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若將華貫南三人引到自己房間,交與尚方映月後,當即離開房間,向房外的小宛和小暄交落幾句說話,便自行走出天龍門,獨自往北而去。
這時剛剛入夜,今天正好是月中,滿月如鏡,把大地照得亮堂堂一片。在溶溶月色下,只見一條人影如箭般奔行,身形輕靈騰捷,顯然是一位武林高手,當那人將到一座黃牆小廟時,忽地停下了腳步。
月光照在廟前的橫匾上,原來是一座土地廟。此刻夜闌人靜,四下裡沉寂無聲,那人來到廟前,朗聲道:「何方高人?便請出來一敘。」
說話剛落,便見廟旁轉出一人,裙擺飄飄,竟然是一個女子。見那女子步步蓮華,緩緩向那人走去。突然聽見那人咦的一聲,抱拳道:「原來是孤竹仙宮宮主大駕,紀元維在此見禮。」
這個女子並非是誰,正是孤竹若。見她一身銀白色長裙,外披大袖對襟紗羅衫,胸脯之下,束了一條翠緣長絲帶,頭髮不似當時的婦女梳上高髻,只用一條銀色絲帶在背後把長髮束住。夜風蕭蕭,裙擺秀髮隨風輕飄,襯著她那花容月貌,乍看之下,猶如仙女下凡一般。
紀元維見著眼前這個心儀已久的美女,一時也呆了半晌。
看見孤竹若微微一笑,說道:「你終於來了。」
紀元維點了點頭,說道:「孤竹宮主似乎早已知道在下定會前來?」
孤竹若道:「本宮假若不知道,又豈會在此迎接紀大俠。」
紀元維眉頭一緊,心想:「這個宮主果然厲害,竟早就發覺天龍門內有咱們的人,但此事便連映雪我也沒有提起,她又從何得知?這樣看,天龍門裡面的兄弟恐怕已和映月一樣,早就落入他們手中了!」
孤竹若輕輕撥了一下鬢上的頭髮,說道:「紀大俠今次夤夜趕來,肯定是為了你們二莊主的事了?」
紀元維頷首道:「好說,宮主派人接請敝莊二莊主,料來必定有什麼事情商議,在下人微言輕,原本不敢過問,只是見二莊主入夜未歸,紀某實在難以安心,致冒昧前來打擾。」
孤竹若輕笑道:「堂堂追魂手紀大護法這樣說,忒也謙了。今次我請貴莊二莊主到來,確實有一事要二莊主幫忙,紀護法無須擔心。」
紀元維道:「咱家二莊主年紀尚輕,又能幫上什麼忙。倘若紀某力之所及,就交由本人代勞,讓紀某先接送二莊主回莊,在前來聽憑差遣,不知宮主意下如何?」
孤竹若搖頭一笑:「對不起,這件事恐怕紀護法無能為力。這樣吧,看在紀護法臉上,我應承你也可以,二莊主明兒一早我派人送回貴莊,但紀護法你必須留下來,怎樣?」
紀元維哈哈一笑:「要紀某做人質,這又有何難,只要宮主肯立即放人,紀某甘願留下來,但要等到明天早上,這恐怕……」
孤竹若道:「你是怕我食言?」
紀元維笑道:「孤竹仙宮譽滿江湖,況且宮主乃響噹噹的人物,信重然諾,無人不知,宮主的說話,紀某絕對不敢不信,但此事重大,紀某不能自專,同時也難以回莊覆命,還請宮主見諒。」
孤竹若道:「假若我不放人,一定要你現在留下呢?」
紀元維道:「既然這樣,紀某只好得罪。」
孤竹若微微一笑:「素聞紀護法一手『凌虛劍法』出神入化,本宮也想見識見識。來吧,咱們就玩玩看,還盼紀大護法手下留情。」
紀元維說了聲得罪,寒光一閃,長劍直往孤竹若刺去,刺到她胸前一尺之處,見孤竹若依然卓立不動,當即凝住劍勢,說道:「請宮主亮兵器。」
孤竹若搖了搖頭:「本宮今晚沒帶兵器在身,紀護法不用客氣,要是本宮斃在閣下劍下,可說是天命,來吧。」
江湖傳聞孤竹仙宮武功異常厲害,只是直來無人得見,到底高深到何等地步,紀元維確實無從知曉,但見她空手接自己長劍,且顯得氣定神閒,不自禁心中一凜,當下長劍圈轉,劍尖往前一送,點向她左邊肩膀,這招本意心存試探,倘若孤竹若不閃不避,或是抵擋不住,便即移開劍尖,不欲傷她。
眼見劍尖距離她肩膀不到一尺,忽然噹一聲輕響,長劍登時被一股勁力彈了開去,紀元維手腕同時給震得一麻。原來孤竹若待得劍到之時,手指從下往上一彈,剛好彈在離劍尖三寸的劍刃上,指力到處,長劍立即被指勁盪開。
紀元維猛然一驚,如此神乎其神的武功,當真還是首次見到,暗想:「孤竹仙宮果真名不虛傳,光看這手指法,便已經讓人折服。」當即手腕一沉,長劍顫成了三團劍花,分刺向她身體上中下三處,這一招『梅開三度』,名字雖不大好聽,卻是凌虛劍法的精要所在。
孤竹若見他三團劍光湧至,漫天立時耀眼生花,不由叫了一聲「好」,身子隨著劍勢往後倒退,雙手同時遞出,聽得噹噹噹連聲響過,每響一聲,劍尖便蕩出數寸,這回孤竹若並沒有用上很大指勁,每一指都只是輕輕一彈,她要讓紀元維知道,雖然他劍招緊密迅猛,卻也奈何她不得。
紀元維越戰越驚:「以自己目前的武功,江湖上能勝過自己的,可說寥寥可數,沒想竟然對付不了一個赤手空拳的女子。」知道今日實是遇上大勁敵,不由打起精神,凝神接戰。
但見孤竹若隨式而轉,衣帶飄飄,在月色照射下,更顯漂亮之極。
紀元維連番搶攻,時而大開大闔,時而輕靈無方,出招越來越快,幾乎已看不清劍招,而每每只毫髮之差,便要孤竹若血濺當場。然而,孤竹若依然動作矯捷自然,間歇只聽得當當指聲,身軀在劍光下旋轉穿插,長劍始終連她衣角也碰不到一下。
轉眼數十招過去,紀元維越加懾服,正要罷手認輸,忽見孤竹若衣袂連擺,數股強勁的氣流直湧而來,紀元維受勁氣一撞,氣為之一窒,只得閃身避過,豈料紀元維趨身向左,孤竹若便從左面攻來,身子向右閃避,她又從右面攔擋,逼得他不能不往後退。
只見孤竹若左手拍出一掌,右手衣袖這裡揮出,兩股氣勁分從左右壓內紀元維,枉自紀元維一劍在手,就是給氣勁壓得無法埋身,只有一步步後退閃避。
不覺之間,紀元維已退到土地廟門口,暗自一驚,方知道孤竹若有意逼自己進入廟中,才會截斷自己兩旁的去路,但為何如此,一時又想不出來。思念才這麼一轉,當前一股氣流又直壓過來,胸口如被抽盡了空氣似的,氣息登時窒住,教他不得不往後一躍。
當紀元維雙腿落地,方發覺自己已進入了廟堂,乜眼望見左首有一窗戶,心思電轉,便欲破窗而出,豈料右腳剛移,聽得「嗤」一聲輕響,身上倏地一麻,竟被孤竹若隔空點了穴道,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渾身已是酸軟無力。
天上的月光從窗外射了進來,正好投在紀元維身上,將他的臉容照得一清二楚。孤竹若徐步來到他跟前,柔聲問道:「紀護法是否心中不服?」
紀元維搖頭歎了一聲:「紀某技不如人,要殺要剮,在下無話可說。」
孤竹若微微一笑:「本宮疼你還來不及,又怎會殺你。」
紀元維聽見一呆,一時不明其意。孤竹若接著道:「你大可放心,我曾應承過你,只要你肯留下來,明天早上,我身邊兩個婢子自會送二莊主回莊,絕對不會食言。」
一聲長歎自紀元維口裡吐出:「宮主既肯守諾言,紀某在此先多謝,但只是有一事不明,因何要等到明天早上,而且要留下紀某。」
孤竹若綻出一個甜甜的微笑:「這還不是為了你,若非請了二莊主來,紀護法你又怎會來這裡,如現在把二莊主讓紀護法帶回去,本宮又豈能和你多敘些時。」
紀元維聽得更加糊塗了:「在下愚鈍,不明白宮主的意思。」
孤竹若淡淡一笑,移身坐到他身邊,一陣如蘭的清香直撲向紀元維,心神不禁為之一蕩,張眼望向孤竹若,見她雖然已為人婦,但魅力依然不減,同樣清麗迷人,還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心裡暗想:「紀元維呀紀元維,你怎地始終忘不了這個沉魚仙姬,她既已成為他人的妻子,自己又怎能如此卑鄙,總是念念不忘此人,簡直就是無恥之尤。」一想到這裡,忙即移開了目光,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忽聽得孤竹若輕輕歎了一聲:「這一切都只能怪你,要是我結婚那日沒請你到來,會有多好。而且在近千賓客之中,卻又偏偏讓我看見你,當日你看我的眼神,我一生都不會忘記。」
紀元維聽後猛然一驚,心頭怦怦直跳,不禁想起當日孤竹若大婚的情景,那時第一眼看見孤竹若,心裡就和現在一樣,不住跳個不停。如說到孤竹若的美貌,也未必勝過自己妻子沈君和兩個女兒,可是孤竹若的一顰一笑,卻另有一番無窮的誘惑力,教人難以忘懷,巴不得將她抱在懷裡,好好憐愛一番。
孤竹若又道:「我雖是他人的妻子,但這些年來,你可知道我仍是忙不了你。」
紀元維啞口難言:「我……我……」
孤竹若搖頭道:「你不用說出來,看你當日望我的眼神,難道我不清楚。」
說著輕輕摸著他的臉頰,相當輕緩溫柔。
紀元維搖頭道:「請宮住不要再說了。沒錯,當日確是紀某的不是,不知好歹,癡心妄想,盼宮主能夠原宥。」
孤竹若又是歎了一聲:「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不是因為你出現,我又怎會終日想著你,害我過得這樣辛苦。不是你,我今日怎會瞞著丈夫來這裡,如何也要和你見上一面。」
紀元維問道:「你來這裡的目的,難道……難道……」
也不待他問完,孤竹若已接著道:「我知臥雲水莊向來不招侍來客,只好借助天龍門來與你接觸,還好天可見憐,你今天終於出現在我眼前。」
紀元維如何會想到這樣,聽了不知是喜還是憂,喜的自然是孤竹若對自己的愛慕,憂的是這事若給外人知道,不但會影響了他們夫妻間的感情,還會讓江湖中人恥笑,大損孤竹仙宮的名頭。
但紀元維又怎會知道,自己已慢慢墮入羅叉夜姬的甕中,好教她一舉兩得,讓他不用懷疑孤竹若到天龍門的原因,更可拖延他把尚方映月帶走,待得尚方映月盜得明珠後,便可無聲無色的進行自己的計劃。
羅叉夜姬更清楚一件事,凡人絕對難以逃過情與色這兩個字,要擺佈一個男人,這絕對是最有效的方法。
孤竹若伸出手指在他口唇徐徐摩挲,說道:「好柔軟,好性感的嘴唇。」雙眼盯在他臉上一會,續道:「好想抱一下你。」說著將他身軀扶好,仰天臥著,一俯身子便趴在他身上。
紀元維大吃一驚,忙道:「宮主……宮主這樣不好,倘讓人看見……」
孤竹若用手指抵住他嘴唇,示意他不要再說:「你放心,這裡是一座荒廟,半夜三更又有誰會來這裡,就算有人接近,以你我的功力又豈會不知。」
紀元維搖頭道:「這樣還是不好,宮主畢竟是有夫之婦,在下實在無法原諒自己,請宮主不要陷紀某於不義。」
孤竹若微微一笑:「你我今日的事,只要大家不說,誰也不會知道,還要擔心什麼。」
紀元維只覺她吐氣如蘭,每說一句話,便帶來陣陣誘人的清香。
孤竹若把胸前一對乳房牢牢壓在他身上,感到紀元維的心房怦怦亂跳,知道眼下這個男人,已難抵受自己的引誘。慢慢抬起玉手,撫摸著他的臉膛,說道:「伏在你身上的感覺真好,你可知道,這種感覺我已期望了很久,不時在想,倘若你會將我抱在懷中,那感覺一定很不錯,果然如我所料。」
紀元維道:「宮主,你既有夫,而我亦有妻子,你和我之間絕對是不會有結果的,你又何須這樣!」
孤竹若點頭道:「你說的話我都清楚,其實我也沒有多想什麼,或許明天之後,你我再次見面之時,或許礙於環境時勢,只能點頭而過。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只要能讓我有個美好的回憶,就已經足夠了。」
紀元維長歎了一聲,也不知再說什麼好,總覺這樣實在大大不妥,便連自己都難以接受。
孤竹若道:「這可能命中注定你我無緣,要是我在婚前認識你,那會多麼好,我寧可不做孤竹仙宮宮主,也會跟著你。」
紀元維往日為人精明能幹,但對著眼前這個孤竹若,連帶思考都遲鈍起來,殊沒想到其中疑點,更沒想到彼此只見過一面,豈會幾年過去仍存著思念。唯一可能,就是他拿自己和孤竹若相比,認為自己直到此刻都無法忘記孤竹若,對方亦會和自己一樣。是以對孤竹若的繾綣情話,竟全無半點猜疑。
孤竹若把臉貼在他耳邊,耳鬢廝磨,柔聲道:「我這個身子除了我丈夫外,從沒人碰過,你相信嗎?」
紀元維點頭道:「我相信,鼎鼎大名的孤竹仙宮宮主,誰有這個膽量。」
孤竹若微笑道:「可是我這個宮主已經躺在你懷中,你能感受到我柔軟的身子嗎?」
貼胸迭體,紀元維豈能沒有感覺。但聽她的言語越發露骨,亦微感錯愕。
孤竹若抬起頭來,凝視他半晌,漸漸彼此的嘴唇相碰,只聽她輕聲道:「紀郎,恕我暫時不能解開你的穴道,你不會怪我吧?」
紀元維驀聽得她改了稱呼,叫自己紀郎,立時呆了一下,再見她仍是緊盯著自己,只得無奈一笑:「宮主這樣做,自當有你的原因。」
孤竹若道:「若然我的丈夫有你這般知情識趣,那就好了。」
紀元維道:「專夫乃向日山莊的長子,家大業大,在江湖上又是一方之霸,身邊的事豈能會少,稍有疏虞,在所難免。」
孤竹若搖頭一笑:「紀郎,我也不隱瞞你,我嫁與他時,才只是二十歲,轉眼間已經過了五年,在這五年裡,當真是度日如年。我這位夫郎,本就是個不拘繩墨,貪花戀酒的人,當初與我提親,還不是貪戀我有幾分姿色。」
紀元維聽到這裡,雖然心中甚是不明,因何她會對自己說這私密的事,但想到各門各派的貴家子弟,誰不知道多是放蕩不羈之輩,更甚的是,一些仗著自家武功權勢,橫行霸道,作威作福,當真大有人在。孤竹若的說話,實在讓他無法不信。
只聽孤竹若微微歎了一聲,說道:「當初結婚第一年,我還道新婚燕爾,只好盡量忍讓遷就,任他為所欲為,甚至不分時刻,不計環境,只要他想要,我都會給他。記得婚後第二個月,一次我和丈夫在花園賞花,當時花園裡還有幾名花仆下人,正在打理花草,怎料我這個丈夫突然發起性來,強行要在那裡行歡,把我嚇了個半死。」
紀元維越聽越感不解,真沒想到這等事情都會和自己說。饒是這樣,紀元維確是聽得既興奮又上火。他卻不知道,孤竹若搬出這一些故事,便是要激發起他的性慾,讓他難以把持,又可以看看紀元維的反應,自娛一番。
這時二人迭體相連,當孤竹若說到這裡,便覺紀元維下身起了變化,硬邦邦的抵著自己小腹,便知只要加重一點藥力,說不好真會爆發出來,想到這裡,也禁不住偷偷竊笑。
孤竹若接著道:「我當時不依,問他因何會這樣需要,他竟然對我說,因為屋內什麼地方都做過,獨剩花園這個地方。當時我聽見,忍不住笑起來。他見我並不如何堅拒,就不住口哀求,我當時一軟,便應承了他,我被他帶到園中的一個亭子,就在石凳上給了他。」
紀元維聽得興奮莫名,說道:「瞧來你夫妻二人非常恩愛。」
孤竹若搖頭道:「外人看或許是這樣,但其實剛相反,要是他真的歡喜我,就不會在婚後還四處留情,不說家中稍有姿色的丫鬟婢女,便是宮中的女弟子也不放過。」
紀元維暗想:「這個孫熙當真風流得很,聽她這樣說,相信二人真會日做夜做,晚晚春宵。但身邊有個如此絕色的妻子,相信任何男人都會這樣。」
孤竹若突然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道:「紀郎,你可知道有時我和丈夫親熱時,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紀元維搖了搖頭,心想:「這個當兒還會想什麼,還不是這回事。」
孤竹若道:「就是想你。」紀元維一聽,登時呆住。孤竹若接著道:「我沒有騙你,可能我對丈夫有太多不滿,時常想著,要是壓在身上的夫丈換作是你,我一定會好幸福,起馬不會把我當作洩慾工具。這種想法,五年來不知已有多少次。」
紀元維歎道:「其實你看得我太好了。」想到自己和尚方映月的關係,不由暗暗說了聲慚愧。就在紀元維感愧交集間,孤竹若突然吻住他的嘴,一驚之下,正要出聲推拒,怎料才一張口,一根香噴噴的舌頭直闖了進來,教他出聲不得。
孤竹若顯得異常地熱情,靈動的香舌不住地往來撩拔,在這種熾情的挑逗下,紀元維終於軟化下來,雙方的舌頭立時你來我往,絞纏在一處。這一個親吻,足有半炷香時間,才見孤竹若依依不捨的抽回舌頭,一雙美目仍是緊緊的凝視著他,柔聲說道:「沒想和你親吻的感覺會這麼好。紀郎,讓我做你的女人,我要將這個不貞送給我心愛的男人,使我不再有遺憾。」
紀元維聽得瞪大眼睛,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沉魚仙姬竟會以身相許。