃理所當然之事,就算他沒有證據,只要想辦法將這懷疑透露出來,造成本盟內部不合,真弄倒了我算他們賺到,弄不倒也沒什麼損失。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對黑道聯盟或影劍門都無壞處,這等離間計對他而言,只是真正用兵之前的一點小小手段,根本就算不得什麼的。」

  「可惡……」聽吳羽竟如此斷言,邵雪芊雖心中不忿,卻也只能咬牙切齒,誰教吳羽的結論下的如此篤定,她卻是一點反論都提不出來?別說馬軒對吳羽的身份有疑,即便無疑,而吳羽當真不是段翎所化,但兩軍相爭本就無所不用其極。

  何況黑道聯盟的內部也有問題,恐怕無法全力應對威天盟,而馬軒既然沒辦法純以武力解決威天盟的問題,使用謀略就是極有可能之事。

  指與向來不問門內雜事的解明嫣、專注醫道的辛婉怡和天真無邪的姬夢盈不同,自姬園死後,姬平意又在君山派學藝,邵雪芊一直是棲蘭山莊的領袖人物,對詭計方面的瞭解絕非三女可比,吳羽稍稍一提,她在心中盤算,便想得到馬軒動用此計的後果。別人不說,一直對吳羽隱懷怨妒的遠雄堡眾人就非中這計不可,不是他們笨到真會相信馬軒的詭謀,而是他們為了爭奪威天盟裡的權力,非要把姬平意的這支大支柱砍倒不可!說到最後,征結仍在想要對付姬平意上頭。

  「若是……若是當真如此,那前輩該怎麼辦?」雖沒有母親那般靈醒,一瞬間便想到了後果,但這段日子為了讓自己進步成一個幫得上忙的女子,姬夢盈好生用功,無論武功策謀皆然,至少有了些進步,晚了母親片刻便已想到了這可能性,偏生這等事全然無可預防,難不成要她叫大家別去相信馬軒還沒有散佈出來的謠言?所謂的欲蓋彌彰,便是如此而已!

  「不怎麼辦。」吳羽雙肩一聳,雙手一攤。所謂的謠言流言戰術,就是在這方面麻煩。

  雖說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但即便你事先知道,也不可能預防,除非你真的不跟外頭有任何來往,否則如何堵住可能的流言?除非內部的所有人員正精誠團結,彼此互信,否則怎麼可能要所有人都不受流言所惑?

  怡心園的餘眾解明嫣還算掌控得住,君山派的人馬在夫明軒的帶領下也信得過,偏偏現下連金賢宇都未必控得住遠雄堡,向來自高自傲的他們一直被吳羽打壓,在威天盟內的地位跌落不少,若有機會卻不一吐怨氣,那可就不像全極中一手帶出來的遠雄堡了。

  「可是……」沒想到吳羽竟給了自己這麼令人失望的答案,姬夢盈不由氣沮,但仔細想想,她也不得不承認,吳羽這以不變應萬變的法子,是應對流言的唯一辦法。

  無論事前如何預防都會予人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感,反不若不動如山,等流言當真出來,再硬辯說只是敵人亂我軍心的手段,到時候說不得還得用上些霹靂手段鎮壓。

  她望了一眼母親,卻見點著頭的邵雪芊眸中的堅決,心知不這樣不行,姬夢盈輕吁了一口氣,無奈地點頭回應。「目下……也只能這樣了……」

  「能不能……找榮華大師想想辦法?」見姬夢盈神色無奈,在邵雪芊的低聲解釋之下,解明嫣與辛婉怡也知道了其中艱難,偏偏兩女都乏急智,也真無法可施,解明嫣蹙眉頭疼之下,竟出了這麼個連她自己都覺是餿主意的主意,偏偏話都出了口,也收不回來,只能繼續說下去。

  「若是……若是我們說岳少俠的探子,探出敵人可能用這等流言來亂我方心神,這理由……說不定可以說服榮華大師想辦法。少林派見過多少世面,與我們婦道人家不能比,要應對流言,說不定榮華大師會有辦法……畢竟佛門明心見性,最不容易為外物所移,何況我們先這樣說了,到時候若有流言,榮華大師也不會這麼容易上當,畢竟……畢竟現在的你……跟那個時候很……很不同了……」

  聽解明嫣吞吞吐吐地說完,邵雪芊的眉頭愈皺愈緊。吳羽的身份問題確實嚴重,尤其現在自己與他的關係不同,無論是為了愛子的大業,又或這令自己沉淪迷亂的男子,她都不願跟榮華大師打太多交道,生怕一個不小心露出破綻,便難以收拾。

  沒想到一轉頭,吳羽竟是微微頷首,瞧他面上神色,竟似對解明嫣的這個餿主意有幾分贊同,芳心不由大恚。自己千方百計、想方設法就是不想你露出破綻,你竟然想要去找那最容易看穿你身份的大師交涉,這……這到底算什麼?

  「你……哎,別這麼笨了,今兒個白天我看大師神色,對你似乎已有懷疑,只是你……你的臉和當年大不相同,所以才瞞過了大師」,雖知吳羽身為男子,對面容不像女子一般在意,但當年的段翎卻是俊美翩翩,跟現在的他判若兩人,也不知吳羽嘴上不說,心下是否還在意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觸了馬蜂窩,邵雪芊不得不小心言語,「若再多去找他,要是被看穿了……怎麼辦?」

  「我可沒說我要去。」想到今日榮華大師臨去客房時飄然而過的眼神,吳羽心下也不由忐忑。除了與自己有肌膚之親的女子,那等直覺是怎麼也矇混不了,以自己現在的模樣,他有自信可以瞞過任何人,但少林寺久執武林牛耳,也不知有沒有什麼奇功異法,確實不小心不行,「但解夫人這法子卻是可行,若解夫人自己去說,也不用說什麼岳少俠探到的消息,就像剛剛那樣吞吞吐吐,只說怕黑道聯盟在本盟內散佈謠言興風作浪,以此請教大師,說不定真可有什麼辦法……」

  「原來如此!」吳羽雖未挑明,但邵雪芊何等靈慧?姬夢盈也是一心專注在此,話才入耳瞬間便即明瞭,不約而同地拍掌叫了聲妙,只令解明嫣一旁微怔,甚至沒聽懂這主意怎麼個妙法?

  見解明嫣一臉茫然,邵雪芊不由失笑,拉她入懷在她耳邊輕聲解釋,解明嫣這才釋懷。

  若是吳羽親自去說,雖可解為威天盟的智士猜出了敵人可能的行動,於情於理都可說得過去,但榮華大師若真對吳羽生疑,這話反而變成欲蓋彌彰,確實不能不防,但解明嫣身為石漸的遺孀,在威天盟內本就是嫌疑所在,雖說邵雪芊力保,仍是遠雄堡的心中芒刺。

  以她的不自安,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去問榮華大師解法,正表現出一個有口難辯,身心都承受極大壓力的女子茫然欲求協助的心態,比之讓吳羽再受嫌疑,這辦法更加渾然天成,任誰都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尤其榮華大師是威天盟的舊識,又明瞭世道人心,更深知威天盟內種種,對全極中遺留下來的遠雄堡眾人心思更是洞若觀火,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遠雄堡,卻因全極中、樸鍾瑞的先後身亡,勢力大退,眾人的心思最重要就是搶回全極中在世時的威名,偏偏全極中又因石漸所害致死,對解明嫣的敵意之盛溢於言表,雖不致動手,冷言冷語卻是免不了的。

  解明嫣又非呆子,以她的柔弱,不安到要請求榮華大師開示解惑,這才是理所當然到令人不可能生疑的絕佳借口。

  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語,竟歪打正著地解了這問題,解明嫣偎在邵雪芊懷中,羞喜之間一張宜嗔宜喜的臉蛋兒不由潮紅,微蒙的美目看著邵雪芊那笑意盈盈的臉兒,愈發含羞帶怯。一轉眼間卻見吳羽笑得詭異,芳心一震才想到自己與邵雪芊摟到了一處,偏偏嬌軀卻軟得根本掙不出來。

  見吳羽和解明嫣又自眉來眼去,姬夢盈心下不由微火,那酸意也不知由何而來,雖不想反駁解明嫣提出來這主意,卻是一肚子的想要阻止,欲言又止之間好不容易才開了口:「這主意……這主意是不錯啦,可是……可是還是得好生計較一番,畢竟……畢竟榮華大師造詣高明,若解姨言語間不慎露了破綻,反為不美,我想……還是得先好生討論,看看該怎麼說這些話才是……」

  「這話倒也不錯。」望了一眼姬夢盈,吳羽微微一笑,「其實如若不是面對榮華大師,本來我還有個主意,雖然是糟糕了些,但要應付馬軒這等詭計,也可暫解燃眉之急就是……」

  「什麼主意?前輩何不說來聽聽?」說不定比解明嫣的主意要好很多,這句話姬夢盈雖忍住了沒有出口,芳心卻有些亂,又有種恨他愛賣關子的怒氣。難不成這傢伙真對解明嫣動了心,才會刻意引出她的主意?無論是好是歹,至少讓解明嫣得些便宜,一來討她歡心,二來也讓她多點兒自信。

  雖知自己這念頭頗有些亂七八糟,姬夢盈卻沒辦法禁止自己不去想這種事。「不是什麼好主意……我說就是了。」本來還在賣關子,見不只是姬夢盈,連辛婉怡和邵雪芊都瞪向自己,反是身為事主的解明嫣還迷茫在邵雪芊懷裡,似沒聽清自己在說什麼,「當年的段翎……便不說是淫賊的時候,原先便與榮華大師不甚敦睦,對佛法也是毫無興趣。若我現在跑去跟大師說,我對佛法極有興趣,希望大師收我為俗家弟子,好鑽研佛法,以求早日解脫,無論大師是否願意收我為徒,又或猜我還有其他目的才有此論,但是至少……不會再疑我是個淫賊了……」

  「你敢!」柳眉倒豎,大發嬌嗔,不只邵雪芊雙手插腰,連姬夢盈都氣得一根纖指指向吳羽,一時半刻間只顫著收不回來,反倒是一邊的辛婉怡搖頭苦笑,似早知他沒什麼好主意。

  別說邵雪芊和姬夢盈氣上眉山,連偎在邵雪芊懷中,彷彿縮在這兒便是無上幸福的解明嫣都探出頭來,心想這人的這個主意,不是故意氣死邵雪芊還有什麼?

  邵雪芊和他的關係一點都不純潔,也不知是欲是愛,還是關乎姬平意大業所為的犧牲,但肉慾的成分絕少不了。雖說俗家弟子不禁嫁娶,但修習佛法的影響之下,男女肉慾這方面的衰退是必然的,心境的變化必然影響身體。若這廝當真跑去當少林和尚的俗家弟子,床上功力必然減弱,這等事即便是她也清楚得很。

  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努力拉著邵雪芊,不讓後者當真跳上去找吳羽算帳。其實邵雪芊也知道,吳羽之所以插科打譯,刻意擾亂氣氛,就是為了別那麼嚴肅,稍稍放鬆一下,段翎武功本偏道流,何況以他的個性,學儒修道還有幾分機會,要習佛是絕不可能。若真說吳羽要出家,別人不說,才剛嘗過這人床上本領的她是決然不信的。

  轉眼一看,旁邊的辛婉怡也正拉住了姬夢盈。解明嫣心下瞭然,其實邵雪芊和姬夢盈心中或明或暗也知道吳羽不過是說個笑話,否則以兩女武功之高,又是氣急敗壞之下,豈是自己和辛婉怡可以拉得了的?

  她一邊拉住邵雪芊,一邊輕笑出聲:「若你當真這麼說,榮華大師也不會收你為徒,否則豈不是把少林派真拉到威天盟這邊?即便榮華大師再親善本盟,榮星掌門也絕不會坐視此事,你呀……這等笑話還是少說為是,看把雪芊姐姐氣成了這個樣子……差點就拉不住呢!」

  「你……哎……」被解明嫣笑語盈盈地諷了幾句,邵雪芊這才發覺自己竟忘了形,只是雙手插腰、怒上眉山的河東獅樣兒已擺了出來,一時半會間竟也收不回去,又羞又嬌的她臉兒通紅,動作雖擺了出來,紅潤嬌艷的臉蛋兒卻再無怒氣,僵在那兒的模樣再沒幾分怒狠,反是嬌滴滴地極惹人憐惜,那樣兒看得連姬夢盈都差點笑了出來,何況吳羽早有心理準備,哪有半點懼意?

  邵雪芊雖已被吳羽在床上盡情征服,但一來此事絕不可為外人道,二來榮華大師到了威天盟,以他老於世道的眼光,又兼對威天盟眾人知之甚詳,邵雪芊小心得緊,白天裡與吳羽別說沒有半分親近,刻意疏遠間若非明知兩人關係之人,只怕還會奇怪這兩人是哪兒結下的梁子。

  偏偏人的性格便如皮球一般,愈是壓抑反彈愈是強烈,白日裡愈是刻意疏遠,晚上床笫間愈是縱情狂放,邵雪芊既有補償他也補償自己的心理準備,吳羽更似想從殫精竭慮思索的壓力中解放出來,雲雨之間勇猛得竟不似惜花之人。

  早由得他去的辛婉怡倒還好,偶爾旁觀他與邵雪芊雲雨的解明嫣,可就只有咬著纖指發呆的分,心想著吳羽這淫賊也罷,邵雪芊平日道貌岸然,怎地狂縱起來如此妖冶?若換了自己在吳羽身下,只怕早洩得死去活來,不知哪兒涼快去了?

  若非如此,以解明嫣的嬌羞赧弱,怎可能這般調笑邵雪芊?本來便不算兩女都是吳羽的床上淫俘,光只兩女間肌膚相親,親密程度絕不在邵雪芊與吳羽間之下,邵雪芊便給她調笑幾句,也只當日常笑語罷了。

  偏偏現在姬夢盈就在旁邊,即便知道自己與吳羽間的事瞞不過她,這女兒或許還偶爾在暗地裡偷瞧自己的浪樣,但這般光明正大地說了出來,她仍是頗受不住。

  「好吧好吧,是我的錯,小生在此道歉了。」見氣氛已和,吳羽嘿嘿怪笑,雖說打躬作揖,貌似恭順有禮,但眉梢眼角溢出的笑意,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在壞笑。聽他連小生二字都跑出來了,辛婉怡不由莞爾,心想這人也真是,這等笑話也丟得出來。可旁邊的邵雪芊卻還沒從滿腹羞意中解脫,她躲進解明嫣懷抱裡,軟得像是站不住腳,掩臉再不肯瞧吳羽臉上的笑意,反倒還沒有自己那搖頭苦笑的女兒般釋然,羞答答地只呻吟著,「討厭……討厭……你們都這樣……笑雪芊……」

  「是小生不對,小生賠禮了……若夫人還不滿意,小生今夜也只有鞠躬盡瘁,看能不能侍候得夫人回心轉意……」見邵雪芊嬌羞無倫,那模樣可愛到了極點,哪還有一點端莊溫雅的名門夫人樣兒?分明就是個嬌稚未脫的小女孩。

  吳羽看得食指大動,竟不管有人在旁,隨著邵雪芊言語便調笑出來,還刻意走前幾步,若非解明嫣避開,雙手揮舞之間差點就要摸到邵雪芊身上去了。

  見吳羽淫色上臉,邵雪芊羞人答答,解明嫣欲羞還喜,辛婉怡則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兒,知道若非待會兒還要幫榮華大師接風洗塵,只怕吳羽就要抱邵雪芊進房大快朵頤一番,姬夢盈嘟長了嘴兒,好久才開了口,「哎,前輩……待會還有正事要做,可別可別太急色了」

  雖說被女兒打亂了好事,心下難免有些不耐,但邵雪芊即便已被淫賊征服,體內淫蠱之威已難壓抑,但總歸是高貴夫人,又知榮華大師在盟內,便想極了和他上床,也得小心一些。

  她輕咬銀牙,點了點頭,好不容易才從解明嫣懷中站直。「嗯,夢盈說的是……那個……榮華大師既在盟內,我……我想……短時間內我們還是……還是小心一點,千萬別落人口舌……至少……至少別在盟裡搞這等事,你說好不好?那個……等到以後風頭緩了……雪芊再補償你……到時候……隨你怎樣都好……」

  沒想到自己雖打斷了母親與吳羽的好事,卻換得邵雪芊如此深情款款的言語,嬌羞依順得活像只想偎進吳羽懷裡,任他輕憐蜜愛一番,姬夢盈看得一肚子火,卻又發作不得,好不容易想到了正事,「關於……關於前輩上次那個計劃……在榮華大師蒞臨之前,嫂子才跟我說過,那女人已約了她見面,就在明晚,嫂子想問你該怎麼處理,要不要她也到場?」

  「這……倒是不用了……」吳羽搖了搖頭。說到正事,從淫賊到智者的切換快得猶若利刃斬分一般,可不像邵雪芊到現在還羞答答的醒不轉來。

  只是楊柔依這約可真不是時候,若那計劃給榮華大師知道一點風聲,也不知會否影響他在此的心境?現在分裂黑道聯盟的計劃未成,短時間內可離不開少林派的掩護,偏偏機會可一不可再,錯過此次也不知是否再有良機?

  吳羽一咬牙,「計劃照常進行,至於大師那邊……暫時先停下來,等我們擒到那人之後,解夫人再去向大師討教……」

  「或是……兩邊同時進行如何?」輕嘟櫻唇,姬夢盈雖也知道自己的意見與其說是拾遺補闕,不如說是換種形式的吃醋,但她卻不想改,「只要解姨小心一點,正好可以掩護娘與前輩出去辦事……到時候兩邊同時有成,豈不美哉?否則前輩哪能從大師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

  「這……讓我想想……」雖知姬夢盈心有他意,但她的意見卻也有理,吳羽不得不考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